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就在体育课后,饿得狠的元宵根本顾不上刚在地上做好俯卧撑的小脏手,就把温阿姨为她在金茂君悦精饼屋买的巧克力碗拿出来,打开捞起蛋糕直往口里塞。

这时帅克回来了,元宵热情地把巧克力碗上的巧克力片拔了一片递过去,“你吃不?我切一半给你好不?”

帅克默默地把头扭向窗外。

元宵“切”一声,把巧克力片塞进自己嘴里,还赶在上课铃响之前,狠吃两口蛋糕。于是新问题出现,她吃得满手油腻腻,拿餐巾纸又没法擦干净,而上课铃响了起来。

帅克在起立之前给她塞了一张湿纸巾过来。

手和嘴是擦干净了,但因为吃得太快,她又被噎到了,不停咽口水。在老师转身写黑板时,帅克又递过来一瓶农夫山泉,低声说,“我没喝过。”

元宵如遇甘泉,也低声说,“喝过也没关系,我又不会嫌弃你的。”她迫不及待扭开盖子趁老师没转身过来猛喝两口,终得救命。

元宵想着想着,不自觉就打开淘宝的页面,不自觉就在搜索栏里打下“舒适达”三个字,不自觉就找了一个卖家下了一单。

在临睡前,她对自己摇摇头,“跟帅克相比,我这个女人简直活得太粗糙了太粗糙了!”

她躺在床上深深两个呼吸。

帅克经历那样的遭遇,还能生活得保持以往一贯的质量,她又干嘛要对她的影帝爹和作家妈诸多要求呢?她对自己说:“我真是一个吃饱撑着就会矫情的人啊!”

自认矫情的元宵第二天清晨醒过来,在手机上翻到她的陶然哥哥发来的短消息。

“我和同事今天下午拜访你们院长合适吗?”

她想,啊,这太快了!

随后想,啊,这太好了!

元宵火速刷牙洗脸,今天在以往潦草的保湿霜之后加了隔离霜、粉底液、散粉、眼影、睫毛膏和腮红的程序,然后用电吹风把头发整理得非常妥帖,洒上甜蜜的Miss Dior香水,最后换上非常贤淑非常日韩,日韩到偶像剧专用服级别的粉色连衣裙。

她天生有她爹妈收拾得自己明艳照人的本事,照了镜子就会佩服自己化腐朽为神奇的天生神力。元宵很满意地在穿衣镜前转个圈,不要脸地在心里头夸自己,跟那个人比优势就在青春逼人嘛!优势就要好好利用!

元宵自信满满乐滋滋地下了楼。

帅克还没去上班,大清早的正在客堂间里拖地板。

元宵差点被长裙绊到。

好自觉的房客,居然在拖地板!

帅克拄着拖把把头抬起来,目光调到元宵身上,停了一会儿。他才说:“哟,今天是白骨精要去吃唐僧肉吗?”

气得元宵三跳两跳蹦到他面前,“这是和房东说话的态度吗?”

帅克把拖把收起来,“你一个人民教师打扮成这样去上课合适吗?”

元宵往灶披间里走,“我的孩儿们可喜欢了!”

“香水会让儿童有破坏欲。”

元宵在灶披间里看到灶台上搁着三文鱼腌肉三明治,量很大的样子,而她的裙子的腰围很紧,如果小肚子凸出来就不偶像剧了。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决定只喝一杯牛奶就上路。

“减肥?”帅克问。

元宵艰难地点点头。

帅克的目光往她胸前溜了一溜,“已经够贫乏了,再减就得减没了。”

元宵咬牙切齿地怒了,“你是不是欠揍啊?”

帅克握拳竖起大拇指,指指身后的挂钟,“要迟到了。”

一句话让元宵气冲冲地拎着包走人。

但是,事实证明,帅克的话不幸言中。

谁教陶然哥哥要下午才过来,谁教她元宵上午有两堂课,其中一堂是讨论课。班级里有个叫丁丁的小姑娘请了一阵病假,元宵就在这堂课上同小朋友们商量去探望她的事情。

捣蛋鬼佑佑一直同丁丁很要好,讨论这个事情可积极了,猴在元宵跟前不停出着体贴的又天马行空的小主意。

“丁丁想吃小笼包,我们包很多很多小笼包带给她好吗?”

元宵想,别说你们,就是我也不会包啊。她说:“我们可以买小笼包给她吃的。”

“丁丁还喜欢吃很多好吃的,我们都带给她!”

“你知道还有什么吗?”

可是佑佑的思维一下又飘忽不定起来,窜到另一个方向去,“丁丁喜欢听广播,她喜欢那个好吃的节目的阿姨,我们把那个阿姨也带过去!”

元宵不动声色地把佑佑揉她裙子的小手拿开。这裙子质地轻薄,被佑佑这没轻没重的小手揉起来就起了皱。

离开她裙子的佑佑的小手又摸到了她头发上,凑过来嗅了嗅,对着其他小朋友说:“汤圆老师香香的!”

这下可炸开锅了,其他小朋友被佑佑一提醒,纷纷凑到元宵面前来,有捧着元宵的头发闻的,有抓着元宵裙子闻的,把她像汤圆一样推来搡去。

元宵一贯的主张是任孩子们自有发挥,以往孩子们拥着她在她身上蹭她从来不在乎,好欺负得很。但那是穿着运动服的以往,今天身上穿得不一样。

她轻手轻脚推开身后这个,抱开身前这个,把又重新拽住她裙子的佑佑的小魔爪拿开,这都费了老大少功夫。

好不容易把扒在身上的小魔鬼们都扒拉开了,佑佑的姐姐佐佐兴冲冲拿过来一杯她刚刚学会冲调的饮料,“汤圆老师喝阿华田。”

话才讲完,热心请老师喝饮料的小姑娘没跑稳当,一个趔趄摔到了元宵的腿上,一杯阿华田直接泼上了元宵。

这时,传达室的李大爷出现在教室门口,对着一头乱发、一身阿华田的元宵说:“元老师,有人找你。”

☆、同居密友(五)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毕。

一身阿华田的元宵嚷:“啊,不会吧?这时候?”

李大爷笑咪咪,“他说姓陶。”

“天哪!”元宵继续嚷。

李大爷笑咪咪,“他说来早了。”

元宵低头看裙子,无语要落泪。佐佐被自己的失误和元宵的表情吓得不知所措,抱着杯子,小脸泫然欲泣。

元宵给佐佐一个拥抱,“你真厉害,都会自己冲阿华田啦!”

佑佑抱住姐姐,对小朋友们自豪地说:“我姐姐都会冲阿华田啦!”

小朋友们一哄而上,“佐佐会冲阿华田了呀!”

气氛又像小鸟巢穴一样活跃。

元宵垂头丧气走到门边。

李大爷竖起大拇指,“元老师是咱的好老师。走,大爷那儿有衣服给你换。”

“啊?”元宵大惊讶。

李大爷解释,“是我孙女儿的衣服,我拿过来帮她洗的。她十七啦,身高和你差不多,我看你能穿。”

李大爷好心地把元宵的客人带去了会客室,再好心地把门房间里存着的孙女的衣服拿给元宵。总之李大爷的好心让元宵面对他孙女的校服时不能有任何意见。

她换上胸前印着校名的宽大的白色T恤和绿得同青菜一样肥大的校裤出现在陶然的面前,第一眼看到的是同陶然一起出现在会客室的女人。

女人身着性感的白色斜露肩连体裙,裙子长度到膝盖上头三公分,露出漂亮修长的小腿。女人的头发留到肩上一点的位置,剪烫得时尚而柔顺,染成性感的浅栗色。女人白肤细眉大眼,眼下有性感的卧蚕。以及她的唇形也很性感,涂大红色真正是个烈焰红唇。

以上种种的女性的性感都不是重点中的重点,重点中的重点是——元宵认出她是陶然吻过的那一个。

瞬间被枪打中就地阵亡就是元宵此时此刻的感觉。

可是陶然哥哥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他站起来同她打招呼,“元宵,你好。不好意思我来早了。”

元宵只能傻笑着摆手,“呵呵呵呵,没关系没关系,我才下课。”她瞄一眼性感女人。

对方朝她颔首微笑。

元宵想,反正已经阵亡了,矗在此地就太不知趣了,她说:“我去找我们园长来啊,你和她谈吧?”

陶然说:“好,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李大爷把蔡园长请了进来。蔡园长箭步上前,同性感的女人握手,“简单,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叫做简单的性感女人同蔡园长拥抱,一看就是善于交际的样子。

蔡园长看到陶然,问简单,“这位是你们‘慈善爱基金’的同事?”

简单说:“哦,不是。这位陶先生碰巧同我一起过来。”

元宵吃了一惊,继而仔细发挥观察功夫,发现陶然哥哥和性感的简单之间相隔了应该有一米半,根本不是亲密的距离。

她笑嘻嘻恭敬地对蔡园长说:“园长,陶先生是利华美洁的,他们想请我们园的小朋友做个试吃的活动。”

陶然递上名片,蔡园长瞥一眼他的头衔,肃然起敬地同他握手寒暄。

在诸位落座的时候,蔡园长看到了元宵身上的校服,好生奇怪,“你怎么把‘市三女中’的校服穿身上啦?”

元宵习惯性同胖墩墩平时待她也挺敦厚的园长腆着脸皮耍着嘴皮,“纪念我没考上美帝国务卿希拉里访问过的名校呀!这就跟望梅止渴是一个意思。”

陶然绷不住笑了,简单也笑了。

那之后就基本没元宵这个中间人插话的份儿了。

因为蔡园长同简单是认识的,同陶然是不认识的,所以本着礼貌原则,正事由陶然起头讲。陶然把来意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和他同元宵讲的是一个意思。

讲完以后,他转过头望一眼简单,元宵也跟着望向简单。

陶然补充了一句,“简小姐是我司前同事,她现在管理的‘慈善爱基金’正要做个自闭症儿童和正常儿童的交流活动,想要和贵园谈这个活动。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她的活动和我司的活动可以一起做。”

简单的柳眉微微跳了一跳,红唇抿了一抿,被元宵看到了。

简单说:“这——”

她的话被陶然果断地打断,“你不觉得这么做活动会更有意义吗?我相信自闭症儿童也期望看到饼干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蔡园长不明真相地敦实地就拍了一记手掌,“好事儿啊!我大力支持大力支持。”

元宵差一点扶额,她朝蔡园长使个眼色。心想,这蔡园长平时很有些精明之处,怎么就看不出来简单小姐对这个建议根本是毫不知情且很反对的模样呢?

精明的蔡园长没看到元宵使用的小眼色,她转头对元宵说:“元老师啊,既然你介绍陶先生来的,那么这个活动就你来负责吧?”

元宵就地站起来,“不会吧?”

蔡园长对陶简二位说:“我们元老师虽然年轻,做这些活动的经验不足,但是有活力脑子也好使,这回正好可以跟着二位多学习学习。啊,我看时间不早了,我请二位吃顿便饭。我们园的食堂大师傅手艺很好,是从香港利苑里头挖来的名厨,善于营养搭配。两位都是这方面的专家,正好给我们指点指点。”

简单的眉毛又跳了一跳,陶然看着她,又一次果断地说:“好啊,叨扰您了。我想简小姐也不会有异议。”

元宵真想对着她的陶然哥哥的耳朵叫,你没见人家一脸不愿意嘛!

蔡园长站了起来,陶然跟着站了起来,可是他站到了简单的左边。

最早就站起来的元宵看见了,她看见了简单站起来的瞬间,她的脸庞同陶然的脸庞靠得很近。这是简单的无意,这是陶然的有意。他的有意让她无意将他们的唇的距离拉近。

就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元宵看到她的陶然哥哥差这么一点点又要同别的女人接吻——也不能说是别的女人,反正和上一次是同一个女人。

这就叫完败!

元宵在这天下午垂头丧气地穿着“市三女中”的校服手里挽着日韩偶像剧的粉色裙回到家里。

她在洗裙子的时候叹了三回气,“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拿着拧干的裙子去晒台晾干,路过沙发时,又嘟哝一句,“蚂蚁坐沙发,智商很优良!”

元宵敲自己脑门,受的刺激有点儿大,都快得了帅克给她假造的焦虑症了。

晒台上头的晾衣杆整齐地支撑在那儿,就像棵雪松一样挺拔。

元宵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把明明昨晚就寿终正寝的晾衣杆研究了一番:锈掉断裂的那一段用铅丝牢固地扎在支架上了。她用手用力拉了拉,实践证明铅丝捆得很牢,让她可以放心地把裙子挂上去。

帅克真是值得表扬!

元宵回到自己的房里,转脑就把帅克抛开。她拉开抽屉,翻出唇膏,十几支,全是裴智慧买的。

裴智慧理论:满十八岁就要有女性本能,知道怎么选一支合适自己的唇膏。

元宵十八岁就认为自己适合淡粉色,可是——她扭开了大红色的唇膏盖子,往嘴唇涂上去——没有比简单涂大红色更好看——可是看上去还是不错的。

她对着镜子撅着嘴,怎么看怎么臭美,怎么想怎么郁闷。选一支合适的唇膏太难,太需要别人给与她中肯的意见。

所以帅克回来的时候,元宵特地跑下楼问帅克:“作为一个男人,是不是对这种颜色的口红会有莫名其妙的感觉?”

帅克上日班一般五点下班,去菜市场溜达一圈六点半可以到家。此时夕阳正好,余光洒向天井,洒到眼前的女孩脸上,他看到眼前女孩唇上的红赛过夕阳红。

帅克定了个神,才说:“你问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问题?”

元宵穿着女中校服叉着腰杵在客堂间里,她是带着稍微凌乱的心情和做市场调研的期望,想得到帅克的答案。她说:“哎,你就回答一下我呗!”她蹦到帅克面前去。

帅克手里的塑料袋里有一尾刚买下来的鲜活青鱼,“扑啦啦”地正在跳动。

元宵就像他手里塑料袋里刚买下来的青鱼,“扑啦啦”跳到他的面前来——唇上颜色还这么鲜红欲滴。

他说:“要我真实的意见?”

她答:“必须真实。”

帅克把头低下来,眼睛很亮,眼神很专注,似乎是真心想要观察她的口红颜色的样子。

他的气息近在面前,同记忆中的没多少差别,干净的肥皂味,可见他是不抽烟的。此刻的他应该手里提了水产品,有一点点水腥气。

可是他的气息重过水腥气。

元宵有点儿不自在,痒痒的,不知身上哪块儿在痒。她抬起左脚想要搔搔右小腿,左脚踢到湿漉漉的塑料袋,塑料袋在蠕动,吓得不明真相的她立刻收住左脚贴在右小腿没有即刻放下。

金鸡独立的元宵重心一定不会稳当,重心不稳当的元宵晃了两晃,尚不及反应过来,她就顺着重心的放心摔到了帅克身上。

帅克腾出一只手从她咯吱窝下穿过,揽住她的胸背。

元宵大叫:“这是什么?”

“青鱼。”他说。

“你要做什么?”

“水煮鱼。”

元宵吞了吞口水,真心实意地,“好期待。”

定过神,她才发现,抱着她的帅克的脸离开她只有两公分,简直就是鼻尖对着鼻尖,嘴唇对着嘴唇,胸脯贴着胸脯,她几乎都可以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他们几乎在用能够接吻的距离拥抱在一起。

这太意外了!

如此近的距离,她可以看清楚他麦色却很细腻的皮肤、疏淡却很有型的眉毛、狭长却有美好弧度的眼睛、还有——挺翘的角度十分漂亮的嘴唇。

他的嘴唇居然这么好看,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元宵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看在帅克眼里,就是她粉嫩的舌尖俏皮地掠过红艳的唇。他的手臂不自觉就收紧了。

元宵不自觉地问:“帅克,你KISS过吗?”

帅克也是不自觉地问:“汤圆儿,你呢?”

元宵摇摇头,“真心失败啊,我长这么大居然还没有KISS过。话说KISS底是什么感觉呢?”

她的心头掠过陶然和简单。暧昧的接近和强势的接触,一想,就会让人浑身发抖。

帅克问:“要试一下吗?”

元宵脑海里的简单和陶然顿时散去,眼前的是帅克,是长大的帅克,是贴着她的身体让她感受到对方是男人而不是男孩的帅克,是有着漂亮唇形的帅克。

一点点原始的水腥气助长了元宵的胆量,没有下定决心的过程,只有一时冲动的尝试,她踮起脚,把自己的烈焰红唇亲在帅克漂亮的嘴唇上。

温热的接触,软软的,就同嘴唇亲在自己手背上的感觉一般式样。

元宵撅嘴“啧啧”两声,“也还好吧。”

帅克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反而又收紧了一些些,迫使元宵把头抬起来。他说:“这方法不对。”

元宵问:“怎么不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