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眉头紧锁,不先说价钱,却又开始夸自家书肆:“赵小姐,你瞧我这书肆开在十里街中间最好的位置,每日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多得数不清,店里的生意一直很好,您看看街东面另一家书肆,跟我这儿是完全没法比的!若不是…唉,我也不会卖了这儿。”

毕竟是十来年的心血,他也舍不得,可欠债还钱,人命关天,他又能如何?便是悔恨得想要剁了自己的这双手,他也得先将钱还上啊!

赵以澜道:“但凡人做出一些不得已的决定,总有这般那般苦衷,谁也活得不易。赵老板,您也别卖惨了,论惨,我也不怕比不过你。您瞧瞧我,在这世上没爹没娘,先前还差点饿死,惨不惨?你再瞧瞧我家素衣,也是孤苦无依,再看我家阿迟,连手都断了…您看看,我们惨不惨?”

赵福呆呆地看着赵以澜,他还真没见过有人跟他比惨的…

赵以澜又道:“好在我后来运道不错,手头有了些银子,又多了他们二人相伴,这才觉着日子好过一些。听说您也遭了难,打算卖书肆,我便想着买个铺子当正经营生,今后也好稳妥些。咱们都是可怜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赵老板,您还欠人多少银子?”

赵福被赵以澜这一通抢白,颇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才道:“三百三十两。”

赵以澜想了想温声说:“赵老板,我也不怀疑您说的是真是假,便当这是真的。您欠了人三百三十两,这书肆肯定至少得卖这个数才能还清银子。我猜,如今肯拿三百两买这儿的人都没有吧?”她总要明明白白告诉人家,她什么都清楚。

赵福面色有些灰败,点点头。他也不怕露了底牌,再不把铺子卖出去,他真要家破人亡了!

赵以澜道:“我这人呢,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心善。您看,我给您多加个七十两,您四百两把这书肆卖于我,可好?”

赵福原本还以为面前这精明的小姑娘会趁机压价,他已打定主意,若她出到三百三十两以下,他是宁愿不卖的,大不了把书肆抵给赌坊!可若她正正好出三百三十两…他只怕是会答应下来的。然而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多加了七十两!

赵福怔怔看着赵以澜,又像是怕她会反悔,连忙问道:“赵小姐说的可是真的?您真愿以四百两买下这间书肆?”

赵以澜点头:“对,我打算买了,您若答应,咱们签了契约我便给您现银。”

赵福犹如身在梦境,几日来的焦躁恐惧都烟消云散,连连点头:“我卖,我卖!咱们这便准备签契!”他顿了顿,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赵小姐请放心,您先给了我银子还债,我也不会立刻当这甩手掌柜,书肆的来往账目总会清楚说给赵小姐听的。”

赵以澜微微一笑,她给赵福卖个好,也正是这个目的,书肆要好好经营下去,供货商那边得稳定,若赵福卖得心不甘情不愿,谁知会不会走前捣个乱或者故意隐瞒什么?如今她大大方方,让他心存感激,自愿交代资源,今后书肆也能顺利经营下去。

素衣和奚迟基本没出声,眼看着赵以澜数个回合便将此事定下,颇有些叹为观止。即便二人早知不能以常理来看待这位年幼的主子,然而她的表现总能带给他们更多的惊喜,也不知她这样的人,是如何养成的?这书肆说起来也不值那么多银子,特别是老板急于脱手时,买主总要压压价的,可赵以澜不是,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清楚其中门道,明知有一条更好的路,却偏偏选择了另一条,总归是太心善。

素衣和奚迟各有各的想法,二人都受了赵以澜的恩惠,她的心善,令人敬佩感动。

素衣和奚迟如何想赵以澜,赵以澜本人是不太清楚的,她为何能如此大方?因为不差钱,因为银子来得太轻松…

在赵福准备签订契约的时间里,赵以澜也没干坐着,带着素衣和奚迟去另一家胭脂铺和糕点铺子转悠了一圈。胭脂铺的情形跟书肆有些类似,不过老板并不急于脱手,因此赵以澜只跟对方稍作商谈,表明了自己的诚意,之后也没再多说,只说若老板考虑过后打算详谈了,可到十里街赵氏书肆寻人。糕点铺子情形不同,里头的糕点都是老板和老板娘二人做的,他们一走,这糕点铺子自然也开不下去了,只是卖个商铺而已。赵以澜见他们卖得还算便宜,就买了下来,准备当个包租婆收租了。十里街很热闹,相信铺子很快便能租出去。

随后,在官府契税专人的见证之下,赵以澜和赵福的交易正式成立。契约可分为红契和白契之分,红契便是官府见证留底过的,今后若有纠纷,可由官府作证,类似公证处做了公证,法律效力较强,白契则是私下里的契约,若没有纠纷还好,若有纠纷,就麻烦多了。当然,官府红契不是白开的,得交契税,比如这一单,赵以澜就交了二十两契税,好在她财大气粗,也不觉得肉疼。

赵福拿了赵以澜给的银子,赶紧去把赌债给还了。等他回到书肆将账目都大致交代清楚,还有个好消息在等着他。

如今的新老板,赵以澜问他:“赵老板,不知您今后打算做什么营生?若不嫌弃,当我这书肆的掌柜,您看如何?”

赵福经过这一场大难,早看清了自己那些所谓朋友的真面目,心灰意懒,意兴阑珊,本打算带着妻子和七十两银子回乡去了。虽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营生,但七十两还能撑上好几年,他总能找到个饭碗的。

可到底前途渺茫,当惯了老板的赵福忍不住对未来心生忧惧,因此当赵以澜提出这样一个提议时,他几乎要老泪纵横。

“姑娘心善,赵福能遇到姑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赵福的声音有些哽咽,“多谢姑娘,若姑娘不嫌弃,赵福愿替姑娘继续打理这书肆。”

赵以澜笑道:“赵掌柜经营了此处十几年,让赵掌柜打理,我自然是放心的。”

该说她早就打这个注意了,她不太懂怎么管理一间书肆,她家阿迟和素衣也都不懂,自然要找个懂的来管,赵福便是最好的人选。当然,这还只是暂时的试用期,若她发现他将来再去赌博,那就只好让他走人了。

最终书肆只是换了个老板,其余一切未变。赵以澜完成了件事,心里放松不少,便打算去做真正要紧的事。

当日晚上,赵以澜跟奚迟和素衣说了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将书肆以及胭脂铺和糕点铺子的事都交给二人处理。因她先前提及过,奚迟也不意外,询问过赵以澜不用人帮忙后便也不再多问,而素衣早已习惯了赵以澜的行事作风,只是柔声叮嘱她要小心,又替她准备些东西。

第二日午后,赵以澜好好地吃过午饭才跟二人道别,徒步向天香阁走去。

许都城南有一座千金湖,湖边秦楼楚馆扎堆,一到华灯初上便是夜夜笙歌,令人心神往之。

赵以澜一路走一路查看,最后叩开了天香阁的门。

天香阁临水而建,三层高的建筑,占地不小,周围挂满了红灯笼,只是尚未开业的白日里看起来总归有些萧瑟的意味。

这个时间点,天香阁里大多数人还在休息,给赵以澜开门的是个小厮,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问赵以澜有何贵干。

赵以澜说:“烦请找一下妈妈。”

小厮斜着眼睛打量赵以澜,看着看着直起身子,眼神略略有些变化。眼前这小姑娘岁数还小,却长得明眸善睐,颇有灵气,今后必定倾国倾城,若能进了他们天香阁,只怕头牌就是她了…

“小丫头,怎么,想找妈妈卖身哪?”小厮不正经地调笑道。

赵以澜甜甜一笑:“是呀,还不快去找妈妈出来?”

小厮一愣,没想到她还真承认了,还承认得那么大方。以往阁里不是没有人来卖女儿,都是活不下去的苦命人家,他还是头一次见有小姑娘自己来把自己卖了,这倒也罢了,说不定人是卖身给家里人治病呢?总归是个孝女,然而离奇的是,这小丫头还不是悲悲惨惨的,竟仿佛还兴致勃勃的模样!

这小丫头该不是…脑子坏了吧?

第26章 毒娘子

赵以澜脑子坏没坏, 别人是看不出来的,小厮也不管,脑子坏了不打紧,长得好看就成, 他怕人改注意跑了, 先将人请进来,让她在门房处坐了,这才飞奔去找妈妈。

徐妈妈如今三十八岁,半老徐娘的年岁,模样底子是不差,可架不住天天熬夜, 若不上妆,面容便如同五十岁老妪一般。因处理了一个不听话的小丫头, 她才刚睡下没多久, 刚进入梦乡便有人催命似的拍门, 她猛地翻身坐起,恨恨骂道:“哪个催命的死鬼扰人清梦?吵什么吵,天要塌了不成?”

“徐妈妈, 有个漂亮小丫头说要来卖身!”小厮吓得缩了缩脖子, 连忙高声道。

“漂亮小丫头?”徐妈妈心中一动, 职业素养让她精神一振,忙翻身下床,穿上衣服去开了门,对那小厮怒目而视, “那些穷鬼家的小丫头片子能有多漂亮?咱们天香阁又不是乞丐窝,什么牛鬼蛇神都要!”

小厮硬生生受了一记徐妈妈敲在他脑袋上的栗子,笑嘻嘻地说:“徐妈妈,我真不骗你,那小丫头是真漂亮,说不定将来比漪漪姑娘还好看呢!”

“比漪漪还好看?”徐妈妈狐疑道。

小厮连连点头:“真不骗您!我也不敢骗您啊!”

徐妈妈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情来到门房,见到赵以澜的那一刻,她眼睛一亮。虽说岁数小还未长开,可确实看得出来,将来定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啊!

她的眼中似乎已看到真金白银堆成一座小山纷纷向自己飞来。

赵以澜笑道:“您就是徐妈妈吧?我叫小玉,有事跟您商量。”

徐妈妈原先的兴奋冷了冷,眼前这小丫头虽衣着并不华贵,不过是普通人家罢了,可她一开口,身上似乎有些气度…她当了十来年鸨母,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怕这丫头不好拿捏啊。

徐妈妈心思电转,可脸上却笑盈盈的:“小玉姑娘,来来,里头请。”

赵以澜也不怕,大大方方跟着徐妈妈进了她的屋子。里头脂粉气很重,赵以澜有些不适地抽了抽鼻子。

徐妈妈见状,立刻把窗子都打开通风,请赵以澜在桌边坐了,替她倒了杯茶,笑问道:“小玉姑娘,不知你有什么事同我商量啊?”

此时此刻,徐妈妈是不信小厮说眼前这姑娘是来卖身这话。

赵以澜笑道:“不知徐妈妈对如今的武林有多少了解?”

徐妈妈愣了愣,不明所以,只道:“我们天香阁倒是来过些武林人士…”

赵以澜道:“不知徐妈妈可曾听过血翼阁?”

徐妈妈眼神微动:“那自然是听过的。”

赵以澜道:“那便好。我也不瞒徐妈妈,我来此地,是打算来学艺的。”

“学艺?”徐妈妈有些惊讶。

赵以澜道:“血翼阁少阁主是我表哥,我爱慕他许久,可却偏偏不得他心。我听闻天香阁漪漪姑娘善解人意,人人为她痴狂,一掷千金,便想跟在漪漪姑娘身边学些本事,好去俘获我表哥的心。”

徐妈妈面露为难:“小玉姑娘,这事可不合规矩啊。我们阁里的姑娘,可没有您这样的良家女子,要是被人晓得了,还道我天香阁逼良为娼呢!”

得知了这位小玉姑娘的来意,徐妈妈只想将人劝走。血翼阁的名声她自然是听过的,听说那是南边横行的邪教,里头的人肆意妄为,杀人如麻。眼前的小姑娘看上去人畜无害,可到底气度不凡,又是什么血翼阁少阁主的表妹,即便她再不耐烦人家这无理要求,她也不敢对人无礼啊,不然惹恼了对方,只怕自己当场就要倒霉了。

可若答应对方的要求把人留下也是不行的,谁知道她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直接拒绝不成,那便只好让她自个儿心生退意了。

“况且啊,天香阁来的可都是嫖客,喝醉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徐妈妈一副为赵以澜考虑的诚恳模样,“只怕要污了小玉姑娘的眼啊。且万一出个什么闪失,我也对不住小玉姑娘不是?”

赵以澜笑眯眯地说:“徐妈妈放心,我出身血翼阁,又独自行走江湖多年,什么腌臜事没见过?便是有人肠穿肚烂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至于说出什么闪失…”她神秘一笑,“出闪失的只会是别人呢。”

徐妈妈面色一白,心里暗暗叫苦,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被这么个小冤家找上门了?谁给她开门的,她非要扒了他一身皮不可!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徐妈妈琢磨着即便自家养的打手能把人给赶出去她也不敢乱来,面上依然带着笑意:“呵呵,小玉姑娘说的有理…不过啊,我家漪漪还有些学艺不精,隔壁秋水楼的头牌牡丹姑娘比漪漪更善解人意,更显名声,漪漪怕只会耽误小玉姑娘要事,我看小玉姑娘不如去找牡丹姑娘更合适些。”

赵以澜明白徐妈妈是怕麻烦想要赶人,若任务对象不是漪漪,她换地方当然无所谓,可惜啊…

赵以澜托腮看着徐妈妈,笑得意味深长:“徐妈妈,您别看我年纪小便打算糊弄我,我在外头混,还没人敢骗我呢。不知徐妈妈有没有听过毒娘子的称号?”

“毒、毒娘子?”徐妈妈眼睛一瞪,她好、好像听过啊,毒娘子,下毒可厉害了吧?这这要是惹得她不高兴,她该不会毒倒整个楼里的人吧?

“看来徐妈妈听说过我,那便太好了。”赵以澜笑眯眯地说,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变态,“若徐妈妈能帮我这一回,咱们便是结了善缘,将来有何事要我帮忙,若能帮得上忙,我自然不会推脱。可若是结不了善缘…啧啧。”

赵以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意。

徐妈妈一抖。

开门做生意的,最忌讳的便是惹怒江湖人士,他们有武功,很多时候都不受朝廷管辖,若不小心招惹到一个厉害人物,被对方毒害了都没处说理去啊!

徐妈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定了定神,决定搬出身后的东家:“小玉姑娘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徐妈妈能得见小玉姑娘一面,便已是三生有幸了!不过嘛,此事确实不合规矩,我还得问问东家。”

赵以澜配合地问:“东家?”

徐妈妈连忙说:“天香阁东家乃是兵部尚书女婿的本家亲叔叔,若小玉姑娘非要在我天香阁学艺,总要东家同意了才成。”

她故意搬出兵部尚书的名号,就是想要吓退赵以澜,正所谓民不与官斗,武林人士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朝廷?

赵以澜不知道兵部尚书是谁,闻言她只皱了皱眉道:“兵部尚书?”

“是呀是呀,咱们东家可是兵部尚书女婿的亲叔叔呢,他们叔侄二人关系一向好。”徐妈妈连忙道。

赵以澜摸了摸下巴,像是疑惑地问徐妈妈:“徐妈妈,你说是兵部尚书大,还是皇太孙大?”

“啊?”徐妈妈一愣,皇太孙?这…

赵以澜用徐妈妈能听到的语音喃喃道:“前段时日救了那小子一命,他还没还我人情呢,该让他还还了。”

徐妈妈一颗心怦怦直跳。皇太孙是什么人?那可是未来的皇帝!什么兵部尚书,官再大,皇帝说一句撤职,那就得滚蛋,说啥都没用。她隐约听闻,前几个月大皇子府出了变故,皇太孙差点被人害了,是有人救了他,虽不知救了他的人是谁,可听说皇太孙回来后就满许都找人,说是要找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不正是眼前的姑娘吗?这种事也就她有门路能探听到,一般人哪儿能晓得这些事啊,更遑论冒名顶替了。

“小玉姑娘…您跟皇太孙殿下有交情?”徐妈妈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以澜浑不在意地说:“没有。”

徐妈妈以为自己猜错了正要放心,却听面前的小姑娘继续道:“我就是那一日路过大皇子府,见他差点被人杀了,便顺手救了他而已。”

徐妈妈面色一白,果然,果然啊!

“那…皇太孙殿下如今在找姑娘您,不知姑娘您晓得吗?”徐妈妈又问。

赵以澜无所谓地说:“晓得啊,怎么不晓得?他还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呢,谁稀罕。我就喜欢我家断念哥哥,才不要别的人!”

徐妈妈又是一阵哆嗦。真真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她是不敢去向皇太孙殿下通风报信的,其一朝廷有规矩,官员不得经营妓馆,她东家虽是个白身,可也是受兵部尚书庇佑的,每年交上去不少银子,若被查出来,那问题可就大了,她万万不敢将此事捅到皇太孙那儿。况且小玉姑娘跟皇太孙殿下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若她不经小玉姑娘同意便将她在此处的事告知皇太孙,只怕她这天香阁吃不了兜着走,谁也护不住!

可隐瞒不报也令人为难,将来皇太孙若晓得他要找的人就在天香阁中,而她并未上报,只怕也会受到迁怒啊!

徐妈妈决定要把今日开门迎小玉姑娘进来的小厮扒皮之后往死里揍一顿,他这是迎进了个烫手山芋啊!

将自己包装成烫手山芋的赵以澜看着徐妈妈那冷汗直冒变幻莫测的脸,心里微微有些怜悯,瞧把徐妈妈给吓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推到徐妈妈面前,温声道:“徐妈妈不必多想,我来此目的简单,只想跟着漪漪姑娘学些东西罢了,我的身份,徐妈妈一人知晓便好,也不必告诉你东家,省得他烦忧。徐妈妈尽管把我往漪漪姑娘身边一丢,当成普通丫鬟来看。我知徐妈妈的难处,也不会让徐妈妈太难做,平日里我便是普通丫鬟,徐妈妈也不用对我客气,有事尽管吩咐。”

徐妈妈被血翼阁,毒娘子,皇太孙等等名头吓得有些懵,如今听赵以澜温言相劝,却只觉得心底发凉。

她也想着面前这小玉姑娘是不是在诓她,可人家那一身的气度,哪是那些穷鬼家的十二岁小丫头能有的?她甚至从对方的眼中隐约看出漪漪才有的惑人风情!况且,她一出手便是二百两,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来诓骗她什么?她也不敢让人试探,若惹恼了她,这些江湖人士又哪是好相与的?阁中一百多口人,只怕要折在她手里!

罢了罢了,今日算她倒霉,只得将这烫手山芋接下,只盼望着这位小玉姑娘能早日学成早日离开!

第27章 漪漪

赵以澜原先就知道要说服徐妈妈并不困难, 毕竟并非每个人都是舒断念。况且,舒断念有武功,还胆大,可轻易试探出她毫无内力, 从而令她的谎言毫无依托。然而徐妈妈不同, 她不过是个普通的青楼鸨母,即便背后有人,此刻也不敢轻易试探的,况且赵以澜如今好感度充裕,也不怕人试探。

徐妈妈有些惧怕又兴奋地收下了赵以澜塞给她的二百两银票,这可是她的私房钱, 不必上交的。

随后,徐妈妈带着赵以澜来到漪漪的房间, 这会儿漪漪倒是已起身了, 见徐妈妈来得如此早, 不禁有些困惑:“妈妈?”她的目光清凌凌落在跟着徐妈妈的赵以澜身上。

漪漪打量赵以澜的时候,赵以澜也在打量着她。

仿佛是刚睡醒不久,漪漪一身素白长袍松松散散地披在身上, 垂下的浅绿腰带随着她走路一摆一摆, 似是能荡到人心尖里去。她肤若凝脂, 眼似皎月,不施粉黛却艳如桃李,脑后盘了个松散的发髻,颊边几缕碎发垂落, 更衬得她如同猫儿般慵懒。

果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怪不得能成为天香阁的头牌。

“漪漪,这位是妈妈给你新找的丫鬟小玉,今后你有什么事儿都带着她。”徐妈妈对漪漪道。

漪漪眼尾一挑,又看了赵以澜一眼,娇声道:“妈妈,漪漪又不是没有合用的丫鬟,用不着再拨一个给我吧。”

徐妈妈有些讨好地看了赵以澜一眼,拉着漪漪走到一旁轻声道:“漪漪,妈妈跟你说,小玉可不仅仅是当你丫鬟来的,她来学你的本事,你可要好好教她。”

漪漪皱了皱眉,随即调笑道:“妈妈,您莫非是看漪漪如今年老色衰,打算养个新人把漪漪替下去?”

若是换一个别的漂亮小丫头,徐妈妈还真有培养下一代的意思,然而这位小玉姑娘可是个小魔头,她哪儿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甚至漪漪提及此事她都觉得心头一跳,慌得很。

“没有没有,可不能瞎说!”徐妈妈连忙道,“这事儿便这么定了,漪漪你…可别欺负她,妈妈看着呢!”想她也是为了漪漪好,万一漪漪想不开去作践小玉姑娘,到头来倒霉的只怕是漪漪,更还要连累她啊!

漪漪探究的目光从徐妈妈脸上一扫而过,今日的徐妈妈看起来格外不同,她一句试探,徐妈妈便如此紧张,却又不像是怕她误会,反倒像是在怕…那个小玉。

啧啧,真是有趣得紧啊。

“妈妈您把漪漪当成什么人了,漪漪可从来不会欺负人的,您这样说,真是伤透漪漪的心了。”漪漪哀戚地望着徐妈妈。

徐妈妈忙搂住漪漪,好一阵宽慰:“漪漪莫哭,妈妈可不是那个意思。漪漪是妈妈最善解人意的女儿,妈妈哪会不知呢?快莫哭了,哭得妈妈都要跟着难受了。”

在徐妈妈的温言宽慰下,漪漪擦了擦泛红的眼眶,似是已缓过神来。

徐妈妈见状,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漪漪,小玉我便交给你了,你好好教她…有何难处便来跟妈妈说。”

“您就放心吧妈妈,女儿做事,您还不晓得么?保准妥帖。”漪漪笑了笑,这一笑,笑中带泪,清丽无瑕。

徐妈妈叮嘱完漪漪,又回到赵以澜跟前道:“那个…有什么事便来寻我,几时都可以。”

“多谢妈妈。”赵以澜甜甜一笑。

徐妈妈虽有些不放心,可也知她再没什么能做的,只好先行离去。

房间里就剩赵以澜和漪漪二人,漪漪再次打量着赵以澜,缓步在桌旁坐了,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要端起喝下,忽然手一抖,茶水倒在了她那娇小精致的绣鞋上。

“哎呀,茶水洒了。”漪漪蹙眉,又转头看赵以澜,“小玉,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替我擦干?”

赵以澜望着漪漪挑了挑眉,这姑娘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