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了一下,点头承认。

“为什么?白天在神殿的那种情况你都明明很镇定啊?”

“那不一样。”我叹了口气,“其实那时我很怕呀,对着成百上千个士兵,一个不小心小命就玩完了,哪来的空紧张。”

曼菲士看了我很久,“现在不怕死了?你觉得我现在不敢杀你?”

“不是敢不敢,而是会不会。”我笑了一下,“我现在可是有统治整个埃及的王的承诺做保障呐。”

曼菲士怔了一下,然后大声笑起来,“是啊,我亲口做的承诺呢。可是你既然有这个做保障,还紧张什么?”

“因为…”我看着他的黑眼圈,不知该笑还是该叹,“不管有什么理由,我打了你是事实。你知道,没多少人可以有机会面对一个被自己打出黑眼圈的埃及法老,会紧张到不知所措也是很正常的。”

“唔,”他点点头,“现在问题绕回来了,你为什么要打我。”

“因为你碰我的腰。我不喜欢别人那样做。”我坦白。

“当时我以为你要跳下去。”

轮到我怔一下,“跳下去?跳尼罗河?还是在它泛滥成灾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

曼菲士稍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凯罗尔就是掉进尼罗河里便消失了,我调动所有的人都找不到她,你既然是从她的国家来的,我怕你也…”他话没说完,咽下去了,望向下面波浪翻滚的河面,两道浓眉深深的皱起来。过一会才抬起眼来,很决定的说:“我会再找到她的。”

我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我相信。”

但他和凯罗尔聚少离多的苦难,才刚刚开始而已。嗯,他提醒了我,说不定我往尼罗河里一跳也能回去现代,改天我要拖阿骜一起跳跳看。

曼菲士轻轻笑了笑,“谢谢你。”

“那就在我们在这里的期间对我们好一点吧。”我笑着挥挥手,走向自己的房间。一堆士兵堵着路,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样子,于是我指着他们,回头看向曼菲士。

“退下。”年轻的法老一挥手,“以后不准对这位…”他顿了一下,问我,“你叫什么?”

我卟的笑出声来,弯腰行了一礼,“欧阳桀。陛下。”

他点点头,继续自己的命令,“不准对欧阳桀小姐无礼,她是我很重要的客人。”

我微笑着,看着那些士兵应声行礼。有时候,获得一个人的信任并不难。

只要足够的坦诚和相对的信任。

回去的时候,看到阿骜在与门口的士兵争执什么,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

阿骜看着我回来,像松了口气,然后就像平时一样大声的叱责,“半夜三更的,你跑去哪里了?”

“看风景。”我嘿嘿笑着,向两个士兵飞了个吻,然后进了房间。

阿骜板着脸,呯的将房门关上,转过来看着我,吹胡子瞪眼。“看风景?你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去看风景?我还以为你被那个法老还是女王的抓去了。”

“怎么可能。曼菲士虽然暴躁,但总还是磊落的人,爱西丝今天受了惊,小命又捏在我手里,怎么会这么快来找我麻烦…”

“姐姐。”他打断我,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嗯?”

阿骜深吸了口气,伸手抱住我,轻轻道:“桀,我很担心你。可那士兵说不知道你在哪里,又不让我出去,我快急疯了。”

我先怔了一下,然后才拍拍他的脸,笑了笑,“哎呀,抱歉,以后我不丢下你出去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就是了。可你不是睡着了嘛。”

“笨蛋,这种情况谁还能安安心心的睡觉啊。”

嗯,莫明其妙的被弄到三千多年前的埃及来,周围的人都不知是敌是友,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应该不会睡得很熟的。我笑,又拍拍他,“放松一点啦,不是说既来之则安之嘛。反正在找到别的回去的办法之前,我们也只能在这里呆一年,就当度假好了。要知道有机会来三千年前的埃及的人——”

“桀。”他再次打断我,稍微红了脸,“我不是说这个。”

“哦?那是什么?”我拉开他的手,坐到短榻上,伸手将头上的发钗拨下来。这房间没有镜子,自己操作像有点困难,于是向阿骜招招手,“帮我一下。”

阿骜吸了口气,走过来,取下我头上的发钗,解开那些缎带,打散了发髻,手触到固定假发的夹子时却停了一下,抚着那一把乌黑柔顺的头发,轻轻道:“姐,你长发的样子很好看啊,为什么一直不留长发?”

“太麻烦啊。”我笑,“而且他们说性格温柔的人的头发才会柔顺,我要留长发,说不定一根根指到天上去。”

阿骜也笑了声,“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啊,我优点不多,这恰好是其中一点。”我笑着,伸手去拨假发的夹子,阿骜按住我的手,轻轻道:“在这里的时候,戴着这个吧?”

“嗯?”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为什么?”

“难得有体验留长发是什么感觉呀。”他笑,后面的声音低下去,“而且,我喜欢看你这样子。”

“切,自恋狂,你不如自己戴上假发去照镜子。”我翻了个白眼,在短榻上躺下,准备睡觉。

阿骜皱了眉,“你睡这里?”

“嗯,你睡床。”说是短榻,其实和我家的沙发差不多长,我稍微蜷曲一下便刚好躺下。

阿骜站在那里,静了一下,然后说:“不要,我睡这里,你去睡床。”

“为什么?”

“床太硬了,睡得不舒服。”

我撑起上半身,往床那边看了一眼。必须承认,曼菲士叫人安排的这房间实在不错,至少来说有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床,四周垂着纱缦,雪白的床单和枕头。我斜眼睨着阿骜,“太硬了?”

他将头扭到一边。

于是我哼了一声,爬起来,过去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伸直的身体。

本来就是顾虑阿骜比我高,那短榻他睡着可能不舒服才说要睡那里的,既然他要跟我抢,那就由他好了。

阿骜吹了灯,窝到那短榻上去。我借着月光朝他那边看了一眼,他一米八的身高在那短榻上窝成很可笑的样子。

自找的。我又哼了声,闭上眼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走到我床边,于是反射性的坐起,一拳击出。

“姐姐。”他惊叫了一声。我的拳头在距离他的鼻子几厘米远的地方硬生生停下来,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确定站在我床边的人确实是我家弟弟之后,打了个“呵欠”又躺下去,含含糊糊的说:“睡短榻睡得不舒服了吧?全身酸痛了吧?早说你不听,现在休想再叫我跟你换,顶多,我分一半床给你睡。”

头一沾枕头,浓浓的睡意便卷上来,意识朦朦胧胧的,眼睛却再也睁不开,也没听清阿骜说了声什么,只是想睡。过了一会,感觉有人缓缓的躺在我身边,火热的身体贴上来。我下意识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往床的里面移过去,一只手横过来阻止我。

“阿骜。”我皱了眉,嘟咙了一声。

“嗯,是我。”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鼻音,夹着稍微急促的呼吸就在我耳边响起。

我偏过头,避过他的呼吸,无意识的喃喃,“好痒。”

他放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哑着声音问:“姐姐,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好想睡,可不可以不要再和我说话?

“是哪一种?只是亲人间的那种喜欢么?”他追问,“如果我不是你弟弟呢?”

“废话,你本来就是我弟弟好吧?从生到死,你都是我弟弟,不要做那种无意义的假设啦。”我皱了眉,强撑着睁开眼来看了他一眼,很困难的说了个很长的句子,然后翻了个身,背对他。“别吵啦,睡觉,我睏死了。”

沉入梦乡之前最后的意识里,依稀感觉阿骜将环在我腰上的手收了回去,然后用一种轻轻的,喑哑的,无限忧伤的声音说:“果然,无论在哪里,你始终不会像我喜欢你这样的喜欢我啊…”

我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渐渐模糊的意识已没有追究的力量。最后,只感觉到有一个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在我颈上轻轻一触,然后我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我睁开眼就看到阿骜睡在旁边,侧着身子,背对我。我占着大半张床,而他几乎就挂在床沿上,似乎伸手点一下,他就会滚下去的样子。

这样岂不是比睡短榻更不舒服?我皱眉,伸手将他的身体揽过来一点。

阿骜被我弄醒了,皱着眉,呻吟一声,有一瞬间的意识模糊,然后就睁大眼,一把打开我的手,大吼,“别碰我。”

我被他吼得一怔,有点不明所以,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我只是想让你睡进来一点,你那样会很不舒服吧?”

他也坐起来,深吸了口气,花了几秒钟来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看着我,用一种很伤感的语气说:“拜托你,姐姐。请你以后不要再救我,不要再对我好,不要再碰我,最好连话也不要跟我讲。请你!”

我震惊,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骜?!”

“不然,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看着我,轻轻的笑了声。但这笑容,却有如刀尖上滴下来的血,让我整颗心都揪起来,生生的痛。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我做了什么?”

“你没做什么。”他看定我,声音亦如那刀尖上滴下的血,“只不过你的声音,你的动作,你的皮肤,你的温度,你的呼吸…你所有的存在,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极致的诱惑。可是你不喜欢我,那还不如从此以后不听不看不——”

“等一下。”我打断他,虽然还是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有件事我得澄清,“谁说我不喜欢——”

“是,你喜欢我。”他笑了声,声音大起来,“可是你的喜欢会让你想对我做这种事情吗?”

下一秒,我已被他拉过去,唇重重的覆下来,我的唇被两人的牙齿硌得生疼,张嘴想叫他住手,他的舌已粗鲁的侵入,狂野如风,灼热如火,几乎让人不能呼吸。

我握紧拳头捶他,要他放开我,他不理。于是我加大了力气捶下去,直到挨了五六拳,他才松开我。

我反射性的弹开,捂着自己的唇,惊慌失措的看着他,“阿骜,你做什么!”

他咳了几声,然后大笑,“我做什么?你说我在做什么?”他抓起我的手,摸上自己的双腿之间,目光就像两簇燃烧的火,声音喑哑,“你说我想做什么?”

隔着裤子,我能感觉到那肿胀硬挺的部分。任何有生理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为什么。我触电般缩回手,向后退去,一直到自己的背撞上床柱。

阿骜只坐在那里,用那火一般的目光看着我,咬牙切齿,“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吗?我真想!可是你不会愿意的,你在躲我不是吗?你怕这样子的我不是吗?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只有杀了你才能拥有你?”

我只能怔怔的缩在那个角落里,张着嘴,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在做梦吗?

噩梦吗?

阿骜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姐姐有这样的欲望?

阿骜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直到眼里的两簇火变小,熄灭,成灰。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从床上下去,拉开门,冲了出去。

而我僵在那里,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神呐,请你告诉我,我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

惨遭蛇吻

如果是梦,那就总有会醒的时候。

于是我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睡醒。

阿骜的样子如旧照片一般一张张的从我眼前晃过去,小时候眼泪汪汪的脸,稍大一点拿着小提琴灿烂的笑容,每天早上做早餐穿着围裙可笑的样子,板着脸骂我的样子,拉着我的手撒娇的样子…

我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是我的弟弟啊,嫡嫡亲的双胞胎弟弟啊。

一直等到我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咕嘟声,我再叹一声,抬起头来,太阳将外面树木的影子投到房间里来,已快中午了。

不管什么梦,都该一早就醒了。

阿骜他…阿骜他…

门忽的被推开,我惊得跃起来,扭头看向那个风一般卷进来的人,是曼菲士。

于是松了口气,长吁一声,又坐下来,“曼菲士王。”

“你怎么不吃早饭?”他劈头问。

“耶?”我怔怔的眨了眨眼,“我不吃早饭?”

曼菲士皱了眉,“厨房的佣人说来问过你,你没回话,送来你这里,你没回话有没开门,要不是士兵说你一直在房间里,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我笑了声,站起来,走近他,“你很担心我会消失吗?”

他皱着眉,沉吟了一下,并没开口。

我笑着,向外走去,他伸手拽住我,“你去哪里?”

“吃饭。”我很无辜的笑,“我饿了。”

食物很丰盛,但每一样都准备了两份。

我看着我旁边的空位,怔了一下。

曼菲坐在上面的主席看着我,“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少年,应该是你的兄弟吧,他哪去了?”

“我弟弟。”我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被人打了几拳一样,像是内脏都被挤在一起,翻腾的痛,连忙喝了口酒压下来,一面轻轻的笑,“不知道去了哪里,从他早上跑出去我就没看到他。”

“咦?他一个人跑出去了?”

“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吧,他是成年人了,有自主的意识,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是呢,他是成年人了,甚至都会有那种需要了。我没由来的觉得脊背发寒,向曼菲士王道:“陛下,我想换个房间单独一人住,可以吗?”

“可以啊,这里的空房间很多。只是——”他盯着我,“为什么?你们姐弟吵架了?”

“没吵架就不能分开下?”我哼了一声,“又不是连体婴。”

不过我们的情况,只怕比吵架更糟糕。我食不知味的吃着东西,一面叹息。

“你看来不太对劲。”曼菲士从自己的位置上走下来,强硬的托起我的下巴,令我直视他,“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叫我看来不太对劲?”我打开他的手,“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我什么情况才是对劲的?”

我是不对劲,有谁会莫明其妙的被自己的亲弟弟告白并且强吻之后还能自在坦然的一如既往?但这样的事情只怕和这种把姐弟通婚当成传统的国家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胆!”

“放肆,你竟胆对曼菲士王动手?”

我打开曼菲士的手,周围几个卫兵大喝一声,刀剑又拨了出来。

这些家伙也不知道应该说是忠心还是好斗,不过我今天心情不好,打一架无疑是很好的渲泻方式。于是我站起来,挑衅的看着那些士兵,“啊,我打了,怎么样?”

为首的一个已经青筋爆露,但法老在场,也不敢擅自做主,看向曼菲士,“陛下,这女人太无礼了,请——”

曼菲士扬手打断他,看向我,居然没有生气的样子。“敢向我动手的人,你是第二个。”

我哼一声,“我要感到荣幸吗?”

他居然笑了声,“你很有趣。”

“啊,多谢陛下夸奖。”我翻了个白眼,凯罗尔打他一耳光他就爱上她了,我打他一拳他反而说我有趣。难道这家伙是被虐狂?

他笑着,“你虽然和凯罗尔来自同一个地方,可是你和她完全不像呢。”

我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会像她?我又翻了个白眼,“我们那里,是个崇尚个性的地方,大概一千个人也不会有两个相像的人吧。”

“真的吗?你们那里的女孩子都这么有意思?”他眨了眨眼,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是啊。”看来架是打不成了,我继续坐下来吃东西,“大概再多来几个你这皇宫就会被闹得不得安宁。”

曼菲士静了一下,神色黯下来,末了轻轻道:“我只要凯罗尔一个。我只愿意娶她一个。”

“那么,有空的时候,多叫几个人去尼罗河上找找吧,总会找到的。”

“尼罗河?”他猛的冲过来,抓住我的手,急切的问,“你怎么知道会在那里找到她?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连忙摆摆手,“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不是说她从尼罗河消失的吗?总还会从那里回来吧。而且她不是尼罗河女儿嘛,横竖也离不了那条河。”这倒也不是假话,《尼罗河女儿》实在是太久远的书了,我能想起来的真的不多。

曼菲士松开我,转身就吩咐多派人手,日夜在尼罗河上巡视,一有发现立刻回报。

我咽下口里的食物,喝了口酒,问:“曼菲士王你下午要去哪里?”

“巡视神殿的工程。”

“我可以跟你去吗?”

“咦?”他有点奇怪的看着我,皱了眉,“你会对那种事情感兴趣?”

我笑笑,“即使有,大概也很限。我想出去走走而已。难得跑来埃及,只窝在皇宫里岂不是太浪费?”

“那就不必勉强跟我去神殿了。”他顿了一下,又解释,“凯罗尔不喜欢我们用奴隶做苦工,你大概也不会愿意看到,还是不要去了。”

我怔了一下,他不能为心爱的女人改变整个的奴隶制度,便尽量不让她看到,连带我也受到这种福利,这算是这少年法老的体贴吗?

他转过身去,唤来一个士兵,“这是近卫队的小队长坦尼,从今天开始就拨给你用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好了。要去哪里也只管叫他陪你去。”

我提着裙子,弯腰行礼,“谢谢,曼菲士你真是个好人。”

他面上微微一红,也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剩下坦尼一面愤愤的瞪着我。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兄弟,你打算违抗法老的命令么?”

他僵硬的行礼,咬牙切齿道:“欧阳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笑,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皇帝,专制的感觉真不错。

“我想先洗个澡,再出宫去走走。另外,如果你手上有多余的人力的话,麻烦你派人去找找我弟弟。”

“要带他回来吗?”

我静了一下,久久才叹了口气,“不用,跟着他就好。如果能顺便帮我保护他的话,我会很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