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澜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对方那温和却令人充满压力的目光注视之下,她只得默默地退了出去。

外头所有人都不知里头的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见赵以澜出来,齐刷刷看向她,饶是赵以澜心志坚定,面对这些灼热的目光,心中难得困惑的她也感到了一丝局促。

去之前她明明那么自信的模样,结果还没弄出个什么结果来就尴尬地被赶了出来,实在是太丢脸了啊!

虽然没人问,赵以澜还是板着脸肃然道:“皇上还在考虑。”至于在考虑个什么鬼…她不知道!反正他们也不敢问…

当外头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中之时,皇帝所在的内室,却是另一番景象。

原本悄然躲在屏风后极力压抑着自己情绪的道士待到赵以澜出去后便激动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不,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窜,他的动作那么激烈,以至于那稳固的屏风都被他带得抖了抖。

道士走出来之后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着,瞪大双眼几乎语无伦次地说:“皇上,就是她,就是她!”

皇帝沉吟不语,先前看道士的表情,他就大概猜到了情况,如今得到道士的确认,他倒没那么惊讶了。

“天一真人,你果真没有认错?”皇帝忍不住再确认。

天一真人激动道:“本道绝不会认错自己的救命恩人。不信皇上你看。”

天一真人从怀里取出一个卷轴,小心地打开,皇帝先看到的,是一个女子的侧颜,这也是他数年前无意间看到的。他记得,被他无意间看到后,天一真人竟然还不顾他是皇帝而对他发火了。

“皇上,本道想你应当还记得这幅画。当初本道说过,这便是救我一命的仙人。”天一真人道,“本道当时说,本道因不敢亵渎仙人,才只描绘了她的侧颜…但实际上,本道只看到了她的侧颜,这才只能画出这样来。当时之事,本道并未对皇上细说,想来皇上即便知道了也半信半疑。如今既然仙人现身,本道自然要将当时的情形说给皇上听。”

皇帝点点头,等待着天一真人的“故事”。他先前觉得赵以澜眼熟,正是因为他曾经见过天一真人小心收藏的那张侧颜画,虽说模样因岁数不同而有所偏差,但那种独特的气质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因此当赵以澜说要与他单独说话时,他并没有拒绝,反而吩咐万英去将天一真人找来,躲在屏风之后。

在天一真人说着他那个命不该绝的传奇故事时,皇帝微微皱眉,似在深思。他对天一真人的宠信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与天一真人论道,他每每收获颇多,而天一真人也曾经替他挡过一次灾厄,甚至预言了他前段时日的劫难。按照天一真人的说法,他即将面临的是一次几乎闯不过去的死劫,除非奇迹,否则只怕他就要归天了。

而在他身体日益康健之后,天一真人还曾为他批命,但当时他的结论是,他的命数已不在天道之内,连天一真人都看不穿了。

天一真人,也就是邹士悦的故事进行到尾声时,展开了手中的另一张画卷,露出一个仙风道骨白发苍苍的老人。

没等天一真人说什么,皇帝便面色一变,身子因激动而前倾,而他身边的万英更是惊呼出声:“希波神医!”

天一真人惊讶地看向万英:“万公公,你见过仙人?等等,你说他便是希波神医?”

天一真人自然知道前段时间治好皇帝的人是希波神医,只是当时他出宫为皇帝祈福去了,不知当时的情况,还有些遗憾。如今听到万英脱口而出的话,他愣了愣,随即悔恨得几乎要捶足顿胸,若他当日还留在皇帝身边,岂不是早就再见到仙人了?

想到外头的那个姑娘,天一真人心中的悔恨才稍稍消解,还好今日他再见到了仙人。

“皇上,这便是当时仙人救下本道时的模样。”天一真人激动道,“原来他是以希波神医的身份在世间行走,造福世人!能医治百病的药丸,只怕唯有仙人才有能力造出来啊!”

皇帝对天一真人一向信服,但此事事关重大,他微微皱眉,不敢置信地问道:“天一真人,你说,外面的那位赵姑娘,可以随意变身成希波神医,朕的病,也是她治好的?”

天一真人笃定道:“不会错的。若非仙人,皇上你的劫难,又如何能轻易躲过?如今皇上的寿数已不在天道之内,这必定是仙人的功力!”他是亲眼见过仙人从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变身成为妙龄少女的,自然对此坚信不疑。

皇帝一时间无法接受这般发展,不禁沉默下来。

天一真人道:“皇上,请恕本道僭越了。既然仙人化身成一妙龄女子选择了皇太孙,皇上不若早做打算为好。所谓的百晓生窥天道一说只怕是仙人的假托之词,既然上天选择了皇太孙,皇上还是莫与上天作对为好啊!”

皇帝不知不觉地微微点了点头。他丝毫不怀疑天一真人被魏霖收买了,这几年天一真人表现如何,他是看在眼里,天一真人也从未对未来皇位归属说过哪怕一句,整日里只沉迷论道,这也是他看重天一真人的原因。

一直以来,皇帝都不喜魏霖,最属意的继承人是他的小儿子魏旭,只是那些顽固的老臣反对,他才没有改立太子。

“那赵姑娘,果真是仙人?”皇帝依然心存疑虑。

天一真人道:“千真万确!”

他磨了磨手掌,擦去掌心因激动而流出的汗水,眼睛里仿佛闪着光:“皇上,此事乃关乎大梁国运,若皇上不信本道也无妨。唯有一点,若皇上不信,本道也只好离宫了。”

“天一真人这是在威胁朕?”皇帝道。

天一真人道:“皇上,本道只是不愿令仙人不喜罢了。”

皇帝沉默不语。

天一真人也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外头,似乎透过墙壁再一次看到了那仙人的模样。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又一次见到了仙人!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跟仙人混个脸熟!

许久之后,皇帝忽然对依然在激动中的天一真人道:“真人,若忤逆仙人之意,不知会有何等惩罚?”

天一真人回神,高深莫测地说:“仙人不必自己动手,但天道,自会让忤逆之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为何仙人会看好霖儿?”皇帝喃喃道。

天一真人道:“天意莫测,天命不可违。”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面上满是疲惫。这几十年来,若说他对霖儿有多不喜,其实也算不上,不如说是恨屋及乌,他不喜霖儿的爹,他那个懦弱的长子,才会因此不喜霖儿。撇开所有偏见再看霖儿,他具备当个明君的一切要素,如此,他魏家江山,便能再多传上至少两代。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若天意如此,他即便贵为九五之尊也还是个凡人,又如何与天意作对?逆天而行者,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时,一直在困惑着什么的万英忽然迟疑地说:“陛下,奴婢忽然想起件事…”

“说。”皇帝正心烦着,语气便也冷冷的。

万英打了个哆嗦,忙道:“是这样的…”他看了天一真人一眼,才继续道,“奴婢记得,皇太孙殿下七年前…就是被一个叫赵以澜的姑娘所救,而那之后,殿下便一直…一直对那位姑娘情根深种…”

他这话说得有些犹豫,怕那位天一真人认为他这话是对仙人的侮辱。

“是么?”皇帝皱了皱眉,万英提起七年前令他有些不悦,但万英话中的信息让他忽略了那些情绪,“年前朕说要为霖儿指婚,他拒绝了朕,也是因为她?”

“想来应该是如此。”万英道。

内室陷入一片沉默之中,皇帝的表情有些古怪:“那这位赵姑娘对霖儿是何态度?怎么没见霖儿…将她收房?”

“奴婢听闻,那位赵姑娘一直没答应殿下,这一逃,便是七年哪!”万英道。

天一真人面色隐隐带着莫名其妙的自豪:“恕本道直言,殿下在人间的身份再尊贵,也还是脱不开凡人的身份,仙人毕竟是仙人,又怎会委身于一届凡人?”

皇帝想想也觉得有理,若是一般女子,即便无名无分,也只怕早从了。

他摩挲着扳指,到底还是不能完全信服,心底的那一丝不确定若不能消解,他不会轻易下决定。

皇帝忽然对万英道:“万英,你去叫霖儿…和赵姑娘进来。”

万英忙领命出去。

天一真人隐隐觉得不安,忙问道:“不知皇上想如何?”

“真人勿慌,朕自有主意。”皇帝道。

魏霖听说皇帝要他和赵以澜一起进去,不禁疑惑地看了赵以澜一眼,后者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魏霖皱了皱眉,收回视线,赵以澜这才忽然意识到,现在在魏霖看来,他们两个好像没那么熟…

赵以澜跟着魏霖走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目光灼灼的道士,起先只是觉得有些疑惑,再一看,突然发现对方好眼熟,脑海深处的记忆涌现,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不是邹士悦么?当年那个被她救了并强行让他以为她是神仙的道士,唯一一个看到了她千面秘密的人!

这不是冤家路窄吗?!怎么办,现在躲还来得及么?

等等,他…该不会早就发现她了吧?

赵以澜一看邹士悦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认出她了,并且他依然深信她是神仙,没见他那模样恨不得贴到她身上来了么?

那么,之前她进来想忽悠皇帝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吧?

回想自己之前说的话,以及皇帝的奇怪表现,赵以澜暗暗思索。邹士悦能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只怕对皇帝的影响不小,若他深信她是神仙,皇帝会不会信呢?皇帝若信了,那是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啊,这么一想,她就没必要躲了,神仙就神仙,这个逼她就装了!

与赵以澜那“灵活”的模样不同,魏霖一进来便安静地垂眸等待着。

皇帝将一切看在眼里,半晌道:“霖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女子?朕替你指婚。”

魏霖惊讶地抬头看向皇帝,之前在说的明明是燕王之事,他以为将他叫进来至少会说些与此相关之事,万没有想到说的竟然是这完全不相干的事。

赵以澜看一眼邹士悦,见他正困惑地看皇帝,视线一动便也看向皇帝,谁知皇帝的视线刚好扫到她这里,令她微微心惊。

这是在玩哪一出?她嗅到了一股子阴谋味啊…

第177章 番外3

魏霖与皇帝的对视不超过三秒, 他垂下视线声音平淡:“并无。”他顿了顿,又道,“孙儿如今并无娶妻打算,劳皇祖父挂念了。”

皇帝眯起眼看了万英一眼, 心疑是万英给自己的消息有误, 可转念一想,年前魏霖也是以同样的话拒绝了他…想来是赵姑娘自己不愿意嫁魏霖,魏霖便也没有违她的意。

“既如此,朕便暂且随你。”皇帝说完突然看向赵以澜,眼底精光微闪,笑得和蔼可亲, “赵姑娘,朕与你一见如故, 恨没有早些认得你。朕女儿缘薄弱, 如今也只一个明德, 朕有心收你为义女,不知赵姑娘可否满足朕这愿望啊?”

赵以澜愣住。

皇帝居然说要收她做义女?那她岂不是要当公主了?等等…这样的话,从辈分上来说, 她岂不就是魏霖的姑姑了?

赵以澜瞥了魏霖一眼, 心里对他没什么指望。若是从前, 他肯定都不用她开口就会想办法将皇帝这荒谬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毕竟她要成了公主,即便是个“义”公主,她与他名义上也成了姑侄关系, 还能学某部动不动就死人的大热美剧玩姑侄**不成?但如今,在他看来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他大概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个迫切的动机开口阻止。

魏霖在赵以澜左侧,在听到皇帝的话之后,他只是惊讶地皱了皱眉,并未开口,也没跟赵以澜进行什么眉眼交流。

皇帝小心观察着这二人的神情,对于魏霖此刻的“无动于衷”,颇有些不解。拒绝了他那么明显暗示开口娶赵姑娘的赐婚也便罢了,许是如同他所猜测的那般,他这孙子不敢逆了她的意,可他这会儿说要收她为义女,他这孙儿再没有一点反应可就说不过去了。

旁边,邹士悦听到皇帝的话简直要昏过去了,那可是仙人,皇帝他怎么敢如此折辱她呢?!

赵以澜等不到魏霖的反应,也不觉得奇怪,正色对皇帝道:“多谢皇上抬爱,民女没那个福分。”

赵以澜这会儿其实有些困惑,她不知道皇帝究竟想干什么。邹士悦看样子应当已经将她的“身份”告诉了皇帝,若皇帝信了,此刻不该对她恭恭敬敬的么?可皇帝没有,他偏偏一会儿要给魏霖赐婚,一会儿说要收她为义女,怎么看都不像是信了的样子。可若是皇帝不信,邹士悦怎么会好好地待着?不该是被当成骗子抓起来了么?连带她,都可能会被当做骗子的同伙而被逮捕。

所以,按如今这诡异的状况来看,皇帝到底有没有将她当成一个神仙来看待?难不成,是介于信与不信之间?

赵以澜的回答很短,也并没有太多一个普通平民对皇帝应有的敬畏,这正是她的一种试探,她想知道皇帝对于她这所谓的“神仙”身份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皇帝还没有说什么,倒是邹士悦见状以为赵以澜这个仙人不高兴了,终于忍不住插嘴道:“皇上,既然赵姑娘有自己的顾虑,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

赵以澜看向邹士悦,他也正好看过来,并对赵以澜露出了一个略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她没有回应,神情自然地收回视线。

皇帝却像是没听到邹士悦的话似的,望着赵以澜道:“赵姑娘看来是不打算给朕这个面子。”

这话便严重了,他是皇帝,谁敢不给他面子便是跟整个大梁作对。

赵以澜从邹士悦和皇帝二人的态度之中到底还是看出了点什么。邹士悦那话说得也很无礼,但皇帝并没有斥责他,不过就是当做没听到罢了。那么是不是说明,皇帝如今这表现,是在试探她?

“皇上言重了。”赵以澜不卑不亢道。她从来到这个时代起,除了任务要求必须伪装之外,就没有奴颜婢膝过,这态度自然极了,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普通人没有两样。

皇帝活了那么多年,虽说岁数大了,有时候想法偏执,也有时候容易糊涂,但毕竟还是那个拥有铁血手腕的帝王,看赵以澜的神态便知她对他的这个皇帝身份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而她的这种泰然自若,又与那些胆大包天的江湖草莽不同,那些人嘴上说着不惧怕朝廷,态度亦是张狂无礼,然而那种刻意的挑衅,却从侧面反映出他们深埋心底的恐惧。但面前的赵以澜是不同的,她目光平和,看他这个皇帝,似乎与看万英、邹士悦二人没什么两样,所有人在她眼中,仿佛都是平等的——对一个仙人来说,所有凡人自然没有差别。

“既如此,朕也不勉强赵姑娘了。”皇帝道,“赵姑娘请先行一步吧,朕还有话与霖儿说。”

“民女告退。”赵以澜也不多话,利落地转身出去。

赵以澜回到外间等待。刚才虽然皇帝没说清楚,但她知道,这次的事,只怕因她这“神仙”的身份,会有很大的转机。她一个神仙都站在魏霖这边,皇帝怎么敢跟上天作对呢?

没过一会儿,魏霖出来了,看着神情有些复杂,特别是他看赵以澜的目光,透着十足的古怪。

片刻前,屋内。

皇帝将万英和邹士悦二人都挥退,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皇帝和魏霖二人。

魏霖视线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皇帝看着他,起先面上没什么表情,片刻之后,一丝感慨和无奈浮现,他长长叹了口气,引得魏霖诧异地看他。

皇帝道:“霖儿,你可恨我?”

魏霖一怔,目光微微一冷,什么都没说。他能说什么?要他说实话,那不是给了人把柄?要他违心说不恨,他怎么说得出口?唯有沉默。

皇帝凝视着这个过往他因偏见而不愿意多看一眼的皇孙,恍惚间似从他身上看到了大儿子的身影。霖儿的模样与他大儿子有六分相像,但不同于他大儿子的懦弱,霖儿身上有一种与他极为相似的浩然之气——跟他儿子比起来,霖儿更像他,比他原先看重的小儿子还像他。

皇帝突然意识到,仙人选择霖儿不是没有理由的。目前所有的继承人之中,唯有霖儿才是最适合的下一任皇帝之选。他从前看霖儿不顺眼,与霖儿相关的事有些是懒得去听,有些是听了却不在意,如今回想起来,他得知的那么多关于霖儿的事,不正是说明了他当皇帝的资格么?除了对赵姑娘这个“仙人”太过执着这点并不适合当一个帝王之外,其他的,他做得可圈可点——而在得知赵姑娘是“仙人”之后,这点反倒成了优点。

“霖儿,从前是朕…”皇帝顿了顿,对于一个已经习惯发号施令,字典里从没有“错”这个词的人上人来说,要说出认错的话极为不易,他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从前是我做错了,在你爹的事上,我不该纵容他们…令你爹含冤而死。”

魏霖置于身侧的手蓦地握紧,多少年了,或许他想要替他爹讨回的公道里,就包括让他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的皇爷爷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认认真真为他对他爹所作的一切忏悔。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轻易原谅。若不是眼前之人,他爹还活得好好的…

皇帝见魏霖只是垂着视线,连一句客套话都不愿意跟他说,不禁又长叹了口气。

他还能说什么?本就是他做得不对,如今说什么也是晚了。

二人之间霎时陷入一片静谧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皇帝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而魏霖则是不愿意开口。

许久,皇帝又是一声叹息道:“霖儿,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那事果真是旭儿做的,而非你设计陷害于他?”

魏霖蓦地抬头,表情略带了些许嘲讽,他呵地一声笑:“皇爷爷,在你心里,燕王便是如此光明磊落,即便明德姑姑与我同来证明,你也不愿相信?”

皇帝不吭声。这不能怪他多想,这个皇位,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充满了诱惑力,他认为在这样的诱惑之下,所有人都会抛弃一切的道德底线,以最恶毒的方式去打击敌人。这话可以适用于旭儿,自然也可以适用于霖儿。

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之后,皇帝道:“霖儿,这大梁江山终归是你的,旭儿他…我会罚他禁足一年,此事就此揭过,你看如何?”

魏霖微微有些诧异,皇帝这意思,岂不是要跟他做交易?无论燕王是否做了那些事,要他别再死缠烂打追究此事,而作为交换,皇帝承诺皇位是属于他的。

许久,魏霖道:“明德姑姑那儿,我说了不作数。”

皇帝面上绽开一丝释然的微笑:“这个你不必担心,明德我去说。”

魏霖直视着皇帝:“只要燕王不再招惹我,此事便揭过了。”

当魏霖走出去前的那一刻,皇帝忽然道:“这皇位总要再过三五年再给你,但若你能令那位赵姑娘同意嫁你,朕立即退位。”

魏霖蓦地回头,皇帝却再没有看他,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于是,当魏霖带着满心的疑惑出来时,看赵以澜的表情便有些古怪了。

见魏霖出来,万英立即便进去了。邹士悦犹豫了片刻,刚要迈腿,就见万英出来让明德公主进去。

邹士悦便止了步,偷偷看赵以澜,想去跟她搭话,又有些胆怯。赵以澜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主动跟他搭话。毕竟在他眼里,她可是个神仙,怎么能那么掉价主动跟他说话呢?必须在邹士悦面前保持神秘感才好。

倒是魏霖,在跟皇帝谈话之后看她的表情就有点不对了,她忍不住回看他,他又不与她对视,甚至立即转开了视线。确认他并没有从“失去对生前爱人的爱意”这个副作用里走出来,赵以澜便猜测他的异样很可能跟他与皇帝的谈话有关。

不久之后,明德公主双目通红走了出来,一来便抱住了陶婧,小声啜泣,嘴里轻轻呢喃:“我可怜的女儿…”

明德公主只抱着陶婧哭了几声便搂着她向外走去,每一步都比前一步轻快,几步之后,她又变成了那个雍容的大梁公主。

赵以澜跟魏霖一起离开了皇宫,她一直憋着没问,直到二人出了宫门,她才问道:“燕王如何处置?”

“禁足一年。”魏霖道,他似是猜到了赵以澜在担心什么,又道,“赵姑娘尽管放心,他今后不会再对赵姑娘不利。”

既是与他达成了协议,他的皇爷爷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将燕王叫去敲打是最基本的,限制燕王与京中实权者的来往,控制他的经济等等这些,他的皇爷爷也总会看着办,令燕王便是再想招惹他也没有能力。因此,赵以澜与她朋友的安全,已经不是问题,燕王自顾不暇了。

“那便好。”赵以澜笑着点头,她最为担心的,确实是燕王这个祸害。虽说有些好奇皇帝到底跟魏霖说了什么让他反应那么奇怪,但如今也不好问,她想着是不是要主动告辞以免去二人间的尴尬。

然而在赵以澜开口前,魏霖却先说道:“赵姑娘…不知先前你与皇上单独见面时,可有提起我?”

赵以澜有些惊诧地看着魏霖,他问这个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