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声线一点也没有起伏的一句祝福,让人很怀疑他的真诚度。
“哥,你是不是在敷衍我!”齐暖假装生气。
他的目光,却忍不住飘到对面。
对面那个依然深色沉稳的女人身上。
她还好吗?
离婚后的一年间,他们不是第一次偶遇。三个月前,他送一名受害人来医院包扎伤口,在医院的电梯里和她巧遇过一次。
那一次,她和现在医院,神色自若,甚至还会和他点个头,打声招呼,然后继续和病人家属交谈。
她变了很多,在医院的时候,他见到的是一名真正的医生,沉稳、自信、忙碌、责任心很强。
在他面前的她,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一个象蓝芹,又象“夏雨”的女人。
但是,偏偏,无论如何结合,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哥!”
“哥!”
“哥!”
第三声,几乎有点恼怒。
他回过神来,对面原本灿若艳阳的俏脸几乎有点变形。
“什么事?”语气很淡,有点冷,不太有抱歉的成份存在。
“我让你唱首生日快乐歌给我听呢!”好不容易,一直扮可爱的俏脸才挤出笑容。
大厅广众?五音不全的他?
“不可能!”一口回绝。
脸上是不解风情的严肃。
“哥,答应人家拉,人家今天生日!”
见他拒绝,齐暖怎么甘心轻易放过这千载难逢给那个女人“好看”的机会?!
“答应拉,人家求求你拉!”
撒娇的肉麻,能让在场听得到的观众,都掉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是他的女人对他这样撒娇,他肯定让她立马“下岗”。
傅凌可以无动于衷,但是高以贤不准备再虐待自己的耳朵。
“去看电影?!”四天来,每次在咖啡室小坐一会儿,他都会送蓝芹回家,这样隐晦的追求,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人生第一回,他也不明白迟钝的蓝芹会不会懂。
看电影的邀约,他也是第一回。
“有喜欢的片子吗?”她没有立刻答应。
最近的片子好象都是文艺片,只适合情侣。
“去电影院看到有什么就看什么!总比干坐在这,让发春的三百只鸭子骚扰要强!”高以贤若有所指的讥诮。
他一副多待一分钟也受不住的样子,动作快到已经开始结帐。
除了邻座,很多客人也听到他的话,还有几桌也表示赞同的开始结帐,对面的女孩面子挂不住,脸色沉得很难看很难看。
听懂他的讽刺,看懂他的表情,她唇角滑过笑意。
第一次有恶作剧的快感。
如果不是很不礼貌,她真想大笑出声,原来不是除了她受不了,是很多客人也有这样的感觉。
“走吧,那还等什么!”也学着幽默感,她不再犹豫,提起包,站了起来。
“蓝芹!”突然,一道肃冷的声音喊住了她。
她怔住。
高以贤也定住。
原本轻松的空气,突然变得很紧绷。
“我有话和你说。”傅凌依然坐着不动,神情却严肃。
“什么事?”平复了一下翻滚的情绪,她微笑着很礼貌的询问。
态度就象对待以为没什么交情的普通朋友。
傅凌撇了一眼高以贤,“能让他先走吗?”
摆明儿,这事是两个人的私事。
她顿时有点为难。
“没关系,我在车上等你。”他是最识趣的高以贤。
耸耸肩膀,高以贤不为难她,非常有风度的先离开。
只是。
被迫驱逐的感觉,让胸口的位置,沉甸甸象在被不知名的小虫啃咬着,酸酸涩涩的。
一年前,无意中撞见薄暮下的那个拥抱时,也是这样的感觉。
咖啡屋外,沉晦记忆里的同一个角落,她和他正面对着面。
“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她的声音依然温温和和的,过往的种种,有伤害有眼泪有痛苦的煎熬,但是并没有在她的记忆里扎下仇恨的种子。
每一段成长都必须付出代价,她无法抹灭自己的成长,也不后悔曾经因成长而带来的痛苦。
望着那双温和、沉稳的清眸,傅凌一时找不到语言的组织能力。
这一年来,他活得并不好,因为无数次会想起这双眼睛,于是焦躁的情绪,会时不时的干扰着他。
于是,他开始学会回忆,回忆起自己对她的种种。
后悔吗?他不知道。是命运让他们的立场如此尴尬、对立。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段放不下的结,他的结原本只有仇恨,现在却硬生生的在仇恨中间多了一双令他情悸的眼睛。
沉默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交到她掌心。
曾经,这是他们共同的家的钥匙。
她惊讶,没想到他要谈得还是这个问题。
离婚后,她不是没有去了解过,也知道他一直没去办理房产正式过户手续。
眼前的人,不仅天生严肃,而且是一个很固执的男人。
手掌微微收紧了一下掌心的钥匙,她释然。苗苗手打
不想和过去再有任何联系的她,不能因为一间房子而一再牵扯不断。
一年后的她,不再坚持。
“你其实把钥匙寄给我就可以了。”她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知道世界上有种业务叫“快递”,任何不想见面却得传达的物品,通过它,是最好的方式。但是,天天带着这把钥匙的他,日复一日,却依然没有填下一张很简单的业务单。
“住房有着落了没?租房还是住齐叔叔家?”其实会问候,倒不是有太多关心与担忧,只是为免气氛太尴尬,随口问一下而已。
“单位今年分配了一套住房。”他却认真、严谨的一一回答,“正准备开始装潢。”
“那很好啊,现在的房市,能拿到单位配额很不容易。”她真心的恭喜他,“你的能力得到了很大的赏识。”
他的眉头依然深蹙着,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要给点意见吗?”突然,他的唇里蹦出一句紧绷绷的话。
啊?什么意思,她听不明白。
“装潢。”他说话的风格,依然惜字如金。
她有点傻眼,他的房子装潢找她给意见?她没听错吧?!
“我喜欢暖色调。”和以前一样。
曾经,那间房子的装潢和布置都是她一手亲自操办,以前因为她的关系,他从来不给予肯定,但是其实他一直很喜欢那里的布置,暖暖的,像一个家。
“你的意思?”她觉得,是不是自己智商退化的很厉害?
“我的预算并不高,七十八平方,十五万够吗?”他的语气认真到好像在和装潢公司商谈。
“够是够的,但是”关她什么事啊?!!
“那好,我把钱打到你的账户上,你帮我找以前的装潢公司,还有采买家具。”就这样敲定。
她傻眼,再傻眼。
让她帮前夫置家?
把她当免费劳动力?还有,他到底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好不容易不交集的两条平行线,为什么硬生生要再度扭在一起?
解决了一套房子的问题,再来另一间房子的装潢?如果这样,他们的关系还有完没完啊!
见她正想开口拒绝,他抢先一步打断,“无论过往如何,在乌鲁木齐的时候,我以为我们至少在当时是朋友。”人的心情是很复杂,可以一直远远看着一个人,也可以因为这个人可能会跟随另一个人远去而焦躁。
这一年里,他不断在矛盾中徘徊,因为心中有一道永远解不了的结,所以不能靠近,直到高以贤的出现。
有些事,也许鱼与熊掌可以兼得。
她和父亲的感情一向冷漠,也许,事态的发展并不会那么复杂。
至少,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再无数次默默在她单身公寓的楼下,望着她的身影,永不吱声。苗苗手打
曾经无辜的伤害,该收手了。
一年的自我折磨,也够了。
因为蓝芹就是“夏雨”,他最后选择妥协。
“啪、啪”不远处,高以贤坐在越野车里,按着车喇叭催促着她。
眼前的男人,等着她给一个答案。
25岁的她,已经有足够的智商去明白,只要她点下这个头,就代表什么。
代表一份重新开始的可能。
起码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我以为我们至少在当时是朋友。
是的,当时他们是一对最完美的难兄难“弟”,当时的情谊,都是真真切切,没有半分掺假。
陡地,她的心底漫过一丝悲伤。
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为什么可以当曾经的一切不愉快都不存在?
为什么,不点下这个头,和过去过不去,小心眼的人好像成了她?
她欠他什么了!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继续悲惨?!
但是,他却拿了相当完美的五字理由“至少是朋友”。
至少是朋友
虎子是她的朋友,高以贤是她的朋友,他是吗?
他能是吗?!
她思索,想找寻最适当的话语来拒绝他。
“不行!”一句激动、高昂的拒绝,并不是来自她。
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出来。
她没有信守约定在咖啡屋等待,因为她不是男人,她不需要风度。
“不行!不行!你的房子装潢怎么可以找这个女人,你们都离婚了,怎么可以还在纠缠不清?”声声质问,步步逼近,活像当场活抓了一只狐狸精一样。
她蹙眉,不愉快的记忆再次席卷大脑。
就是这个位置。
就是这个女孩本末倒置的连声逼进,说她棒打鸳鸯,说曾经自己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数次拿掉小生命,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算什么?讽刺她的傻气?讽刺她永远等不到的希望?
曾经,她肚子里早就不存在的一个小生命,令另一个女人抓狂。
她不是很确信他们的关系,虽然无数次目睹过他们很亲密。
当时的她,被狼狈的逼得步步退后,就像今天一样。苗苗手打
“够了!不要再胡闹了!”他挡住齐暖想用指甲抓破蓝芹的脸一样的架势,抓住她的手,然后无意中,一松。
“啊!”一声尖叫连绵不断。
就像那天一摸一样,只不过这次摔下五六阶高高的台阶的人,是齐暖,下面停着车的是高以贤的越野车,并不是刚巧路过撞上她的出租车。
车里的高以贤目睹这一幕,冷静的脸,丝毫没有变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她和傅凌赶紧奔下台阶。
“好痛,好痛!”齐暖抱着小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你哪痛?”她赶紧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