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账房拿了银子,赶紧走吧!我要歇息了。”程远志初到任,已是让青辰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再不走,他只怕就要撑不住了。

青辰立刻颔首,“多谢程大人。今年秋收后,下官必定奉还。”

……

青辰和谢文元回到元江府衙,府衙内的人听说了这些,无不欢呼雀跃。

新来的府台大人果然是不一般,别人都是给巡抚大人送银子去的,他们的沈大人是带着巡抚大人的银子回来的!

青辰还没怎么休整,便去找了她带回来的袁松。

袁松得了青辰相救,心中很是感激。对于这位一心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把自己从牢狱中救出来的父母官,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辰还寻来了其他擅于耕种的人,与他一起探讨,集思广益。而记事员则将他们所述一一记录下来,编成了一册书。青辰将这书刊印了很多册,下发给了各县。除此之外,她还让袁松的人到各县去讲解册子中的内容,为县官们答疑解惑。

各县接受完指导以后,又开始对百姓们进行指导。就这样一层层培训与转培训,用不了多久,元江府各地百姓就都知道了这一套个耕种的方法。

该施多少肥,间隔多长时间浇水,被虫蛀了以后又如何处理等等,都是经过袁松等人积攒了多年的经验而定下的标准。

在此之前,元江府的百姓们都以为种粮是最寻常,也是他们最熟悉而精通的事。他们各自循着自己的经验,年年如此种法,从不知这干了一辈子的活,竟也会有不妥之处。被指导以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很多地方,其实可以更好。

用一句谢文元从青辰那里听来的,他自己不是很明白的话来概括——这就是科学。

除此之外,青辰还用从程远志拿借的钱买了农具和耕牛。此前因为许多百姓加入白莲教,舍弃了自己的田地,很多地无人开垦已是就荒废了。青辰心里很清楚,土地永远是最宝贵的财富,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荒着。

田地原本的主人不开垦,她便只能请其他勤劳的人来开垦。她给这些人发了新的农具和耕牛,并许诺这些地上收成的一半归于他们。想通过付出劳力过上更好生活的人,自然十分乐意。

今年云南的气候很不错,雨水不多也不少。到了六月,元江府的稻子已经有二尺高了,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

青辰经常会到田里去看看,只一看就让她感到心潮澎湃。

有什么东西,比这些象征了生命力的秧苗,更让人向往呢?

独自站在田埂上,她抬头望向了北方的天空。天湛蓝湛蓝的,漂浮着洁白的云朵,阳光明媚而不刺眼。

她对着它,微微一笑。

不该向往的东西,便让它静静地埋藏着吧。

比如,爱情。

*

这天晚上回到府衙时,青辰同时收到了两封信。

是从京城寄来的。

她的心忽然跳得快了起来。

两封,不知都是谁寄来的呢。

第135章

青辰拆开的第一封信, 是陆慎云寄来的的。

他在信中的第一句话是:“听说你到云南了, 一切都好吗?”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消息自然是很灵通的。只是两个月前他一直处在接连不断的发烧中,云南的锦衣卫虽然给他去了信, 但信件被送到北镇抚司后, 就被黄瑜扣了下来。

不用拆信, 只看是打云南寄来的,黄瑜便大约猜到了信件的内容。他之所以把信扣着, 是怕那边报来什么不好的消息。他知道,若是青辰有一丁半点的不好, 陆慎云就是拖着这副病躯, 也会毫不犹豫地赶到云南去。

他自己妻妾好几个, 不过从来没体会过爱情的滋味。看到陆慎云这个样子,才知道什么叫爱得深沉。

等到陆慎云几乎痊愈了,他才把信给了他, 如他所料地遭到了陆慎云的责备。他本来还想解释, 但陆慎云连解释的时间都不给他, 只拆了信匆匆一读,便自顾写回信去了。

情这个字,真是难论。

青辰的书房里, 烛光盈盈。

她坐在几前, 读着陆慎云寄来的信, 边看, 心里边生出一股愧疚和酸涩感来。

因为他说:“对不起, 在去云南的路上,我把你弄丢了。”

她轻轻抿了下唇。哪里是他把她弄丢,分明是她欺骗了他,选了一条他永远也追不上路。

到了云南以后,她也忙得顾不上给他去一封信。忙,着实是连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的借口,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一封信她不知道该怎么写。

说云南百花盛开了,问他京城繁华依旧否吗?

提起笔来,好像没有什么是必须要说的,所以她最终又搁下了笔。

到了现在,除了二叔以外,青辰没有再给其他人写过信。现实本就忙碌,她也愿意这样,至于牵挂,浅尝则止也罢。

放下了陆慎云的信,她望了望摆在手边的另一封,伸手想去取它,可在碰到它之前,她又停住了。

静默片刻,青辰还是收回了手,然后展开一张白纸,打算先给陆慎云回信。

“对不起,辜负了你相送的心意……云南山长水远,到底不能让你如此相送。”她边回忆当时的情景,边写道,“我在云南很好,你不必担心。云南的风景很美,百姓也很淳朴,天空一直都是蓝蓝的,不像京城有那么多的阴天。元江府的事务也开展得很顺利,还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

然后她告诉他不要担心,她会照顾好自己,也叮嘱他要照顾好他自己。

陆慎云在信中没有提到烧了两个月,差点没有熬过去的事,青辰理所当然就不知道。所以,她也没有过多地询问他的情况。在她的印象里,他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是那么刚毅强大的人,理当不会出什么事的。

在信的最后,青辰犹豫了一番,还是加上了一句话:代我向小姑姑问好。

写完后,她把信装进了信封里,以浆糊仔细地封了口,把它搁到了一边。

然后她揭开灯罩,以剪刀剪了下还不算长的灯芯,终于又把目光投在了剩下的一封还没拆的信上。

是谁的呢?

她边想,边拆开了信封。

灯光落在信笺上,墨迹反射出淡淡的光,然而纸上的笔迹看着却并不熟悉,确切地说,是完全陌生的。

青辰能感觉到心里的一点点失落,但它很快就被驱逐了。

信,竟然是赵其然写来的。

在京城的时候,赵其然与青辰虽也算是熟人,可两人并未单独见过面,每次见面都是有宋越在场的。他们还达不到知交好友的程度,他竟会给她写信,这让青辰感到有些意外。

赵其然的信里并没有提到什么特殊的事情,只问候她在云南是否还好,又说京城里一切如常,嘱咐她先安心呆着,迟早有一天会回京城的。后来他又以他一惯的急躁口气问她,是不是跟宋越有了什么矛盾,若真的有,师生的缘分难得,她也应该珍惜,该道歉便尽早道歉……赵其然还说,他也不理解宋越为什么会这样做,宋越的这个做法,他当初也是非常非常反对的,只是可惜拦不住那个倔强的人。

最后,他还说她如果遇上什么事,可以写信告诉他,他一定会尽力帮忙,也说新任的云南巡抚程远志是他的故交,也是个好人,有什么事也尽可以找他……

赵其然比陆慎云写的字多,内容也详细一些,琐碎一些,就像他平时说的话一样。

两页的信纸,青辰看了两遍,依然分辨不出来这信是他自己要写的,还是有人授意的……

目光怔忪地凝视了一会儿后,她摇了摇头。

怎么会是授意呢?若是想联系她,那个人自然会主动联系的,又怎会假手他人。

就像跟她相处的时候一样,他是她的老师,他们之间关系的远近,一直都是他在主导的。想怎么做,他会很直接地采取行动,从来也不拐弯抹角。

他表面上看着沉着端凝,淡漠疏离,眼睛里始终有种千年不化的清寂。可事实上,她知道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驯,知道他的心里其实藏了颗叛逆的灵魂,里面终年燃烧着一团火焰。那团火焰隐秘却炙热,与众人所见的冷漠面容截然不同,是他这个人真正魅力的来源。

在他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那天雪夜里,他的吻浓烈而绵密,一而再,再而三地进攻着她的心房。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那团火,却不确定,那里面有没有情.欲。金銮殿上高高在上的阁老,只可远观而触碰不到,他一直都像一个没有情.欲的人。

虽然,他们曾经吻得那么久,那么深。他的心跳得那么快,他的呼吸那么灼热,他的眼神那么迷离。可后来,他还是那么自然地就抽离与疏远了。

就像是飞鸟与游鱼,虽然飞鸟在掠过海面时与游鱼是那么的近,可最终,游鱼也只能在海里看着它飞向无垠的天空。它翅膀擦起的浪花曾经很美,可到底留不下痕迹。

青辰曾经想过,就算是要结束,要诀别,好歹也该正式一些,有一封信,或者一番话。

可她现在终于想明白了。诀别,根本不需要什么诗。

写诗的,都是不想诀别的。

像宋越,就一个字也不写。

*

沈青辰很忙。

在七月已显得有些致热的阳光里,虽然秧苗已如预期般涨势良好,可她依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从账务到刑罚,从吏治到水利,再从蛮人安置到与白莲教的周旋,没有一件是让人省心的。她的案桌上每天都堆着高高的卷宗,虽然这些卷宗两三天就会被全部看完并换掉,可新的很快就又被补上了,一块巴掌大的地方都腾不出来。

治地犹如治病,青辰接手元江府的时候,元江府已是患了病。它患的还不轻,用现代的话来说,叫自身免疫综合症。也就是说,很多制度都已经腐朽,不再适用,这就导致生了问题也迟迟无法解决。

青辰首先要治的病,叫糊涂。

由于历史原因,元江府的治理一直很糊涂,不管是粮食生产、征税,还是官员的俸禄、费用支出等等,都是稀里糊涂的。没有一个人说得清到底该征多少税,也没有人说的清钱该怎么花,官员的俸禄到底该拿多少……

而造成这些混乱的根本原因,是账务不清。

按理说,每府都有管钱粮税赋的官员,专门负责一府的账务。可因为前几任的账都记得十分混乱,府内的多项数据也没有及时更新,田地、人口、官吏等等数量早已与以往不同,再加上记账采用的还是较为陈旧的方式,这就导致了元江府一直以来都是一本糊涂账。

青辰在来云南之前,在户部任过职,任的还是专门核对账簿的照磨,对于财务处理十分熟悉。再加上她当年学的就是经济学,掌握会计处理的专业知识,所以在解决记账的问题上,青辰进行了一番革新。

元江府的负责记账的官员按照她的意思,很快便编订出了新的账册,里面,甚至包含了一些西方会计学的原理。

一个月后,元江府的账务终于有了好转,一笔一笔,收支分明,毫不糊涂。该收多少税,该发多少俸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解决了这个问题后,她又开始着手解决吏治的问题。哪里都有贪官污吏,这是免不了的,青辰对此事的态度是坚决不予宽恕,但凡是收受贿赂、欺压百姓的,一概严惩不贷。不久后,民间就开始流传一个说法,元江府新来了一位叫沈青辰的大人,而他们唤她沈青天。

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刑罚、水利……元江府的改革在青辰的主导下,进行得有条不紊,官吏们受了青辰的影响,几乎个个都在连轴转。

在改革进行的过程中,云南的气候一直很好,秧苗疯长,到了七月份的时候,整个元江府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满满的绿色昭示了今年的大丰收。

云南巡抚程远志看到了元江府的奏报后,为那三百两银子担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别的府听闻元江形势大有好转,便有官员慕名而来,向青辰询问讨教,青辰也都毫无保留地与他们做了分享。

一切都很好,如果不想,没有什么不好。

只可惜,好景总是不长。

这一日,在把来讨教的官员都送走以后,青辰召集了几名官员,一起议议粮食的收割与存储问题。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因为所议内容终于不再是粮食不够要选择饿死哪些人了。

只他们才说了一会儿,便有衙役匆匆忙忙地跑来求见。

“府台大人,不好了,下,下,下雹子了……”

谢文元闻言惊叫了一声,“你说什么!”

话音落后,只听屋檐上果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青辰立刻起身,匆匆来到廊下,随后只见大小不一的冰块落了下来,砸到地上迸裂四碎。

为了保证粮食丰收,她其实已事先让人修了堤,储了水,尽最大的可能做好了防旱防涝的准备。可是她没有想到,等在她面前的,却是一场历时半个时辰,遍及了大半个元江府的冰雹。

元江府已经有十多年没下过雹子了,这一次老天却是毫不吝啬。

这么大的冰雹,人不被砸死便已是万幸,更何况是去抢救稻子了。她只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即将成熟结穗,马上就要将她的粮仓填的满满的稻子被一棵棵地砸弯、砸死。

无言的看着冰雹落下,青辰感到自己的心正在极速地变凉。她辛辛苦苦种下的希望,老天终是要这般轻易地就拿走了。

她的睫毛眨了眨,扶在栏杆上的指尖无力地垂下。

一众官员站在她的身后,都只能相视沉默。气氛,很是低沉。

冰雹过后,青辰顾不上心中的难受,立刻带人去查看了稻子的情况,安抚和救助受伤的百姓。

两天后,损失的数据就被统计了出来——元江府七成的稻子都被砸死了。

谢文元首先得到了这个数字,他听了心里直跳,面色很是凝重,损失的程度比他们预估的还要严重一些。在青辰的官署外徘徊了好一会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结果告诉她。他知道她为此花了多少心思,耗费了多少精力,心里怀着多大的期望和憧憬。

只可惜天意弄人,他们所向往的美好未来,很快就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了。

稻子不够百姓吃,百姓就要饿死,云南巡抚那边的三百两银子自然也还不上。到时候,上要面对长官,下要面对百姓,沈大人夹在中间,又是初到云南来,可想而知这一关会有多难过。

这该怎么办!

思虑了好一会儿,谢文元先回到自己的号房,很快写了封信寄出去,然后才去敲了青辰的门。

屋内,青辰独自站立在窗前,望着窗外被砸坏的两株兰花沉默不语。

“大人。”谢文元捧着各地的奏报,在她身后道,“损失的详情,统计出来了……”

她没有回头,只问:“多少?”

“只余下三成。”谢文元低声道,“天意弄人,还请大人,不要太难过。”

半晌沉默后,青辰转过身来,便走边道:“再陪我去地里看看吧。”

田间,天气晴朗,天蓝得就像从来没有下过冰雹。青辰走在她走了很多遍的田埂上,只见原本生机盎然,已经长得快比她肩膀还高的稻子,一片一片,都倒下了。

她躬下身,双手捧起一株,尝试着将它扶起来,只是它很快就又倒下了。

田里百姓的欢笑声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唉声叹气,以及对命运的无声控诉。

青辰想,这下不但要饿了百姓的肚子,还让大家再次失去了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信心,元江府的情况,真的是不能再糟糕了。

这一次,老天爷真是狠狠地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谢文元见青辰脸色不太好,知道她郁积于心,只是又不知该如何劝说才好,心里只盼着他寄出的信能够早些到达京城。

回府衙的途中,青辰的马车忽然被拦下了。

因灾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衙役们都被她派了出去,青辰这趟出门只带了两个人,这里面还包括腿脚不便的谢文元。

几个蒙面大汉在一条胡同口堵住了他们的去路,打昏了青辰的随行人员并强行掳走了她,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早有预谋。

青辰被蒙上了面罩,然后被带到了一个隐秘的寨子里。

等她脸上的面罩被摘下的时候,她看到对面坐了一个男人。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素色的宽松衣袍,姿态闲适地斜靠在椅背上。

他笑着看她,俊脸上有一股玩味之色,“沈府台,欢迎光临寒舍。”

青辰打量了他一番,心中已大约知道他的身份,于是沉着道:“笑面狼孟歌行,为什么抓我来?”

“我听说新上任的府台大人很是能干,稻子种得又多又好。”他抓起一旁的扇子扇了扇,然后身子前倾盯着她的眸子,笑道,“我掳你来,是要看你笑话的。”

第136章

孟歌行又道:“听说你想把元江府的粮食亩产提上来, 好让我的教众心甘情愿地回归田地。只可惜,连天都不想帮你。沈府台,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笑?”

他说着,竟真的笑出声, 笑声清朗而无不嘲讽之意。笑完了, 他对着她眨了下眼,“不好笑吗?”

青辰的目光迎向他,只是不说话。

眼前这个人,是白莲教的三大首领之一, 人称其“笑面狼”。她早就听说此人生得俊逸飘雅,天生爱笑,不论什么场合脸上总是会挂着笑容。只是在这副笑脸下,他行事却果断狠辣,不喜欢讲什么情面。对自己人,他倒是非常讲所谓的义气。

白莲教在全国有数不清的教徒,孟歌行是统领这些人的首领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他长住云南,在对付官府和经商上很有一套,往往都能取得他想要的利益。而在领导及引导教众方面, 他亦有独树一帜的风格和办法, 这就是近年来白莲教众大幅增长的原因。

大家对白莲教的评价莫衷一是, 但贬多于褒。在孟歌行的带领下,这一组织就像是狼一样, 团结、执着、擅于协作和喜欢相互扶持, 往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云南这片大地上, 他们体格健壮,勇猛凶狠,而孟歌行正是他们的领头狼。

见青辰一直不说话,他挑了挑眉,也自上而下地细细打量起她。

阳光透过窗子落在她的身上,照得她的面颊泛起淡淡的微光。眼前的人生得很是清俊,睫毛长长的,颈子细细的,身上有股温煦的书卷气。她的身子虽然偏瘦,肩膀也略窄,可她看人的目光里,有一种打心底散发出来的坚定和不容侵犯,就像是山谷中一棵迎风傲立的小树。

新来的元江知府原来竟是这般模样,不把她捉来,他还不知道她是这么年轻,生得这么好看。这个人,就是他今后的对手?

孟歌行想着,又弯了弯嘴角,玩味地看着她,“看你这般瘦弱,你可知道前任知府怎么死的吗?来到云南我的地盘,你怕不怕?”

“云南是大明的疆土,我是大明官员,为什么要怕?”她睨着他。

“大明官员?”孟歌行摇了摇扇子,嗤笑一声道,“是了,你可是知府,要管着我们这些人的,又怎么会怕呢?哦,我还听说,你身后可是有人替你撑腰的。年纪轻轻的,就攀上了内阁的次辅,你可真是不简单啊。”

此时,他身边的人亦出声附和道:“老大,听说那个宋越已经年过三十了,却至今未娶,你说他会不会是喜欢男人?这新来的知府……该不会是他的相好吧。”

话音落,在场的几个白莲教众都哈哈大笑起来。

孟歌行微微一笑,目光锁着青辰,“沈府台,他说的可是事实吗?你是靠色相讨了宋阁老的欢心,才在这般年纪坐上知府的位置的吧?”

羞辱、嘲讽、激怒,对于眼前这位新来的知府,孟歌行脑子里一时涌上很多对付她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觉得十分有意思,心里甚至微微有些激动和兴奋。

一年多前,青辰还是翰林院里名不见经传的庶吉士,因为机遇和把握了机遇,在仕途这条路上一步步地往上走,到今时今日,已是四品官员。她升迁的速度诚然是很快的,这一点也引起过不少人的议论,她觉得这些很正常,心里也并不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