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是记起一切,只可惜,横亘在我二人之间的,早已不止是玄月的记忆……

轮回

将小幽的尸身火化,骨灰洒在一片花丛中,愿她就此流连花间,不必再惹尘世烦忧。

与蓝宇的战争,因为少了三十万精兵进入僵持阶段,他们没有动静,我们也按兵不动,影休已经让蓝相翎将驻守绿绕与紫凝的修军调遣一部分过来。

我整日坐在帐中,没有人再与我商议军情,原来形式上的参拜也免去,自觉愧对将士们,虽说他们并不知道那三十万修军的死是源于我的血,只有我一人活着回来却是事实,他们嘴里不说,心中定是会有不平。

没有心思去关心其他人作何想法,这几日脑中都是回到两百年前的事情,潜意识里我希望所有人幸福的生活着,可是回到过去的不确定性,又让我犹豫不决。

“公主!”

正在沉思,听见影休的声音,抬头见他和天星站在不远处,天星没有用幻术,忽明忽暗的烛光下看不清脸上表情。

“找我何事?”我淡淡一笑,掩下心中疑惑,他们怎会同时过来?

天星面无表情走到我身侧:“当然是为了修灵一事。”

“你们商量过了?”我继续笑问。

影休点头,低首道:“公主体内有修灵残余力量,可自由穿梭于不同时空,换作他人都会因为身体与另一个时空不契合而无法长时间生存,因此送公主回去是再适合不过。”

“然后?”我给自己倒了杯茶,假装无意的浅浅啜着。

“只需天星老人用修灵之力将公主送回两百年前,改变修国已灭的事实,便大功告成。”影休仍是低头道。

“天星你的看法呢?”我放下茶杯,缓缓看向身侧的天星。

天星微微颔首:“这是现下最好的办法了。”

“那你会如何?少了修灵的灵力,你会如何?”心中冰凉,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现在过来,只是告诉我而已。

天星垂眸,忽的一笑:“我不会有事,少了灵力便会像正常人一般,长大,老去,死亡……”

“是么?骗我的吧?”不自觉皱起眉头,还当我那么好欺么?若是毫无影响,天星为何要留住灵力这般冰冷的活了两百年。

天星摇头,无奈道:“无需骗你,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小时候我不懂事,灵力到我体内后,我不甚将残余修灵弄失,因此无法再将灵力导出体外,我知道还有另外一块修灵,却也是不知何处去寻,如今既是知道下落,我当然想如正常人一般生活……”

“是么……”我垂首低喃,被骗过太多次,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天星是会为我好,可若是为此枉送了性命,便不值得了……

帐内一时无人说话,半晌才隐约听到天星一声叹息,随即开口道:“当今天下我敢以真面目相对的人,便只有你们二人,若是不导出体内灵力,或许我便永远这般不老不死的活着……这样说,芊澜可能明白?”

心中一阵悲苦,不老不死的活着,看身边人一个个离去,其中痛苦无奈,的确是常人所无法领略,可是,“天星,若我回到过去改变一切,这个世界会如何?”

“不知。”天星摇头,冰眸里暗光浮动,嘴角挂上莫名笑意:“从没有人尝试过,当然无从知晓。”

“那你们就不怕改变历史后,这个世界就此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我凝眉看向影休,他一副闲然自得的模样,好似早就想到我会问些什么,毫不犹豫答道:“公主都知道那些只是假设,谁都不知道最后结局,就算不做此尝试,如今天下大乱,凤修之战,不知会持续到何时,到时候死伤无数,生灵涂炭,比灰飞烟灭又好得到哪里去?”

“那我们停战即可,只守住紫凝与绿绕,再不主动攻击,派人与凤国和谈,以后两不相扰。”当日攻打蓝宇,是料到凤国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我们不攻,他们也会主动出击,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若是我们主动要求和谈,只收回曾经失地,凤南风……说不定会答应……

影休淡淡一笑,黑眸炯炯有神,漫不经心道:“公主认为,若是公主下令只守不攻,而属下下令直取凤都,修军,会听谁的?”

心下一跳,手中一抖,桌上的茶杯都被绊倒,摔在地上发出清冽声响,热茶溅在腿上,却是毫无知觉,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如曾经一般淡笑的男子,他,居然威胁我?

“你出去!”我沉声道,不想再看见他。

影休稍行一礼便退下,身边的天星蹲下身子,伸手就要看我的脚,被我轻轻避过,他抬头轻声道:“你的脚没事吧?”

我倔强摇头,避开他的眼神,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如今这个场面,怪得了谁?是我自己无用才被人架空权利,顶着公主的身份却不能调动一兵一卒,可是我回到过去,对影休又有什么好处?

“天星,你说,我是不是只有回到过去这一条路了?”轻轻将脑袋顶在天星腰间,眼泪还是一颗一颗掉下,滴在地上四散开来,仿佛折射出七彩之光,我从来不是什么坚强女子,伤心痛苦无奈,我便会哭……

天星一手搭上我的后脑,轻轻安抚着,轻叹一口气道:“当初你不是很想改变一切?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不要只想着他人是不是在威胁利用你,想想你自己的心情,若是你真想挽回曾经失去的东西,何妨一试?”

“嗯,我不想要任何人死……”那么多条人命,让我如何偿还?

“那便是了,最后结果如何,何须顾虑?”

“那……”我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对上天星灿若星辰的冰眸,“我回到过去,还能再回来么?”

天星眸光一暗,轻轻摇头:“那一半修灵灵力本就不多,又因为灵体本身被破坏,损失许多,恐怕只能将你送走,而不能接回来。”

“也就是说,即使改变了历史,我也不可能再回来,这个世界将会如何,我也看不见?”我紧紧盯住天星,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天星点头道:“走了更好,从此这个世界的人与事,与你再无瓜葛。”

我呆坐在桌边,半晌没缓过神来,又一次穿越,如同我从现代穿越来这个世界一样,如今要抛下这个世界的一切,去到另一个世界……

天星见我没反应,好似打算走,我连忙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去南风那里拿修灵,拿了修灵,立刻送你走!”

天星头也不回便往帐外走,一个瞬间,心中百转千回,闪过无数个念头,时间仿佛放慢脚步,只等我那一声叫唤:“等等!”

“怎么?”天星回首,略有不解,随即了然一笑,在他稍带戏谑的目光中低下头,尴尬道:“带我去看看凤南风吧……”

那日范文仲来找我,话未说完就被影休追着匆匆离去,之后再未曾过来,影休回来之后对那件事也只字不提,说不担心那是骗自己的,既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便纵容自己看他最后一眼吧。

凤南风如我想象中一般,月色下苍白的脸,干涸的嘴唇,紧皱的眉头,躺在床上,虽在昏迷中,却好似极不安稳,我慢步过去,想要抚平他眉间褶皱,还未碰到他的眉,右手便被他紧紧握住,听他嘴里梦呓般吐出:“落儿……”

心中一紧,想要抽出手,却被抓得更紧,干脆任他握住,仔细看他消瘦许多的脸庞,心中隐隐泛出心疼,我对他,就永远只能在见不得光的暗处才能翻吐出内心真正的感情,才敢真正面对自己对他的感情……

一眼瞥到枕头边的一抹翠绿,夜色下仿佛发着微弱荧光,伸手拿起来,温润的触感,是……那个“风”字玉佩,玉佩凹凸不平,却还是完整的一块,细细看来,是被他用什么东西将碎玉一块块粘起来了,鼻尖一酸,一颗眼泪落在上面,轻轻弹开,留下一道细小水痕,凤南风,玄夜之死,我不是不肯原谅你,是不肯原谅我自己……

“看到修灵了?”天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慌忙擦干眼泪,点点头。

修灵就在玉佩旁边,该是凤南风随身带着,被人取下来了。

放下玉佩,拿起修灵,握在手中,仿佛有一丝沁凉入体,另一只手被凤南风抓住,想要轻轻挣脱却是不得,又怕吵醒他,听到天星一声叹息,便见他走过来,点了凤南风几个穴道,刚刚还被紧紧握住的手得到自由,天星拦住我便翻出窗外。

我忍不住回头看凤南风的房间,长发被吹散遮住一般视线,仍是可以看见那房间已是烛光大亮,人影绰绰,他,还是醒了么?

“天星,凤南风会没事吧?”我不安问道,上次范文仲说他一病不起……

恳切看着天星,见他点头,心下稍定,只要能好好活着便好。

“天星,你到底带我去哪里?”

已经昼夜不停的用轻功行了两日路,丝毫不见天星有半分倦怠,还时常为我输入内力以免我过于疲惫。

天星转眸看我,轻笑道:“修国皇宫旧址。”

“为何?”

“若是在那里送你回去,或许能直接将你送入两百年前的皇宫,少了许多麻烦。”天星的声音轻轻荡在耳边,禁不住抬头打量他,还是如第一次迷糊中见他那般,眉清目朗,唇如红樱,一头白发随风而起,更是显得俊逸出尘。

到达那片废墟,远远便看到影休的黑色长衫,在那片断壁残垣中尤为显眼,见我愈近,便低头行礼。

“公主,属下为公主准备了些行李。”说着恭敬得递给我一个包袱。

包袱挺重,应该有许多银子,还听到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是他准备的药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若说他不是真心待我,此时做这些又是何必,按照天星的说法,我一旦离开,便不会再回了……

我接过包袱,正打算问天星接下来如何,隐约听到一声呼唤:“落儿……”

心神一凛,我四顾寻找凤南风的踪影,果然见前方不远处他一袭白衣,如乘云而至,急速飞来,还未着地影休便转身与他打起来。

凤南风和影休的身影,一黑一白,两人速度极快,纠缠在一起根本看不清动作,我着急看着两人动作,想让天星阻止,却见他咬破自己手指,拿出修灵,将血滴在本已是血色的梨花之上。

“天星,你在干什么?快点,快拦住他们!”我急急拉住天星的手臂,天星却不为所动,直直看着血色梨花。

染上天星的血,那梨花原本的血色居然褪去,瞬间放出七彩之光,刺疼了双眼,本能性的闭眼,听到前方的打斗声又不得不睁开,眼看两人动作越来越开,一时分不出高下,想到两日前见凤南风还是那般孱弱的模样,心脏紧缩,更是着急不已。

“影休,凤南风,停下,你们都……”

话未说完,晕眩感袭来,感觉一股力量正在被硬生生从我体内抽离,瞥见天星脸色一变,迅速将修灵握在手中,掩住光芒,翻身远离我,眼前逐渐模糊,如浮起一层水雾,却仍是看到凤南风着急看向我,分神之际影休一掌打在他胸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我心中一急,却是发不出声音,紧接着眼前一黑,听到凤南风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叫喊。

“落儿!”

修国

两百年前的凤修大陆,竟是比凤国统治下更为安乐,百姓也尤为纯朴,来到这里已经将近三个月,却还未找到进入皇宫的方法。

那日天星说应该可以将我直接送到修都皇宫,醒来时却是在一处郊外,花费许多力气才碰到一个商队,给他们一些银两将我带入修都,只是这样一来花费了许多时间,进入修都时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之前所说的两百年前,具体是哪一年天星未曾提起,甚至连究竟如何改变历史,都还未商量,回来得太过匆忙,现在只记得凤南风最后一声呐喊,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只是就算我留在那里,我们之间也不会有结果。

还有,迷朦之中听到天星的声音,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不要找母后要修灵,不要让母后……”

让母后如何?听不真切……

醒来后找人套了一番话,才知道现在是凤修二千七百八十三年,也就是修芊澜五岁那年,正值三月,还有一年多,修国便会灭亡。

我不擅舞谋弄略,也不会行军打仗,凤修一战中帮不上忙,那便只有阻止这场战争,我没有那个能耐去劝服凤朝希,便只有想办法找到父王,让他早做准备,提防母后,若是在那场战争中占得先机,或许不会被凤朝希轻易打败,至少我们还有修灵。

如此思酌一番,自然是得混入皇宫再说,可是皇宫守卫森严,那些王公大臣,我认识他们,他们却不认识我,说我是芊澜公主,不把他们的老魂吓掉一半才怪。

如此徘徊半月之久,突然想起“我”,也就是修芊澜的生辰该是六月里,不过数日便快到了,五岁那年的生辰,我记得很清楚,父王带我和母后去了挽卿林,这样一来,我直接去挽卿林等他们不就可以?

一想到这个我立刻动身去挽卿林,也就是两百年后的流星谷。

挽卿林其实在西南方向的黑龙海边,离修都不远,经常有人说修都依山傍水,水是指海龙海,山便是挽卿林的所在。

挽卿林所在的山头,濒临黑龙海,只是无人知晓其名,在建挽卿林前,也不曾有人爬上山顶,我雇了辆马车,花了两日时间赶到山脚,抬头看高耸入云的山峰,心中胆颤却也充满斗志,明日父王便会过来,只要今日早些爬上去,安心等着他们便好。

以前总有人用轻功带着我飞上飞下,前些日子影休虽然教过我一些功夫,但只是防身之用,顶多让我体力比原来好了许多,想要如他们那般飞来飞去是不可能了,只有靠着自己双手双脚爬。

六月的阳光,很是灼人,这座山头虽说绿树成荫,山风不断,不过一个时辰,仍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两个时辰,手脚酸软,稍稍抬起都觉得无力,却不敢懈怠,生怕一个不小心从山间掉了下去,三个时辰,全身肌肉已经麻木,只是机械性的重复着攀爬的动作,四个时辰,天色已黑,闪亮星光照在丛林中,影影绰绰,累到极致也不可让自己停下来,我抬头看上方夜幕,仿佛看到玄夜正对我微笑,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玄夜能有一个全新的人生,今日一定要爬上去。

刚到梨花林边跌坐在树下再移动不了半分,气还未喘平,便隐隐听到对话声,心中一跳,刚刚的疲倦早被扔到九霄云外,那声音,绝对是凤卿颜!

探出脑袋看向声源的方向,清丽湖水边,梨花瓣扑簌而落,散在一身鹅黄的女子发间,白衣男子面冠如玉,噙着笑意,情深似海般看着女子,纤纤素手微抬,弹去女子发间落花。

“卿卿,听为兄的话,不会有错。”那男子自称为兄,只有凤卿颜的哥哥,凤朝希了。

凤卿颜前一刻还面若桃花,颊带微粉,似是含羞,一听凤朝希这样说,微微皱起眉,细声道:“哥哥,一定要如此么?修冥他……”

“怎么?卿卿可是被他感动了?这样美的挽卿林,连为兄都自愧不如呢!”凤朝希的话语中带了明显的讽刺,打断凤卿颜的话。

“没有,”凤卿颜慌忙接话,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有些良心不安,何不……何不光明正大与修国一战?哥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打败修冥……”

“你知晓修国有修灵守护,就算我凤国蛊毒如何厉害,也拿幻术毫无办法,若是在没有修过军情,要打败修冥,谈何容易?即使是败,修冥也不可能交出你,只有灭他全国,你才能名正言顺的回到凤国,回到我身边。”凤朝希的话,越说越柔,拉住凤卿颜的手,好像就此不再放开。

凤卿颜好似有些羞涩,低下头,半晌又道:“可是为我一人天下战火纷飞,卿卿……着实于心不忍……”

“卿卿不可妇人之仁,就算你不肯透露修国军情,凤修一战,必不可免,百姓一样会被战火所扰,你别忘了,当初我刚及王位,是修冥胁迫我才强娶你到手,这战火,是他先挑起,要怪也只能怪他……”凤朝希越说越愤怒,我不由嗤笑,真是如此?父王可不屑用如此小人手段……

看不清凤卿颜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略有犹豫:“可是这几年……他对我不错……”

“所以你决定留在他的怀抱?”凤朝希扔下刚刚还仅仅握在手中的双手,转过身去。

凤卿颜见此,有些着急,连忙再拉起他的手道:“没有,哥哥不要误会,只是觉得这般对他,会不会有些残忍了……”

“他当初强行拆散你我,可有觉得残忍?”凤朝希再次甩掉她的手,好似十分生气。

凤卿颜略有失神,呆呆站住没有言语。

两人站在湖边都不说话,湖风吹来,带着甜腻气息,片刻又响起凤朝希愤怒的声音:“修国幻术,谁不知晓那便是妖术!我凤国不可耐他如何,你就想眼睁睁看着凤国男儿血溅沙场?或者,干脆连我也被修冥杀掉,如此你便正好与他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

“没有,没有,哥哥……”凤卿颜的声音已是带着哭腔,从背后紧紧抱住凤朝希,哽咽道:“你知道……卿卿一直……一直对你……”

凤卿颜没再说下去,空气中只余她的抽泣声,片刻又续道:“卿卿答应哥哥便是……”

凤朝希这才转身,好似十分心疼,细细为她擦去眼泪,将她楼在怀中,叹口气道:“为兄也不愿如此,可是不愿从此与你生离死别,卿卿可能明白?”

“嗯。”凤卿颜应声未绝,便听她嘤咛一声,凤朝希已是吻上她的唇。

银白月色下,纯白鹅黄,相交相缠,微风抚起二人长发,追逐缠绵,洒下一地细丝暗影,多美一幅如仙美眷图,却是看得我气结于心,几欲作呕,谁真谁假,谁狡谁愚,我不知道,只知道父王对凤卿颜从来温文软语,不会有意恶语讽刺,只知道凤卿颜对父王从来冷言冷语,何尝娇柔含羞?

许是我心中不平,呼吸不自觉中加重,竟被凤朝希发现,冰冷目光利剑般射向我这边,随之一声冷喝:“谁?”

我刚刚缩回脑袋,双手便被人擒住,干脆站起身,讽刺笑道:“两位真是好心情,不知王后可曾想过,若修王知晓五年辛苦为你建造的挽卿林,你竟用来与其他男子私会,会是何种心情?”

被两个黑衣人押着一步步走进,抬头看凤卿颜的面色随着我的话语一点点变白,最后挤出一句:“你是谁?你怎知道挽卿林?”

我淡淡一笑,看入凤卿颜的冰眸:“天下何人不知,修王极宠其后凤卿颜,为其废后宫,建卿颜宫,更耗时耗力,修了这挽卿林,又有何人不晓,二人恩爱令人艳羡,有女芊澜,受封修国第一公主,王后又可曾想过,若是让芊澜公主看到今夜场景,她会作何感想?”

凤卿颜的脸色更是惨白,身子晃了晃,被凤朝希扶住,凤朝希瞪我一眼,喝道:“胡言乱语,带下去!”

两人许是见我没有内力,稍有懈怠,我轻松一个翻身便挣开他们的钳制,回头看向凤卿颜,正色道:“母后,你莫不是忘了,谁最爱听你讲故事,谁最爱吃你做的梨花糕,谁最爱缠着你一同入眠?”

“澜儿!”凤卿颜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看着我。

几个黑衣人并非等闲之辈,我所学武功不过是皮毛,第一次是他们轻敌才让我闪过,这次不等我话说完便被他们牢牢抓住,我对着凤卿颜嫣然一笑:“母后,你总算心中还有澜儿!”

“闭嘴!”未及反应便被凤朝希甩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抬头见他阴戾笑着,“修芊澜今年不过五岁,说自己是修芊澜,莫不是没长脑子?带下去,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哥哥,不行!”凤卿颜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上前抓住凤朝希的手,急切道:“她称我母后,知晓澜儿的习惯……”

“卿卿,莫不是你也糊涂了?今日出来之时,澜儿在作甚?”凤朝希对着凤卿颜柔柔一笑,凤卿颜沉吟片刻,抬头幽幽道:“与修冥出去打猎了。”

“你也这样说,打猎在郊外,现在恐怕还未回皇宫,怎么可能只身在这里出现,更何况这女子年近二十,卿卿紧张过度了吧。”凤朝希执起凤卿颜的手,轻身安慰。

语毕狠厉看向我,抽出腰间长剑便要刺向我,“听到不该听的东西,便该死!”

我死死盯住凤卿颜,她却垂眸不再看我,她居然,如此狠心?

眨眼间,长剑刺入胸口,冰冷贯穿身体,充斥到每个角落,整日的疲倦在此时席卷而来,再站立不稳,缓缓向地面滑去,不甘心看着凤卿颜,“母后,明日……是澜儿生辰,明日……父王会带你和澜儿来此处……此处上方……有一片树林,落叶散发萤绿光芒,明日……澜儿会取名为流萤树……”

“母后,我真是澜儿,今日回来,全靠修灵之力,只因澜儿背负太多,想要改变历史,母后……若是真疼澜儿,记住毁……”

瞬间千百个念头从脑中滑过,只有一个久久停留在脑中,今日我已无法改变一切,那凤修大战无法避免,可是若父王不曾用修灵将我送到异世,我不会变成余安落,死在大战之时,死士不用再等我,同样不会有两百年前那些事……所以,只要毁了修灵,一切仍可改变……

“毁……”毁修灵,几欲出口,恍惚脑中又突然闪现天星那句话,他说,不要找母后要修灵,不要让母后……毁修灵!

不要让母后毁修灵……

眼前渐渐浮起一层浓雾,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再看不真切凤卿颜的脸,只余最后一口气,喃喃道:“母后记住……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影散

意识浮浮沉沉,似虚似实,我以为我就此死去,陨灭于万物,殆尽于世间,却还是被胸口撕扯的疼痛拉回意识,被凤朝希一剑贯穿,我竟还未死,呵呵,果真命硬呢……

挣扎地睁开双眼,入眼竟是秦婉苍白焦急的脸,我惊诧得想要坐起身,拉扯到伤口一阵疼痛,又跌躺回床上,不解看着秦婉,张了张嘴,只发出沙哑之声,说不出完整一句话。

秦婉该是明白我的疑惑,柔柔一笑,笑容中却不甚凄凉,开口道:“公主勿要乱动,婉儿给公主上药,卧床休息几日便好了。”

我拧眉看着她,这不是我要问的问题,我想知道为何我又回来了?不是说修灵灵力根本不足以让我再回来么?我现在回来,这里有没有改变什么?如果没有,是不是意味着我回到两百年前,是无功而返?还有影休和天星呢,若是以前,知晓我受伤,他们定会守在身边,他们又去了哪里?

心中疑问万千,却无法问出口,喉咙干疼难耐,硬是挤不出一句话来,秦婉见我如此,拿帕子擦了擦我因为着急沁出的冷汗,柔声道:“公主莫要着急,养伤要紧。”

说罢拿着帕子起身到桌边清洗。

秦婉没再以纱遮面,脸上的伤疤很是狰狞,她却很是坦然,除了这点与以往不同,吸引我最大注意力的是她的肚子,我离去前就已经有四五个月,如今三个月过去,她的肚子,居然就没了,早产么?

“公主不用担心,孩子已经出生了。”

秦婉看我盯着她的肚子,便开口解释,只是脸上掩不住的落寞,想要开口问她怎么了,还是发不出声音,干脆躺在床上盯着上方浅紫纱幔,既是让我养伤,那便等我好点再问。

在床上一躺便是半月,秦婉每日为我擦身换药,七日前我便能开口讲话,只是对于我的问题秦婉总是笑着回避,让我不要记挂太多,接着便沉默不语,只有在问到孩子时秦婉脸上才有一丝动容,却让我更加不安,她会笑着说孩子很漂亮很乖巧很可爱,那笑容似是甜蜜,却甜蜜到忧伤,比哭还难看。

我知晓再怎么问她都问不出一个结果,每日听营帐外操练不断,战争还是如火如荼,影休和天星却好似同时消失,半月来不见踪影,定是有事发生了。

心急如焚却还要安慰自己,只有养好伤才能亲自去找他们问清楚事情始末,这日终是可以下床,趁着秦婉不在,忍住疼痛勉力站直了身子向帐外走,却是被熟人拦下。

蓝相翎一身黑衣,比起往日英气更甚,也比往日更加冰冷,一手拦住我的去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道:“公主勿要随意走动,养伤要紧。”

“我的伤好了,想要出去走走。”我随意回答,见他并无动容,续道:“我要去找影休,要么你让影休过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