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沈青辰颤抖地拿着刀,正对着一条大腿切肉的时候,程奕顿住了,“你这是……”

她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连忙起身把刀塞到了程奕的手里,“快救他,他中了箭,箭上有毒。”转头再看地上那人,那人已是全然没了意识,昏过去了。

程奕接过刀迅速去看病人,看了一会儿后回头道:“你都已经把箭头取出来了,还给我刀做什么……”

……

入夜了,医馆内被沈青辰点上了灯,照得一室昏黄。室外月色皎洁,星光幽淡,垂柳细叶婆娑,簌簌作响。

受伤那人被程奕抬上了病床,上了药,如今还昏迷不醒。所幸他中的蛇毒是常见的毒,就医也及时,他已经没有性命之虞。

忙活完后,程奕走到沈青辰的跟前,望着满身是血渍的她道:“快宵禁了,今日来不及为你父亲治病了。”

“没关系,我明天再来。”方才一直帮着程奕烧水捣药,沈青辰也有些累了。看着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半截带血的箭矢,她还有些恍惚,刀入肉的钝感至今还鲜活。

程奕将一块浸湿的帕子递到她手里,“快擦擦吧,你这样出去会吓到人的。你这小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医术。”

“我哪里会什么医术,不过是当猪肉一般切了……程奕,你说他会是什么人,伤的那么重,随身还带着刀,我取箭的时候那么疼,他竟没有叫一声。”

程奕摇摇头,转身将他买的一块猪肉切了半块,递给沈青辰,“随身带刀,总不是一般人,打听太多无益,快回家去吧。你帮我治了个病人,这半块猪肉给你带回去。”

看见肉沈青辰就有种怪异的感觉,说什么也不肯收,但最终还是拗不过程奕,左手一块猪肉右手一个老爹,回家了。

一路上她的脑子里都是取箭的画面,想着想着,又为那人后怕起来。

那是条人腿啊,不是猪腿。

*

到了家门口,有个穿着素衫的姑娘在门口来回踱步,沈青辰叫了一声:“明湘。”

明湘是沈青辰房东的女儿,就住在他们隔壁。她生得秀气乖巧,为人和善大方,时常过来看他们,也很关心他们。沈青辰不在的时候,她还经常帮着照顾她的父亲,也不嫌弃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叫沈青辰觉得很感激。

她迎上来笑道:“青辰哥,你们回来了。我方才见着屋里没亮灯,想着是不是你父亲出了什么事,便在这里等等看。”

“今日去了程大夫的医馆,有些事耽搁了一会,便回来晚了。”沈青辰边应着,边将父亲扶到屋里歇息,然后自己回到院里,准备劈些柴烧饭。

云散月出,明湘乍见沈青辰一身是血,忙到她跟前上下打量,眼里满是担忧之色,“青辰哥,你怎么了?怎么身上竟这么多血。”

“哦,这些不是我的血。今日程大夫的医馆来了个受伤的人,我帮着他照顾,不小心便沾上了。”沈青辰说着,擦了一下脖子上的汗。

“青辰哥是进士,没想到还会照顾病人。”明湘说着,从袖中掏出手帕,对着沈青辰颈上滴下的汗擦了擦,眼里的荡漾着明月的光辉,“每日要到朝中习学,还要照顾大叔,青辰哥辛苦了。”

“不辛苦,我自己来就好。你方才站了那么久,快坐着吧。”沈青辰接过她的帕子,后退了一步胡乱擦了擦脖子,然后递还给她。这一声声清脆的“青辰哥”听得她很是尴尬别扭。

明湘把她当成男人,又对她这么好,言谈举止中的柔情满得都快溢了,分明是喜欢她。可沈青辰又不能告诉她自己是女人。朝夕相处,眼见明湘越来越情根深种,沈青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明湘真的挺好的,不嫌弃她穷,不嫌弃她有个生病的父亲,也不嫌弃她没有一般男人那样阳刚孔武有力。她除了家境略一般,容貌、身段、脾性无一不好,要是哪个男人娶了这么个柔软贤惠的小娘子,夫妻恩爱家庭和睦,是件很幸福的事。

沈青辰摆好了木桩,卷起袖子,拿了斧子开始劈柴。明湘就坐在一旁的圆木凳上,只看着她,也不说话,满脸的温柔都能掐出水来,搞的她劈柴都劈得很别扭。

最后,在寂寂的长夜里,直到沈青辰劈完柴热了饭,喂她爹吃完了准备睡觉了,明湘才愿意回家。沈青辰顺手抱了一捆自己劈好的柴到她的院子里,要走的时候,明湘还对她依依不舍的。

她背过身无奈地叹了口气。

*

次日,沈青辰到翰林院上课,宋越并没有来。

他只差人来通传了一声,让他们这些庶吉士继续完成他交待的三道策问。他今天不一定会来。

沈青辰取出笔砚,平整地展开了宣纸,提笔正要写时,仿佛看见她的手里拿的还是一把钝刀。

那人血汗模糊的脸在她脑中依然清晰,虽然五官端正,但锐利的神色颇有些骇人,要不是昨天他受了伤,她都不敢近他的身,更别说拿刀割他的肉。不过他又当真是个刚毅的汉子,承受那种剧痛也不挣扎喊叫。

他到底是什么人?她记得他用来威胁自己的刀,狭长略弯,厚背薄刃,黑色的刀鞘带有金色纹饰,分明很像是一把——绣春刀。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悬笔落字。

阳光透过隔扇照进了屋里,树影在他们的桌上轻轻摇晃。宋越那张讲几前空空的。

顾少恒写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小差,凑过来对青辰小声道:“你可知道老师今日为何没来?”

她摇摇头。她的老师身居高位,事务繁忙,他的行踪她如何会知晓。不过顾少恒是朝野小狗仔,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昨日因为老师,定国公和广平侯打起来了。”

见青辰一脸困惑,他又道:“这两位是世交,素日里关系好得很。昨日一起饮酒,那广平侯喝多了说了句话,二人就打起来了。”

定国公和广平侯都是年过五十的人了,出身世家,向来举止稳重。昨天两人却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动起手来,只因为广平侯说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宋越,且已经托了宫里的娘娘去说亲。

“那定国公一听就急了。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他女儿喜欢宋老师啊,都喜欢了八年了。”顾少恒兴冲冲道,“自打二八年华初相见,妙龄少女水边放灯,失足落水时被咱们的老师救起,她就对他芳心暗许了……”

“那时咱们的老师才二十出头,已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少年才子,风姿无双,却冰冷疏离……救起她时连句话都没跟她说就径自走了。哪知情不知所起就一往而深了,她还是喜欢上了他。这段故事都被写进话本里了。”

顾少恒说着,自己唏嘘了起来,“哎,那定国公的女儿倒真是个痴情女子,相貌也生得很是不俗,留守空闺八年不嫁,一心只等候良人。她今年都二十四了,还没嫁人呢。听说当初老师拒绝了这段姻缘,她还寻过死,闹得满朝人尽皆知,国公爷都急病了。后来人倒是没死,就是心死了,除了宋老师谁也不肯嫁了,宁愿伴青灯古佛一生。”

“青辰,你可知道当初老师拒绝她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有个地方你永远也到不了,在我心里。”顾少恒啧啧道,“是不是冷酷又绝情?可怜天下父母之心啊,国公爷还一直寄望宋老师能够回心转意。现在广平侯突然横插一脚来抢人,你说他急不急?”

青辰的目光飘向了宋越的讲几。原来,在他身上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哎,我再告诉你……”

顾少恒还想再说话,徐斯临却忽然转过头来,若有深意地看了沈青辰一眼,俊脸上眉头蹙起,“顾少恒,你叽叽喳喳说完了没有,吵死人了。要说你自己出去说。”

他这才讪讪地闭上了嘴,回到自己的座位。

沈青辰继续写策论,直到下午放了堂,宋越也一直没出现。完成策论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回家的路上,柳叶在薄暮中随风婀娜。从光禄寺打包的饭菜的香气从食盒里飘了出来。

昨晚临睡前,她把程奕给的肉炖了,用明湘送的豆腐搁在小陶锅里炖的,回去热一热就能吃了。

沈青辰出了大明门,只见城门外站着两名常服男子,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人。她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看了她一眼。她也回看他们,只觉两人的神色略有些怪异。

暮色渐渐低垂,最后一抹夕阳也收尽了,远山叆叇处已挂上了半弯月。

走了一会儿,沈青辰回头张望,发现那两个男子竟然也动了身,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被人尾随,不由有些心慌,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

过了一会儿,青辰再回了次头,发现这两人依然跟着她,维持着固定的距离。

她不由头皮一阵发麻。他们在跟踪她!

第11章

眼下正是华灯初上之际,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顺天府衙门又离此地七八里远,放眼望去,也不见巡逻的衙役捕快。

沈青辰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袍子。四海八荒碧落黄泉……能依靠的好像只有她自己。

转过一个街角,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停下脚步对正过街角的两人道:“二位兄台,天色已晚,如此这般追随我着实辛苦。只是未得二位提前告知,家中也未备酒菜,恐不能招待二位。我身为大明朝的两榜进士,翰林院的庶吉士,如此实在是失礼。”

她的心怦怦直跳。绑架官员是大罪,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那两人乍听沈青辰自报家门,果然停下了脚步,听完她所言后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找的就是你。”

“……”青辰呼吸一窒,强迫自己冷静道,“前方不远就是我老师的宅邸,二位既是寻我,此地也不便相谈,不如二位随我一同到老师家里吧。我的老师乃是当朝内阁次辅,宋越宋大人。”

他们是冲着她来的,且样子来势汹汹。沈青辰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但对方既然不畏惧她的身份,她就只能搬出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来。她脑子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老师宋越。

尾随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似在思考。

青辰便又道:“二位恐怕不知道,我……我是宋大人的爱徒。他说我是他最得意的门生,要耗尽心血好好栽培我。所以我若受了什么委屈,他必不会轻饶叫我委屈的人的。”她说得不快不慢,语调听着也平静和缓,叙述的倒挺像那么回事。

此时,在街角一块飘扬的蓝灰布招牌后,一辆平顶黑绸马车已经停了一会,拉车的高头大马前蹄正轻轻点着石板路。马车里的人正静静地聆听她所言,眉头已经轻蹙了几下。

两个男子听了交头接耳,其中一个显然是犹豫了,说了句“要不再回去请示一下”,另一个却没有被吓退,倒前进了几步,“少废话,东西交出来。”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拿什么东西。”她捏紧袍子,黑靴后退了一步。

“少装蒜,信就在你身上,若是不交出来,小心皮开肉绽。”

“我没有什么信……”沈青辰既糊涂又有些慌乱,只好又道,“我真的是宋阁老的爱徒,你们这么对我,我的老师知道了会很生气的……老师已年过三十了,你们可知道他何至今未娶?”

马车中的人脸上微微一抽,团云纹宽袖下的手忍不住揭开一点点帘子。

她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有一位胞妹,乃是母亲一胎所生,很漂亮。老师他……钟情于我的妹妹。日后他若是娶了我妹妹,还得唤我一声兄长。是以我跟他之间并非只有师生关系,马上就要结成亲家了。你们难道想跟宋大人过不去——”

她的话语中虽有威胁之意,但口气听着一点也不强硬。

尾随的两人看她是个凶不起来的人,倒是忽然笑了,“吓唬我们呢?牛皮都吹破天了吧?我们奉命行事,管你是谁的兄长。别耽误锦衣卫办案,快把信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把你带到北镇抚司诏狱。”

锦衣卫?

便在这时,马车转过街角,停到了他们面前。

车里的人打帘而出,黑色的皂靴稳稳地落了地。乍现的脸孔玉面淡淡,绯红色的官服还在月色下隐隐泛着光泽。

“他没有吹牛皮。他真是我的爱徒。”熟悉的声音平淡如水。

……宋越。

两个男子见了宋阁老,忙躬身揖礼,“锦衣卫校尉见过阁老。”

宋越点了点头,踱到沈青辰面前,一只手搭住她的肩。

沈青辰心中一颤,只觉他的掌心带着暖意,自己的半边身子被那云缎宽袖拢着。

她抬起头望着他直挺的鼻梁,只听他道:“我这爱徒不经饿,一饿记性就不好。不如这样,我的府邸就在前面不远,你们都随我到府中用膳,等我这学生吃饱了你们再问,如何?”

两个校尉也不是糊涂人,“下官们不敢叨扰阁老。我们不知他是阁老的人,实在是失礼了,还望阁老原谅。”

“现在锦衣卫拿人,都不用出示刑科佥签的驾贴了吗?”他淡淡道,颊边被月光照得微微发亮,看着二人的双眸仿若冰泉般幽冷。

两人相视片刻,顿时双双下跪,一人道:“下官们行事有失,还望阁老大人不计小人过。指挥使大人受了伤,只交待了事便又昏迷了,下官们也不敢再打扰,便……没有拿到驾贴。”

“那还不走?”

二人一愣,忙见礼告退,“下官们先行告退了。”

两人才转了身,宋越便把他们叫住了,“等等。”

“阁老还有吩咐?”

“回去告诉你们的陆指挥使,想要什么东西,有了驾贴再到翰林院来,我和我这学生等你们。另外,你们每人该受二十小板。”

两人没料到跟个庶常竟跟出个阁老,一张嘴就罚了他们二十小板,面色登时有些难看,“下官们必当转述阁老所言,下官们先行告退。”

此时天色已全黑,天边星点迭次闪烁。

宋越抬起了搭在沈青辰肩上的手,抖了抖袖子。月光笼着他的身子,凝成一圈淡淡的白光,影子被拉得很长。

沈青辰只觉头皮有些发麻,说过的话自己都想吃回肚子里,行了个礼后闷声道:“老师。”

“爱徒。”宋越微眯着眼睨她,“不对,兄长?”

她尴尬地低下头,“……学生不敢。多谢老师出手相助,还望老师原谅我失言。”

“如果我没有听错,你刚才还说,你的胞妹貌美如花。意思是……”

她缓缓低下头,望着鞋尖,“学生……没有什么意思,老师不要误会了。”

他没有责怪她,只随意地问:“你做了什么?”

她摇摇头,“没做什么。只是昨天在一位友人的医馆,帮一个受伤的人取了腿中半截箭矢。那人手里有把刀,看着像是绣春刀……刚才那两人问我要一封信,学生也没有见过什么信。”

他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你还会医术?”

“不会。昨日情急,学生也是被逼的。”

“不会医术,你就拿刀切开了他的肉?”

沈青辰认真点点头,月光将她细腻光滑的脸颊照得莹莹发亮,“我救了他。”

他眼梢抬了抬,转身走向马车,“很勇敢。”

沈青辰愣在原地,不知道他这是表扬还讽刺。

到了马车前他停下来,转头道:“你扎的那个人,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

怪不得,那人身上有些狠利之气。沈青辰想,程奕那把钝刀也算不辱使命了,不,是超常发挥。

“过来吧,回家了。”说罢,他揭开车帘上了车。

“老师……学生的家在那边。”

声音从车里飘了出来,“你上来,我送你回去。快宵禁了。”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马车边,“天色已晚,学生不敢再叨扰老师,还是恭送老师先走吧。”

谁知车里的人又说:“上来。”

沈青辰只好低头上了车。脚边的袍子被风吹起。

马车还是雨中初见宋越的那一辆,华贵,舒适,一个人坐着宽敞的很,两个人坐着就显得有些挤了。

问了沈青辰的住址后,宋越便不再说话,静静坐着。沈青辰小心翼翼地尽量将身子贴着窗,以免让老师感到拥挤,余光不经意一扫,看到了他的侧脸。

俊朗的五官,厚实的胸膛,沉着从容的气息,大腿上平放的手刚才还搭在她肩上……很难想象,他已是内阁次辅。他曾经只是她历史书上模糊的形象,如今却成了她的老师,有血有肉,就地坐在自己身旁。

宋越似乎察觉了什么,转过头来,霎时间两股眼神交汇。他的目光坦荡平和,而暗中的沈青辰却有些慌了,连忙垂下头。

“想什么呢?”

“没……只是想到了我的家乡。”她随口编了一句。

“你的家乡在哪里?”

“江苏徐州。老师可曾去过?那里有个很美的湖,周围都是树和花,夏天水是绿色的,到了冬天又变成蓝色的。”

宋越的声音轻轻的,“去过。原来任浙江巡抚的时候,有一年浙江大涝,淹了很多田,我到江苏去借过粮。”

沈青辰犹豫了一下,“老师身为巡抚,难道俸禄还不足以应对灾年吗?”

他瞥了她一眼,“不是给我自己吃的。”顿了顿,又道:“是给浙江百姓的。但最后还是迟了,那年死了不少人。有的被淹死了,有的饿死了,田里都是水,不是绿的也不是蓝的。”

他侧过头来看她,问:“日后你做了官,若是凭俸禄吃不饱饭,你怎么办?”

青辰没想到老师会这么问她,愣了一下后道:“那我就到老师的家里吃。”

这下连宋越都懵了,眼梢一抬,“你当真不客气。”

第12章

青辰话出口后才觉得有些臊,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

宋越倒是又说:“还好你是瘦的。”

喧嚣了一日的京城恢复了平静,月光洒在平整的街道上,柔和似水。

马车的车轮碾过一块块石板,很快就驶到了沈青辰的家。

她抱着食盒下车,对宋越拘了个礼:“谢谢老师送我回家。”

宋越也下了车来,打量着她夜色中破旧的住所,“这就是你赁的屋子?”

“嗯。家中有些简陋……恐怕不便招待老师,还请老师原谅。”她父亲见了生人会害怕,青辰也怕他异常的举止惊了宋越。

他点点头,“无妨,进去吧。”

“学生告辞,老师慢走。”

青辰在宋越的目光中进了屋。月色下,她的背影纤长而瘦削。

直到屋门从里面轻轻扣上,绯红色的身影才步入马车,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里,沈青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