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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下,小榻微倾,奏折散了一地。

眼前,是一双灵动之至像水漾般的眼睛。

小桑子。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在他成为内务府副总管之后。

那嬉闹般的明媚笑意,微微刺痛了眼,想起前些天陪皇帝到华音宫,太后摆了小家宴,请了皇帝两位王爷还有她。

席间,太后谈笑说起她的婚事,看皇帝可有看中的人指给她。

皇帝淡淡道,玉致还小,朕还想多留她两年。

太后本来就有了人选计较,待向皇帝列出名单的,却教皇帝轻描淡写回绝了,当场脸色就微微僵了。

她还是不以为意,只是笑,向着几位哥哥闹…

龙玉致,你怎还能笑得这样快活随意?你难道还没有认知你的婚姻最终只是一场交易吗?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毫无余地。

宴罢,他只当做不经意地问皇帝,“皇上,你认为太后想把玉致公主指给那位王公大臣的公子?”

“如果朕说太后认定的是其中一名藩王呢?”皇帝当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太过犀利。

他心里微微一惊,当即低下头。

他向皇帝许了性命,皇帝待他也极好,但除此之外,他不过是一名阉人。什么也不是。

玉致…

前天,手下的太监献媚,说新进了一批年轻貌美的宫婢,问他有无看中的,做对食…

对食。

即是宫中太监与宫婢结为夫妻,也好在宫中有个照应。毕竟,太监虽净了身,也有不少情欲未净。虽做不了那事,但与宫女结成对食,互相抚慰的还是不少。

宫里的人都知道,夏桑总管好脾气,那晚,他冷笑动怒,他的内力修为极高,仅挥袖一甩,已把那太监摔成重伤。

对食?以他此时的地位,别说对食,他即使想要一位白璧无瑕的官家小姐也非难事。

只是,想要的今生注定要不起,便葬在心上,除此,夏桑谁也不要。

几弄几进。出了年嫔的房间,走出厅子,才走到园子,夏桑便看见一只圆滚滚的东西向他奔来,确切点说,是往厅内房里窜去。

他身形一掠,便挡在它前面,手一摔,把厅子的门扣上。

“你的主子正在里面休息呢,你进去干什么?”想起皇帝看年嫔那微微炙热的眼睛…也许,不仅仅是休息,他慵懒一笑。

眼前的小东西,正是失踪了一晚的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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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世当珍惜(2)

夏桑想,只是这头雪狼的颜色好像不怎么雪了。身上皮毛灰蒙蒙一片。

脚步声从院门传来,他看过去,只见清风一脸怒色走了进来。

这人爱穿绿衫,这时,衣衫上却也是灰溜溜的,敢情这消失了一晚的一人一狼都掉进泥潭里了?

他昨夜看清风追得起劲,皇帝让他驯练雪狼的战斗技,这怪人却绝对卯足了力,不知情的看到了还以为他也把杀死那小兽为己任。

他知道雪狼此时的修为,十只也打不过清风,脚下便留了力,这一疏懒,那一对儿便不见踪影了。

“小畜牲!”清风一看到小狼,厉声斥道,飞身就追过来,小狼这会正在用爪子趴拉那紧闭的厅门,着急地想钻进去。

它看到清风,也厉嗥了声,却又赶紧去抓那门。

夏桑看得爽利,笑道:“小爷,别进去打扰皇上和娘娘。”

小狼似乎听懂他的话,这听懂的反应是用圆滚滚的身子去撞门。

看到它急匆匆的模样还真成精怪了不成,夏桑好气又好笑,急忙闪身到它面前,拦下了杀气腾腾的清风,皱眉道:“你好歹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了,和一只小牲兽较个什么劲儿?你们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泥潭一夜游?”

他说着自己倒忍不住先笑出声来。

清风咬牙道:“这狡猾的小畜牲昨晚把我引到碧霞宫。”

夏桑一凛,这碧霞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是冷宫!住了先皇那些失宠的罪妃。

现在的皇帝倒还没有遣过哪位妃子进去过,君心难测,就不知道日后谁会开这先河了。想到这儿,他无意地掠了这凤鹫宫一眼。

只听得清风恨声道:“那地方有一处是泥沼,不知道这鬼东西怎生知道了那地儿”

“你掉进去了?”夏桑笑吟吟问。

清风冷笑道:“它也不好受。”

夏桑是聪慧之人,转念一想,便明白清风必定把雪狼也拉拨进去了。

这一人一狼最后居然还能脱身两只怪物。

小狼把门撞得咂咂作响,夏桑眉头一皱,怕它扰了皇帝的兴致,从怀中拿出包花籽,往前便走。

“小爷,这边。”

小狼攫了他一眼,那神态却甚是高傲,并不理会,只发了狠用头去撞门。

这下清风也微微奇怪了,望向夏桑手上的小花。夏桑蹙了眉,道:“老怪,你说这雪狼是不是有点不对劲,紫苏花瓣明明在我这儿”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得焦急的声音从院门的方向而来。

“娘娘请回吧,我家主子正在休息呢。”

似乎是年嫔的大婢蝶风在与谁争执。

倒也不必猜,一行人很快转了进来。

两拨人。

凤鹫宫数个婢女太监,还有却是秋萤轩的主子,安瑾和她的人。

“哦,夏桑总管也在啊。”安瑾笑道,领着一众内侍径直从蝶风等人面前而过,朝清风点点头,便走近夏桑。

蝶风怒极,但转念一想,这夏桑总管在此,自会处理,倒没有自己插嘴的地方,不如先看着为妙,别给主子添了什么麻烦才好。

安瑾清楚清风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但清风性子冷漠,脾性怪僻,也不如夏桑年纪尚轻便处掖庭高位,便只多花心思去笼络夏桑。

“夏桑见过瑾嫔娘娘。”夏桑不卑不亢道。

清风早已冷嗤一声,走到边上,只冷冷看着犹自在撕划着的小狼。

“不知道娘娘过来是”夏桑淡淡一笑问道,心里却微微叹气。

这安瑾到底出身不高,小家碧玉,虽甚是聪明,心性却还嫌浅了点,看銮秀殿,琴芳宫和琉璃宫那三位又有谁过来了?

皇帝第一次为一名嫔妃搁了早朝,谁不心急,但皇帝现在的心意却摆明向着年嫔,哪怕他心里也许另有计较,只是谁知道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是智。

安瑾掠了身旁的阿雅一眼,阿雅会意,稍托了托手上的礼盒,上前笑道:“禀夏总管,咱们娘娘听得年嫔娘娘身子抱恙,惦着年嫔娘娘的病情,便让奴婢们备了些滋补的汤膳,紧赶紧慢的过来了。”

夏桑笑道:“瑾嫔娘娘个有心人,想来皇上知道娘娘有此为他分担之心,也很是喜欢和欣慰,只是瞧这不巧的,皇上和年嫔娘娘这会正好歇下了,娘娘的东西和心意就由奴才转交年娘娘吧。”

安瑾心下一沉…她虽心焦如焚,实则在来此之前,还派了小婢打听,知道皇帝在凤鹫宫批阅奏折,年嫔还病恹恹的昏睡着。她之前不借送茶之机到储秀殿找皇帝,是想诱皇帝来找自己,岂知这左等右等却是他上了皇后的寝宫。

这次,便想借着探病的机会,来与皇帝见一面。

夏桑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皇帝与年嫔在里面行那云雨之事…

她手心捏得死紧,咬住唇瓣,他明明说过喜她性情才气的之前不过是一盏茶,哪儿拂着他了,为何他对自己…

这时,夏桑背后的门倏地一声开了,众人吃惊看去,却不是那小狼崽弄开的…龙非离仅着白色单衣从里面走出来,脸容俊美妖魅,却面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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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世当珍惜(3)

这时,夏桑背后的门倏地一声开了,众人吃惊看去,却不是那小狼崽弄开的…龙非离仅着白色单衣从里面走出来,脸容俊美妖魅,却面沉似水。

“皇上万岁!”

所有人都赶紧跪了下来。安瑾盈盈拜倒,心里不是滋味,他与年璇玑…

并未像平日那般让众人平身,龙非离锐眸一扫,冷冷道:“夏桑,你是怎么办事的?朕让你守在外面,你就给朕弄这些乌烟瘴气吵吵闹闹出来?”

“奴才知罪。”夏桑赶紧道,心下却想,皇帝虽不是重欲之人,但教这瑾嫔一吵,不知那事办完没有,想来也是扫了兴。

往日在秋萤轩,皇帝几曾要她跪过,安瑾正为皇帝还没伸手相扶而不安和心疼,现在听他的语气,竟是隐隐蕴了怒气,虽责备的不是她,但他说乌烟瘴气,吵吵闹闹却不是正指她么?

不成,她要扳回这个先机。她咬了咬唇,抬头道:“皇上,臣妾”

这时,门边突然咯吱一声响。却是小狼看门开了,正想进去,教龙非离所觉,斜睨了一眼,清风已经手疾眼快捏着小狼颈后的肉,像提小猫一样把它拎了起来。

小狼大怒,张口要去咬清风,却又左右够不着,嗷嗷乱叫起来。

人的声音,似乎还有小狼生猛的声音,从厅子传来。

璇玑抚抚头,睁眼醒来那头痛欲烈的感觉,自从昨晚以来,只增不减。

伸手扯开把纱帐,房门紧闭,看不出端倪,也不知道外面怎样了。

窗几透了光进来,现在是白天?

隐约记得昨晚好像是在池荷塘晕倒了。这样一想,那些苦涩的记忆又一涌而上。拍了拍脑袋…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想。

身子好沉好痛,只想好好一睡觉。

挣扎着坐起来,想出去让他们都别吵了。

随着被子一跌,神志虽迷糊,却还是吃了一惊。

她的衣服换过来了,但是,现在的情况算不算衣不蔽体?她穿了中衣,这中衣却是打开的,里面是浅紫的抹胸,被拉下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在自己的房里,自己的床上。

只是,那锁骨下方那些青青紫紫的是什么?

璇玑的身体,锁骨下,靠近左边心口的地方有颗朱砂小痣,现在这颗小痣四周有一圈…吻痕?!

她心里大乱,又热又燥,咬唇褪下被子,裤子还穿得好好的,也不痛…应该没有…

是谁?

她是皇帝的女人。

床被上淡淡的龙涎香,那是…他?

她忍不住伸手抚住脸,身子灼烧般疼痛,脑里白纸样白。

小狼的叫声大了。

还是先出去让他们别吵先吧。

打开门,房间外,便是厅子。

站在厅中央,只见厅门却是打开的。

她的头还晕眩,看得不是很分明…只见门口一抹背影高大挺秀。

除此,跪了一地人影灼灼。

跪什么啊…

她捏了捏眉心,走了出去。

“蝶风,让大家和小狼都别吵了,我头很疼,想睡一睡”

她话口未毕,又陡然停住。

为那转身过来看她的人。

那瞋黑绝美的眸,一闪而过是阴鹜和怒意。

龙非离…他在这里?

她怔住,又慌又乱,好一会,才想到自己的模样。

因为是在自己的地方,她披散一头发,甚至也没有把衣服理好,只拉上抹胸,中衣还是大大方方打开的。

在她出声片刻,跪在地上的人都抬起头看她。

那道道不明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脖颈上。

那些紫痕上。

安瑾也在?她看她的眼睛,是嫉乱,不可置信,那里面的灼烈,却又像含了火一般的愤怒。

她还在呆愣。

“你怎么出来了?”皇帝已经沉了脸。

她却还睁大眼睛,不知所措,身体有点软,她赶紧往门沿扶去,腰上却骤然暖了。

脚下一空,身子被横抱起。

她就这样,被龙非离抱起来,快步走回里屋。

他袖子一拂,门磕地关上,那声音响亮愤怒。

她被扔回床上。

“你在这里平日都这副鬼模样进出的吗?”

床沿边,她听到他语气里隐含的怒气。

她的头实在疼痛,不想与他争辩,卷了被子盖过头。反正在他面前,能犯的大不敬她都犯过了,也不差这项。

“我头很疼,其他的你能不能让我睡一下再算?”

这绝对不是起床气。谁傻到敢对一个皇帝闹床气?

身子却被人捞了起来,抱到那个宽厚温暖却又让她倍觉涩疼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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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忽然夏至

身子却被人捞了起来,抱到那个宽厚温暖却又让她倍觉涩疼的怀抱里。

“你睡得够久了,睡多了也不是件好事。”

“那臣妾吃饭吧。”她微叹了口气,她知道他是个甚有规律的人,什么时候也把这规范到她身上了。

龙非离一怔,随即笑了,似乎这个古怪的答案愉悦了他。

“嗯。”他放开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