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那个狱卒转身过来赔笑道:“当初大人您特意吩咐单独看押安康楼那些人,除了几个女眷之外,其他人都关在前头!”

李贤顺着那狱卒的手指往那边瞧去,只见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这油灯的些许灯光在这种地方根本连屁也抵不上,他不禁怀念起宫里头时常有供应的蜡烛了。倒是王汉超拎高了油灯,然后义正词严地对狱卒吩咐道:“好了,本官要亲自问话,你们两个先下去。此事勿要对人提起,本官之后重重有赏!”

直到两个狱卒都走了,他才转过身来低声赔笑道:“这地方实在脏乱,殿下多包涵!前头那堵墙后面就是监房了,胡天野关在最里面,单独有个小间,到时殿下可以单独问话。”

李贤点点头,拐过前头那堵墙,他终于感到眼前一亮,只见旁边的墙上插着几支熊熊燃烧的火炬,旁边一排四五间监房,里头的人全都是灰头土脸看不出本色,一时也难以分辨谁是胡天野。

见到有人来,那些原本蔫着脑袋的人顿时全都兴奋了起来,待看清是穿着官服的王汉超,一声声的冤枉更是震天响。那声音在狭窄的牢房中阵阵回荡,几乎没让李贤的脑袋炸裂了开来。正当他几乎想要落荒而逃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炸雷般的吼声。

“都给我闭嘴!谁要是再敢乱叫,罪加一等!”

真看不出来,王汉超那么单薄的人居然能放出这么大声音!李贤一边嘀咕,一边跟着发过官威之后的王汉超往最后的单独监房走去。如今他的身份是王汉超的小随从,当然不能让外头的小角色发现了。

最后一间监房四面都是石壁,唯一的开口是一扇坚实的木门。此时,这扇木门大开,从外往里看去,里头比外面显然要昏暗许多。显然,这又是王汉超动的手脚。

入内之后,李贤便看到木栅栏之后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不消说肯定是胡天野无疑了。一个昔日富家翁忽然沦落到这个地步,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真真是一点不假。他近前细看,只见胡天野那招牌式的虬髯显得蓬松而杂乱,眼睛亦凹陷了下去,颇有些蓬头垢面的味道,手足上还铐着沉重的锁链。

看到王汉超的出现,胡天野丝毫不为所动,仍然是靠在那墙壁上,似乎连出声也不愿意。看到这情景,王汉超登时不乐意了,重重一声喝道:“胡天野!”

胡天野稍稍抬了一下眼睛,不卑不亢地道:“王大人,我早说过了,我和高丽人没有任何关系!所谓的私通高丽信函全都是别人伪造构陷,哪怕是再用刑,我也是抵死不会认的!至于毕家孤女如今在哪里,我早说过了,人早就死了,大人不必费心追查,也休想从我口中套出半个字!”

听到用刑,李贤又想到李敬业提过胡天野吃了不少苦头,心中一动便上前了两步。只见监房中的胡天野衣衫褴褛,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都是横七竖八的伤痕,这动刑一说,大约是做不了假的。他转头看向王汉超,见这一位尴尬地躲避了自己的目光,不禁眉头一挑。

他也不去理王汉超,自顾自地在栅栏前蹲下身来:“胡公,还认得我么?”

胡天野疑惑地抬头,只看了一眼便一下子跳了起来,慌忙拖着沉重的锁链抢上前来,声音里头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沛……沛王殿下!”

王汉超上去关门的举动深得李贤心意,而胡天野在极度亢奋和紧张的状况下还能憋住声音,他就更满意了。一个仗义的硬汉子,虽说有点狡猾,但还值得帮那么一把。

这一谈就是足足大半个时辰,等到大功告成离开了暗无天日的监房,重新看到那明媚的阳光,李贤立刻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此时,他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低语:“殿下,要不要去看看那些胡姬?我把她们安排在另一个地方,比刚刚那里可是要干净整洁多了!”

去看那些胡姬?去看她们哭天抢地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贤当然是好色的,问题是,这个节骨眼上,他去了能干什么,他这个年龄这个身板能干什么?总不成他也去学李义府当年那一招,仗着自己是沛王,把一个女囚捞出来?说来这王汉超还真有眼色啊,居然知道给那帮胡姬区别待遇。

翻了一个白眼,李贤便轻描淡写地说:“她们那里我就不去了,总而言之,你两边好好照应,拖一天是一天。”

王汉超望着李贤扬长而去的背影,愣了老半天方才想到,这句轻飘飘的话里头可是压根没有任何保证!就刚刚在牢里那会,这位沛王也只是一直在问,半句准信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哀叹了一声:“英国公啊英国公,您老不会给我这么个小官吃药吧!沛王这么丁点大就如此油滑,我有哪门子能耐引得人家去和李义府死掐!我这个洛阳令,还真是天下第一霉星高照的官!”

第三十二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以钱砸人

既头痛于操练女兵,又烦恼于安康楼事件,李贤可以说是一个头两个大。然而,贺兰烟这一天带来的消息,便成了压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说什么,姨娘失踪了?你确定?”

李贤顷刻间把嗓门提到最高,但是,这于事无补。小丫头脸上的脂粉早就被冲得一塌糊涂,此刻只知道点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李贤几乎要暴走的时候,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听说娘……娘出门好多天一直没有回来,本来……本来我以为是平常事。结果……结果到今天早上还没有消息。我急死了,可外婆……外婆说先派人找找……”

完了!

这是李贤脑子里冒出来的唯一两个字。综合他看过的无数电视剧和无数小说传奇,他能够想到的最大一种可能,就是韩国夫人被他那位母后派人干掉了。

对于韩国夫人这位姨娘,他一直都不怎么关心。一来因为感情不咋的,二来因为她每次入宫,大多数时间都是用来和李治幽会的,在他面前出现的时间一年到头加起来,也不知道是否有二十四个时辰。

可是,那毕竟是贺兰烟的娘亲,要是韩国夫人真的莫名其妙死了,宫里铁定炸开锅,到时候他老爹老娘肯定要闹上一阵,指不定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会接踵而至,那他的太平日子也就结束了!

“姨娘常去的地方都找过没有?”见贺兰烟还有些呆呆的,李贤不得不敲打几句,“我父皇那里去通知过吗?”

贺兰烟赶紧摇了摇头:“外婆说先不要惊动姨父,就连姨娘那里也说先瞒着,说是等实在没有办法再说。”

等等等,再等下去就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李贤气急败坏地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子,走了一多半忽然眼睛一亮。没错,他是没办法,也调动不了什么人手,但是,放着现成的那两个劳力不用,岂不是浪费资源?李敬业和程伯虎最近都闲得发慌了,他是许诺想办法帮着把哈蜜儿捞出来,既然这样,让两个人帮忙找人岂不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他立刻找来蓉娘和阿萝,让她们俩全权负责下午的操练,随即带着贺兰烟匆匆出宫直奔李宅,结果竟扑了个空。李家的仆役当着气急败坏的李贤,不敢拿什么借口来搪塞,终于老老实实地说,李敬业和程伯虎相约去平康乐坊看歌舞去了。

这两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

如果有胡子,李贤恨不得吹胡子瞪眼表示对两人的鄙视,但是,十万火急之下,他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拖着不明所以的贺兰烟回头上了马车,火烧火燎地冲去平康乐坊找人。

马车一停稳,他便拉着贺兰烟下车往里头冲,谁知道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当头便是一句媚到骨子里的吆喝:“这位公子,是大堂还是二楼三楼雅座?是想要人陪酒,还是听我们乐坊招牌的天仙美乐……”

“我找人!”

“呃?”那个刚刚还满脸媚笑的盛年美妇便有些不乐意了,再一看李贤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泪痕的贺兰烟,以为是哪家家眷上门闹事,登时白眼一翻不耐烦地道,“我们这的大堂有百多个位子,上头还有几十个雅座,你让我上哪里……”

李贤哪有功夫和人罗嗦,随手从钱囊中掏出一把金银钱砸了过去。一片哗啦啦的声音中,只见那个盛年美妇先是被砸得呆若木鸡,随后立刻换上了一脸谀笑:“公子只需吩咐一声,我立刻吩咐人带您上去,保准您满意!”

“李敬业和程伯虎,这两个家伙现在在哪里!”

那美妇被李贤这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吓了一跳,可看到一地的金银钱,又忖度那是别人的家事,立刻又是满脸笑容:“原来公子是找李公子和程公子,他们都在三楼,我立刻吩咐人领您过去!”

李贤懒得多说废话,一把拉起贺兰烟便跟着那领路人蹬蹬蹬上了楼,浑然没看到那个美妇暧昧的眼神。当然,就算看见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砰——

在领路人指明那就是李敬业和程伯虎两个人所在的包厢之后,李贤立刻想也不想地踹开了门。紧接着,里面便传来了一声怒吼:“是谁不长眼睛!”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窜了出来,正是五大三粗的程伯虎。他刚要喝骂,猛地看清了面前的人,不禁伸手去揉了揉眼睛,然后便扯开嗓子道:“敬业,快出来!”

仅仅是这么一小会,李贤就看见了里头的光景,只见两个少女正半躺在榻上,香肩半裸云鬓散乱,如果他来晚一步,估计就是真的成就好事了。看到李敬业一边系腰带一边骂骂咧咧地出来,他顿时感到满肚子气全都没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敬业一出来见是李贤,又看到他在那里捧腹大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么?程伯虎亦觉得莫名其妙,搔了搔脑袋便看见了一旁愁眉苦脸的贺兰烟,不觉问道:“贺兰,你怎么这个样子,是六郎这小子欺负你了?”

“不是……”

贺兰烟才说了两个字,李敬业登时逮住了机会,立刻神气了起来:“好啊,找上门来坏我们的好事,还敢欺负贺兰!贺兰,他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我们两个替你教训他!”

“废话,要是我欺负了贺兰,敢带她来找你们?”李贤简直觉得再和这两个人分说下去,自己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别废话了,要不是急事我才懒得找你们。赶紧穿好衣服结帐,事情我到外面再和你们说!”

那把门的美妇已经在算计着万一打起架来摔了东西的赔偿问题,谁知道就看到一帮人完好无损地走了下来,彼此还有说有笑的,不禁大失所望。饶是如此,她仍是上前赔笑道:“几位公子以后有时间尽管常来!”

什么常来,最近的寻欢运真是遭透了!李敬业和程伯虎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感到小腹憋了一把邪火。然而,等到上车后贺兰将事情缘由讲给他们听之后,他们立刻来了精神,拍着胸脯打下了包票。

“不就是找韩国夫人么,包在我们身上!”

斜眼看着这两个一下子精神奕奕的家伙,李贤情不自禁地又想翻白眼。真要是那么容易找到韩国夫人,他就该谢天谢地求神拜佛了!

第三十三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三教九流

“这是什么破地方?”

当脚下踩了第七块烂菜皮的时候,李贤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李敬业和程伯虎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脚下簇新的鞋子早已沾满了泥巴,此时也不约而同地骂了一声娘。这一趟他们原来是不必亲自来的,可是程李二人在贺兰烟面前放了大话,又想趁机向李贤显摆一下他们不止是花花公子,所以硬是亲力亲为。至于贺兰烟忧心自己的娘亲,反倒没注意那双靴子的泥污。

“大少爷!”

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叫唤,三人同时心头一振,李贤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拐角处奔来一个人影,赫然是一刻钟之前消失的程府护卫陈四。程府的护卫大多是当年程咬金留下的,因为这位主儿向来手笔大,收留了不少三教九流,所以比起正正经经过日子的李绩路子更广。如今程老爷子虽说不在这里,但凭着这些旧日班底,程伯虎足以在洛阳横着走。

“找到那些人了没有?”程伯虎最怕的就是在李贤和贺兰烟面前失了面子,所以人一近前他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可千万别害的我们白走冤枉路!”

“大少爷,我陈四出马,还怕逮不到人?”陈四把胸脯拍得震天响,随后便朝旁边的李敬业和李贤嘿嘿笑着点了点头,“他们听说是大少爷来了,这不,全都迎出来了!”

果然,他这话一说完,李贤就看到刚刚那个拐角出来一大堆人。领头的是一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圆脸壮汉,非但看不出几分凶狠气息,反倒是一脸祥和的笑意,其后的则是什么打扮的都有,看样子都是正经人,根本看不见什么武器随身。他生怕寻错了人,一把将程伯虎拖到旁边,低声问道:“这些人真是洛阳地头蛇?”

“放心,老四说是就肯定是,家里平常很多事情都是他摆平的!”程伯虎自信满满地一挥手,然后便哼了一声,“再说,这洛阳道上的人谁敢惹我们程家,简直是不要命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那群人围上来之后,首先一件事便是冲着程伯虎叫了一声程大少,然后打头的那个圆脸壮汉一挥手,后头立刻有人抬上来四架家伙。

旁边的李贤怎么看都觉得像是爬山的时候驮人常用的背椅,只是靠背很矮,倒象是把手的用途居多。看到程伯虎和李敬业理所当然地先后坐了上去,他也就示意贺兰烟入乡随俗,心中暗自庆幸她换了男装,不至于有走光之嫌。

上了背椅,他立刻感觉到了这帮人的迅捷。他们四个刚刚走路的时候要避开的臭水塘或者泥泞坑洼,还有突然出现的上坡下坡,这些人简直如履平地,这哪里是走路,根本就像是飞奔似的,而旁边那个陈四也同样是健步如飞。正暗自惊叹的时候,他便看到程伯虎和李敬业在互相瞪眼,一愣之后立刻恍然大悟。

看来,这俩家伙现在也醒悟到走冤枉路了,要是打一开始就让人来驮,他们刚刚也不必花费了那么长时间。李贤一边诅咒着两人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边庆幸自己虽然投胎当了武后的儿子,总算还是掉到富贵窝里去了。这年头要是成了一穷二白的贫民,那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到了地头,李贤却觉得惊疑了起来。黑漆大门青石门框,这哪里像什么龙潭虎穴似的堂口暗桩,反倒是一座寂静的深宅大院。即使开门迎出来的人也是一脸和气的大家家丁模样,压根不像什么混黑道的。

他这边刚刚跳下那背椅,旁边的陈四就像专门答疑解惑似的解释道:“公子别看刚刚这些人一个个都文文弱弱的,真正要打起来,大约大少爷用斧头也只能和其中的俩人打个平手。他们现在都大多收手不干了,洛阳街面上全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那一辈。”

徒子徒孙?李贤瞟了一眼最前面那圆脸壮汉,怎么看也觉得不过四十出头,这徒子还有可能,徒孙辈未免就有些恐怖了,再想想达者为师的道理,这才释然了。反正他不管过程,只要结果是能够找到韩国夫人,那么万事大吉。

大宅就像是寻常富贵门庭那样齐齐整整,当众人入了厅堂的时候,还有两个清秀的侍女上来奉茶。而程伯虎大大咧咧地坐下,便立刻开门见山地说:“今儿个我特意来找各位帮忙,是想拜托大家找一个人。”

此话一出,李贤便看到那些汉子面面相觑,和他料想中的反应大相径庭。正当他心里疑惑的时候,那为首的圆脸汉子便满面为难地站起身道:“程大少,要是你让我们去探听消息砸买卖打人抢东西,哪怕是杀个把人,我冯老沙就是眼睛也不眨一下,但这找人……实话不瞒大少你说,这洛阳城太大,哪怕把弟兄们全都撒出去,也未必能够找到人影。对了,大少您要找的究竟是谁?”

程伯虎瞥了李贤一眼,见其微微点头,便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我要找的是一个大大有名的人,不是什么小角色,凭你们的力量还不是手到擒来?我实话实说了吧,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姐姐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四个字一出,李贤便感到那些人的面色有些不对劲,心中登时咯噔一下。看这架势,这些人铁定知道什么内情。千万别告诉他事情已经来不及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要是小丫头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变成魏国夫人,他非得去撞南墙不可。

程伯虎稍微木知木觉一些,但李敬业却还算机灵,一见这架势就立刻问道:“你们可是知道韩国夫人的下落?”

冯老沙沉吟了一会,又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犹犹豫豫地说:“最近常常有弟兄看见一辆车一大早就出城门,车子的样式倒也罢了,可里头那个女人着实漂亮,一般是当天出城当天晚上就回来。几天前这车照例出了城,可晚上似乎没回来。我曾经远远看见过韩国夫人一眼,又亲眼看到过那车里的女人,觉得有些像,曾经当笑话似的和诸位弟兄说起过。”

见贺兰烟眼睛一亮似要开口,李贤连忙重重咳嗽了一声,然后狠狠朝她瞪了一眼。要不是小丫头硬是要亲自出马,让程伯虎和李敬业俩人一齐上,眼下怕什么穿帮?

第三十四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偷鸡摸狗

洛阳城内权贵云集,洛阳城外当然也一片片的全都是富贵人家的别庄。不说别的,李贤和贺兰烟如今虽然年纪小,但在名义上还是一人有一个别院外加一大片土地和几十名奴仆。而这一次,一行人要去探的,就是贺兰烟名下的那座别院。因为,冯老沙的一个徒孙曾经亲眼看见,那疑似韩国夫人的车驾最后就是进了这个别院。

正面硬闯当然不行,在没有弄清楚这件事情是否武后手笔之前,李贤无论如何也不敢暴露身份。而他同样不能让李敬业和程伯虎出面,否则,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事和他这个沛王有关系。所以,最后商量下来的结果是,冯老沙派出了手下一个偷鸡摸狗的头号好汉燕三充当探子,赶在天黑之前往庄子里探一探。

好说歹说让李敬业把贺兰烟带回了李宅,李贤便坐了程伯虎的马车,捎上燕三直奔贺兰家的别院。到了程家的地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好了马车,李贤和程伯虎便在燕三指导下穿过几家官宦的产业,然后越过了贺兰别院的篱笆,直接往中心地带掩去。

李贤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犯冒险精神,但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虽然舒坦,总归少了几分刺激,再加上冯老沙燕三和程伯虎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出岔子,他立刻好奇地跟了过来。以前他只在电视里看过那种神乎其神的飞檐走壁,还没瞧过真正爬围墙的本事呢!

偷鸡摸狗……其实很简单!

在燕三的帮助下翻了几堵围墙,李贤立刻感到,那些所谓豪门大宅防备森严根本就都是胡说八道!怪不得传奇里头还有人敢直接去皇宫大内当飞贼小偷的,原来,这种达官贵人的院子这么好进。

就拿他刚刚翻过的那些围墙来说,高度全都不超过两米,简直就和爬墙玩似的。当然,这种古代别墅除了库房之外,普通房间里就只有家具等笨重家伙。再说,在这片贵族聚居区之内,如果不是程家那辆马车,路上三人肯定会被巡逻的家丁当作闲杂人等驱赶出去。当然,这里防范不怎么严密,是不是代表着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

“燕三,这名字还真是没起错!”

在一道约摸两米高的围墙下面,看到燕三一会儿就窜上去消失得没了影子,李贤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而程伯虎则嘿嘿笑道:“那是当然,整个洛阳城那些小偷小摸加一块,也顶不了他半根手指。听我家老爷子说,当初他曾经和燕三的师傅打赌,结果人家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把他的玉佩给偷了,老爷子愣是没发觉。”

据燕三说,这墙后头就是别院比较要紧的位置,所以他得一个人去看看情景,至于李贤则是和程伯虎躲在一块山石后面胡侃闲聊,最后几乎忘了两人是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正当李贤开始盘问程伯虎有几个姐姐妹妹时,忽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说话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把身子尽量蜷缩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他们眼下根本就是做贼,再说,这里的人天知道是不是他那位母后派来的,要是他敢露面,以后要想在家里那位台上再装乖宝宝,肯定也是没人肯信,先头的所有功夫就全都白费了!

“……这回不知道能不能……。”

“……那么一个大美人……”

“……搞不好真得香消玉殒啊……”

虽然句句话都是没头没脑,但李贤还是听出了几分端倪,这一颗心登时怦怦直跳。这么说,他那位姨娘应该确实还在这里,人也还活着,可是,要怎么把人弄回去?要真是他母后派人来绑架的韩国夫人,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但这种技术含量要求很高的活计,他找谁去干,到时候怎么善后?

一时间,他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竟没留神那谈话的声音渐渐远了,直到程伯虎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他才醒过神来。

“喂,他们刚刚那么说,不会是有人绑票了韩国夫人吧?”

程伯虎虽然憨厚,但还不笨,贺兰烟的愁容不是假的,而李贤的气急败坏则怎么看怎么可疑,要是他如今还品不出滋味,那就真的只是一条蛮牛了。李贤没说话,他也就当默认了,用胳膊肘支撑着脑袋想了片刻,他便义无反顾地道:“等燕三回来之后我们就走,我去找冯老沙!他娘的,居然有人敢绑贺兰的娘亲,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我就不姓程!”

这兄弟真仗义!虽说李贤很感动于程伯虎的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除非他真是头壳坏掉了,否则绝对不会打这个主意,他还没疯!

正当他琢磨着该用什么话敷衍了程伯虎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嚷,登时吓了一跳。

就在这个时候,墙头忽然翻出了一个人影,正是燕三。他落地之后什么也来不及说,脚尖一着地就一溜烟往前方的墙头窜去。紧跟着,后面就传来了一连串抓贼的叫声。面对这一幕,李贤不禁愣了,然后转头看看程伯虎,见这位也同样呆在那里,立刻感到一阵气急败坏。

开什么玩笑,要是没有一个专业人士带路,他和程伯虎怎么出去?总不成一路打出去吧!那家伙既然是什么神偷,没道理撇下他们两个正主就这么跑了吧!

看到一帮腰挎钢刀的汉子气势汹汹地从面前奔过,李贤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心里把能骂的人全都骂遍了,当然,顺便也把自己藏得更加隐蔽。好容易等到这群人全都过去,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了程伯虎不耐烦的声音。

“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干脆我们翻墙过去看看。这里大多数人应当都被燕三引走了,里面估计不会有什么防备!”

李贤看到程伯虎搬了一块大石头过来,又朝自己做了个手势,犹豫了片刻便立刻踩着程伯虎的肩膀爬上了围墙。正想伸手拉人,这一位却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自个滋溜溜地爬了上来,那敏捷的动作和巨大的块头绝不相称,显然平时没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小心翼翼地跳下了围墙,李贤还来不及和程伯虎说一句话,耳畔就传来了女子的说话声。他一边闪身往一棵树后藏,一边在心中暗自祈祷不已。

漫天神佛,千万千万保佑她们看不见我!

第三十五章 韩国夫人失踪事件之大出意料

很不幸,李贤选择藏身的那棵树算不得什么大树,严格说起来,不过是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而已。所以,无论他怎么隐藏身形,总是难免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然而,即便他这里没有半点破绽,仍然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藏身之处的程伯虎,却无可避免地要露馅。

所以,当两名侍女终于出现在视线中,而且目光全都落在了身形巨大的程伯虎身上时,他便知道事情要糟。此时此刻,他分外痛恨燕三当初的托大,要是早准备两块蒙脸布,用得着现在这么手忙脚乱的?

“喂,你们两个,小爷我迷路了!”

看到程伯虎干脆理直气壮地走上去,李贤登时呆若木鸡。谁说这一位憨傻,这样的急智,这样的脑子,哪里傻了?只怕就是鬼主意一大堆的李敬业,这会也不见得脑子转得那么快吧?

两个侍女仿佛全都呆住了,其中一个指着程伯虎,结结巴巴了好半天,这才迸出了几个字:“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候都不知道发挥一下女人的尖叫优势,真是大好机会!

李贤暗自庆幸连连,自个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绕到她们身后,也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一记手刀恰到好处地敲在其中一人的后颈。看到她软软倒了下去,而前头的程伯虎却愣愣地傻在那里,他不由将其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刚刚不是挺聪明的么,现在怎么不知道把剩下那个挟持过来好问话!

来不及细想,他一手将那个瘫软下来的侍女推向程伯虎,自己则伸手去捂另一个侍女的嘴。而此时,那侍女终于反应了过来,蹬腿甩手拼命挣扎,力气大得惊人。无奈之下,李贤只得在她耳边狠狠警告道:“再乱动你就没命了!”

这下子那侍女方才消停了下来,而程伯虎也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人。好容易把两个女人全都弄到墙角树后,李贤不免心中发愁。要问话必定得松开手,可万一自己这手一松开,对方大叫大嚷怎么办?会不会惊动了庄子中的其他人?可要是不问,谁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思忖再三,他忽然看到那侍女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眼睛一眨一眨的,登时大叫不好。韩国夫人常常带着侍女进宫,即使是和他打照面的机会不多,但只要记性好,指不定这些人还是记得他的。思来想去,他把心一横,渐渐松开了右手。

“沛……沛王殿下!”

终于给人认出来了!

李贤心中叹了口气,暗叹自己不善于做打闷棍的活计。谁知,就在他想要盘问韩国夫人如今究竟怎么样时,那侍女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紧张地哀求道:“殿下,夫人……夫人就快不行了,你……你……”

韩国夫人就快不行了?

李贤一下子感到五雷轰顶,刚刚听到那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意思不是韩国夫人还活着吗?怎么转眼间就冒出个快不行了?他来不及细想,一把抓着那侍女的手腕,厉声问道:“我姨娘眼下在哪里?”

“就在……就在……”也不知是情急之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侍女竟是无论如何说不清楚,最后干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扯着李贤就往一处房舍跑。这一下,不单单是程伯虎呆若木鸡,就连被拉着飞奔的李贤也傻了。

不对啊,要是有人绑了韩国夫人,那么这个侍女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那么大胆?难道自己刚刚全都想岔了?可真要是那样,韩国夫人不行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排屋舍所在的院子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而那侍女一手拖着裙子,一手拉着李贤,步子出乎意料地快。俩人几乎以飞一般的速度一头撞进了居中的一个房间,而李贤一看到房中的人,立刻再次傻眼了。

坐墩上的赫然是他的老外婆荣国夫人杨氏,至于榻边的那个人,则赫然是他的母后!老天爷,劳烦给他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他在心中哀嚎了一声,立刻看见四道疑惑的目光朝自己射来,只得硬着头皮上去问安,眼睛却瞥见了这两位不约而同的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招牌式的质问,李贤哪里不明白武后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那个侍女。既然证明这事情不是他这位母后捣鬼,刚刚他做的那些事情用胡闹两个字勉强也能蒙混过关。不过,要是让别人把刚刚燕三闹出来的勾当和他的动作联系起来,他以后如果还想搞什么小动作就难了!上天保佑,这个侍女千万机灵一点再机灵一点,别让事情露馅啊!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奴婢刚刚到外头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沛王殿下。殿下说是因为小姐忧心如焚,所以便四处找寻夫人的下落,到这里也是想碰碰运气,奴婢正好认得殿下,又想到夫人的心愿,就……”

哈,好个聪明的丫头!李贤心中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可仍旧不敢放松。武后是什么人,说心有九窍还轻了,那根本是什么事情都会多拐几个弯!此时,他连忙装出了一幅老老实实的模样:“母后,外婆,我只是看烟姐急得那个样子,所以就答应她找到姨娘。城里都找遍了也没见下落,就想到这里试试看。刚刚我看到外面一片闹腾,就和伯虎跟着悄悄进来了,谁知一眼就被人认了出来。”

看到武后脸色渐宽,而他那外婆却在那里擦眼泪,他要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成了傻子。看来,所谓的韩国夫人快不行了,意思不是指别的,而是指他这位姨娘得了重病。可是,什么重病非得这么神神秘秘,连亲生女儿贺兰烟都得瞒着?

“好了,贤儿留下,你先退下吧。”

看到那个侍女毕恭毕敬地退下,李贤心中吁了一口大气。以她的聪明,肯定会去和程伯虎对好口径,既然如此,只要燕三没有落网,暂时不必担心谎言拆穿,也不至于暴露了他们这次求助于道上人士的事实。

大门重新掩上之后,他便听到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贤儿,到这边来,我有话对你说!”

第三十六章 为什么托付的人是我

看到榻上的韩国夫人,李贤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愕。这不能怪他,往日他瞧见这位姨娘的时候,哪次不是顾盼自得风情万种,哪里像现在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可是,要他没有记错的话,貌似一个月前还看到过韩国夫人进宫,那时候分明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重病不起?

“你姨娘这病症来势汹汹,我已经让好些御医诊治过,都说是阳毒攻心,药石罔效。”武后脸上的情绪很是复杂,而那双原本就多变的眼睛更是难测,既有痛惜,还夹杂着别的情绪。“之所以不告诉烟儿,也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娘亲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这件事如今只有你外婆和我知道,你既然误打误撞找到了这里……”

“唉!”

武后话还没说完,李贤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叹息,见杨氏起身朝自己走来,慌忙低下了头。下一刻,他觉着自己的双肩被人紧紧抓住,整个人立刻被压得沉甸甸不能动弹。

“贤儿,你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有心人,以后多照看一点烟儿。她为人单纯不解世事,若是没了娘亲,更是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你娘毕竟有那么一摊子事情要管,外婆也老了,所以外婆就将烟儿托付给你了。”

这是什么,托孤么?

李贤不禁抬头去看了看武后,见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心情不禁愈发沉重。韩国夫人那秀丽的面庞上,如今已经是赤色斑斑,看那形状煞是可怖,什么天姿绝色都看不出来了。既然御医都说了没办法,那就基本上真的没救了。他虽然对这位姨娘没多少感情,但是,看到一个昔日美人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自然还是有些不忍。

武后的神情终于渐渐软了下来,蹲下身在杨氏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柔声劝道:“娘,姐姐的病不见得就真的无药可医,你和贤儿说这些,岂不是显得更加无望?吉人自有天相,姐姐一向福大命大,若是上苍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宽心等等吧!”

杨氏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睛,但还是不忘给了武后意味深长的一睹。看到这一幕,李贤简直有一种如“站”针毡的感觉,恨不得立刻找个借口躲出去。武后的心思就是他这个男人也能隐约猜到,韩国夫人虽说是她姐姐,但同样是和丈夫私通的情敌,那份爱恨交缠的心思,杨氏这个作母亲的不会不能体会。

正当他寻思着如何避开这个尴尬场景的时候,床上的韩国夫人忽然呻吟了一声,随即睁开了眼睛朝这边望来。李贤见那目光扫过杨氏和武后,最终忽然落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吧,这位姨娘也准备对他交待些什么?

“媚娘,我……我求你一件事!”

听到这个挣扎的声音,武后慌忙在床头坐了下来:“姐姐,有什么话你直说,用不着一个求字。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我想和贤儿单独说几句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韩国夫人竟半支着身体坐了起来,“我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媚娘,求你……”

“姐姐!”武后硬是把韩国夫人压了下去,替她掖好被角,一把便将李贤拖了过来,“这算是多大的事,用得着求?你有什么话尽管对他说,我和娘先出去了!”

见武后和杨氏匆匆离开了房间,再听到大门掩上的声音,李贤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就算自己和贺兰烟要好,韩国夫人似乎也不用这么神神秘秘非要和他单独谈吧?这下可好,他到时候还得费心去坦白,否则谁敢担保他母后心里没有疙瘩?

房间中一片沉默,良久,他方才听到韩国夫人悠悠叹道:“贤儿,虽说我是你姨娘,可似乎和你并没有说过几句贴心话,你的事情,也大多都是烟儿和我说起的。我这辈子没什么成就,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这撒手一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却不放心留下他们将来遭罪。”

果然又是托孤!

李贤已经感到脑子一片混乱,外婆杨氏刚刚还只是托他照顾贺兰烟一个,这位姨娘如今一下子要他照顾两个人?他现在还没成年哪,难道看起来就真的这么可靠?

“烟儿一直对你百依百顺,想来你将来也不会亏待了她。至于敏之,以你的能耐,带挈他一把想必也不难。”说着说着,韩国夫人还是情不自禁地挪着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贤,“我知道你一定会想,为什么不把他们托付给你娘?”

李贤心中大大跳了两下,却不说话,只当默认了。确实没错,放着老当益壮的荣国夫人杨氏和一手遮天的武后不去求神拜佛,找自己这个没权没势的皇子干什么?

“因为我怕你娘。”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李贤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时竟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正当他提心吊胆怕有人听到这话的时候,韩国夫人忏悔似的呓语又接上来了。

“当初我和皇上……固然是迷上了他的风采和身份,也是因为我久旷在身……我不是不知道他是媚娘的丈夫,可还是……后来看到媚娘的手段,我愈发惊悸,可还是沉迷于那种滋味……报应啊,御医的意思我怎么会听不出来,想不到这一身病,竟是因为我毫无节制……”

李贤终于听不下去了,听到一般人的隐私没有关系,但是,这种内心独白可是能够随便听的?因此他实在无法之下,只得硬生生地提醒一声:“姨娘!”

韩国夫人这才如梦初醒,转头看了看李贤,目光立刻恢复了清明。呆坐了片刻,她忽然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半晌才掏出一个锦囊,轻轻放在手里摩挲不止。

“之所以把烟儿和敏之托付给你,是因为你的事情我比你娘知道的更详细些。烟儿不像你,凡事都不曾瞒着我,包括你当年小小年纪强吻她的事。”她说着便噗嗤一笑道,“我那时和皇上颠鸾倒凤的时候,哪里想到柜子里还藏着你们两个鬼灵精!”

自己这么多年竟养了个这么大的间谍!李贤眼睛瞪得老大,心中很有一种气急败坏的冲动。幸好自己满肚子心思都藏得好好的,就连贺兰烟也不知道,否则这许多事情韩国夫人都知道了,非得出大事不可!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自己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可不是刚刚韩国夫人拿的那个锦囊。

他正想开口发问,就只听韩国夫人道:“这其中是一方金印,是你父皇送给我的东西。珍贵倒是其次,只不过意义却不小。除了我那宅子里的积蓄家底之外,我在外还有不少产业,林林总总大约有几十处。虽说掌管这些的是一个跟了我多年的老家人,可毕竟还是外人。你到时拿了金印把房契地契等等全都收回来放好,以后每年的收益,也就都交给你管了!”

第三十七章 阎王不好过,小鬼也难缠

敷衍武后远远比李贤想象中容易,他只是红着眼睛说韩国夫人托付他照顾贺兰烟,武后和杨氏就同时叹了一口气。贺兰烟一天天长大,人也出落得愈发楚楚动人。虽说一直她养在宫里,但上回和李贤一起在安康楼痛打武三思,却有不少好事的贵胄子弟看到了,惊为天人的不在少数,艳名不消几日就传遍了全城,变成了无数豪门子弟的梦中情人。

这些事情李贤当然不知道,即使他知道了也绝不会放在心上。后宫粉黛三千人,但是却挑不出一个贺兰烟,再说了,多年的感情岂是等闲,将来若是任由李治武后给他挑一个王妃,还不如早早定下一个可靠的。

只是,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小丫头——话不能乱说,好在韩国夫人还算是口风紧的,否则若是让别人知道他干了那许多荒唐事,岂不是大大糟糕?

“以后烟儿就交给你了。”

带着武后的这句话,李贤终于得以和程伯虎一起离开了贺兰别庄。当马车驶出这里的时候,他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次的韩国夫人失踪事件虽然大出意料,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但总比他想象中的那个结果好。可是,武后和杨氏都让他暂时先瞒着贺兰烟,可这种事情能藏着掖着么?要是不分说清楚,将来铁定遗祸不浅!

正思量间,他忽然瞥见了旁边无精打采的程伯虎,不由上去推了一把:“喂,你怎么像蔫了的菜似的,不是都没事了么?”

“没事?”程伯虎狠狠地瞪了李贤一眼,只差没有破口大骂了,“换作你被你母后审问半个时辰试试?乖乖,被那双眼珠子一瞪,我几乎没把所有事情全都兜出来,答话的时候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他娘的,就连当初我家老爷子拿了家法对付我,我也没这么害怕过!以后要是再碰到这种事,休想我为你隐瞒!要是再让我面对皇后娘娘一回,我铁定第一个出卖你!”

程伯虎从来就不是多话的人,这时候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大串抱怨,李贤不由得缩了缩脑袋。别看他敷衍武后次次都是胜利告捷,可其中花费了多少算计?程伯虎这么一个直肠汉,能够强撑着没说出实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咳,伯虎大哥,这回我欠你一个人情……”

“废话少说,早点把哈蜜儿捞出来才是正经,这都多少天了!”

一开口就是哈蜜儿,这位老兄还真是念念不忘!李贤一边嘀咕,脑海中也一边浮现出哈蜜儿的异域风情,还有那宛转流波的明眸,然而,下一刻,另外一个问题也随之窜了上来——要是他不能首先把李义府那边解决好,别说哈蜜儿,就是王汉超的拖延大计也要完蛋大吉!

车子进了洛阳城,程伯虎便在程宅下车,坚持要去寻燕三的晦气,而李贤自然是驱车直奔李宅。可是,该怎么开口对贺兰烟分说清楚,这却是一个大大的难题,分寸一个掌握不好,转眼就要出大乱子!

他刚刚踏进李宅大门,两个门子先是一愣,随后一个上来行礼,另一个则大喜过望,连行礼都顾不上就一阵风似的往后院冲去,口中还连连嚷嚷着:“大少爷,大少爷,沛王殿下回来了!”

看这架势,李贤哪里会不知道贺兰烟肯定在使小性子,顿时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认命似的缓缓往里边挪去。还没走上几步,一个人影便裹挟着一阵香风向他扑了过来,他还没看清楚,肩膀就被人牢牢抓住了。

“贤儿,我娘……你找到我娘了没有?”

李贤这才看清贺兰烟脸上没有半点脂粉痕迹,眼圈亦是红红的,显然,小丫头肯定不止哭过一回。他抬头一看,只见李敬业满脸讪讪的站在贺兰烟身后不远处,冲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然后便蹑手蹑脚地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