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病,叫三郎把做法写下来,让你母亲给你做。”刘彻道。

霍去病点点头,“我知道。”

刘彻想让他吃慢点。可惜霍去病没听懂,刘彻也懒得说,盛一碗鸡蛋汤,就让卫青把糕端去堂屋。

霍去病狼吞虎咽的模样,卫青也看不下去,端着糕就走。霍去病总算舍得停下来了。

“舅父,堂屋里冷。”霍去病咽下嘴里的鸡蛋糕就说。

卫青:“咱们都在这儿,你三叔出来进去不方便。据儿,过来。”

小刘据攥着鸡蛋糕跟上去。

霍去病看了看谢琅,见他忙着刷锅洗盆,犹豫片刻,跟去堂屋。

小七长叹一口气,“去病叔叔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啊。”

“山珍海味吃过,但他家的厨子不会做。”以前没铁锅,不是蒸就是炖,哪有炒的香啊。再说糜子糕什么都没放,更没法跟谢琅的比,“你也去吃点。”

小七:“我们一起去。”

“我去后面说一声。”谢琅指着火炉上的汤,“端堂屋里,再舀一罐水放上去,留着咱们洗脸洗手。”

后面也有一个灶房,里面也有两口锅,一口铁锅是五个奴仆自己做饭,一个铁锅是给那四只炖肉。谢琅到后院就对他们说,“你们想吃年糕就吃年糕,想吃菜就去那边薅。”指着靠东墙的菜地,“我和小七吃不完。”

“虎子叼来几个山鸡。”年龄最大的仆人开口道。

谢琅想一下,“你们吃过饭收拾一下。肉给它们。鸡汤你们想倒掉就倒掉,不想倒就留着你们自己煮面片。别吃它们的肉。猴哥精的跟人一样,被它看出来,它极有可能给你们一巴掌。”

谢琅并不是吓唬他们。有次秦红去他家拿镰刀,谢琅在茅房里,就让她自己去屋里拿。秦红见猴哥在院里还跟猴哥打声招呼,猴哥照样拦着她不让走。

不是谢琅出来的及时,猴哥能给秦红一巴掌。也是自那时起,谢琅和小七不在家,大门敞开着,谢建业都不敢往院里去

卫青给谢琅买的五个奴隶早几天见到猴哥、虎子、小狼和白罴吓得腿都软了。次日发现它们不吃生肉,才不害怕。

这几日见那四只知道去厕所,睡觉还往榻上挤,猴哥还会盖被褥,五人又吓到了,误以为那四只是神兽,恨不得把那四只当祖宗供着。

谢琅发现他们对那四只很恭敬,就对他们说把那四只当成懂点人事的大狗。然而,虎子叼来两只山鸡往他们面前一丢就回屋睡觉,他们更加确信那四只是神兽。谢琅不讲,他们也不敢吃神兽的东西。

谢琅说完,见他们一个劲摇头,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它们真不是神兽。哪天虎子打来一头野猪,你们可以吃点肉。野猪肉多,猴哥看不出来。”

“我们吃年糕就好了。以前都没吃过白米做的东西。”年龄最大的仆人开口道。

谢琅点头,“随便你们。对了,明天早上去找我,我给你们点钱,去城里买一扇猪排骨。”

“陛下吃猪排肉?!”

谢琅摇了摇头,“小七这几天叫着骨头疼,我觉得是他最近半年长太快的缘故。多吃点肉,喝点骨头汤补补就不痛了。”

“三郎,还吃不吃?”

谢琅连忙说:“吃!怎么了?”

“汤都凉了。什么事不能等吃过再说?”刘彻出来问。

谢琅笑道:“怕事多忘了。你们都吃了?”

“都吃了。”卫青盛一碗汤,推到他面前,“这个不错,清清爽爽,热乎乎的。”

谢琅端起来喝一口,小七就递给他一块鸡蛋糕,“三爷,这个比糜子糕好吃。”

“这个最麻烦。我搅鸡蛋搅的手都没知觉了。”霍去病看一眼鸡蛋糕,“我本以为做饭很简单。今天才知道做饭也累。三叔,您辛苦了。”

谢琅笑道:“不辛苦。你不吃我也得做。”说完发现不对,“据儿呢?”

卫青指一下东边的客厅。

谢琅扭头看去,地板上躺着一小孩,小孩身上裹着一条棉被,“睡着了?”

“还没有,但他犯困,一会儿就该睡着了。”卫青解释说。

谢琅看向刘彻,“昨晚没睡?”

“每次听说来你这里玩,晚上都高兴的睡不着。第二天天没亮就起来等着吾。”刘彻道,“吾打算让他在你这里过两日。”

啪嗒!

谢琅手里的糕掉在桌子上,“陛下说什么?”

“吾住上林苑,让他住这里。”

谢琅:“让他住上林苑。我这边没有多余的房子。”

“让他跟小七住。”刘彻看一眼小七,“去病都可以,据儿为何不行?”

霍去病连忙放下碗,“陛下,您家有皇位等着据儿继承,微臣家中没有。”

第163章弑君逼宫

谢琅点头,“去病说得对。”

“你不想养吾儿,当然说他对。”刘彻道。

谢琅无语,“据儿是您的嫡长子啊。再说他还得跟博士学习。住到这里谁教他?”

“天冷停了。开春再学。”刘彻睨了他一眼,“还有别的问题吗?”

当然有。

谢琅:“据儿是陛下的儿子,也是皇后的儿子。”

“她又不知道。”刘彻说的特别干脆。

霍去病都忍不住同情谢琅,“三叔的意思应该跟皇后姨母说一声。”

“说什么?据儿是朕的长子,朕还能害他不成?”刘彻盯着谢琅,“吾决定了,你休要多言。”

谢琅想翻白眼,“据儿要是想他母亲——”

“不会的。你这里有人玩,比宫中有趣。”刘彻伸个懒腰,“吾困了。”说着就往外走。

谢琅慌忙跟上去,“陛下——”

“不用送。”刘彻摆摆手,就往隔壁去。

谢琅嘴巴动了动,十分想骂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啊。

“三叔,权当据儿是你亲戚,堂姐或者表兄家的孩子得了。”霍去病开口道。

谢琅转向卫青,“你去——”

“我去也没用。”卫青摇头,“陛下不在宫中,我也不好进宫找皇后。”

谢琅指着东边客厅,“那就让据儿住下?”

“陛下在隔壁,据儿要是哭闹,你就把他送过去。”卫青想一下,“两天他应该不会闹。”

谢琅:“算上今天?”

“明显不算。”霍去病接道。

谢琅猛然看向他,“你怎知道?”

“听出来的。算上今天陛下会说让据儿在你这儿过一天。”霍去病接道。

谢琅不禁往上林苑的方向看一眼,“他倒是放心。不怕我把据儿教的学会弑君逼宫?”

“三郎!”卫青脸色骤变,“不可胡说。”

谢琅:“我没胡说!”

“三郎!”卫青皱眉,“我大概知道陛下怎么想的。据儿性子腼腆,陛下想改改他的性子,又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就让他在你家试试。”

这么冷的天,试出病来算谁的。还让他跟小七睡……小七才十四岁,哪会照顾他。

“没别的法子?”谢琅问。

卫青:“先试一天。说不定据儿醒来就找陛下。即便不找,明日我和去病过来,据儿也不会闹你。”

霍去病怕谢琅一气回养蚕里,“舅父说得对。我和舅父刚回来,陛下心中不想,也会放我和舅父在家歇息。”

谢琅长叹一口气,“难怪天天叫我搬过来。我一直以为他是为了自己,合着还是为了自己。”

“不是为了据儿?”小七问。

谢琅:“据儿是谁儿子?”

小七无语了。犹豫片刻,小七站起来,“我,我看看据儿?”指着客厅里的小孩。

“仲卿把他抱榻上。这边有风,别吹病了。”谢琅转向卫青。

卫青擦擦手,把呼呼大睡的大外甥放小七榻上,关上门又担心小刘据醒来看到自己在个陌生的地方吓得大哭,干脆把谢琅给小七准备的坚果拿出来,放在榻旁边的几案上。

谢琅这里的坚果连宫中都没有,小刘据看到东西就知道他在谢琅家。

卫青出去看到谢琅在灶房里,想说什么见他拿着纸包的东西,“你在做什么?”

“我和小七吃不完,给你和去病拿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谢琅用干净的麻绳把纸包系上,往北面努一下嘴,“小七在客厅写做法。”

卫青笑道,“你就没想过去城里开个饭馆?”

“开饭馆太累。需要做饭,还得迎来送往,不适合我。”谢琅心说,不知道哪天就死了,何苦给自己找那么多事。

卫青:“你这个手艺可惜了。”

“我手艺如何,旁人不知你还不知么。”谢琅笑道,“你家厨子只是不会做,有了做法,做的都比我好吃。”

卫青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去病说明日过来,并不是宽慰你。”

“行啊。”谢琅道,“你帮我烧火,明天学做红烧肉。”顺便给他家小崽子补补。

以前住在村里,谢琅想吃猪肉也不敢天天让村里人帮他捎。现在搬到这里,没了顾虑,谢琅也敢“糟蹋”猪肉。

可是谢琅担心的并不是做不成,而是今晚怎么过。

申时左右,小刘据从小七房里出来就喊,“父皇。”

谢琅故意说,“你父皇不要你了。”

“三叔!”小刘据清醒过来,“三叔,我父皇呢?”

谢琅指着未央宫所在方向,“你父皇回宫了,把你扔我家,让你跟着我。”

“好啊。”小刘据咧嘴笑笑,“三叔,我想尿尿。”

谢琅楞了一下,“据儿,你父皇不要你了。”

“我跟三叔。”小刘据不假思索道。

谢琅明白了,刘彻个厚脸皮的跟他儿子讲过,“你父皇是不是跟你说后天来接你?”

“父皇也和三叔说啦?”小刘据脱口问道。

谢琅又想骂人,难怪刘彻那么放心。

“说了。”谢琅压住爆粗口的冲动,“走吧,我领你去茅房。”

谢琅家的院子大,一个茅房在西南角,一个茅房在西北角。西北角的是几个仆人用,西南角的是谢琅和小七用。

谢琅拉着他到西南角,就开始犹豫要不要帮小刘据脱裤子。他觉得小刘据大了,六周岁了,可以照顾自己。然而,小刘据又是皇长子,前呼后拥,身边服侍的人不知有多少,极有可能不会,便盯着小刘据。

见小刘据自己动手,谢琅松了一口气。待小刘据方便好,谢琅就拉着他去洗手,然后给他涂抹面脂。

卫青和霍去病回去了,小七在客厅里看书,刘彻把小刘据放在这边的目的也不是让谢琅教他文字礼仪,谢琅犹豫片刻,就带着弓箭,领着小刘据去隔壁。

“三叔,我不回家。”到通往上林苑的小门外,小刘据攥住谢琅的胳膊把他往回拉。

谢琅倍感好笑,“我们不去你家。我们去山上,我教你认野菜,顺便打只山鸡回去,给你做鸡丝面。”

“可是我不会啊。”

谢琅摸摸他的小脑袋,“三叔会。你帮三叔拿着。”

“走吧。”小刘据推开门,就往上林苑跑。

小黄门忙不迭去室内,“陛下,三公子和皇长子来了。”

“不可能!”刘彻放下奏章,“吾了解三郎。再探!”

一炷香左右,小黄门回来,期期艾艾道,“三公子上山了。”

刘彻轻笑一声,“三郎没让仲卿把据儿送回来,就是答应了。”

谢琅说他要教小刘据弑君逼宫,并不是吓唬卫青。他和小刘据不熟,不会多管闲事。如今小刘据都住到他家了,谢琅也做不到放任不管。

谢琅和小刘据到山上就教小刘据认识可以吃的野菜野果。日后和刘彻打起来,小刘据不用东躲西藏,带人往山里一钻,没个十天半月,刘彻的人甭想找到他。即便放火烧山,也能烧月余。

小刘据不知真相,见枯萎的草还可以当药用,惊得大呼小叫,跟乡巴佬进城似的。

谢琅考虑到天气寒冷,小刘据人小腿短走不远,随便弄只野兔子就领着他回去了。即便这样,到家小刘据都累得脸通红,坐在凳子上大喘气。

谢琅把兔子收拾干净,就挂到院里的葡萄架上。随后去煮些白米汤。

米汤煮好,剥几个橘子丢进去,晚上一大两小就吃橘子白米粥。

小刘据还是第一次这样吃,砸吧着不是很热,又非常甜的橘子直呼,“三叔,好吃!”

“你三叔不好吃,你三叔做的饭好吃。”小七放下碗,“据儿,晚上跟我睡,还是跟你三叔睡?”

小刘据想跟谢琅睡,但他不好意思说出来,便拿眼睛看谢琅。

谢琅无语又想笑,这父子俩性格不一样,但一样难缠,“跟我睡啊?我被窝里凉。”

“我暖和。”小刘据指着自己。

谢琅没法拒绝了,“那就跟我睡。”

饭毕,谢琅检查一下门窗和院子,给小刘据洗洗脸洗洗脚,就抱着他回卧房。

钻进被褥的那一刻,谢琅倒抽一口气,真冷。

次日,谢琅让小七领着小刘据在院里玩,他领着三个仆人在院子里做土坯。

卫青和霍去病过来到时,谢琅已做好大一片了。

“你做这个干什么?”卫青好奇地问,“昨日我和去病在的时候你怎不说?”

谢琅笑道,“昨晚临时想到的,也不知能不能成。”

卫青一听他这样讲,就知道他不打算解释,“还要多少?”

“差不多了。”谢琅想一下,“你们就别碰了。小七和据儿在后面跟猴哥和虎子玩儿。”

霍去病很想养只老虎。猛虎大多居在深山之中,很难寻到。部分在山脚下的也不一定是母老虎,即便是也不一定有小崽子,所以他只能羡慕谢琅和小七。

“三叔,我去看看。”霍去病不待谢琅开口就往后面跑。

谢琅摇头失笑,“这个去病,都是侯爷的人了。”

“他成了大将军也是这样。”卫青发现只有三个仆人,“那两个呢?”

谢琅:“买东西去了。”数一下土坯,觉得把泥做完就差不多了,便洗洗手,对卫青说,“进屋。”

“陛下没来?”卫青进去就问。

谢琅摇了摇头,“我打算领据儿去东西市转转。”最好把长安大街小巷熟记于心。

“今日?”卫青看一下日头,“快晌午了。明日我早点过来,明日再去?”

谢琅:“明日在东市碰头。我顺便看个小店,买下来当临时歇脚的地方。”

“你还有钱吗?”卫青顺嘴问。

谢琅点头,“陛下早年赏的金子——等等,据儿在我这里吃住,陛下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第164章难上加难

卫青:“表示?”明白过来,忍俊不禁,“这处宅子是陛下命人建的。你敢找他要银钱,他就敢找你算这笔账。你是不是没钱了?”

谢琅这些年种的红薯、花生、土豆和棉花卖的钱几乎没用。盖因虎子打的野兔皮卖的钱就够他和小七用的了。

长安城寸土寸金,那笔钱不够谢琅买处宅子的,但是算上刘彻给的那笔金子足够了。更别说谢琅江山图里还有许多他没事时捏的银角子。

谢琅想说他有钱,有一座座金山银山和铜矿,“我没钱,你帮我找他要?”

“我买给你。”卫青不敢找刘彻。

谢琅:“那我就还有钱。”停顿一下,“以后不见得有。”

卫青指着洗脸台上的兔皮,“那个不能卖?”

谢琅一时忘了他家猴哥和虎子会赚钱,“机会难得,就这样放弃?”

“你去试试。”卫青往隔壁看一眼。

谢琅犹豫片刻,长叹一口气,“惹不起。进屋吧。”

“三叔,我去找父皇。”小刘据从旁边跑过来。

谢琅转身扶着他,“找你父皇作甚?”

“要钱啊。”小刘据理所当然道。

谢琅乐了,“我和你舅父说的话都听见了?我们开玩笑呢。三叔不缺钱。我们一起开的那些珍珠能卖好多钱,三叔真没钱早把珍珠卖了。”

“我和他说了,他还不信。”霍去病看一眼小刘据,“现在信了吧。”

小刘据仰起头打量一番谢琅,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谢琅弯腰抱起他,“真的。”

“主人!”

谢琅抬起头,看到两个奴仆回来了,便走过去指着板车上的排骨和五花肉,“三叔没钱会买这么多人吗?”

“好多啊。”两大块,比他还大。小刘据睁大眼睛,“三叔,我们吃不完。”

谢琅笑道:“明天吃。”

“现在做吗?”小刘据好奇地问。

谢琅看一下日头,离午时还得有半个时辰。他这边只有一个铁锅,红烧肉和排骨无法同做,“现在做。去病,你们和小七回屋。我和你舅父做。”把小刘据放在地上。

小七拉着小刘据的手,“我教你玩跳棋。”

“看着他别往嘴里塞。”谢琅连忙提醒。

小七点头,“我知道。”

跳棋是谢琅闲来无事做的。棋子没用玉石也没用家中现有的珍珠,谢琅怕刘彻挤兑他,不拿珍珠当珍宝。谢琅就找村里人要一根榆木,用榆木雕的。

以往都是谢琅和小七玩儿,然而,谢琅无需思考,小七都玩不过他。次数多了,小七就不乐意跟他玩,找谢小马和谢小牛。

那俩孩子坐不住,刚开始玩有趣,没出三次就觉得没意思,不愿意玩了。

昨日霍去病回去,小七还可惜没同他去病叔叔玩跳棋。

经谢琅提醒,小七松开小刘据就跑屋里拿跳棋。

院里无风,多云天气偶尔有太阳,三个孩子就把桌子搬出来,坐在院里玩跳棋。

卫青出来拿木柴的瞅一眼觉得很有意思,进屋就问,“三郎,那也是天上的东西?”

谢琅手中的刀歪一下,险些削掉自己的手指头,“大将军刚才说什么?”

院里的三个小孩竖起耳朵。

卫青想起他不屑当神仙,“异世的东西?”

“是的。”谢琅扭头看他。

卫青低下头烧火,避开谢琅的视线。

谢琅乐了,“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