再后来,他便急急地拉着辛绾上楼,要看她的旧东西。
“有什么可看的?哪些不是你见过的?”她和他从小腻在一块,她每一件东西都曾从他眼皮底下过。
“看看呀!”他却兴致勃勃,拉着她大步走。
他要看她装衣服的箱子。
她不明所以,大男人看什么女孩子衣服?莫非想先要个闺女?
“都在这里了,大部分都留着吧,我穿过的,奶奶也舍不得扔。”她指指那些箱子和柜子。
他古里古怪把衣柜里一件件衣服拿出来看。
“你找什么呢?”她实在是不明白了。
“你别管我。”
“……”好吧,那她就不管了,坐一旁看着他折腾。
他最终找出一件白色小衣服来,衣服上钉着浅蓝色小熊形状的扣子。
他拿着衣服,笑了起来。
辛绾不明地看着他,“这件衣服怎么了?好看啊?”
他嘿嘿嘿地笑,“嗯,挺可爱。”
她完全不觉得这件衣服有什么特别之处,反正他审美一贯与众不同,她懒得和他啰嗦了,“喜欢送给你呗。”
“好!”他乐滋滋地把衣服收起来,还装进袋子里。
她乐了,“你还真带回去啊?给谁穿?难不成要给未来的闺女穿?”
他挺神秘的样子,眼里洋溢着满足,“谁都不给!”
“……”她没辙了,正想说什么,他走过来,将她紧紧抱住,特别特别用力那种。
“到底干嘛呀?”她都喘不过气来了。
“唔……”他把自己捂在她头发里,瓮声瓮气的,“是我的小秘密,允许我保留一个小秘密成不成?”
那样的语气,像是在撒娇。
她还能说什么?只是,他怎么就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呢?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她听不明白的话,诸如“我早就知道……我没猜错……只有你……果然只有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她好不容易把自己从他怀里抽出来。
他笑得傻乎乎的,“妞妞,你是全世界最好的。”
“……”好吧,间歇性智障发作,她没眼看没眼看了。
“来,我们再看看别的东西。”他拉着她去打开别的箱子,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好些旧物件,贺卡啊,小礼物啊,甚至毕业留言,她都留着。
他越看越笑眯了眼,“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是我送的!我写的贺卡!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从来都是喜欢我的是不是?把我的东西保留得这么好。”
“……”辛绾翻了个白眼,“你今天是不是又吃啥过敏源了?”
粟融珵摸摸脸,“没有啊?都你看着我吃的啊。”
辛绾端着脸,“不然你脸大成这样?”
粟融珵还当真了,跑去照镜子,结果哪里肿了嘛?还是一样的盛世美颜!转瞬,他明白辛绾的意思了,哭笑不得,“妞妞啊妞妞,你这骂人的功底可越来越厉害了。”
他还不觉得自己脸大,凑上去问,“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看看,看看,这些都是证据!”他挥舞着手里的贺卡。
辛绾把另一个盒子拿出来,打开给他看,“这一盒呢,是桑子送我。这一盒,是兰子送我的,还有那些,都是各位兄弟们给我的。哦,对了,这个……”她拿起一只小首饰盒,“这个手串,是我二十岁的时候,路子亲手给我穿的托帕石手串,他说,托帕石是我的守护石。”
路子也是兄弟们之一,留在国内上的大学,但后来有了女朋友后,辛绾也渐渐与他疏远了。
粟融珵哑然,突然觉得喉头发酸,她的二十岁,他是缺席的。
忽然就很不开心,哼哼唧唧的,又不敢发火,把手里的“证据”全扔回箱子里。一眼看到好几本好看的册子。
毕业留言册?
他跟她不是同级的同学,但是,她小学和初中毕业时,他们这帮小弟们,却十分霸道地非要在册子上留言的,然而,高中的册子,他又是缺席的。
他心里气恼,这会找到了发泄地,把高中那本拿出来,一条条翻看,一条条吐槽:“路子这傻缺,写的都是些啥?祝你早点嫁出去?活该他单身一辈子!”
嗯,路子虽然女朋友谈了好几个,但一直没结婚。
“还有这几个鬼是谁?你是他心中的女神,一直喜欢你,不敢跟你说,毕业跟你表白?可要点脸吧,就他一米五的个头,还有胆子跟你表白?谁给他的勇气?”
辛绾哼道,“人家哪里是一米五?那时候他有一米六五好吗?再说了,他现在一米八了!”
粟融珵不干了,册子一摔,“辛绾!你可以啊!你还记得这么准确呢?十年前人家一米六五你都记得?你怎么不记得我多高?你说,我那时多高?我现在多高?”
辛绾闭了嘴不理他。
他还在那耿耿于怀,“哼,现在一米八,现在一米八也没我高!我一米八四!点五!咦,不对啊,现在一米……你现在还见他?辛绾!”
“你无不无聊啊你?”这人好的时候吧挺像模像样的,幼稚病一犯简直不可理喻!
“我无聊?你还骂我?”他气呼呼的,再一想,他老婆那么美,不知还有没有小崽子暗中觊觎过?拿起册子继续翻,果然,只有更气人没有最气人。
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疯狂吐槽,“特么这小子满脸青春痘,简直跟个向日葵盘似的,就没看清过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还跟你说在美院等你?你和他约着一起考美院了?”
“还有!还有这小子,那一脚臭球踢得比狗屎还臭,呸,这是狗屎被黑的得最惨的一次!就他那臭脚法,还只要你在绿茵场,他就有了力量?你是给他力量滚屎球?个屎壳郎!”
“你说谁屎壳郎?”辛绾要变脸了。
可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翻滚的酸气,这股子酸气快要把他腐蚀掉了,“我说他们!全是屎壳郎!还有这个,这个,感谢你跟他同桌的日子里教他做英语题?我还不知道呢,辛绾,你这么好为人师啊?把我们几个从小教到大还不累,我们一走,你就教别人?不,肯定是我们还没走,你们就勾搭上了!还有,还有呢!你修长的身姿像春天的杨柳,你走过时的风,都带着夏日的甜香……可别恶心我吧!屎壳郎还能闻到香味?难道不是只喜欢屎臭味……”
“粟融珵!”她气得打断他,“我再问你,你说谁是屎壳郎?说谁臭?说谁有臭味?还有,勾搭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粟融珵自知失言,但拒不认错!
“好!行!我臭!”辛绾用力把他往外推,“那你就滚远点!离臭臭的我远点!”
他这回也很硬气,自认没有错,“滚就滚!”
辛绾门一关,爱滚不滚!
然而,刚滚了没多久,她东西还没收拾好,就有人来敲门了,奶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她气得无话可说,就知道他要告状!就会告状!
“奶奶,你别听他的!他胡说!”她隔着门喊。
“我看胡说的是你!你赶紧给我开门!”
她无语,总不能真气着奶奶,赌气把门打开了,奶奶虎着脸站在外面,“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胡说?你让人滚这话是该说的?夫妻俩有什么不能好好沟通,动不动要人滚的,日子怎么过?这还是大过年的,你让人滚哪去?”
真是气死人了!
两个人拌嘴的话也能跟奶奶说?
“还不下去哄哄珵宝?正伤心呢!”奶奶拉着她就往楼下走。
哄他?简直就是太惯着他了!
她绷着脸下楼,他可不坐在沙发上装可怜吗?故意做出那番委屈的样子给谁看?手里还拿着笔,这是在她本子上涂鸦了?没把人家的留言全都涂了吧?仔细想想,这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奶奶推推她,示意赶紧哄哄。
哼,哄是吗?她大步走过去,“不是要滚的吗?不是自己说的滚就滚吗?怎么还不滚?”
她说完就觉得不妙,这家伙,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她身后的辛奶奶,“奶奶……你看……”
辛绾顿时觉得自己屁股上一疼,奶奶居然揍她?居然揍她!从小到大都没动过她一指头的奶奶,居然为了粟融珵揍她屁股?
饶是她端庄,她也忍不住跺脚,“奶奶,您就偏帮着他。”
然后,这家伙可机灵了,立马上前来护住她,还对奶奶说,“奶奶,别,妞妞会疼的,都是我不好,是我惹妞妞生气,您打我吧,别打妞妞,打我……”
“……”这讨好卖乖,颠倒黑白的功夫,谁比得过他?辛绾简直服了。
奶奶立马就是“看我珵宝多好,还是我珵宝乖”的表情,反正错的都是她呗?
连辛绘和辛净亭在一旁看够了笑话后都来劝她,“姐(女儿),你对姐夫(女婿)稍微好一点吧……”
她简直比窦娥还冤了!她哪里对他不好了?
粟融珵顺杆就往上爬,“妞妞,不生气了啊,你就原谅我吧?”
辛绾狠狠瞪他一眼,这会儿知道求饶了,早这样哪有这么一出啊?
她忽然想起她的留言本来,她倒要看看,他到底都干了些啥。
拿过来一看,呵呵哒,果然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他干不出来的。
他居然在人家的留言下面一一做了批示:滚,妞妞是我老婆。粟融珵。
回去照照镜子,比我帅再来说话。粟融珵。
丑拒。臭拒。粟融珵
屎壳郎离我老婆远些。粟融珵
……
诸如此类。
最后空白页,写下他的留言:老婆,我在未来等你。我跟你说,现在的你不知道,你的哭包会在十年后回来,在那个初夏向你求婚,你会嫁给他……
就写到这里,没有下文了。
身边的人忽然小声在她耳边说,“想回到十年前,如果真的能穿越,我想回到十年前。”
不知何时,奶奶、辛净亭和辛绘都不见了,客厅留给了他们。
她捧着留言本,有点想问他,回到十年前又如何?难道他不出去了吗?
迟疑间,他的手机却响了。
“是兰子。”他接听。
辛绾听他说了一大串“是吗?恭喜”之类的。
放下手机,他眉目间也带着喜气,“艾箐生了,兰子当爸爸了。”
第406章
艾箐生了个女儿。
据施兰舟当天打电话来的描述,说生得十分漂亮,简直就是人间小仙女。
听得出来,施兰舟非常开心。
只是辛绾一直疑惑,施兰舟和艾箐这样的关系多了个女儿,他俩要如何共同面对女儿的成长呢?
粟融珵带着她去看刚出生的小仙女时,她的疑问得到了解答——施兰舟悄悄和粟融珵说,跟艾箐已经登记结婚了,理由是,为了孩子的户口以及以后上学。
施兰舟的笑容有些微笑,苦乐参半的,但终究还是喜悦多,“我爸妈还不知道,就这样吧,你们也见了芽芽了,是不是很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小姑娘,她值得,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大抵一个爱小孩的父亲都是这样吧,自己的小孩是全世界最美丽的仙女。
辛绾和粟融珵由衷点头,“芽芽是真好看。”
施兰舟后来又把他的宝贝女儿从房间抱出来给他们看,小奶娃呼呼睡着,白白净净,小嘴儿还一撮一撮的,梦里都在吸奶一样。
辛绾的心简直柔成了一滩水,想抱抱,又生怕自己没有经验,把小娃娃给碰坏了。
施兰舟有女万事足的模样,“可爱吧?每天抱着她,就觉得,她就是我的命。”
粟融珵有点嫉妒地看着他,“看不出来,你抱孩子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那可不?”施兰舟笑道,“你回去也得练练。”
艾箐妈妈在这里照顾艾箐和孩子,还请了个月嫂,这会儿煮了饺子来给粟融珵和辛绾吃,态度十分热情,不时地打量着辛绾。
辛绾谢过之后,低头吃饺子,还觉得那目光含着笑黏在她身上。
吃过饺子,粟融珵封了个大红包给芽芽,就带着辛绾告辞了,路上叹息,“这孩子都有了,婚也结了,希望他俩能好好过日子吧,瞧着孩子这么可爱的份上,也没别折腾了。”
辛绾觉得,何尝不是呢?只是兰子这婚,结得虽然合情合理,但实在突然,说是一切为了孩子,那就希望这孩子能给这个小家带来幸福吧。
施兰舟把芽芽送还卧室小床上的时候,把红包也给了艾箐。
“饿不饿?月嫂午饭做好了。”施兰舟问。
艾箐的不满立刻堆了满脸,“吃吃吃,成天就叫我吃,我都快胖成猪了!”
“不是岳母说的吗?好好吃才有奶水。”施兰舟耐着性子说。
“反正都已经喝上婴儿奶粉了,没有就没有吧。现在不饿,不想吃。”艾箐脸扭到一边。
施兰舟只好道,“那等下吃吧。”
“想吃草莓,你去买。”
施兰舟愣了下,“我问下岳母能不能吃。”
“有什么不能吃的啊?你快去!”艾箐催了起来,“每天吃那些月子餐,我都吃恶心了。”
施兰舟还是了一下,才出去。
他一走,艾箐妈妈就端了午饭进来了,艾箐皱着眉不愿意吃。
艾箐妈妈看见床头的两个大红包,每只都厚厚的,快撑破了,咋舌,“这是刚刚来那两人给的?”
一边问一边数。
数完更是大叹,“乖乖,这么多钱啊!我们老家,你嫂子生孩子,亲戚朋友,给2000的就是最多了!还是大城市的人有钱,也大方。”
艾箐没吭声,把红包抽了回去,搁床头柜里了。
“你说刚刚那女人,兰子哥们的老婆,是不是都听她男人的话啊?送这么大份礼,她也能同意?”艾箐妈妈还在嘀咕,“你看看你嫂子,你哥想要给你多给点礼,她就在那不高兴,她也不想想,她那一大份家业,不全是你置起来的?”
艾箐听了,忍不住道,“那你还偏着她?把芽芽的奶粉都往她那寄?”
艾箐妈妈瞪她一眼,“我这哪是偏帮她?她是个外姓人,可我孙子是姓艾的啊,是我们艾家的独苗苗,我是疼孙子。再说了,她那么抠门,哪里舍得买这么贵的奶粉给孩子吃?你看女婿买的这奶粉,多好啊,多贵啊!”
“行了,奶粉往回寄就得了,连尿不湿也寄?不嫌丢人啊!”
“这不俩小孩差不多大吗?咱鹏鹏只大一个月,女婿买奶粉买尿不湿都成箱成箱买,不帮着吃点用点,小孩儿见风长,一会儿月份就大了,用不了浪费。”艾箐妈妈又道,“再说了,当初风风光光嫁给女婿,你不嫁,现在一毛钱没有就结了婚,我养这么大一个闺女白白给了人,我心里这难受的,拿点奶粉尿布怎么了?”
这话艾箐就不爱听,偏偏艾箐妈妈还要说,“你看看刚刚那个女人,穿的那衣裳,戴的那戒指,通身的气派,看着就有钱。哎,不知道人家结婚的时候得了多少彩礼,那男人跟女婿还是朋友,如果人家得了几百万,你屁都没有一个,你面子往哪搁?”
艾箐听得烦了,“行了行了,你们知道什么?只知道眼前利益,我跟他结婚,他家里就他一个独子,过两年我再生个儿子,他家什么不是我的?你别给我捣乱瞎搅合就行。”
“如果不是想到这点,我怎么也不会同意你就这么跟他结婚。”艾箐妈妈满不高兴,“一分钱彩礼没有,我回老家都没脸见邻居,人家问起我来,我这老脸往哪里搁!还有这房子,这么小,佣人住进来,就住得满满当当,你爸你哥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艾箐无语,纠正她,“人家是月嫂,不是佣人。”
“那还是不是一样?都是伺候人的。”艾箐妈妈哼道,“没见过佣人还这么大排面的,什么都要按照她的来,我就不信,我花钱请她来,还使唤不了她?要她做啥她就该做啥!你和女婿都老实,不懂得立威,让个佣人作威作福的。”
“人家是科学育儿,你……”
正说着,外面有了响动,施兰舟买草莓回来了。
艾箐赶紧使眼色让她妈妈住口。
“我先出去。”艾箐妈妈知道,但凡女婿回来,必然要守着芽芽的,简直寸步不离,连洗澡换尿布都学会了。
第407章 昔日
大年初五,辛绾和粟融珵一大早就起了,转眼休假就要过去,开工在即,两人都在书房忙活除夕假后工作事宜,一张长电脑桌,各自一台电脑,只有键盘声滴滴答答的,倒是十分和谐。
十点多的时候,家里阿姨来请他们俩,说是有客人到访,请他们下去。
说实话,和往年春节粟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相比,今年家里真的特别冷清。
世上人情就是这样,不过所谓冷暖自知,粟家除了尚清梅,谁都没提这茬,前两天尚清梅叹过一句人情冷暖,还被粟振给压下去了。
所以,这种时候还有人来访?
辛绾和粟融珵带着会是谁的疑问下了楼。
还在楼梯上,辛绾就看见了一抹亮丽的身影——穿粉色毛衣的女人,在略显萧条的今日粟家,尤为亮眼。
再一细看,她的脚步黏在了楼梯台阶上。
凌京涵。
十年不见的人,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多了些妩媚,依然漂亮可人。
腰上多了一只手,像是防备她扭头就走一样,带着些微往前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