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瑶:“留级了好几回,她爸妈看孩子学习不行,整个特长吧,就让她学跳舞,结果跟教她跳舞的老师搞一块去了。”

沈飞:“嚯,练劈叉去了。”

何斯野这时踹了沈飞一脚,沈飞被踹得一趔趄,瞅一眼单纯的颜兮,冲何斯野点点头,表示不瞎说。

姚瑶:“我跟你说啊颜颜,这他妈的就是恶有恶报。”

沈飞:“怎么说呢?”

姚瑶:“她没让颜颜看成姥姥最后一面,她活该啊!”

沈飞:“那是活该。”

姚瑶话头一转:“学神,这事儿是不是您搞的啊?”

沈飞还继续捧哏,“多新鲜啊。”

何斯野没理这二位,利落漂亮地翻着串。

姚瑶继续道:“学神没搞她,肯定也是有人搞她,不管谁搞她,大家都乐得开心看热闹。”

这回换沈飞逗哏:“应该弄个现场直播啊。”

何斯野忽然放下串,双手捂住颜兮耳朵,颜兮困惑地眨眼。

姚瑶捧哏,“怎么说呢?”

沈飞:“带劲儿啊,俩人都是跳舞的,那画面颇有艺术感啊。”

姚瑶:“您说谁?没听明白呢。”

沈飞:“我说那舞蹈老师搞她的现场直播。”

姚瑶收尾:“去你的吧!”

一场相声到此为止,周围响起大笑的哄声和啪啪的掌声,还有人喊了声“爽”!

颜兮本来听见王欢被退学的事儿,心情还有些复杂,这么被俩人逗乐,顿时拨开云雾,权当听了场跟自己没关系的相声。

人来齐了,烤串也装盘上桌,开啤酒,点蜡烛,一起给沈飞唱生日快乐歌,沈飞没出息,抹了两把湿乎乎的眼睛。

姚瑶捧场伺候局子,男生喝酒,女生喝饮料,玩数字七游戏,输了的喝酒唱歌表演。

热闹的沙滩上,浪花朵朵,海浪声像风声,吹开了当下少年们所有的烦恼,各个眉开眼笑地疯闹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还有五彩的笑声,融入闪着金光的潮海里。

拆礼物的时候,沈飞着重拆何斯野递过来的盒子,他打开,顿时一阵惊呼,过去要抱何斯野,被何斯野一脚踹开。

沈飞收到的是一块手表,看着就很贵的那种,沈飞爱不释手地瞧着。

“好了好了,该拆我的了。”姚瑶说。

沈飞戴好表,拆姚瑶的,“卧槽,就一对耳塞?街边买的,五毛钱一对是不是?”

姚瑶耸肩,“礼轻情意重啊,你不是说烦那谁哭吗,正好。”

沈飞失望透顶,又拆颜兮礼物,“哆,哆,哆啦A梦?”

“我希望小飞哥以后什么都有,”颜兮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太会送礼物,就是这个意思……”

沈飞笑,“那完了,你哥六月八号生日,你是不是得送他笔记本啊?让学神多做题?”

颜兮连忙说:“没有没有。”

“你这表情是已经准备好了?是什么啊?”

颜兮张嘴就要回答,“是……”

何斯野打断道:“你生日是七月七号吧?”

颜兮没想到何斯野会知道她生日,茫然地点头,沈飞却嘿嘿笑了,想起上回陪四爷买芭蕾舞鞋和MP3。

众人吃的差不多了,又开始新的一场水枪大战,十来个少年在海岸沙滩里无所顾忌地大笑着风跑,一枪又一枪的水流在空中和人脸上交会,向瀑布一样落下,各个都被浇成落汤鸡。

渐入傍晚,少年们的衣服已经吹干,坐成一排,望着火红的霞光与落日,唱着歌,陪着沈飞许下生日愿望。

彻底入了夜,三三两两地开始放孔明灯,姚瑶本想和颜兮一起写愿望放孔明灯,奈何俩人都不会,只得何斯野和沈飞一人带一个,沈飞带姚瑶,何斯野带颜兮。

姚瑶终于躲开了何斯野跟颜兮,小声问沈飞,“我还听说个八卦,学校都知道四爷打架的事儿了,不知道是哪个□□崽子告的状,对他出国有影响吗?”

沈飞比划着“嘘”,“应该没啥影响,他三月份就拿到通知书了。”

“那你‘嘘’啥啊?”

“就觉得像悄悄话么。”

“您这……”

颜兮蹲在地上给薄薄的孔明灯身上写字,抬头看见何斯野双手插兜,敞开的衬衫被风吹得轻扬,周围漆黑,他却仿佛自带光芒,周身有种柔和的光。

而且他好像没有要往孔明灯上写字的意思。

颜兮仰头拽了拽他衬衫,“小野哥,你不写吗?”

何斯野垂眉看她,“没什么好写的。”

颜兮想了想,小声问:“那,你要不要看看我写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啊宝贝儿们!!!!!!!!!!

今天这章看得高兴吗!!!!!!!!!

感谢小马儿崽崽投的地雷!破费辣!!!

第21章

远离商业区霓虹灯的沙滩,入夜后变得漆黑,头顶弯月悬挂,也只有微弱的月光。

海浪声在静谧的沙滩边格外清晰,浪击呼啦声和海风呼呼声,声音入耳,波涛汹涌。

在这漆黑的岸边,海浪声下,要站得很近才能看清楚对方的表情,听到对方的声音。

颜兮左手捂着孔明灯一角,凑近何斯野身边,举起孔明灯纸给他看。

颜兮的字迹很秀气,还很小,一个方格只占下半部分的那种的小,她不会连笔,一笔一划干净工整:希望小飞哥以后每天都快乐。

后面还有一个不太好看的笑脸。

何斯野一瞥她捂着字儿的左手,评价她右手边的字,“沈飞如果天天像你画的笑脸这样笑,你这就是诅咒成功了。”

颜兮肩膀一塌,“我画得有那么丑吗。”

她画画确实不太好看,可也没那么难看吧。

何斯野看她此时的表情和她画的笑脸倒是像极了,被人否定后苦兮兮的难过。

他斜睨着她,“不丑,就是像丢钱了。”

颜兮:“……”哪有那样啊。

她做最后反抗,“丢的是假|钱的话,应该也没那么难过吧?”

何斯野被颜兮的小聪明逗得抬了下眉,指着那边已经撑开孔明灯点着蜡烛的沈飞,“去要打火机。”

颜兮听话地去要打火机,何斯野垂眉看她刚才左手捂着的字:希望小野哥梦想成真。

后面跟着的是和沈飞同款丑笑脸。

这个小丫头,还不知道他梦想是什么,就希望他梦想成真。

沈飞放飞孔明灯后,不给颜兮打火机,逗着她转圈跑,蹦高了抢,她抢不着,急得喊姚瑶帮忙。

何斯野笑意从眼里向外溢出到翘起的眼尾,写下一排旁人认不清的潦草连笔字:小可怜别再哭了。

海滩上,为沈飞过生日而放的七八盏燃亮孔明灯,载着十多个少年单纯洁澈的希望,徐徐飞上夜空。

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与宏壮辽阔的夜空中飞翔,逐渐变远,变成一颗颗闪烁璀璨的星星。

少年们仰头久久地望着,脸上洋溢的笑容干净青涩如花,温柔和煦若春风,明朗炽热似骄阳。

*

何斯野按时上课和参加高考,何正东和钟芸芸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只要他不干别的,就一如既往支持。

他和沈飞被分到同个学校,和他们毕业的高中正好一南一北,高考前一天,俩人去住考场附近的宾馆,同时关机,打算两天试考完再回家听家人唠叨和过生日。

方然是校长,铁定要去学校忙了,杨锋周六上午去了趟实验室,家里就剩颜兮,颜兮坐在窗前看书学习做题,时不时咬笔发呆,琢磨着小野哥高考能比全省第二名高出多少分。

杨锋下午忙完回来,给颜兮买了好些水果和好吃的,路上到处都封路堵车,他绕了好几圈,磨磨蹭蹭地终于快到鹿儿湾了,车变得少,他踩油门加速,从30迈变到60迈,浑身舒畅不少。

快到胡同口时,忽然冲出来一个打电话的女人,他连忙踩刹车,冲力变小,还是没躲过,撞倒了女人,她电话被撞飞,一个老式键盘手机撞到马路牙子上,后盖和电池被撞出去。

杨锋立即下车寻问情况,女人却自己爬起来了,看都没看杨锋,低头摁手机:“我没事我没事,您开车走吧。”

杨锋追问:“您真没事儿?撞到您哪儿了?用不用去医院?”

女人看似很急,“我真没事儿,我这儿着急找人呢,大哥您走吧。”

杨锋不是撞着人就跑的人,“那我给您留个联系方式,如果哪不舒服,您给我打电话。”

“不用不用,真不用,我真没事儿。”女人开机继续打电话,对方声音小,她对着电话喊,“喂,您现在能听见了吗?您刚才说鹿儿湾多少号?三十几?三十四,好好好,我知道了,谢谢您了。”

杨锋闻言仔细端详着女人。

女人身材微胖,穿着牛仔服和运动鞋,一个黑色双肩包,握着手机的手背粗糙干裂,看着很像从外地来投奔亲戚的人。

杨锋视线逐渐上移,看清楚了女人的脸,他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的惊讶,继而回家陪颜兮的兴奋劲儿逐渐消散,嗓子一瞬间也哑了,“您,是找颜兮吗?”

颜手洗完内衣裤,看完书,拿水壶挨个房间浇花,窗外阳光大,她眯眼扬脸,被太阳晒得舒服得弯起嘴角。

看见书房里烟灰缸里有好几根烟,她拿笔写纸条:吸烟有害健康。再画个笑脸。

冰箱上贴了个方然留的纸条:不准偷吃雪糕。后面方然画的笑脸跟颜兮画得简直一模一样。

颜兮笑了声,拿出雪糕吃。在方然纸条前面加上“大人”俩字,就变成了大人不准偷吃雪糕。

吃完雪糕手,颜兮觉得冷了,拿出暖手宝,插上电,侧耳听里面的咕噜咕噜声,又看粉色暖手宝上面的小兔子,托着下巴又了笑起来,回想着小野哥送她暖手宝的那天。

他将暖手宝装在——

“丫头——”

院子里的一声喊,打断颜兮才开了个头的回忆,她笑着跑出去,“叔——”

颜兮停在院子中间,望着和杨锋站在一起的女人。

她们有相似的面容轮廓,相似的眉眼,但她皮肤很粗糙,眼泪在那粗糙的皮肤上划过,那张脸充满了痛苦的悲伤,和重逢的喜悦。

“小,小姨?”

田薇泪如雨下,跑过去一把抱住颜兮,才叫了一声“颜颜”,就放声痛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紧紧抱着颜兮。

她来晚了,她走了八年,姐姐和姐夫五年前没了,妈在两个月前也没了,还让颜兮受了五年的苦,她来得太晚了。

田薇哭声里是失去亲人的悲痛,不知道亲人过世的悔恨,还有对唯一在世亲人的心疼。

颜兮脸埋在小姨怀里,嘴唇一直在抖,全身都在抖,闻着小姨身上和妈妈几乎相同的味道,就仿佛埋在妈妈的怀里,从低声啜泣,到哽咽,到嚎啕大哭起来。

她挨了无数次打,她经常没饭吃,她捡了三年矿泉水瓶,她守不住自己的家,房子被姑姑和姑父卖掉,连一直陪着她的姥姥也保护不了,和姥姥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所有委屈痛苦难过全部爆发,哭得失控,哭得泣不成声。

隔壁钟芸芸和何正东听见动静,连忙跑来看怎么了,就看到颜兮被一个女人拥在怀里,俩人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钟芸芸担心地看向杨锋,一米九魁梧的杨锋靠着枣树,突然之间变得单薄了许多,他低着头,久久没说话。

田薇一星期前,回老家看妈妈和姐姐,才得知姐姐和姐夫地震遇难,姐夫的妹妹来接走了一老一小,把楼房和陶瓷厂都卖了。

两天前找到姐夫家大院,得知母亲去世,外甥女被收养,辗转找了许多人,直到此时才找到颜兮。

俩人哭得都脱力了,才渐渐止住哭声。

杨锋这时才上前打扰,“进屋里休息休息吧。”

田薇摇头,和颜兮像极的眼睛哭得通红,“她叔,可以带我去墓地吗?看看她姥,上柱香。”

方然在学校,杨锋怕方然分心,没打电话告诉,带两人去墓地。

回到大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方然回来了,也已经哭过,指着她做的一大桌子菜,红着眼睛招呼田薇,“快来吃饭吧。”

院里的大圆桌上,方然和杨锋,钟芸芸和何正东,还有颜兮和田薇,六个人情绪复杂地吃着饭。

颜兮低头吃饭,田薇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感谢着这两对夫妻对颜兮的照顾。

方然嗓子沙哑,“这孩子可怜,还学习那么好,我们俩是真喜欢她,和她在一起这一年,真的很快乐。”

颜兮没注意听,还觉得不真实。

她想过很多次小姨来找她的画面,在姑姑家那五年,她想象了五年,直到看见小姨这一刻,她发现她根本不在乎小姨是不是开豪车来接她的,一点都都不在乎,只知道她还有亲人就够了。

田薇两行泪落下,她犹豫着,哽咽着,说出了她必须得说出的话,“她叔,她姨,我真的很感激你们对她的照顾,我是她亲小姨,我想……”

方然忽然站起来给田薇夹菜,含着泪说:“多吃点,这一路累了吧,吃完早点休……”

杨锋按住方然的手,叹道:“接受吧,逃避不了。”

颜兮感觉到桌上气氛的变化,怔怔抬起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田薇眼泪不住地流着,“对不起,我知道您二位这一年对颜颜真得很好,你们真心待她,是她一辈子的恩人,我这么带走她实在不厚道,但是真的对不起,我想带她走,我是她亲人,我没办法再一次把她扔下,我做不到一个人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颜兮手里筷子掉到桌上,叮咚慌乱作响。

钟芸芸也眼里含泪,揉了揉颜兮脑袋,“小兮,你怎么想?”

颜兮眼神空洞,茫然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看着方阿姨和杨叔叔,他们对她太好了,她不舍得就这么走了,可是另一边是她小姨,是她最后一个亲人。

杨锋将泪流满面的方然搂进怀里,叹道:“丫头,和你小姨走吧,等你长大,记得回来看看叔和姨就行。”

方然抓着杨锋的衣服压着声音抽泣。

钟芸芸看方然哭,她也忍不住哭,何正东拍了拍她肩膀,问田薇,“哪天走?在这儿玩两天再走吧?”

田薇摇头,“明天早上就回了吧,我家那边还有急事,一直在催我。”

颜兮双手紧紧抓着衣服,明早就走了吗?

她呼吸变得急促,“小姨,明晚走行吗?”

田薇问:“颜颜还有事吗?”

颜兮看着钟芸芸,急切地说:“我,我还没跟小野哥道别。”

钟芸芸向田薇解释,“我儿子,今天高考,明天下午考完,俩孩子这一年一直一起上学放学,玩得很好。”

田薇眉头皱得很深,为难地说:“那好吧,最晚明天晚上必须得走了,我后天必须到家。”

微顿,田薇揉了揉颜兮脑袋,“给叔叔阿姨磕个头吧。”

杨锋忙道:“别别。”

颜兮紧紧咬着嘴唇,低头起身,退后,瘦弱的身体跪在院子中央,不发一言地给方然和杨锋磕头。

每一次额头触地,都是重重的响头,声音震得人心痛。

三个响头后,她伏在地上没有起身,额头磕出了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一滴又一滴的眼泪砸到地上。

当晚,颜兮窗前的灯彻夜通亮,和叔叔阿姨道别,和小姨聊这些年的事情,小姨累了睡着后,她坐在窗前写信,写给小野哥的。

她有很多话想和小野哥说,很多感谢和抱歉,很多话她当面说不出口,就用写信的方式告诉他。

从认识他开始,她被同学欺负,她被姑姑和姑父欺负,她姥姥去世,每一次,都是小野哥在保护她。

她都知道的,小野哥一直都对她那么好。

窗外一轮明月,月下低泣的女孩儿,舍不得帮助她很多次的小野哥,舍不得要好的朋友,舍不得叔叔阿姨,一个又一个舍不得,汇聚成一滩眼泪,在月光下晶莹闪烁,那么悲伤。

翌日清晨,田薇去火车站买票,颜兮去姚瑶家和姚瑶道别。

中午颜兮回家,才进院子,田薇急急地喊,“对不起颜颜,车次就上午一趟和下午两点一趟,咱们不能晚上走了,现在就得走了。”

颜兮呼吸顿急,“我还没跟小野哥道别啊。”

她一直记得何斯野那个出国的好哥儿们和何斯野不告而别,何斯野到现在都还生气,甚至都不接那人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