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就不禁感叹起自己的脑袋,到底是继承了我妈。

可我妈却对我的求助嗤之以鼻:“知道找老娘我了?我干的那都是些什么事情啊!多丢你的脸啊!你现在还托我办事我多不好意思!”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看都没看我,只顾着把鸡汤小心翼翼地盛到碗里去。我终于暴跳如雷,甩手恨道:“我还真后悔自己跟你说这些!”脚步刚要踏出厨房,我又接了一句,“我更后悔瞎了眼投胎做了你女儿!”

她猛地回过头来,把刚盛满了汤的碗朝我砸了过来:“那你还留在这里干嘛?不如滚回澳洲!”

滚烫的鸡汤泼到了我的小腿上,我咬紧了牙关也没哼出半声。在她冒火的眼神中,我慢慢地扬起了嘴角,然后扶着墙慢慢地走了出去。

当晚我就收拾好了行李,只是当我坐到出租车里的时候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程程现在差不多已为人妻,实在不方便打扰。祁嘉家里关系紧张,我更不好去添乱。施维跟坤子才闹过事,我可不能去再插一脚。最后,我只能想到钟越。

凭借着我模糊的记忆,我指引着出租车司机来到了他的那间小公寓的楼下。我拖着行李包一蹦一跳地走过去按门铃,可视电话接通的时候,我还特意挤出了一张特大的笑脸。钟越打开门的时候一脸迷茫:“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毫不客气地挤了进去,一边拖行李,一边嚷嚷:“幸亏没记错楼层,我就猜你会在这里的。”

“你的脚怎么了?”他倒是眼尖,立即发现了我的异常。

我喘着粗气挪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卷起牛仔裤的裤脚,把烫得红肿的伤疤给他看:“喏!我妈的杰作!”

“你还是不是女人啊!”他不敢置信地瞪了我一眼,起身进房间里翻箱倒柜,随后拎着一个小的急救箱出来,命令我道,“伸过来!”

我的嘴角抽了抽:“不用吧…”

“你闭嘴!”他直接弯腰捞过了我的腿放在他的膝头,又小心翼翼地帮我把裤子卷好,低头轻轻地朝着我的伤口吹了口气。我顿时一哆嗦,心尖儿都在打颤。

灯光很暧昧,他手中的力度很暧昧,我们的姿态也很暧昧。我缩到沙发里偷偷地打量着他,衬衣袖子卷到手臂上,领口也松着几颗扣子,露出一对凛冽却性感的锁骨。我不由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帮我把伤口处理好之后,他犹豫着问我:“你这样能不能洗澡?”

我为了防止他的下半句是“要不要我帮你”,自己单脚站了起来,忙不迭道:“能,能,完全没问题,我可以坐着擦擦身子。”

躲到浴室里后,我的心跳都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它像生了病一样剧烈地跳动着,很强劲,很有力。我突然感觉这个心脏不属于我了,它想跳出我的身体,它想直奔另一个人而去。我慌忙按住胸口,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脸,突然觉得那个人真是陌生。从前的林乐遥,不是冷冷清清,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吗?特别是在林尚去世之后,我仿佛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有干涸的躯体,完全没有生动的灵魂。

可是镜子里的那个人,为什么还会满脸慌张,双颊绯红?

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我急忙佯装打了一个大哈欠,钟越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抬头问我:“困了?那睡吧,我去书房就好了。”

“不用。”我急忙摆手,“我去书房就好了,你别太把我当回事。”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灯光映照下的双眼居然流光溢彩。我又觉得嗓子里发干,急忙掏出行李箱里的公仔娃娃钻进书房。

我没有开灯,只是紧紧抱着那只熊,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这只公仔熊是林尚送给我的礼物,他一直说我不像个女孩,说若是娶我回家一定会被我压迫。可是他真傻,以为把女孩子爱玩的毛绒公仔和公主芭比送给我,我就能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吗?

林尚,你若是在,求你让我心宁静,不惊不怒,不悲不喜。

07

那晚我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的时候钟越已经去了公司。我在冰箱里找到了吃的,喂饱自己后便打了电话给祁嘉和程程,当晚约好了一起去酒吧。

对于我借宿在钟越家这件事,坤子显然是动怒了,看着我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林乐遥啊林乐遥,你还真是够没良心啊!你不来找我们,去他那里算什么?你又不是他真的未婚妻!你认识他才多久啊!”

我急忙搓着手解释:“这不是不方便吗,我要是去投奔你,施维也会不开心的。”

“别提她了。”坤子突然很不耐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怎么了?”我心里一紧。

他揉了揉鼻子,发起牢骚来:“她这两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老是发一些莫名其妙的火,不然就给我摆脸色,怎么哄也哄不好,我半条命都要被她折腾没了!你说她是不是提前到更年期了?可怎么她是个九零后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可是我没有办法当着坤子的面直接说出口。他那样的性子,若是知道施维为了他如此赴汤蹈火,伤了男人的自尊不说,还不知道一冲动起来会做些什么事。看着他暴躁的样子,我只能安慰道:“或许是心情不太好吧,你还是多多关心下她,别老跟她对着干了,女孩子嘛,难免有些小脾气。”

他不以为然地晃了晃脑袋,然后还是“嗯”了一声。

那晚我们玩得有些晚,等我回到钟越的公寓时,已经凌晨一两点了。我小心翼翼地用钥匙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看来他已经睡了。我换好鞋子,轻手轻脚地朝着书房走,路过沙发时却赫然看到那一道身影,吓得我魂飞魄散,捂着嘴差点要尖叫出声。

“你去哪儿了?”钟越的声音沉沉的,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我抚着胸口喘气道:“你吓死我了!我晚上去程程酒吧了,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他抬眼看了看我,站起身动了动胳膊:“怎么可能?知道你没死就行了。”说着又走到我面前,低头在我脖颈处嗅了嗅,一脸嫌恶:“浑身酒气!赶紧去洗澡!”

我应承着钻进了浴室,等梳洗完毕回书房时,却看到桌子上放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我探头朝外看去,卧室的门已经紧紧掩上,连一丝灯光都没有露出来。捧起那杯牛奶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却在舔着嘴角的时候愣住了,摩挲着玻璃杯子干干地站在原地。

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呢?我真的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但是我记得程程当初告诉我她要和北野结婚时说过一句话,她说她贪恋那种安心的感觉。

我想,这种怪怪的感觉,就是程程口中的那种安心吧。

Chapter 08.再坚硬的人,当有一颗柔软的心时,也无非是脆弱的

01

我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安安心心地躲在了钟越的小公寓里,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了,任由他们去吧,我又不是圣母,何必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我每天的事情便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懒洋洋地起床吃个早中饭,再打开电脑刷刷网页玩玩游戏,偶尔还会心血来潮搜搜菜谱,去附近的超市买好食材,在钟越回来之前钻到那间从来没有被使用过的小厨房里,抄起锅铲忙得风生水起。

我的手艺怎么样?大概有幸吃过我做的饭的那几个人会纷纷鼓起掌来连连称赞。程程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以前家里有专门的大厨,可还是在尝过我的几道小炒后差点连舌头都要吞下去。祁嘉倒没有那么震惊,说和她妈不分上下,我当然很满意她这种间接委婉的赞扬。

这十几年的下厨经历,还是多亏了那个不把我当外孙女的外婆,当我个头还不够的时候,她就已经搬了个小板凳让我帮忙翻炒菜了。她对我向来挑剔,在油烟熏染的这些年里,我的手艺自然不在话下。

那天我正在琢磨着做肉沫茄子,锅里油烟四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差点掩盖了此起彼伏的门铃声。

我关小火擦了擦手,走过客厅打开门,当看到任薇安那张好看得不动声色的脸时,我真的有一种想要钻到地缝里的感觉。

她看到我很惊讶,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暂住在这里。”我老老实实地跟她解释了一翻,她才了然地笑了。

随后的事情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当她知道我在做菜后,竟然也脱下外套跟着我钻进厨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指了指锅里的肉沫说:“在做肉沫茄子,你吃吗?”

“不太习惯。”她凑过去深深地闻了一下,这才直起身解释,“在国外待久了,倒习惯吃西餐了,不如我做份牛排让你尝尝?”

那天的晚饭便是我和她端着各自的成果席地而坐,两杯红酒搁在腿边,昏黄的灯光映得她更加妩媚动人。她晃了晃酒杯,微眯起眼睛看着我,脸颊上一抹酡红:“当年,阿越还是挺喜欢我做的牛排的,还说根本不敢相信我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竟然也能露这么一手。”

说话的时候,她的表情也有一股子沉醉的味道。我姑且当她是感情失意的人,有酒相衬之下,只能让人更意难平罢了。伸手和她碰了碰杯,囫囵一口吞下,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看来钟越他也不是那么坏的人。”

灯光实在迷蒙,我也没有看到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甘。就在我俩嘻嘻哈哈快要瘫倒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下意识便以为是钟越回来,两人齐齐回头看了过去,却看到了破门而入的纪尤熙。

她的高跟鞋还没来得及脱,看到我和任薇安盘腿坐在钟越公寓的地板上,顿时像疯了一样冲进来,一脚踢飞了还剩下半杯红酒的酒杯,然后端起地毯上的盘子狠狠地砸在地板上,嘶声尖叫道:“滚!你们这两个贱人都给我滚!”

“你他妈有病吧!”我登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扯到一旁。

她回身就甩了我一巴掌,破口骂道:“你他妈才有病吧!还没真嫁给阿越就住到他家里,你要不要脸啊!”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挣脱我之后又匆匆回身走到任薇安面前,趾高气昂地冷笑了起来:“我就说阿越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姘头呢!没想到是你啊!你这个贱人在国外好好的又回来做什么!”

没想到她二人是旧识,既然她不是专门来找我的茬,我也懒得掺和进去,揣着手在一旁观战。

然而任薇安却无视了她的挑衅,扶着沙发站起身来看我的脸有没有事,我摇摇头,她这才走到纪尤熙面前,皱着眉头一副很困扰的表情:“你是哪里来的泼妇?怎么会有阿越公寓的钥匙?哦!你是他请来的钟点工吧!”

穿着高跟鞋的纪尤熙还比任薇安矮了一个头,听到她这句话后,气得肺都要炸掉了,她瞪着任薇安奋力吼了起来:“你才是钟点工!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不认识我纪尤熙了?不认识当初阿越哥哥最疼的纪尤熙了?”

听到她这一番无力的挣扎,我真的是很努力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倒是任薇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是你啊!对对对,我曾帮阿越挑过礼物送给你,说是小妹妹过生日,实在懒得应付,我只好义不容辞帮他一把了。对了,那条樱桃项链,你很喜欢吧?五千块钱的东西而已,没想到你会当成宝。”

看着纪尤熙一副吃瘪的表情,我终于抚掌大笑,对任薇安三下五除二便搞定了这个疯子,实在觉得相当惊叹。

老实说,我真的很久没见过纪尤熙了,可今天这一面,我很肯定了她一点都没变,还跟从前一样漂亮得没大脑。

02

任薇安没等钟越回来便提前走了,临行之前还担忧地检查了下我的脸颊,叮嘱说:“等阿越回来让他帮你敷敷脸,好好让他心疼心疼。”

我想,她还真是多虑了,钟越和我的关系实在是一言难尽。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钟越才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公寓。刚一进门,便习惯性地张口要吃的。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干干答道:“没有。”

“今天你没做饭啊?”他不甘心地钻进厨房,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脸上闪过一种失望的表情。

我懒得和他啰嗦,直接开门见山:“这段时间打扰你了,我明天就不住这儿了。”

“怎么了?”他脱下西装外套走到我身边坐下,伸手按开了电视机。

电视屏幕上有五个节目主持人跟耍猴似的手舞足蹈着,我的眼神淡淡掠了过去,从他手中夺过遥控器按了静音,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这里实在太热闹了,前女友,前前前不知道前多少的女友都纷纷粉墨登场,我实在招架不起啊。”

他的眉头也拧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凝:“什么意思?”

“你去问纪尤熙啊!”我撇了撇嘴巴,又把电视机的音量调了回来,津津有味地欣赏起电视里逗猴儿游戏。

钟越倾过身子把遥控器从我手里抢过去扔到一旁,扳过我的脸质问:“她怎么会知道我公寓地址?我从来都没告诉过她!”

他的手刚好捏在我被甩了巴掌的地方,痛得倒吸一口气,却还是赌气地挥开他:“我怎么知道!她连你家的钥匙都有了!不信你去问V姐啊!我跟她吃饭的时候纪尤熙就闯了进来,真是扫兴!”

他似乎也发觉到了我方才那一个细微动作的异常,再次成功地扳过我的脸,凑过来仔细地看:“脸怎么了?”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被甩了一个巴掌嘛!早就习惯了!”我咬牙切齿恨恨道,“要是给我逮到了,我非把她两边脸都甩烂掉!”

“就你知道狠!”他捏着我的下巴摇了摇,随后瞥着我叱道,“纪尤熙都能欺负到你,你还得瑟什么?”

虽然这番话的确不得我心,但却让我听出一股埋怨宠溺的味道。看着他好看的侧脸,我赶紧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就在我反省自己怎么能自作多情的时候,他已经站起身重新披上了外套,一边换鞋一边头也不回地交代:“我出去下,你早点睡吧。”

听到门关上之后,我才盯着电视屏幕自嘲地笑了下。看!我就说他才不会心疼我,给我敷脸?做梦吧。

后来电视上演了什么,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我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缩成了一团,抱着膝盖浑然不知道时间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流淌过去。我想到了自己当初留宿在林尚家里的时候,那样理直气壮地举着他才施舍给我的两百块钱,大言不惭地问:“两百块钱可以在这里住一个礼拜吧。”

我睡在他家的客房里,其实严格来说那不是客房,而是被布置成公主房一样的卧室。后来林尚跟我解释,他妈妈原本是想生个女儿的,后来梦想落空只能自己弥补自己了。我在那样的房间里充实了从小到大以来匮乏的一颗少女心,也慢慢开始有了期待,有了贪念,有了不舍,有了在乎。

而我在这里住的这些日子,是不是那颗枯竭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复苏?那些早已死掉的期待、贪念、不舍和在乎,是不是也在我无数个梦境中悄无声息地活了过来?

钟越回来的时候,但我还是很清醒地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入定的佛像。听到他的脚步声,我的声音艰涩地从嗓子眼里滚了出来:“你去哪里了?”

我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在不久之前他就问过我,所以我便没能理解到他忍不住笑出来的声音:“你在等我?”

“你做梦吧!刚好起来上厕所!”说着,我已经站起身穿好了拖鞋,往书房走去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

“今天让你受委屈了,为了赎罪,我睡书房,你去睡卧室吧。”

我疑惑回头:“什么意思?”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了钟越脸上那片刻的尴尬,眼神飘忽了一下,便缓缓地勾起了嘴角:“我突然觉得你住在这里挺好的,又有人免费给我打扫卫生,又有免费的晚饭可以吃,更重要的是,我二叔以为我成天沉迷于儿女私情,还说我金屋藏娇,表面上天天骂我,指不定心里怎么偷着乐。所以我想不如你帮我个忙,继续在这里住,要是你觉得不好意思,那我就收你租金?”

“靠!我有病啊,我不好意思就交钱给你?”我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我没不好意思,你也别不好意思,有个免费收容所,等级还这么高,我求之不得!”

说完我已经屁颠屁颠地抱着被子直接钻进了卧室,然后又把他的枕头和被子一起抱了出来扔到了他的怀里。

03

一个礼拜的病假说没就没了,我还在为我的伪阔太太的日子恋恋不舍的时候,祁嘉的电话便打破了我的美梦:“乐遥,今天你要来上课了吧,放学的时候再陪我去医院检查下好吗?”

算来,她也怀孕两个多月了,最最危险的前三个月,她算是成功地走了一大半了。更成功的是,除了我和她的爸妈,根本没有人看出她一星半点的异常。

食堂里,祁嘉皱着眉头挑着餐盘里的菜,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我咬了一大口红烧肉,舔着油腻的嘴唇问她:“怎么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挑食?”

她白了我一眼:“你要是怀孕了我看看你是不是还能这样大口大口地吃红烧肉。”话音才落,她两条细细的眉毛又紧紧蹙到了一起,捂住嘴巴便向卫生间奔了去。

哎,我都忘了她会孕吐了。

趁着她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我加快了消灭红烧肉的速度,正在吃得浑然忘我时,第六感突然告诉我有人在盯着我。努力摆脱浑身的不适感,我抹了抹嘴巴抬起头,却在一片大大小小的脑袋中失去了焦点。

看来是自己神经失常了吧。

下午的专业课结束之后,刚出教室门,我便看到了罗颂扬。

他穿着背心短裤,手里还抱着篮球,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正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灌着水。我迅速地瞄了一眼,便目不斜视地打算从他面前走过去。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个人撞着我的肩膀冲了出去,然后停在罗颂扬的面前,口气里一片惊喜:“你来接我下课?刚刚收拾东西慢了,你没等多久吧。”

罗颂扬放下矿泉水,伸手便揽过那个女孩子的肩,俯下头在她的嘴唇上重重地压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来笑:“走,晚饭想吃什么?”

两个人的身影从我面前消失的时候,我都还在思考他在转身前迅速地瞥我的那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当然,我也不会纠结这样无聊的事,他终于放过我,我得以舒了很大一口气。

等到祁嘉准备一起出门的时候,我看到钟越的脸在车窗后探了出来,不禁抚额,我还真忘了他要亲自接我的承诺。但之前才和祁嘉约好要去找程程,他一来显然打乱了我的计划。我踌躇着走上去,讪笑道:“劳烦您亲自大驾光临,我今晚有约了。”

他冲着跟他点头示意的祁嘉笑了笑,视线迅速地回到我身上,嘴角边浮出一股坏笑:“你除了上课以外的所有时间,难道不都该是留给我的吗?”

祁嘉在身后嗤嗤地偷笑,我无奈之下,只得抓着祁嘉钻上了他的车,一起朝着程程的酒吧开去。

程程自从订婚了以后,我便没怎么见过她了,实在不知道这个小娇娘会是怎样一番模样。本打算让钟越在酒吧门口放我们下来就好,他却说要去看看他的司机生活状况如何,厚着脸皮跟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一把慵懒的女声从我踏进酒吧的那一刻飘进了耳朵里,我脚步轻快地朝着吧台走去,老远就看到程程坐在高椅上托着腮看酒保调酒。我悄悄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猛地拍了她的肩,她登时怒发冲冠,回头就要劈我一掌:“妈的!在老娘的地盘还想吃老娘的豆腐?”

幸亏我习惯了她这一惊一乍的德行,躲得及时,不然险些毁容。

等我拍着胸口连连感叹的时候,却惊讶地看到那调酒的不是平时的酒保,竟是北野!他穿着一身修身的西装背心,白色衬衫袖子挽到了了手肘处,调酒的时候手臂上露出清晰的青色脉络。我立刻故意尖叫:“哇!好性感!好男人!”

程程翻了翻眼皮子,瞅到我身后的钟越时,忍不住打抱不平起来:“当着自家男人面夸别人家的男人,你还真是绝种好女人!”说着,便又露出狗腿的笑容,对钟越说道,“这丫头让你费心了。”

钟越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笑道:“不费心,养家里挺能逗乐的,还会自己出去遛弯儿。”

我对着面前这两个双贱合璧的人,表示实在很困扰。于是转了椅子趴到吧台上跟北野搭讪:“帅哥,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

他抬了抬眼,宠辱不惊地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你才鸡呢!”程程又来了劲儿,两手撑着吧台凑到了北野鼻子底下,“你说谁是鸡呢?敢不敢当着老娘的面说说谁是鸡?”

我一身冷汗都冒了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程程几乎半跪在吧台上的姿势,还有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不知道北野是不是很后悔提出要结婚这个没有建设性的意见。

北野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波澜不惊地开口问:“你朋友爱喝什么?鸡尾酒?”那最后的“鸡”字被他咬得格外重,说完便低下头去忍不住勾了嘴角。

程程这个一根筋的姑娘愣是没听出他口里的挑衅,手脚麻利地爬下吧台对北野勾了勾手指说:“给乐遥来个甜百利,她只爱那个,祁嘉就果汁吧,她不沾酒。”说罢,又眉飞色舞地凑到钟越面前,“钟大帅哥,您喝什么?”

“Whiskey就好。”钟越显然看戏看得正不亦乐乎,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

04

钟越显然是玩乐场的高手,玩个骰子也能把我喝趴下了,程程一直在旁边挤眉弄眼,暗示他心理不能这么阴暗,想趁人之危从来不是君子所为。他倒是丝毫不在意,扬扬眉毛不以为意道:“我试试她的酒量,以后带上酒桌心里就有个谱儿了。”

我打了个酒嗝,手舞足蹈起来:“谁跟你上酒桌!别,别瞎说!”

他抓住我胡乱挥舞的手紧紧握到掌心里,冲着程程和北野昂了昂下巴:“你姐们的婚礼啊,你不上酒桌?”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程程已经凑了过来:“别介,我跟北野商量好了不办婚宴的,我没打算让我爹妈知道,他也没爹妈了,我们准备去旅游结婚,你说洋气不洋气?”

北野点了点头,又开了一瓶啤酒递给钟越:“嗯,正准备向你请假,老板准了吧。”

“得!我老头死了以后你基本上就没怎么上班了吧,我有手有脚的都自己开车,不然你能闲着到这儿来当兼职酒保?”

婚假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程程翌日便张罗着要去哪里度假了。她初中的时候全国几乎就跑遍了,高中三年也是经常翘课,全世界飞来飞去,眼下想要找出一个非同寻常的结婚景点来,她还真是愁白了头。

在开了好几次集体会议之后,坤子偶然提出来,“乐遥她们不是要放暑假了吗?当时不是说高考结束之后咱一起出去玩吗?结果她直接飞澳洲了,这计划就不得不搁浅了,不如我们陪着你一起结婚?”

这个主意一呼百应,程程乐得嘴角都要咧到眉毛上去了。倒是祁嘉在一旁苦了脸,偷偷抓着我的衣角,嘀咕道:“我怎么能跟着你们到处跑啊?”

我想想也对,但如果单单留下祁嘉一人,也实在太遗憾了。衡量许久,我咳了咳嗓子提议道:“去避暑吧,别爬山,有个河就行,咱休养休养。”

于是一锤定音。

离放假还有半个月,两个星期的课让我有点难以煎熬,倒是罗颂扬时不时地搂着不同的女人在学校走来走去,让我觉得还有那么一点津津有味的八卦可聊。不得不说,班里的同学都对我抱以同情,其实我也挺同情我自己的,仿佛自己在他这部戏里的角色比钟越的那部里更龙套。

那天我正陪着祁嘉在学校外的小服装店里挑宽松的不显身材的连衣裙,刚刚走出店门,就看到罗颂扬那辆拉风的跑车“哧——”一声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正在思考他是恰好停在这里,还是特意停在我面前的时候,又看到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孩子蹬蹬蹬地上了他的车。我吐出一口气,拉着祁嘉扭头走向另外一条路,而他也踩了油门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