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钦脸上开始有些不耐,抬手在眉间捻动:“程端五,别挑战我的耐性,少说我不爱听的话。”

程端五看出他有些不善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急,反而轻轻的笑了。她不紧不慢的说:“陆应钦,你爱我吗?”

第一个问题问的毫无征兆,陆应钦措手不及,整个人一怔。但是提出问题的人却一点也不急着想要答案,又不紧不慢的说:“我有一个想法。陆应钦,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我们就像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生活。如果一个月,我不能让你爱上我,算我输。”

陆应钦抿唇:“我凭什么要答应?”

程端五含笑:“你为什么要拒绝?”

第四十二章

那个晚上陆应钦没有给程端五任何答案。当然,程端五也没有追问。

诚然,如今在他们之间,不论是爱情还是仇恨,都成为了昨日种种,已如昨日死。程端五不再是从前的程端五,而陆应钦也不再是从前的陆应钦。时光的零碎片段里,他们各自驻足了一个交叉口,临近,却不靠近。程端五不再渴求他的爱情,而他,也从来不是一个会让感情显山露水的人。

凉风习习,程端五敛了敛身上的扎染披肩,灵眸轻轻颤动,视线也不知是落在何处。植物的馨香阵阵袭来,像神奇的安眠剂,让程端五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陆应钦没有离开,他没有解释,她也不问,仿佛真的是相处多年的夫妻,仅凭对彼此的了解和默契来解释发生的每一件事。浴室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时隔两年,不论是程端五还是陆应钦都有些陌生。只是,也只是陌生而已。

静谧的夜里,万籁俱寂,衬得哗哗的水声格外斐然。银月当空,月光洋洋洒洒的倾泻下来,像一层轻薄的纱衣笼罩,程端五靠在阳台的围栏上,胸口满满泛起一种复杂的滋味:有涅槃重生的喜悦,有回到原点的无奈,已经沧海桑田的苦涩

夜,没有给她最好的救赎,反而给了她无尽的忧思。

这两年里,她从来没有想过兜兜转转还会回到这个男人身边。事实上她已经学会了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安身立命。甚至,如果这次她成功怀孕,她也希望自己能毫无痕迹的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正当她思考出神之际,陆应钦已经从浴室出来,简单的围着浴巾,男人精壮而成熟的身体,他发梢还滴着水珠,吧嗒的落在地板上,诡异又暧昧的声音。他拿着毛巾擦着头发,懒懒的抬头看她一眼:“不睡?”

程端五的眼睛在卧室里那张大床上转了一圈,这一刻不就是她等的吗?她回来不就是为了如此吗?为什么到了当口却逡巡不前了呢?

她指了指床:“一起?”

陆应钦轻轻一笑:“也可以我睡床你睡地上。”

关了灯。房间里漆黑一片,窗纱轻撩,偶尔给予房间一丝微弱的光。陆应钦上了床显得异常规矩,而程端五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也一动不动。她背对着他侧卧,紧张的咬着自己的指尖。良久他都没有声音,而她听着落马座钟规律的滴答声,困倦如潮般袭来,不知不觉眼皮变得沉重。

半清醒半困倦的程端五感觉有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捉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他身上好闻的沐浴乳香味让她觉得似乎喝了朗姆酒,整个人微醺着不清醒。

“做么?”程端五的声音有些慵懒无力,也不知是困了还是怎的,带着一种奇异的妩媚,如同诱惑,也如邀请。

陆应钦没有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一些。她穿着真丝的睡衣,若隐若现的勾勒着她身体的轮廓,饶是曲线玲珑。她没有穿胸衣,倒不是为了勾引,不过是近两年养成的新习惯一时难改。

陆应钦抱着他,手覆在她腰间,再向上移一些就能感受到一片柔软。但他没有上移,只是轻轻领着她转了个身,与他正对。她的头自然的埋入他的颈中,感受着他平缓的脉动。他顺着她的手臂摸索到她如柔胰的手,伸手触上,他的掌心能将她整个包裹住。他一时贪玩的握了握,最后又放开。

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小心翼翼的探上去,开始在她掌心写字,撇横竖撇点,竖横折横横横竖横

他一笔一划的写着,程端五屏住呼吸,仔细的去感受他写的字,“程”“端”“五”。他写完她的名字,手上动作却停了,程端五没有说话,只是等着他继续写。不想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把“程端五”三个字重写了一遍。

程端五隐隐有些失望,可是蓦然回想,她竟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他到底是想写什么呢?

她没有问。

“端五。”陆应钦的声音就在她头顶,醇厚低沉,仿佛久经保存的美酒,回味无穷。程端五甚至能感觉到他喉结上下滑动的触觉。

“在。”

陆应钦平稳的呼吸,良久,他才慢慢的说:“两年前,我以为,你死了。”

“嗯。”

“我告诉自己。你死了,以前的什么都死了。”他抿了抿唇:“可是你又回来了。像梦,却又不像。我也看不清自己,但是有一点,我异常的清楚。”

“嗯?”

“既然你选择了回来,就别再想要离开。”

程端五苦笑,平静的说:“你留不住我,两年前留不住,两年后也一样。”

陆应钦没有辩驳,他笑着,却笑得有些言不由衷,他顿了顿,突然轻轻推了推她的肩,她诧异的抬头,正对上他如星的眼眸,只听他一字一顿的说:“程端五,过去的感情,你对我的感情,还有剩么?”

程端五没想到他竟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怔然,片刻后她苦笑,摇头:“一点都不剩。”

程端五看着陆应钦眼中的火焰一点一点浇熄,他有些尴尬的撇了撇视线,像是认命一般:“上次你和我说的报复,程端五,没有必要了,你已经成功了。”

程端五有些茫然。

成功了?什么意思?

她报复成功了?他爱上了她?

九年,她爱他七年,为他孕育了一个八岁的孩子,却是终于在这一刻才听见他说了一句回应的话。

心底唏嘘,难过,感慨多于解恨。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的感觉越来越蔓延,她嘴角微微颤抖,一时竟连话都不会说,仿佛打翻了无味杂瓶,良久才亦嗔亦泣的说:“陆应钦,我们之间一定有时差。如果九年前你这么对我说,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为你闯,可是现在,我们两个就好比隔着七大洲五大洋,这样的距离,叫我怎么逾越?”

“我知道。”陆应钦的回应,飘渺虚无,程端五甚至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关了灯地房间像一间没有出口的黑房子,两个人各自为牢,关住了自己,也拒绝了对方。

“睡吧。”陆应钦收了收手上的力度,他没有放开她,却也没有再逾越的举动。两个人在超SIZE的床上各占一席,在博大精深的中国话里找个词形容,那就是——“同床异梦”。

******

清晨,程端五醒来时陆应钦已经不在,床榻上轻浅的凹痕告诉她,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她以指为梳将头发理了理,披散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泻。她起床,习惯性的整理床榻,宽大的被子被她扬起,随后轻抖,又覆回床榻之上。

枕头被她动来动去挤到床脚,她钩了半天没有钩到,最后只得单膝跪在床上捡回枕头。她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甚至有些悦然的对着床榻笑了。

将垂散的发撩至耳后,她一抬头,正看见饶有兴味站在门口欣赏着这一切的——陆应钦。

“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应钦没有回答她,他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一把从床上抓起,他的动作像一曲优雅的华尔兹,修长的手臂将她一带,她循着惯性转了半个圈,最后整个人跌在墙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像舞蹈一般优美,却有异常的危险。

陆应钦欺身上来,他像个亟待掠夺的侵略者,密实的与她身体的每一寸起伏贴合在一起,他们的距离近到呼吸的热气都能拂扫在对方的皮肤上。她身上馨香的味道更是让陆应钦心猿意马。他将她的双手高高举起,像警匪片里抓捕犯人的姿势。他的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而她,一丝反抗的动作也无,嘴角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眼角眉梢竟是勾人的妩媚。

“干嘛?”

陆应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的睫毛长如蝉翼,扑闪扑闪,勾的他更想一亲香泽。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俯身吻上她如花瓣般美好的嘴唇。

辗转,吸吮,捻咬。

一个充满了情/欲的吻像一把星星之火,将两个成年人的身体瞬间点到燎原之势。

他咬她的鼻尖:“我想,你上次的建议着实不错。”

她被吻的意识朦胧,气喘吁吁:“哪个?”

“打赌的那一个。一个月,我答应了。”

“嗯?唔”

他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密密实实的吻已经落在她赤/裸的颈间,锁骨,他将她真丝的睡裙向上一撩,她曼妙玲珑的躯体便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他的手覆在她的柔软之上,她被他一刻不停的侵略侵蚀的毫无力气,只能予取予求。她的眼睛微微的眯着,世界在她眼中都变成一片虚化的朦胧。

他猛的托起她的臀/部,她失了施力点,只能无助的攀着他,修长的双腿紧紧的勾着他紧实的腰。

他快速的除去了彼此的障碍,她感觉到他的欲/望抵着她。这一刻,她终于清醒。

她抬了抬头,眉头微蹙,睁着眼睛盯着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这是她千求万盼的一刻,她不该说任何的话来打断这一刻。

性、爱,很多时候都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个体。只是被无知又爱自我欺骗的女人一次一次组合在一起罢了。

陆应钦一直密切的注意着程端五的表情,他紧紧的将她压向墙里,她暴露在外的赤/裸肌肤白的像雪,让他有一种亵渎的罪恶感。她那双晶亮的大眼睛里渐渐氤氲出反抗和害怕,她这样无助的表情让他心里那根弦没来由的微微颤了一下。

他动作停了一刻,仅一刻,他就猛的咬向她前胸的柔软,狠狠的说:“别想逃,来不及了。”

燎原的火势没完没了的烧着,谁也不知道这弥天的大火过后,究竟是涅槃的凤凰,还是燃烧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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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记得那一天到底发生了几次。只知道两个人都累得倒头就睡。

原本早上起来陆应钦已经离开,却又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又回头。

一回来,程端五正在铺床。一双修长白皙的长腿微曲,阳光淡淡洒在她身上。那一瞬间,他竟是连呼吸都忘了。

陆应钦显然不是禁欲主义者,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禁了两年,直到那一晚他才想起原来自己竟然也会有需求。

下午醒来,程端五还在熟睡,一头黑亮的长发像蔓藤在她身上攀爬成一个天然图腾的形状,她的头发很黑,皮肤却很白,强烈的对比形成一幅香/艳的画面,她双颊微红,嘴唇如樱花一般红艳,整个人含春带怯,她身上还残留着一夜荒唐的痕迹。

陆应钦一觉醒来看见身边沉沉睡去的人,内心不觉柔软。

不管他是以怎样的方式得到,至少她肯给予。她的配合很生涩,却给予了他极大的愉悦。这种感觉很多年都不曾有过。

他俯身吻了吻程端五光洁的额头,拂开汗涔涔的发丝。看着看着,正准备再吻一次,不想手机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轻轻从被子里爬起来走至阳台。顺手抓起桌上昨天扔上去的香烟,自然的叼了一根在嘴巴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关义的电话。

“喂。”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正在点燃香烟。袅袅的烟雾缭绕,眼前一瞬间便一片熏燎。

“老板。是我。”

“知道。”

“今早XX那边传真过来了程小姐这两年在那边的部分情况。因为有人刻意掩盖,我们能查到的并不多。”

“嗯哼,捡重点。”

“根据传真上的信息来看,老板的长子现在正在私立圣玛丽医院住院。由他的主治医生一手负责。”

“住院?”陆应钦皱了皱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立时掐灭了香烟。

关义揣度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说:“是非淋性白血病。”

“什么?”

“白血病的一种”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我儿子得了白血病她程端五为什么还会放着孩子一个人回国!!”

第四十三章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我儿子得了白血病她程端五为什么还会放着孩子一个人回国!!”陆应钦几乎就要忍不住吼出来了。他紧紧抓着手机的手关节都被握的泛白了。他不耐的皱眉,望向远方的视线也不觉变得深沉不见底。

电话那端的关义沉默了片刻,斟酌再三才说:“这也是我想向您报告的。如果没猜错,程端五也许是为了您的次子或者长女而来的。”

“什么?”陆应钦颇不耐烦:“什么次子什么长女!乱七八糟的!我哪来那么多孩子!”

关义知道自己说的再委婉也没用,只能直说:“陆冬天现在急需合适的骨髓治病。但是目前没有配型成功。也许也许程端五回来是想和您再生一个用脐带血救孩子”关义的话越说越慢,可以想象他是拼命在小心措辞。但是陆应钦还是感觉一股火气噌的一下子窜遍全身。他正想说话。手心却突然一空。

一只滑腻的小手自他手上抢走了手机。他下意识的回头。

一道欣然的身影翩然而至——是程端五。她初醒,头发有些凌乱,披散在肩头,随意的套着他的衬衣,落日余晖默默无语的倾洒在她身上。她握着他的手机,隐隐含笑。

如果是平常的日子,他也许会被她这副天然又慵懒的样子勾的抓住她再来几次。

但是此刻不是平常的日子。他在越接近真相的时候,越觉得自己气得快要爆炸了。

他抬手捻了捻沟壑的眉心,但是直冲脑门的怒火却怎么都降不下来。他已经许多年不曾这样。此刻他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被拉开的弓。

程端五站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双手环胸,一只手把玩着他的手机,薄薄的触屏手机不断的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转着圈。

“不要再问关义了。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岂不是更好?”她脸上是意料之中的表情,一丝害怕和意外的感觉都没有。

陆应钦努力克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怒火,强作镇定的问:“今天是不是你危险期?”

程端五耸耸肩:“我说我生完冬天就节育了你信么?我说是安全期你信么?你明明已经知道了,何必再多问一句。”

她的表情淡然而疏离,和之前热情似火的样子判若两人。陆应钦觉得此刻像被人从头到尾的兜了一盆冷水。全身上下都忍不住开始颤抖。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他还是不死心,抬起头死死的盯住程端五:“你回来就为了这样?”他指了指她的肚子:“怀一个孩子?救他?”

程端五的表情没有变化,毫不否认:“是。”

陆应钦没想过过去那个以他为圆心生活的女人竟然能说出这样冷情的话。而她做出来的事,每一件都把他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傻子。他从小到大都不懂爱别人。自小被父母放弃,没有家,被送往孤儿院。孤儿院里的孩子都用尽各种各样的方法在老师、管教、来选孩子领养的大人面前争宠,而背后,却都是防备又冷漠的姿态;后来他被程天达带到身边,他感念程天达给予他的一切,却不想他给予的好,却是在他必须百般服从,必须娶他女儿的前提之下;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即使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也可能会背叛;他喜欢的女人最后都渐渐变得市侩,所有的人都看中了他的钱、他能带来的权利、地位。这样复杂的成长经历让他不再相信这个世界有亘古不变的东西,尤其是别人给予的感情。那是最廉价、最不安定、也是随时可以被收回去的东西。

可是程端五,他以为傻的只剩一颗心的程端五该是不一样的。

她曾经那样苦恋过他。那么辛苦的瞒着他生下孩子,却从来不要求他一丝一毫。他曾经吝啬给予她一丝感情,她也不曾放弃。他自觉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亏欠过的女人,后知后觉在失去了才发现自己不能没有她的女人。

即使,即使她开车想要撞死他,他依旧觉得不能没有她的女人

她回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他提供一颗精子,让她怀孕生个孩子?他自嘲的苦笑:“就为了一个孩子?程端五,就为了一个孩子?”他哑然:“直接说不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报复?程端五!把人当傻子耍着玩的滋味好么?”

程端五的眸子黯了黯。事实上她很久以前就已经设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早。这几天她确实有些急了,排卵期一个月就那么一到两天,整个危险期她都必须严加利用。以前怀上冬天是一击即中,现在她却是体验了一把那些想要孩子的女人什么都要精密计算的苦楚。昨天陆应钦情绪高昂并没有记起避孕,这正合她意。本想好好利用陆应钦越来越进入角色的状态。不想却提前被发现。如果三天内她没有排卵,那么她又必须想其他的办法了。

他问她:为什么不直说?

这是她没有明面去想的问题。此刻他提出来,她回想起来才意识到,不过是自己不想再与他牵扯罢了。

明明是自己潜意识里的答案。按理她不该有什么难过的。

可是看着陆应钦惨白的脸色,却是突然有了一丝不忍。他一双原本沉寂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震惊,愕然,还有,受伤。

程端五握紧了他的手机。刚刚结束通话,手机还微微有些发热,像她此刻焦灼忐忑的心情。

她抿了抿唇,吸了一口气:“生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觉得没有必要。”

陆应钦漆黑的眸子里几乎已经开始冒火。他墨黑的瞳仁里有无尽的黑暗和暗藏的杀意。他几乎是一步就跨到她面前,一只手死死的扣住她的下颌,那力道,几乎是要把她剥皮拆骨。

他冷冷的哧了一声,随即“程端五!!你就是这么想的?孩子是你一个人的事?!八年前你就是这样把那小子生下来的是不是?八年后还要来一次?你是不是疯了?!!”

程端五强自命令自己镇定。她努力的呼吸,努力的告诉自己,眼前的男人只是陆应钦,只是冬天生理上的爸爸,现在也不过是需要他提供一颗精子。除却这些,他不过和街上的每一个男人一样,只是她人生中的过客,甲乙丙丁!

她明明努力镇定了,手心却还是一片潮湿。她撇开头,撇开了陆应钦的钳制,冷冷的说:“我没有疯。”

陆应钦的表情渐渐变得阴鸷:“孩子生病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呢?你能给我什么?钱?还是几句关心?陆应钦,我都不需要了。冬天从小到大生过很多次病,我从来没有依赖过你,这次也一样!”

“一样?!”陆应钦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白血病你跟我说一样?配型找不到你跟我说一样?”

程端五的神色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提及孩子,她饶是再嘴硬也支撑不住。她面色苍白,眉宇间掩不住的愁云惨淡:“冬天等不了了,陆应钦,没有别的办法救他了。脐带血也许是最坏的打算,但是再不打算,就只有最坏的结局了!”

陆应钦神色一凛,胸臆间的无名火烧的更旺:“你问过我答不答应么?”

“冬天也是你的孩子!!”

“刚才你不是说是你一个人的事么?”

程端五一阵语塞,良久,她终于还是软下了口气,像以往每一次向他妥协向他哀求的时候一样,卑微至极:“陆应钦,算我求你了。冬天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是错在我身上。”

她恳求的望着他。他紧蹙的眉头让她有些不安。她必须想好后路,如果这次没有怀上,她就还需要他。

陆应钦冷然的看着她,薄唇轻抿成一条线。

还没等到他说话。她手中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来电名字,还是关义。

她伸手奉上手机,陆应钦看了一眼,背过她接起。

她站在他身后没有动,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的背影。他刻意离远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这刻意疏离的模样程端五觉得有些刺眼。

夕阳恍惚,地平线那一团燃烧的火红仿佛烧进了她的心,她觉得心焦如焚。

突然,卧室里她一直很安静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陆应钦,随即走进卧室拿起了自己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