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竹棚南边的护卫猝然遇袭,颇是慌乱,这才匆匆整起阵势拔出兵器应战

他们绝未想到,有人会在进了铁桶似的王府内部后,竟如此公然动手,因此看守狼兵时精神颇是松懈。对王府优势的信任,此刻成了他们的致命弱点。

另一方的獞人狼兵,却是一直都在准备随时作战,“由命鸟“一叫,他们即按着预先约定一起全速出击,绝不犹疑。

而他们还有另一个优势:此刻跑在六十人最前那个蒙面的红罗洞人。

那身影向前猛冲,并乘着奔势两臂接连向前挥摔!

遇袭的护卫群中,一人大腿又中飞刀倒下.,另一人胸口发出利刃钉入的声音,颓然堕地。

——强劲且看不见出手预兆的崆峒派绝技“送魂飞刃“。武林中大概只有从前武当派“褐蛇“樊宗的飞剑可比。

练飞虹扯去头巾与面巾,露出一头白发与苍老脸孔,但双眼在黑夜中却如年轻人般明亮。他右手拔出藏在袍下大腿侧的铁扇,左手则早已穿戴着先前取出的铁片拳套,运足如飞,当先冲入了敌群!

一个站在最前的王府护卫见练飞虹来袭,把腰刀斜架在面门前戒备,哪知练飞虹完全不用想,一到来就挥动折迭的铁扇向他的脸劈过去。铁扇与腰刀一接触,那护卫感到一股极沉重的力量,还没来得及反应,铁扇连带腰刀硬生生砸在他脸上,爆出血花与骨裂声!

站在练飞虹右侧的另一名王府护卫正想趁他铁扇出尽时,从旁斩击他伸直的右臂,但练飞虹早察觉,身体右转同时左拳往横挥出,一记崆峒“花战捶“击在那人挥来的握刀手臂肘关节上,不止截住了这一刀,.条手臂更当场奇怪地弯折,那护卫悲叫着向后滚倒!

练飞虹继续乘着转身之势,右手铁扇张开往侧后方反手挥出去,又是另一招“乌叶扇“,锋锐的铁扇边缘狠狠割过第三名护卫的手臂上,腰刀随指掌失去力量而掉下,那人抚着臂上深可见骨的割伤,呻吟着倒退。

“风狻猊“飞虹先生,当先一出手即连续杀败三人,宝刀未老。

有这种先锋大将,狼兵杀来时更是战力士气大振,完全发挥突袭的优势。才一眨眼就有十几个王府护卫倒了下来!

练飞虹在阵中来回冲杀,战力可当三十人,这些护卫在崆峒派“八大绝“面前,直如朽树被暴风卷过,一一摧毁。

乘着飞虹先生开路的气势,狼兵也一样勇猛冲杀,那凶悍的习性充分发挥。每杀伤一名王府护卫,狼兵又多得一件兵器,如今已有廿多人手上提着单刀或长枪,战力更添。

狼兵突然发难血洗王府,其余旁观的护卫都反应迟缓了,此刻才从各方冲来,想以人数的优势压倒对方。

哪知狼兵行动迅捷又一致,将第一伙护卫击溃之后,脚下不停又冲向西面,绕击另一伙敌人。

那西面的护卫本来也有四、五十人,与狼兵对抗未必崩溃于一时,但他们看见杀得性起的獞人战士,一个个口中咬着木符,神容犹如山林猛兽,心里先自慌了,有人就回身逃跑,一下子变成全体溃退!

同时有十几个拿到了长刀的高大狼兵,极有默契地走向竹棚边缘,合力砍击两条支撑的木柱。他们惯于在山野砍树开路,合力挥刀之间,两根木柱很快就变得像危立的枯树,狼兵再伸腿端击,一根木柱顿时断裂,倾斜的竹棚重量也连带把一条受损的木柱压断了!

狼兵及时走离了竹棚,只见那大竹棚半边崩溃,竹枝与木头四散,那庭院内满布障碍物,成了狼兵的掩护。

有一支北面的王府护卫冲过来想袭击狼兵,但有三十几个狼兵已然捡起散在地上的长竹,当作平日惯使的矛枪朝这伙护卫投掷过去。一时竹枝如雨飞射。在这獞人自小学会的狩猎投枪下,那群护卫惊惶呼叫走避,有几个被又劲又沉重的竹枝击中,登时骨头断裂。

练飞虹领着狼兵,借助崩塌的竹棚为掩护,与王府护卫对峙,护卫被连续杀败三、四次,也不敢再冒进,只远远戒备着,心想只好等更多同僚听闻战斗的声音到来支持。

果然不久就有一伙人从北面那头到来。王府护卫引颈张望,却见来者不是别的,正是去了饮宴的那几名狼兵。其中一个长着一头乱生短发、身材魁壮的獞人,双手之间还抓着个人,一看赫然就是王爷身边的智囊李君元。

不要动手!不要动手!“李君元被圆性一手扳着肩,一手抓着头顶,感觉就像头颈被置于一把随时都要夹紧的大铁钳之中,惊恐得背项都是冷汗,看见前头有王府护卫想冲上前来,不停地挥手呼叫:“让开!所有人都让开!“

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一大群护卫,李士实也由数名王府拳士抬着跟随。他们一直焦急地追上来,但却投鼠忌器,没有半点办法。

越郎、侬昆和几名狼兵各握着猎刀,护送圆性及李君元前行,穿过丛丛的王府护卫,终于也与练飞虹及狼兵大队会合。

练飞虹看看李君元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荆兄他们呢?“圆性问。

练飞虹收起笑容,再次远眺那哨音传来的方向。“会回来的。“练飞虹说:“现在只能相信他们。“

卷十六 光与影 第八章 妖瞳

守着关卡那八个王府护卫,有一种像在作梦的感觉。

他们从没有见过,有人能够飞跃得这么快。

——而且正朝着他们。

当他们来得及生起“要向这敌人迎击“的念头时,荆裂的旋飞身影已经近在眼前。

就像当你看见浪潮卷来时,已经赶不及躲过。

荆裂全身在空中旋转了大半圈,用尽那跳跃之势。

他手中的腰刀刃锋,在挥击半途突然消失,好像已经从实体转化为无形的能量。高速的刀锋过处,连续二人身体被斩裂!

那腰刀斩过两人身躯,竟似没半点停滞,荆裂的身体仍然继续旋转,顺势把左手猎刀挥出,又斩开另一人的胸膛!

这时荆裂的去势才衰减,但他仍用最后的力量再转了半圈,腰刀在离心力消退之前一剎那脱手,刀刃直线飞出,没入第四人的大腿!

然后荆裂才半跪着地。

一记“浪花斩铁势“,连续杀伤四人。

这个变种的“斩铁势“,不将劲力贯注于单单一刀,而分散在几招连击之下,威力虽然较逊,但却可用于以寡敌众的状况下,是这两年来荆裂的新创方式。

而刚才他在奔跑后一记小跳步,瞬间就接上“浪花斩铁势“起手式的这个技巧,曰疋近几个月来才有的念头,能够填补“斩铁势“出招前准备时间较长的缺点,其真正威力,和正式的“斩铁势“有些距离,但却可以灵活运用于像这样的情况。荆裂从前只用轻巧方式习练过几十次,不想此刻紧急中第一次实战使用,效果竟比预期还要大。

后面的卫东琉远远看见荆裂这刀招,不禁呆住了。这样又奇特又猛烈的舍身刀技,他在武当山上也从未见过。卫东琉心里大为兴奋,加紧脚步追上去。

那关卡通道的守护人数突然减半,兼被一人冲破,其他四个护卫也都惊呆了;这时又见两个杀气腾腾的女刀客紧接到来,他们还未接招,早已战志全失。

东瀛阴流刀法与中土楚狼派刀招,各自舞起。又有两名护卫像割草般被刀光吞没。余下二人惊恐地奔逃。

荆裂三人一口气就冲破了第一个关卡,未有被后面卫东琉等廿余人拉近太多。

“我们要去哪里?“霍瑶花问。

“那座大校殿外的竹棚。“荆裂回答。“有同伴在那边接应。“

霍瑶花在心里盘算。这些日子她都一直在思考如何逃出宁王府,心里仔细记忆了府内各处地形布置。她马上知道要再往那目的地,还要再过两个关卡。

她看看荆裂的样子。重新开始奔跑的荆裂神色已不如先前轻松,看来刚才那刀招对他消耗甚大。在没有任何喘息机会之下,要他再连续使出两次,恐怕不大可能——就算使出也必然威力减弱。

——而且现在又过了一段时候,恐怕下个关卡的守卫已经不只八个人…

事实上大半座宁王府此刻已然进入紧急状况,远处开始听到有人打锣吶喊。被吸引到来的王府护卫只会越来越多。

“你们有带爬墙的东西吧?“霍瑶花又问。

荆裂将自己腰上的一套钩索取下来,抛了给霍瑶花。

“跟着我!“霍瑶花抢前,往这片花园的东南角走过去。

“他们向那边——“有守在内墙顶上的护卫高叫,指引追兵要往哪个方向走。虎玲兰射出一颗铁弹将他的声音截住了,护卫从墙头惨叫掉落。

霍瑶花带着两人走到花园的角落,抛出钩索攀上了一道内壁的墙头。三人沿着墙顶朝东继续奔跑。

各处墙上的护卫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同时呼叫着警告下方的同僚。

霍瑶花估计这里已是王府防备较薄弱的地方。可是就在他们沿墙头奔出不够五丈时迈墙下突然出现一队三十多人的王府护卫,全都更带着弓箭。

一发现三人身影,那队伍的头领马上挥手下令,三十多名护卫同时搭箭弯弓,朝墙上瞄准!

荆裂他们判断,身在墙上身体完全暴露,移动的空间又直线而狭长,根本不可能闪躲这箭雨,三人果断地往墙壁另一侧跃下!

三人着地后马上再贴着墙壁,躲避飞堕而下的箭矢,这才再向前逃亡。

这次他们进了一丛房舍之间,有的似乎是蔚房,也有下人作息处。荆裂已难确定所在方位,只能相信霍瑶花带路。

“这边要多绕点路。“霍瑶花跑着时说。她脸顿通红,已然在喘气。霍瑶花毕竟已很久没有锻炼身体。奔跑时间一长,耐力消耗得极快。荆裂和虎玲兰只能迁就她的速度。

三人在巷道奔过时,遇上一群婢女,她们赫见三个持刀的入侵者出现,吓得鸡飞狗跳地躲避。

“我只怕…商承羽和术王会出现…“霍瑶花跑着时说。

“这个看来不用担心了。“荆裂回答。

为了减低与那两个高手碰头的机会,荆裂事前已布置一计:派练飞虹多留在九江数天,黑夜闯入几个无良富商的宅邸中抢劫,并故意装作无心地透露自己是武当派的人;九江有甚多宁王府线眼,此消息自然很快传回去给商承羽知道。

荆裂估计商承羽和巫纪洪必会前往探查此事,只是不确定他们是否两人一起同行;但刚才卫东琉这武当剑士单独带着部下前来追截,看来此计确实成功把商、巫二人都引走了。

霍瑶花带着他们穿过那堆房舍,又再迂回地连续攀越五道府内墙壁,有三次击退或避过王府护卫的追击,终于回到“武德校殿“西侧那片满是龙虎猛兽及神将天兵雕像的大花园。只要穿过它就能跟狼兵会合了。

可是就在三人走到花园中央时,在一堆雕像之间,已然站着许多人。

他们不是别的,正是武当剑士卫东琉及跟随他的王府护卫,如今已经增加至四十多人。

霍瑶花看过去,只见那些护卫,一个个眼目通红,许多都刚服用了物移教的“昭灵丹“。

——荆裂三人绕路而行又要攀墙,脚程本就较远,沿路亦难再隐藏去向.,卫东琉所带的部下,途中一一嚼服了秘药“昭灵丹“,体能瞬间暴增,奔行速度更快,故能在这里将荆裂他们拦下。他们沿途更有生力军加入追随,因而成了这般人数。

前面只差一段路就能够与狼兵会合。荆裂虽未知道圆性是否能按照应变的策略,擒下对方重要人物为人质,但眼下能够逃出宁王府的方法,以此最具可能。

——而且他们一定在等着我们回去。

——打倒眼前这些人。

荆裂慢下脚步来,将那只有两尺多的短猎刀交到右手,接着解除了绑在左臂上那个铁枪头,反握在左掌中。

虎玲兰与荆裂的心思一样,在他右侧跟随着,那柄军刀斜斜收在右腰侧,以“腰胁“架式作准备。

霍瑶花与虎玲兰共行过好一段日子,从她的气息就知道她已作出迎战准备,于是亦在荆裂的左边摆起楚狼刀派的对敌姿势,腰刀举在左脸侧,刃锋朝上,刀尖指向前头。■

三人的战斗态势,看在卫东琉眼中正合心意,他那双黑红眼瞳露出了狂喜。他以左手夹着双剑,向身边部下伸出右掌。

“给我一颗。“

那名巫纪洪麾下的护卫,拿起挂在颈上的木筒,打开塞子,将一颗“昭灵丹“倒在卫东琉掌心。卫东琉把药服了,狠狠以牙齿嚼碎才吞下,以令药力更快散发。

当他再次左右手提起双剑时,右眼显得比平日更赤红,像在发着妖异的光芒。眉心隐隐可见一条青黑色的血筋在皮下浮现。

看着卫东琉服药的情景,霍瑶花朝荆裂说:“有件事情,我还是想趁现在告诉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