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会是人太好所以被欺负,别人都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她来?

“因为我走得晚嘛,”她小声说,“怕他们等我,就干脆我来锁门好了,反正我基本也是最后离开的。”

他眉头稍稍松了些,又觉有些热,提着衣服扇了扇。

阮音书看他站在这里不免奇怪,想要锁门的时候礼貌问了句:“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回来?有东西没有拿吗?”

程迟动作停住,修长手指抵在锁骨前。

这他妈怎么说,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看出他的停顿,她以为他是在思考,好脾气地把后门重新推开:“没事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掉了什么就拿吧,你拿完我再锁门,等你一下不碍事的。”

话已至此,程迟便往内走了几步,心道总有些东西会落在教室里,就算他没有,邓昊这狗东西总该有吧。

阮音书很贴心地给他打开灯,灯光照射下,最后一排的桌面空空如也,光洁如新,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程迟走过去往抽屉里看了看,没有,往周遭地上看一眼,仍是什么都没有。

“…”

妈的,怎么连个垃圾都没有。

操。

阮音书也跟着他脚步进来,显然也什么都没看到,声音带着细软的停顿:“你…有什么东西掉了吗?”

她声音提着,像是怕触到他伤心事,小心翼翼像朵棉花糖云,糯糯地包住人的心脏,甜丝丝的。

程迟垂着眸,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没有答话。

后来阮音书锁了门,转身要下楼的时候却又被人叫住:“喂。”

她转过头看他,黑漆漆的眸像颗琉璃珠:“怎么了吗?”

叫住她完全是他下意识行为,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叫住她做什么。

于是半晌后,他心烦意乱地揉了把头发,把自己手里的水递出去:“…喝水吗?”

沁凉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往下淌。

但出乎他意料的,面对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件,她却并没有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他,只是笑了笑,白皙手指扯了扯书包带。

“不用的,我不渴——你喝呀,看你好像流了很多汗。”

她好像还是有点怕他,怯生生的,却怎么也无法让人感到冒犯。

阮音书走后,程迟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大半,冰凉液体滑进食道,才让他清醒了点。

他把瓶子抛进垃圾桶,低低骂了声。

疯了吧,没头没脑的。

///

次日下午,老师们终于大发善心,开始讲分班考的卷子。

“本来不打算讲的,但是组里觉得这套卷子题目还是很经典的,基础题和拔高题都有,作文也很有代表性。”

两节课连堂刚好够讲一张卷子,下课铃响的时候殷婕开始发印好的优秀作文:“一共印了四篇优秀作文,阮音书这篇写的最好分也最高,一定要看。”

四篇作文一共印了两大张,全班同学人手一份。

印优秀作文或试卷下发给学生看,是一高的惯例。

第一排的人拿了然后往后传,最后阮音书从前排同学手里接过,刚好四个人的量。

她回了回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给程迟和邓昊,他们俩应该不看这些,而且自己和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空排。

她正准备收手不往后递的时候,后面的程迟却忽然伸出了手。

阮音书眼睫颤了颤:“你要吗?”

男生闲散扯了扯唇角:“要啊。”

她伸手递过去,奈何她手不够长,没办法隔着一排把卷子给他,人正要站起来的时候——

这人已经凭自己出色的身高优势,一倾身,恶劣又顺畅地拿走了她手里的纸。

他嘴角笑意越扩越大。

阮音书后知后觉。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展示自己手长。

她忿忿转过脸,留给他一个愤怒的后脑勺,但她天生栗色发丝细软,一点也不凶,反而奶了吧唧的。

程迟没禁住笑出声。

邓昊被他百年难得一闻的笑声弄得抬起了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嘿嘿笑了:“哥你拿这个干嘛?我今天带了擤鼻涕的纸,不需要这个。”

“鬼他妈给你用的,”程迟一把推开他的头,“不学无术的垃圾,滚。”

邓昊好无辜啊:?

但是很快他又释怀了,因为他反正本来就是个垃圾混账,上次接班上的卷子还是为了擦桌子的…

过了会儿,有人在后门喊程迟出去玩:“迟哥!来啊,出来快活啊!”

叫了半天没人理,邓昊也奇怪了,侧头一看,程迟他妈在看优秀作文。

强忍下内心狂风海啸的震撼,邓昊乐了,对外头翘课的人骂了句:“叫你妈呢,人看优秀作文呢!”

其实本来程迟不过是为了聊她顺手接下,只打算粗略扫一眼,但映入眼帘的“阮音书”三个字工整漂亮,连弧度都挑不出毛病来。

她的字和人一样,虽没有攻击性,却一笔一画有条有理,顺着读下去,感觉面前好像就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她,满脸的正经萌。

不知不觉,竟然就看到了最后。

邓昊满脸的不可说:“程少爷,优秀作文好看吗?”

说完,他也乐滋滋地凑过去想看看,程迟重新把他踹回去:“你看得懂个屁。”

邓昊:???

接着,又是按照邓昊的猜测,程迟一直坐到了放学,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过了会儿,大家开始收拾书包,阮音书想到昨天门口的对话,感觉自己好像总是最后一个走的,便准备今天早点出去。

虽然阮母可能还没到,但她可以先去奶茶店买杯饮料看看书。

这么想着,阮音书很快收拾好,侧头跟李初瓷说:“今天我们一起出校门吧。”

“好啊,你今天好早哈哈哈。”

而程迟看她前几天都是最后离开,满心以为今天也是一样,谁知一抬眼就看到她站起了身。

当阮音书准备走出座位的时候,后面的人终是坐不住了,潜意识先于大脑发声:“不留下?”

她怔忪了一下:“为什么…留下?”

他似乎受到了什么不公平待遇,又有些不爽了:“那你昨天为什么留下了?”

阮音书想了想:“因为昨天有人找我背书呀。”

他琥珀色的眸沉了沉,道:“那我今天也找你背书。”

邓昊睁大眼,看着程迟,已经完全惊呆了。

程迟这他妈说的什么玄幻离奇鸟语???

阮音书明显也有点不信,眉头拢了拢,小声问:“真的吗?”

他舌尖抵了抵口腔内软肉,轻懒地笑了声:“真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要背书是假,想那个什么你是真

哎我总是瞎说大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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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投雷的小仙女:相伴今生、浅葱葱的啦、阿肥_、沐颜Daily、星梦、花白是菜菜滴大老婆、热爱出版书的大王、冬来踏雪、被忘记的猫

想x5

程迟要背书?

班上的空气似乎因此静寂了片刻。

阮音书接收着全班向此处投来的,若有似无窥探的目光,站在那里天人交战了一会。

如果是站在她本人的角度说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她从前就听说程迟从不学习,学校下发的课本不拿,作业也不会交。而且这几天看来,也确实是这样。

此刻他说要背书,简直不亚于白日见鬼。

但,站在她语文课代表的职位来看,她不应该有什么私心,为大家服务是她的任务,有人说要背书,她当然得检查,否则就是不称职了。

于是她停住脚步,卸下书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嗯,那你背吧。”

邓昊看他们天真的课代表真的信了,并且还一副很认真地把程迟当普通学子的模样,禁不住爆笑:“噗哈哈哈!他发疯说自己要背书就算了,你还真的信了啊?”

“行了别闹了,快走吧,”邓昊压根就没见过程迟这样浪费时间,伸手去推他,“别浪费人家表情了,基地还有人在等咱们呢。”

程迟不咸不淡地偏头,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站在门口的围观者倒吸一口凉气,来真的啊…

程迟的表情确实很认真,邓昊甚至觉得无理取闹的变成了自己,并且感觉自己要是再说话,很可能被他扔出去。

邓昊懵逼了一会,然后才掐了自己一把:“行,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做梦…不是,好好背书。”

说完,邓昊马不停蹄地逃离了这个玄幻世界。

妈的,程迟最近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阮音书目送邓昊离开,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后得体开口:“可以背啦,我在听。”

程迟倒是笑了:“再等等。”

阮音书:?

“现在人太多,我紧张。”

默了片刻,阮音书觉得自己是要为第一次背书的人考虑一下:“嗯,那等大家都走了你再背。”

李初瓷惊恐地缩着肩膀,以掩耳不及盗铃儿响当当之势火速逃窜,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

等大家离开的时候,阮音书便坐在位置上写题目,压轴的物理大题有点难,她费了点功夫才写出来。

解完之后抬眼一看,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她回头看程迟,后者正以手支颐,挑起抹笑看她。

她皱了皱眉,觉得奇怪,可还是照顾他“第一次”的情绪。

“好了吗?”

他却闲散地用手指扣了扣邓昊的桌面:“你怎么不坐过来?”

她有些莫名:“我为什么要坐过去?”

“你昨天…”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不就是跟人坐一块儿的?”

“那不一样,”她抿抿唇,“他是有问题要请教我,近一点方便解答。”

“…”

行,他心道,老子明天也有问题请教你。

看程迟沉默,又扫了扫他空空如也的桌面,阮音书语调带了些不解:“你还不背吗?”

他说:“我不会背。”

“……”

饶是她脾气再好,被他这么理所应当又无赖地一弄,也有点儿恼了。

她拧起秀气的眉头,声音低了低:“你是不是在玩我啊?”

可仍是绵软音调,一点也不狠厉。

“不是,”程迟摇头,“我想背,但我不会。”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啊?

她书拿起来,正想发火,可看到课本上的“语文”二字,火气又消了。

万一程迟是真的很想背书,可是苦于没有书,又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表现,这才选了个迂回的方法求助于她,她身为课代表,应当理解和帮助。

被骗了还好,万一因此扑灭了他好不容易激发出的学习火苗,那她真的是罪人了。

算了。

他的时间也是时间,而且他应当也没那么闲,特意借此调戏她。

于是阮音书给自己做了八分钟的心里建设,然后和善地回过头:“那我把我的书借你好了。”

递过来的那本语文书平整干净,外面还包了一层书皮,她指如葱根,白皙瘦长。

程迟顿了那么几秒,旋即接过,嘴角的笑意味绵长:“好啊。”

“书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平时不用的,书看过很多遍,已经很熟悉了,上课的时候你还给我就行。”

他翻开书看了几页,对着她详尽的笔记,稍作停顿:“背哪儿来着?”

“…”

“《劝学》,第48面。”

他点头,动作极其不熟练地翻动书页,就像几年没摸过书的人一样。

哦对,他的确很多年没摸过书了。

阮音书提醒:“等你背完至少是七八点了,书你先拿去吧,背好了随时找我就行的。”

“嗯,”他并不意外似的,站起身垂眸看她,随口问了句,“送你回去?”

说完他皱了皱眉,没想到今天自己的潜意识还挺有礼貌。

挺稀奇。

“啊,”愣过一秒后她回过神,扯了扯书包带,“不用的,我妈妈接我。”

她觉得人家可能只是出于礼貌,或是耽误她这么久有些愧疚,也没多想。

“你不用觉得愧疚想送我的,”她细声细气道,“我是课代表,为大家服务是我该做的,只要你想学,不要怕麻烦我。”

程迟:“…”

老子没觉得愧疚啊。

二人走到花坛即将分道扬镳时,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犹犹豫豫扭扭捏捏了一下,似乎是想狠起来,带着压迫性地教育他:“你要背啊——”

奈何天生音调软趴趴,叫人听来只觉得无奈,又带着一点也不霸道的霸道。

他俯身看进她澄澈眼睛里,唇角似弯非弯,学着她的语气拉长尾音,鼻息绵绵无力。

“我会背的啊——”

///

当晚在基地,邓昊邱天一行人正在刺激战场奋力厮杀,不远处游戏机里拳皇打斗声清晰,桌上游戏如火如荼,茶几边有人在打扑克,

可程迟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基地是一个小型地下室,最开始是因为程迟跟他老子打架,怒不归家,打算在外面住一阵子,看这地下室宽敞,便随手在这个繁华地段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