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哥大的offer…去读博。”

时间是如此难捱,他一句话不说,但他笼罩在她头顶的目光却汇聚千言。

她一咬牙,抬头迎视:“我们暂时分开五年,我相信你能解决好,你会等我的对吗?”

“准备了多久?”他不答反问,声音低沉不明。

她微微张口,答不出。

申请留学需长期准备,他一定误会她预谋已久。可她不能说实话,没有再比出国留学更好的理由。

她久不言语,他第二个问题随即砸来:“暂时分开的意思是,五年内都不会回来?”

他的声音哑了,很轻很轻,在露天观景台不间断呼啸的风声中,几不可闻。

周霁佑微仰头看他,心痛得无以复加;眼睛瞥向别处,强忍着泪,头颅一点:“嗯。”

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她内心的愤怒与悲鸣在这一瞬间激烈地翻滚奔腾。

她冲到那个名叫“吼得驻”的铸铜喇叭前,大声呼喊:“我想要一个好结局——!”

她用尽气力,吼声经喇叭传播,飘荡空中。

一旁的屏幕上,实时显示出一个惊人的分贝值。

这是一个表达心愿的巨大喇叭,金子一样的色泽,炮筒一样的长度。

长久以来,无数人的愿望被吸纳进它的身体,响彻天空。

谁能实现,谁会落空…

谁来告诉她,他们能否拥有一个好结局…

隔着其他陈列品,隔着被声音吸引的游客,沈飞白眼底血丝弥漫。

回程的路上气压低迷,司机后颈发凉,时不时盯向后视镜。

一前一后,行至电梯,抵达楼层,回家。

开门进屋的一刹那,灯光点亮,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我还是不明白…”周霁佑走到前面,忽闻身后一声低喃。

她转身,望进沈飞白暗沉的眸色。

“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为什么不回来…”

他接受不了,就像当初无法接受让她一个人来北京,此时此刻,这种感觉比那时更为强烈。

两厢心境早已不同,彼时是不甘心,眼下是不允许、不认同。

“你就当——”周霁佑努力措辞,“就当我和他们学,也逼迫你做选择。”

顿了顿,她问:“你会为了我尽早做出取舍的,对吗?”

“不对…”

他乱糟糟地想了一路,忍了一路,不知该如何留住她。他问了想问的,但他想听的,绝不是这样一个答案。

“你不逼迫我做选择,我也会为你做出取舍,这不矛盾。”

“沈飞白,你怎么还不明白…”周霁佑嘴巴微张,一口气吸进去,堵在胸肺,长达数秒才缓慢地吐纳而出,“我累了,你就当行行好,放我出去透透气。”

他朝她一步步走近。

“五年,你会一直等我?”

“会。”她很坚定。

到她跟前,立定。沉黑的眸锁住她:“我不会。”

周霁佑说:“你也会。”同样坚定。

沈飞白笑了,无声的、忧伤的、如薄雾般迷蒙的笑容:“是你舍弃我不顾,我为什么要等你。”

这一刻的他之于周霁佑而言无疑是非常陌生的,那股从他骨子里散发的凉薄冷意似乎淡淡地蔓延至空气中。

“不为什么,反正我知道你会。”她撑住自己,眼神执着。

他脖颈弯下,凑近她:“人总会变。”

指甲掐肉,她一眨不眨地瞪他:“你不会。”

四目相对,彼此呼吸缭绕,两个人的眼眶都开始泛红。

沈飞白说:“你知道五年有多长么。”

“我知道。”周霁佑声线在颤。

沈飞白因她这句回答而双手抓住她肩膀。

“知道你还要分开。”

泪水席卷,她肩膀塌下,低吼:“沈飞白——!”

“我等着你给我一个家,我等着你…”

嘴唇覆盖而下,相贴的缝隙里,沈飞白仍在做着最后挽留:“我不会等你。”

“你会…”

颤抖的尾音被他吞进嘴里,他吻得很凶、很用力,像是把所有的感情都悉数不漏地倾注在这个缠绵悱恻的吻里。

他抵着她靠到墙壁,解她蓝色tee的纽扣,两手一掀,脱掉,后面一解,也脱掉。

进屋时没来得及换鞋,各自踢掉各自的,抱在一起,难解难分。

他脱她的,她也脱他的,完上,再完下。

周霁佑穿的是白色的条纹短裤,没有腰带,比他的率先滑落至膝盖。

她两脚并用,一蹬一踩,将两条细白的长腿解放出来。

与此同时,她扯下他的拉链,双手揪住裤腰边沿往下一拉,也顺利进攻成功。

他手托她臀,往上一收,她两条腿挂他腰间,被他提抱着往屋里带。

胸口紧贴,一个发烫,一个微凉,如水遇火。

她搂抱他的脖子,低头与他缠吻不休。

他们像两个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骄阳似火,脚下炼铁,空气稀薄而闷热,严峻环境下的考验深深翻搅着他们的内心。行至中途,后退抑或前进,都没有十足的体力和精神全身而退。

从客厅到卧室,没有沿路点灯。

黑暗的刺激下,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沈飞白托着她,一只膝头跪在床尾,身体前倾,将她放倒,然后慢慢压到她身上。

暗夜下,光滑柔软的皮肤白得发亮。

吻着,揉着,感觉到彼此的情。动。

一次不够,又来第二次,周霁佑软成一滩泥,刚开始还是主动配合,之后就全然**控。

身上黏腻腻、汗津津,热浪涌来又平息,她趴在床头,疲累地喘息,恍惚中忆起他们没有做安全措施。

他从背后拥着她,汗湿的脸埋在她同样汗湿的颈窝处,*的触感,掩饰了他潸然而下的两行热泪。

她不会知道,永远也不会。

第二天,沈飞白照常上班。他们之间最后的交流,停留在接吻前的那一刻。

【我不会等你。】

【你会。】

真像一个魔咒。

无法挽留,也无法接受,他一上午状态不佳。

和同事调换播音时间,开完会,他在洗手间掬起一捧凉水扑到脸上。静立许久,他终于还是掏手机,发送出一条短信。

【几点的航班?】

回复得很快,不到一分钟就发来:【下午四点,你来送我吗】

他沉重地垂下头,闭上眼。他做不到眼睁睁目送她离开。

周霁佑在收拾行李,她一次次望向扔在床上的手机,没有动静,他不回短信,也不打电话。

她心情烦乱,从昨晚开始就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

当初选择和他试试,她和自己打赌,赢了。

如今选择和他分开,她又一次和自己打赌…

尽管输赢她都认,可她知道,她输不起。

下午录制《今日聚焦》新一期节目时,邀请的评论嘉宾中,其中一位赫然是电视理论家童安远。

上回的网络舆论事件,多亏他那篇名为《论沈飞白的表演性主持》的博文转变舆论浪潮。录节目之前,沈飞白作为主播和两位嘉宾相互认识并沟通节目内容时,顺便向童安远表达感谢。

童安远眉梢微挑,略感诧异:“你不知道?”见他表情略带茫然,童安远微笑摆手,“这功劳我可不敢当,文章不是我写的。”

碰巧雷安也在场,雷安看了眼沈飞白,问:“可是首发不是在您的博客么。”

童安远又笑:“在我博客就表示一定是我写的?”

包括另一名嘉宾在内的所有人都略感糊涂,雷安说:“不是您,那会是谁?”

童安远看向沈飞白:“周霁佑,你应该认识吧?”

沈飞白蓦地屏住呼吸。

雷安微讶地挑了挑眉,恍然明白过来,心中一阵感叹。

其余人皆在猜想“周霁佑”是何许人物,童安远在一旁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周是我女儿的美术老师,我女儿高考那年的艺术分能名列前三,全靠她高中三年指导有方。她找我帮这个忙,我当然义不容辞了。”

沈飞白的心忽然间静谧无声。

时至今日,他仍能想起那句过高的评价。

【传递社会信息,承载人民愿望,他是我心里的小白鸽。】

小白鸽…

猛然抓住一个点,就很容易联想到另一个点,两点之间连成一条线。

她购买的那两只马克杯,上面的图案过于卡通,他从未想过它们有何含义。他以为的白色的小鸟,其实是白鸽;他以为的嫩绿树枝,其实是橄榄枝。

忽然打通不一样的思绪,他的心也随之敞亮。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他起身,走出去,手机拿至手上。

三点三十五,号码拨出去,他的手轻微地颤抖。

“喂。”声音四平八稳。

沈飞白:“是我。”

“嗯。”

“你在哪?”明知故问,他已经听到机场的广播。

周霁佑没有回答,她说:“沈飞白。”

他不作声,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落地窗前的金属栏杆。

“我没告诉其他人我是今天走。”她顿了下,“除了你。”

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猛地又席卷而来,沈飞白低着头,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她希望他去送她,希望他们有最后独处的机会。

“我到纽约后就不会再用这个手机了。”

她不疾不徐地说给他听,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别来找我,也别联系我,我们都给彼此五年时间。”

“如果…如果你累了,不想再左右为难,你也不用告诉我。因为我并不想知道。”

他不置一词,她最后问:“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喉咙发涩,默了默,他说:“我会等你。”轻轻地呼吸,又低声重复一遍,如同永不落幕的誓言,“小佑,我会等你,你也一定要等我。”

“嗯…”周霁佑坐在候机厅,担心泄露情绪一直捂着嘴,缓和几秒,她含泪笑着说,“一言为定。”

Chapter 80

周霁佑抵达纽约,第一件事是前往预定的公寓落脚。

下飞机后,当地时间是早上六点。

她不了解房东的作息时间,没有贸贸然拨打电话,而是坐上去曼哈顿的巴士,从随身包里拿出标记详细地址的便签本,垂眸看着那一行字。

她想,以后每一次提笔书写汉字,她可能都会不设防地想起沈飞白。

他用不经意的方式,在她心上画了一道符。

五年才将将拉开序幕,想念他,很想很想…

住宿公寓是周启扬托牧禾帮忙找的,距离哥大很近,一间可以长期租住的大卧室,室友都是中国留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