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对符弦歌来说已经足够礼遇了。”弦歌笑意不减。

他们两人在互相微笑,其他人却感到阴风阵阵,脑子里只想这宴会快点结束,他们也好快点回家快点睡觉,尽快忘记这个场景。在场在大臣们欲哭无泪,接到邀请的时候就知道不该来,这对男女的事情从以前开始就没人插得进去,可皇帝的命令谁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准时赴约。这画面太诡异了,这气氛太恐怖了,这两人千万不要波及旁人啊。

当年还是孩子的凌英怀已经长大成人,在凌英怀以前的印象里只知道凌悠扬和符弦歌是非常恩爱的夫妻,他本身也迟钝得没有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真心赞道,“即使到了今日,皇上和符大人的感情也如此之好,实为美谈一桩。”

谅是符弦歌和凌悠扬听他这话,也愣了一愣,笑容顿时一僵。

这厢边,凌楠扑哧一笑,大大地啃了一口苹果,鲜脆多汁。他这位皇叔太有意思了。

凌英怀听到凌楠的笑声,以为他也颇为赞同自己的观点,又道,“太子殿下,符弦歌是您的亲生母亲,您不应该多亲近亲近,坐她身边才对吗?”

凌楠的动作瞬间一滞,努力吧嘴巴里的那块苹果给咽下去。他的余光瞟到凌悠扬好整以暇的目光,于是站起神来,对凌英怀笑笑,“皇叔说的极是。”说罢,竟真走到弦歌身旁坐下。

凌英怀对自己刚才的建议非常有成就感,越笑越开心,问道,“皇上,臣弟一直有事非常疑惑,如果可以,还请您解惑。”

凌悠扬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勉强点头,“说吧。”

“以皇上和符弦歌的感情,皇上当年何苦休妻?”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那语调如述家常,可愣是炸起一地惊雷。所有聪明的大臣都面色一变,低下头,唯恐遭到波及。凌楠不知节制地哈哈大笑,又啃下一口苹果,一边咀嚼一边对凌悠扬说话,“对呀,父皇,儿臣对此事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儿臣从小失去母后?”

定力好如弦歌,也禁不住这个问题。她看凌悠扬一眼,凌悠扬也看她一眼,淡淡道,“这是朕和她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

凌尹宣擦擦头上的汗,急忙圆场,“哈哈,这种扫兴的问题也没什么好问的,大家喝酒喝酒。”

凌悠扬看见弦歌平静如初的表情,不知为何心中冒火。他在身旁美人脸上偷香一口,惹得那美人咯咯娇笑,柔声道,“陛下,不要啊。”对此,弦歌无动于衷。凌悠扬抬高下巴,对她道,“符大人,摄政王,根据传闻,你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是否需要朕赐你几个面首,让你在极东国的这段日子过得滋润一些?”

弦歌抬眸,“多谢陛下费心,不需要。”

凌楠嘴里一直啃着苹果,可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们两人身上,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几圈,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他趁着弦歌的目光在观赏歌舞时,左手偷偷伸到自己衣襟里沾了点粉末状的东西在手指,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指靠近弦歌的酒杯。

凌楠的手指快要触碰道酒水时,手腕处被弦歌一把抓住。弦歌淡淡瞥他一眼,以口形示意,“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凌楠回以嘴型,笑道,“这不是什么毒药,我只想看看若你出事了,父皇会是什么反应。”

弦歌一怔,手劲也是一松。

凌楠趁机将白粉融化在酒水里,眸中带笑,“你喝一口吧,难道你对父皇的反应不好奇吗?也许,会有意外的发现哦。”

他的声音像不可抗拒的诱惑一样,弦歌无意识地就端起酒杯,皱眉犹豫片刻,她偷偷瞥凌悠扬一眼,又看了凌楠一眼,将那杯酒一口喝下。

凌楠笑得更加畅快,调开目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弦歌晕倒在他身上时,凌楠惊恐地大叫一声,“怎么回事?”

坐在上座的凌悠扬随声回头,眸中有担心一闪而逝,站起身想靠近,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立场,“宣太医。”

歌舞骤停,所有目光聚焦。

“父皇,您要在这儿让太医给符弦歌医治吗?”凌楠小心翼翼道,“不太好吧?至少把她带到她的房间才对。”

凌悠扬僵了一僵,眯眼看向凌楠,“怎么带她回房?”

“当然是您把她抱回去。”凌楠理所当然道,“难道在场还有其他人可以效劳?”说话间,目光阴狠地在所有人身上巡视一圈,那些大臣们纷纷摇头,还趁此借口离开,说什么微臣告退,微臣不方便,先行回府之类的。

一时间,众人都做鸟聚散。太医也赶到了,一共来了两个太医,殿中只有凌悠扬,凌楠,昏倒的符弦歌,还有两名太医。

凌悠扬站在弦歌身旁,想蹲下身抱起她,又觉得不合适。迟疑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目光在弦歌脸上打转,又抬眸望向凌楠,他眼神中的意识很明显,怀疑道,“凌楠,是不是你?”

凌楠爽快承认,“是啊,不过,是她自己喝下去的。”

凌悠扬眸中有耀眼的光芒昙花一现,垂下眼,不说话。站了一会儿,等太医得出“没什么大碍”的结论后,立刻甩袖子离开,“你惹出的祸你来善后,你把她抱回去。”

凌楠苦着一张脸,转头问太医,“符弦歌的身体怎么样?”

“现在只是昏睡,不过,她的身体长期处于疲劳之中,不堪重负,积劳成疾,恐怕无法得之以天寿。”

凌悠扬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凌楠向凌悠扬的背影投去一眼,又道,“好好调养可以恢复吗?”

“可以调养自然是好的,但能不能恢复尚且是未知之数。”太医道,“待老臣给她开几副药方给她调理。”

凌楠点头,弯下身子去抱弦歌,刚刚打横抱起,他眸中精光一闪,故意松手,尖叫一声,

“啊!”

凌悠扬应声回头,动作极快地把弦歌抱在怀里,抱紧了才松一口气,他狠狠瞪凌楠一眼,“臭小子,看朕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凌楠嬉皮笑脸的,“那么,儿臣先行告退。”父皇啊父皇,儿臣这药虽然会让人陷入昏迷,可意识却是清醒的,你的所有举动被她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到时又会如何呢?

黑暗的宫殿,灯火全熄,连半点声音也不留下。

弦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白色大床上,黑发披散在脑后,容颜一如当初。凌悠扬站在她床前,面无表情地凝视,视线从她眉心滑下,落在眼眸,落在鼻翼,落在红唇,然后,继续从她的嘴唇回到鼻尖,一寸一厘地注视,神色淡如水,目光静如云。

凌悠扬似乎笑了一笑,没有发出声音的低笑。他跨前一步,缓缓伸出手掐在弦歌的脖子上,垂下脑袋,几乎要额头相抵的距离。他稍稍加重手劲,杀死人的目光,压低声音,“呐,狠心的女人,如果我就这样杀了你,不知道会怎么样?”

墨黑的瞳孔中幽光扑闪,呼吸迷离,他的声音像是地府索魂的夜叉,缭绕在宫殿之中。

凌悠扬深深看她一眼,一眼,再一眼,然后调转目光,毫不犹豫地推开大门,走出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弦歌躺在床上,依旧一动不动,竭力动了动手指,仍是没什么效果。透明的泪珠,一滴一滴,从她的眼角滑落至洁白的被褥,沾染上蜿蜒的湿痕。

人生若只如初见,只如初见。

【以下为出书版】

翌日,弦歌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凌楠坐在她房间里,她坐起身子,心中突然有些温暖。想了想,开口道:“谢谢。”

“你昨天是想帮我的吧?”弦歌轻声道,“那个药……”

凌楠的眼神一亮,瞬间闪到她床前,脑袋趴在被褥上,“哈哈,听这意思,昨天有意外的发展了?”

弦歌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什么。”

凌楠也不追问,笑眯眯地眨眼睛,忽然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你快点儿梳洗吧,本太子带你到处逛逛。”顿了顿,“虽然你对这皇宫很熟悉,不过,很多地方也许会有变化,所以,本太子带路会好一些。”

弦歌欲言又止,片刻终又开口道:“凌楠,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

凌楠闻声回头,站定在原地。

“你恨不恨我?”弦歌小心翼翼。“我知道,我那时候的作为很令人唾弃。其实可以的话,我也想带你一起离开的,可那样逃出去的可能性就少了很多,而且,我以为, 比起和我去雀南国,留在这里做太子,对你而言会更好一些……”

好一会儿,凌楠都没有说话。他盯着弦歌看了半响,倏然一笑,“你刚才的那番话,其他姑且不论,最后那一句倒是深得我心。”如她所说,那时候离开或许会有另一番境遇,可是,“本太子现在的日子过得很舒坦,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做太子很好,我很满意。”

弦歌几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试探地询问:“那么,你恨我吗?”

“哈哈,本太子哪有时间恨人?”凌楠大笑,“你对本太子如果真觉得愧疚,大可以多为本太子做点儿事,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会喜欢你。”

弦歌苦涩地勾唇。“你高兴就好。”无论如何,她为她当初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她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失去了这个孩子的亲情。

一切梳洗穿戴完毕后,凌楠乐呵呵地拉着她往外走。从养心殿逛到御花园,从小花小草看到琼楼玉宇。凌楠这个孩子,如果存心要让一个人开心,对他而言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更何况这个人是符弦歌,讨好起来就越发容易。

弦歌只要看到他对自己笑就会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只要听到他青嫩的嗓音就会忍不住想抱他,只要看到他健健康康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就觉得心满意足。很简单很简单,她要的不过是最平凡的事情,可在曾经,她连这些都不敢肖想,每次噩梦中看到的都是凌楠仇恨的眼神,她很怕凌楠厉声质问,她为什么抛弃为什么不要他……幸好幸好。

凌楠拉她走到御书房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出声音,明显感觉到他身边站的这个人瞬间僵硬。凌楠嘴角一勾,拉着她踢开御书房的门,喊道:“父皇。”

御书房里还有三个臣子以及一个女官,看上去格外眼熟。凌悠扬坐在上座,他看到弦歌出现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对凌楠说:“你怎么闲到这儿来了?”

弦歌的视线在凌悠扬身上淡淡飘过,然后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因为看着眼熟,她不禁多看了那女官一眼,然后整个人都怔住了,竟然是方子晗!

凌楠笑嘻嘻地指着方子晗道:“父皇,连方姨都在这儿,儿臣为什么不行?太不公平了!”

凌悠扬重重地叹气。“你来凑热闹也就算了,还把外人也带进来。御书房是谈论国家大事的地方,你还真当是玩闹的场所,谁都可以进来玩?”这句话明着是对凌楠的斥责,暗着却是针对弦歌,弦歌又怎会听不出来?弦歌表情上没什么变化,可脸色却不知不觉地转为苍白。

方子晗褔身道:“陛下,符弦歌乃是雀南国的摄政王,是我们极东国的贵客,您如此说法,未免太过怠慢。”

凌悠扬默不作声,弦歌抢先开口:“方姑娘客气了,在下十一年未曾来此,今日踏足,多少有所感怀,坏了贵国的规矩是在下的不是,各位没有争吵的理由,符弦歌先行告辞。”说完,弦歌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一离开那里,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不知激动还是气愤,弦歌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她咬紧嘴唇,沉重地迈着步子。

等到凌悠扬忙完一切的时候,得到下人的通报,说是符弦歌突然从皇宫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伺候她的下人们惊慌失措,跪下来直喊饶命。

“陛下,饶命。”

“陛下,饶了奴才吧。”

凌悠扬脸色很难看,那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你们都找过了?”

“奴才们几乎把整座皇宫都给翻过来了,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陛下,您大人有大量 ……”

“闭嘴!”凌悠扬不悦地打断,转头问另一个下人,“有去问过宫门的侍卫吗?”

“奴、奴才问过了。”那宦官一脸恐慌。“刚、刚才,北门的侍卫说,有个女人点了他们的穴道,已经离开皇宫半个时辰了。根据描述,应该就是符弦歌。”

“哈哈!”凌楠笑得没心没肺,斜睨他:“父皇,这麻烦绝对是你惹出来的,都怪你刚才说话不留情,伤到她了。”

凌悠扬铁青着一张脸,向下人们怒吼:“都滚开,别站在这里碍眼!”

一时间,惊慌的下人们都作鸟兽散。凌悠扬捏紧拳头,沉默地站着。凌楠继续在边上挑衅,“外人,外人,不管怎么说,也是那女人把我生出来的,父皇,掐蛇掐七寸,你很清楚怎么伤害那女人嘛,厉害厉害。”

“太子殿下,话不是这么说的。”方子晗冷静分析,“陛下刚才说的那些话或许伤害到她了,可是,句句都是事实,除了不大礼貌,其他情况的确如此。”

凌楠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方姨,听到父皇这么说,其实最开心的人是你吧?”

方子晗面不改色,然后摇头,“不是。”

“哼哼,方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好了。”凌楠嬉皮笑脸。“不过,你至今也没入父皇的后宫,符弦歌再怎么说在这点上至少是占优势的。”

方子晗的脸色终于变了。

凌悠扬根本没兴致理会他们,不耐烦道:“你们都给朕安静点儿!”

凌楠见好就收,笑着问道:“父皇,符弦歌去了哪里你有头绪吗?”

凌悠扬若有所思,“凌楠,你实话实说,那时候你是故意把符弦歌带到御书房来的吧?你猜准了朕会对她说些不好听的话?你想让朕逼走她?”

一半一半,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猜错了。凌楠但笑不语,“父皇,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吧?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把符弦歌找回来吗?”

方子晗深深地看着凌楠,“太子殿下,你究竟想做什么?”

凌楠不屑地笑了声,“你想知道?”他靠近她,眼中透出凌厉的光芒,“本太子凭什么告诉你?”

“只要是对皇上有 危害的事情,奴婢都会努力调查。”

“哈哈。”凌楠摆出一脸可笑的样子,轻佻道,“方姨的意思是,本太子会危害父皇?”

方子晗道:“殿下或许不会,可是殿下真的不该把符弦歌带回来,光是她的存在对皇上来说就是一种危险。”

凌楠微笑。“什么危险?”

“也许,也许皇上会变得不像皇上。”方子晗的声音很轻很轻。

凌楠但笑不语,听到这句话他心里是极其高兴的,不过,他挑眉道:“方子晗,本太子敬你一声方姨那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可这不代表你可以对本太子的行为指手画脚,你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事情不必劳心。”

方子晗语噎,默立片刻,静静地走开,“那么,奴婢告辞。”

凌楠笑得可爱,“方姨慢走啊。”

日落西方,红霞铺满天。

晚膳的时候,凌楠特地跑到凌悠扬身边和他一起用膳,看到凌楠的到来,凌悠扬神色依旧,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继续低下头吃饭,沉默得有些诡异。凌楠笑咪咪地坐到他身边,乖乖地拿起筷子,有一句没一句地插嘴:“父皇,看你的样子,似乎食不知味?”

凌悠扬看也不看他,“闭嘴,吃饭。”

“闭上嘴巴还怎么吃饭啊?”凌楠大呼小叫的,“父皇,您这叫独裁!”

凌悠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闭上眼,他可以猜到这小鬼想说什么了,他明明不想听,可是,忍不住放下碗筷,“那么,你想说什么?”

凌楠手托着脑袋,“儿臣没想说什么啊,难道父皇想听儿臣说些什么?”

凌悠扬额头上青筋暴起,“凌楠,别以为朕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就敢无法无天!极东国不是没了你就不行!朕的皇位也不是非传给你不可!”

“哦?”凌楠挑眉,“父皇打算再和符弦歌生一个?”

凌悠扬怒道:“放肆!”

“哪里放肆了?”凌楠笑意不减,神情中丝毫不见恐慌,“只准你做就不准我说?我不就是你和她生出来的吗?以父皇的能力而言,再生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凌悠扬一巴掌扇过去,却被凌楠躲开了。凌楠笑呵呵地靠墙而站,凌悠扬看着他的面容,情绪很快就平静下来,冷笑一声,“如果朕真的再生一个儿子,恐怕没出世就会被你给杀了吧?凌楠,你是哪种人朕会不清楚?”

“不会哦,如果生的是妹妹我就很欢迎。”凌楠露出可爱的笑容,企图迷惑人。“孩子不生出来,我就不知道是男是女,真要动手我也会等孩子出世以后再动手的。”有个妹妹多好啊,如果父皇真跟符弦歌再生个女儿就表明他们和好了,符弦歌是不可能留在这里做皇后的,父皇为了妥协也只能选择和她一起离开,那皇位自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何况,有个妹妹的话以后还能拿来和亲,或者可以赐给有用的臣子……唔,这样的话,只有一个妹妹还不够用呢。

凌悠扬凝视他许久,叹口气,白了他一眼,“不说这个了。你会到朕这里来是想说符弦歌的事吧?”顿了顿,“她还没有回来对不对?”他已经命令属下去探听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父皇真是神机妙算!”凌楠扬眉一笑,“符弦歌还没回来,儿臣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出去搜查了,可都找不到她,而且,搜查的人也不好太过扰民。儿臣来找您是想来听听您的意见。”

“……朕没有意见。”

凌楠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不怕死地开口道:“说起来,今日的情形是不是和十一年前很像呢?那时候也是找不到她的人……”

凌悠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杀意,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凌楠骤然噤声,不自觉地倒退一步,复杂的情绪在凌悠扬眼眸中渐渐退却,轻声道:“不一样,和那时候不一样。”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沉默着。

凌楠也乖乖沉默着,原来想好的台词说不下去了。许久,他轻轻问了一声:“父皇,她会去哪里?您有头绪吗?”

凌悠扬抬眸,幽光闪烁,“朕不会去找她。”

夜幕繁星,白驹过隙,轩王府安静地伫立在京城,从凌悠扬搬入皇宫后,这座宅院就再也没有迎来新主人。藤蔓缠绕,墙面破旧。

弦歌一人在这里面走着,离开皇宫以后,她的冲动渐渐平复,原想立刻回去的,但转念一想,既然出来了,就先逛一逛再说。她在熟悉又陌生的京城里不断徘徊,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个地方来了。

然后,弦歌坐在积满灰尘的凉亭里,看着日落西山,看着残晖褪尽,脑子里生不起一丝一毫想回皇宫的念想。

这个地方,是她嫁给他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她爱上他的地方。

“今夜几乎都看不到月亮,你坐在这里看什么?”凌悠扬一身白衣,出去他的皇冠黄袍后,一身清辉淡雅,声音也甚是平淡,“你连晚膳也没用过吧?不饿吗?”

时间在这一瞬间定格,弦歌久久移不开视线,愣愣地看着他。她听到这句“不饿吗,”几乎要热泪盈眶。她轻轻“嗯”了一声,“我在等月亮出来。”

凌悠扬回视她一眼,然后转身,“那朕先回去了。”

“陪我坐一会儿?”弦歌建议。

“……朕出来不是为了找你。”凌悠扬没好气,“只不过饭后散步散到这里来了。”

“那我们真有缘,我也是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的。”弦歌笑了笑,“悠扬,我非得叫你玄昭帝吗?”

“嗯。”

弦歌缓缓敛起笑意,“我们之间非得这么隔着距离?”

“嗯。”凌悠扬静静地看着她。

弦歌垂眸,“连做朋友也不行?”

“当初,是你选择离开的。”凌悠扬勾唇一笑,“怎么?现在后悔了?”

“如果听到我说‘后悔’两个字,你就会觉得自己赢了?”弦歌反问。

“嗯,朕会非常高兴,还会趁机狠狠地嘲笑你,然后马上大婚,让你亲眼目睹朕的婚礼。”凌悠扬的语气很平淡,眼神却是怒狠狠的,“朕要你后悔一辈子,后悔到死为止。”

“小心眼儿的男人!”弦歌无声地笑了笑,“当初你命令元澜做出那些事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意图了。” 她抬头望着他,眼眸中光彩萌生,“其实,你那个时候让元澜给我喝的若是毒药,我也就那么死了。”

凌悠扬没有搭腔,许久,“如果你死了……”那痛苦的人就不是她了,后悔的人也不会是她了,“让你活着会更好一些。”

弦歌低低一笑,“尊贵的玄昭帝,你觉得我还爱你吗?”

等了好一会儿,也只等来一片静默。弦歌意外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非常自信地回答,你一向都觉得,即使天下间的女人都喜欢你也不足为奇,不是吗?”

凌悠扬站在夜色中显得白衣萧萧,形单影只,“你是朕此生中最大的意外。”

岂止是意外,简直是劫难。情字一劫,难分难解,见血封喉。“恨我吗?”

“恨?没有爱哪来恨?”凌悠扬自嘲道,“朕不恨你,朕只想忘了你。”想忘了这个女人想了十一年,一直想一直想,想她的可恨,想她的绝情,然后,只能愈记愈深。

“如果你忘了我……”弦歌悠悠一笑,“那么,就由我来记住你好了。我这人很大度的。”

凌悠扬身形一震,不受控制地开口:“这十一年来,你也没有和符迟雪在一起,是因为朕吗?”是因为他吗?是因为她爱他吗?是因为她忘不了他吗?如果她说是,他一定会尽情地嘲笑她!

弦歌心中一紧,脸上还挂着笑容,站起身来走出凉亭,“你不是要回去吗?,我也正好饿了,一起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