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气得直捶床:“相什么思!小姐我最讨厌朱子朗,谁对他相思了?”她翻转过身,将手里的帕子盖在自己脸上,心里无比纠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办?我的醉溪啊,呜呜呜……

瓜片和龙井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一句话:“小姐真是口是心非!”

这时候,祁红从外面进来,鬼鬼祟祟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春儿掀掉脸上的帕子坐起来,皱了皱眉头:“祁红,你又干什么去了?”

祁红低着头:“回小姐,我……我去小解了。”

今天这些丫环都怎么了,没一个正常的!看来真应该好好管教管教。对,爹爹怎么罚春儿,春儿就怎么罚她们!

春儿下床,翻出了文房四宝,在几个丫环的脑袋上挨个戳了一指头:“三百遍《女诫》,你们写着,我先躺着去。”

龙井问道:“小姐,这样成吗?我们写的蜈蚣爬,老爷还不一眼就看出来了?”

瓜片道:“小姐,我又不认得字,怎么帮小姐写啊?”

春儿哼了一声:“不会写就照着画,反正我是不写的,爹爹能怎样!”她躺在床榻上,又想起朱子朗跌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小脸又是一红,只觉得自己身上还留着他清新的味道。春儿焦躁地翻个身,心里越发气恼,被人误会和舞姬争风吃醋,被爹爹撞见夜里和男人“私会”,丫环也都开始不听话……这一切都是那个朱子朗害得,就是他!

016:负气绝食

这一晚,丫环们抄着《女诫》,春儿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朱子朗,一会儿又是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的醉溪,一会儿是那箱酒瓶子,一会儿又是醉溪的那幅画。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见眼睛上是两朵桃花的稻草人朱子朗,懒洋洋笑咪咪地对她说:“春儿,我困了。”春儿立马一巴掌把他拍飞。

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春儿顶着俩黑眼圈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丫环们已经把罚抄写好了。龙井拿着那些纸张给春儿过目,这些丫环里,只有龙井是认得字的,其余的三个都是按照春儿的指示照着画,开始的那些张还能耐着性子描描,后面的简直就成了勾勾巴巴的线条,好好的浣花笺上,大大小小墨滴四溅,无数蚯蚓抱团爬行,一个字也认不出来,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纸!

龙井心里直打鼓:“小姐,这样子能成吗?”

“成,怎么不成!”春儿暗忖:从小到大,爹爹对自己极其溺爱,不舍得打不舍得骂,这次还能怎样?今天对他撒撒娇,说几句软话,爹爹一准儿放自己出去玩儿。

她拿定了主意,兴冲冲带着那三百遍去找碧海潮。碧海潮一见纸上那些爬满张牙舞爪蚯蚓的涂鸦,气得一巴掌拍下去,桌子上的茶盏盖儿叮咣咣弹出几个脆响。只听碧海潮问道:“春儿,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春儿笑嘻嘻的,拉着长音甜甜地叫了一声:“爹——”白皙的小手指着那些纸张,调皮地做了个鬼脸:“瞧,三百遍《女诫》,写完了。”

碧海潮的脸色越发难看:“春儿,你还是不知悔改,给我重写!”

春儿垂下头,摆弄着衣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爹爹,人家一夜都没睡呢。”

“重写!不写完不许吃饭!”碧海潮沉着脸说完这句话,拂袖大步离去。

啊?这次爹爹来真的了?!春儿真是一肚子的委屈无人倾诉啊!她扭头跑回闺房,一头扑倒在床上呜呜着:“爹爹不要我了,我不活了,555555……”

当然,没人真想饿死她,等碧海潮一出门,碧夫人就马上赶来看女儿。她叫丫环把好吃的都摆在桌子上,开始了苦口婆心的规劝:“春儿啊,你爹是在气头上,你乖乖把那三百遍写完,呆在闺房里哪儿也别去,等你爹气消了就好了。”春儿呜呜直哭:“就不写就不写,让爹爹把我饿死吧。”

碧夫人吓了一大跳:“饿死可不成,听话,快把饭吃了。”

春儿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平时自己闯了祸,总是拿这招博得同情。“娘,我不吃,5555……爹爹下了狠心罚我,5555……他不喜欢春儿了,春儿宁愿饿着。”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打着小算盘,娘一心软,一定会跟爹爹闹,这样的话,那三百遍就不用写了。

碧夫人一见春儿掉泪,搂着春儿就开始叹气:“唉,都怪你爹,早点儿把你嫁到朱家,你也不用这么惦记着子朗。哼,你爹现在倒正经上了,想当年还不是约我到后花园偷偷见面,现在倒不体谅女儿的心思!”一说到这儿,碧夫人愤然起身:“春儿呀,娘知道你的心思,你等着,都包在娘身上。”

春儿止住哭声,呆呆地看着娘的背影,啥?我有啥心思?娘这是想要干嘛呀?

说不吃就不吃,春儿当真和碧海潮杠上了,任凭谁劝都不肯进食。就这样一直挨到晚上掌灯时分,她坐在闺房里,摊开醉溪送来的那幅画,痴痴地看着,轻轻抚摸着,醉溪,你在哪里呢?

这时,就听院子里传来几个丫环欣喜的声音:“小姐,小姐,夫人要你到怡心亭去呢。”

怡心亭?看来又会是一番说教。春儿连忙收好了画,提着裙摆走到后花园,虽是溽暑难耐,但这府里水上的九曲回廊却自有一番清凉天地。春儿抬眼望去,见那亭中有两个人,一个穿着青色儒衫,身长玉立,正是大哥碧玉箫。一个倚在石桌边上,那懒洋洋的样子,不是朱子朗是谁?

听见春儿的脚步声,两个人都抬起头来,碧玉箫温柔地笑着,宠溺地对春儿说:“春儿,娘特地叫我把子朗喊来了。”

春儿小嘴一撅,问道:“娘把他找来做什么?”

碧玉箫笑笑,女孩子大概都是这样,心里明明想着,嘴上却不承认。他笑着说:“春儿,子朗,我要回去看帐,你们慢慢聊。”

“大哥!”春儿直跺脚,一看碧玉箫那了然的样子,春儿就知道连大哥也误会了。碧玉箫笑着走出怡心亭,回身说道:“子朗,好生哄着点儿。”

朱子朗靠在石桌旁,他头上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松松地垂在脑后,晚风拂过,悠然撩起几缕发丝,红润的唇轻轻向上扬着,一双水润清亮的眼眸含笑看着春儿,真是一副绝美的慵懒模样。

春儿也不坐,站在那儿瞪起眼睛问道:“来做什么?”

朱子朗轻声笑笑,慢慢说道:“你娘叫我来劝你吃饭。”

春儿哼了一声:“我娘以为,你来了我就会吃么?”

朱子朗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带着点儿调笑的语气:“那当然。难道说,春儿不是因为见不到我和伯父赌气,而拒绝吃饭?”

“谁说的!”春儿气呼呼地说:“我明明是因为爹爹罚我才生气的。”

朱子朗慢慢站起身,凑到春儿跟前,温热的气息吹在春儿耳畔,只听他轻声问道:“那现在我来了,春儿肯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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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春归何处

“不吃不吃就是不吃!”春儿一个闪身,避开朱子朗,然后坐在石凳上。他干嘛离自己那么近,还对着自己吹气,不知道这会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吗?

“咕噜噜”肚子不争气地响起来,“啊!”春儿赶紧抱着肚子,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朱子朗笑出声来,从春儿身后递过一张藏着花瓣的浣花笺:“春儿看看这个再说。”

春儿接过来一看,不禁愣住,上面一行行娟秀的小楷,写着的正是《女诫》,这笔迹不正是……春儿指着上面的字问:“这……这怎么像是我写的?”

朱子朗点了点头,悠悠然坐到春儿旁边的石凳上,红唇轻启,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说道:“说对了,这是春儿写的《女诫》。”

好像自己没写过啊?

朱子朗看着春儿傻乎乎的模样,溢出一声轻笑,指着桌上的食盒说:“这是我带来的,春儿吃上点儿,吃完了,三百遍《女诫》就都有了。”

“真的?!”

“真的。”

春儿早就闻到了食盒里传出的香气,肚子又饿得咕咕直叫,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行,她告诉自己说,如果吃了就是妥协,爹爹以后再罚自己可怎么办?再说了,今天绝食这事儿谁劝都没用,怎么可以懒猪一来就乖乖就范?

像是猜到了春儿在想什么,朱子朗笑着说:“是我带来的,春儿吃完了我再带走,谁也不会知道。再说,你又不恨你爹爹,有了三百遍《女诫》,他便不会再罚你,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有道理有道理,春儿正要动手,却又停了下来,他一劝就吃了,那多没面子。

朱子朗掀开盖子,把里面的饭食一样一样端出来,摆在春儿面前,一小碗清香的百合粥,几碟精致的小菜,盛在如玉的白瓷中,春儿心里奇怪,这些可都是自己爱吃的,朱子朗怎么会知道?

只见那懒猪四下里看看,微微叹了口气:“这玉箫也不给我备个软榻,春儿,我困了。”说着俯下头,就那样趴在石桌上垂下了眼帘,只一会儿就睡着了。

春儿大喜,睡着了正好,不然就这么被他看着吃,多多少少也有些尴尬。她拿了食盒里的玉箸开始大吃起来,啊,吃得太急噎住了,她抓起茶壶就倒了一盏茶,咕咚咕咚喝下去,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回味一下口中的茶香,气得把茶盏拍在石桌上,臭懒猪,又是碧螺春!

九曲回廊里,碧夫人正远远地偷看着,亭子里两个人说话的样子和春儿的狼吞虎咽尽数落在她的眼中。她欣慰地笑着,对旁边的碧玉箫说:“春儿这丫头,就听子朗的话,瞧他们相处得多好,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子朗对春儿也够尽心的,她嫁过去我也能放心了。”

碧玉箫笑道:“娘说的是,春儿是有福之人,子朗的才情,江南无人能及,春儿日后知道,一定欢喜的紧。”

这时,一个丫环来报:“夫人,老爷回府了。”

碧夫人一听,拉着碧玉箫就往回走:“快,咱们拖着你爹去,被他知道春儿见了子朗,少不得又要发脾气。”

怡心亭这里,春儿吃得饱饱的,这才抬眼看看面前睡得正香的朱子朗。他趴在那儿,头朝一侧偏着,皎洁的月色映在他身上,勾勒出绝美的轮廓。这懒猪随时都能睡着,真是懒得可以!

春儿正腹诽着,那懒猪的眼帘慢慢掀起,慵然坐了起来,似乎是睡得不够,又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斜着一双美眸,在那里妖娆地笑着。

这家伙醒得还真是时候!只听朱子朗轻声问道:“吃饱了?”

“嗯。”

朱子朗低笑一声:“下次别逞强,饿了肚子又吃那么急,噎着了总是不好。”

啊?这家伙倒底睡了没有,连自己噎着了他都知道?

“春儿,这个给你。”朱子朗递过来一件东西,外面用鲛绢的帕子包着,春儿接过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十样笺,全部用春儿的笔迹写着《女诫》。见春儿又在发愣,朱子朗笑道:“事情因我而起,我总该负些责任。”

春儿心里一暖,脸微微一红,问道:“这都是你写的?”

懒猪笑笑:“谁写得不重要,春儿能交差就行。”

“当然重要,这是谁模仿了我的笔迹?”

朱子朗笑笑:“春儿回去问自己的丫环吧。”说完,他揉揉稍稍发红的眼睛,凑近春儿的耳朵轻声说:“春儿,我渴了。”

春儿瞥他一眼:“怎么,想喝茶?”

“春儿知道我爱喝什么。”

“不许喝!”

“春儿,我困了。”

春儿咬咬嘴唇,抬脚往亭外走去,走了几步停下,回头赏了朱子朗一记白眼:“回你自己家睡去!”

春儿交了罚抄,碧老爷还是不肯松口,在府里下了禁令,不许春儿出碧府半步。她只好闷闷地坐在闺房里生闷气。桌上摆着朱子朗包《女诫》的帕子,春儿把它铺开,那上面题着的正是朱子朗昨夜吟得那首词: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换取归来同住。

这字迹怎么越看越眼熟?她腾地站起来,找出醉溪的那幅画,两厢一比较,她心里猛然间一颤,画上和帕上的字迹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

她使劲儿甩了甩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春儿俏脸浮上红晕,想起朱子朗在耳畔轻吟的情形,这个臭懒猪,他说过他认识醉溪,这一定是醉溪帮自己写的。

春儿一声欢呼,捧着帕子美美地倒在床上,醉溪是关心自己的,他没有忘了春儿!

醉溪既然帮自己写了字,为什么不亲自送来呢?对呀,爹爹都不让自己出门,怎么可能让自己见别的男人?他只好请朱子朗帮着送来,又怕自己不知道,才用这帕子包了叫自己明白。这么说,朱子朗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说不定以后还要谢他的仗义传书呢!

018:不知冷热

入秋了,朱家的斗酒会近在眼前,碧海潮瞧着最近春儿表现不错,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于是解除了对春儿的禁令,不过只允许她去找花容和槿嫣玩儿,还是不许她见朱子朗。

不见就不见,谁稀罕那懒猪啊?只要能让自己出府转转就好。

这个时候,可怜的春儿已经在家闷了一个多月,她每天偷偷躲在闺房里品酒,虽然经常喝得晕晕沉沉,但也练出了一些酒量,她暗自里打定主意,在斗酒会上一定不让那冷韶玉嚣张。

禁足令头一天晚上解除,第二天一早,春儿就小鸟一样飞出府,去找花容和槿嫣。出门坐上轿子,把轿上的窗帘掀起一个小角,瞧着外面处处胜景的秀色江南。

天没那么热了,一方晴空挂着几缕纤瘦的云,孤村芳草,颦满汀洲,江南的景致真是清丽!这时,有凉风习习吹过,春儿的心情变得格外舒畅。

走了没多远,就听轿子外面有人问道:“敢问轿子里可是碧府的小姐?”

这声音听着好耳熟啊,春儿掀开轿帘探出头去,只见轿前站着一人,穿着一件月白长衫,手里摇着一把扇子,正是何不归。

一见春儿出来,何不归赶忙上前,哗哗地紧摇了几下扇子,笑嘻嘻地说:“好久不见,春儿别来无恙?”

春儿美目含笑,上下打量着他,这何不归今天应该是着意装扮了一番,长衫飘逸,纸扇纶巾,倒是一副俊逸模样。春儿笑道:“不归哥哥,这天也没那么热了,还摇着扇子玩儿呐?”

何不归面上一红,马上收好了扇子,冲春儿招招手:“春儿,你看这是什么?”说着递过来一包东西。春儿打开来一看,欢喜地叫出声来:“好漂亮啊!”说着拿起包袱里的白狐围脖,那围脖一看就是极佳的品质:纯白的颜色,中间没有一丝杂毛,漂亮的狐狸脑袋垂在一边,简直叫人爱不释手。

春儿一边抚摸着那条围脖,一边问道:“不归哥哥拿这围脖来做什么?”

何不归神秘兮兮地说:“春儿可还记得在望云山叫我守着白狐洞的事?”

春儿点点头。

“我怕狐狸跑掉,特意找人来捉,还真让我捉住了。后来叫匠人赶着做出一条围脖,知道春儿喜欢,这不赶着给春儿送来了?”

春儿扑哧笑出声来,何不归啊何不归,可真有你的,连个野兔子洞都能捉出一只白狐来。春儿强忍着笑包好了围脖,说道:“不归哥哥,我听说那望云山上来了好几窝白狐,如果都能捉来,那些毛皮够做一个狐裘的,不归哥哥这样有心,帮我捉捉看好不好?”

何不归愕然,“啪”地一声,习惯性的打开扇子猛摇了几下。要知道,那天在望云山等到半夜也没见一个人,回去后也不好意思和子朗玉箫他们说,好不容易弄到一件成色上好的白狐围脖巴巴地赶来送给她,没想到春儿居然真的以为是自己捉来的!真是的,狐狸搬家就搬呗,干嘛非跑到望云山上扎根,自己还真能找人去捉狐狸?!

在春儿面前,何不归怎能让自己面上无光?他硬着头皮说:“好,春儿想要,我一定去给春儿捉来。”想了想,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春儿,这事可不要告诉子朗。”

不告诉朱子朗?这是可不就是那懒猪搞出来的?春儿忍住大笑使劲儿点点头:“那是自然,决不能要他知道。”何不归心中暗喜,春儿能答应瞒着子朗,那就说明她心里是偏向自己的,他脸上抑制不住得意,摇着扇子走了。

看着他走远,春儿和几个丫环忍不住放声大笑,龙井边捂着肚子边说:“哎呦,刚才一直憋着,差点儿没忍住。”

毛尖边笑边问:“小姐啊,不归公子过些日子会不会真拿来一件狐裘啊?”

龙井说:“我猜他会。围脖都送来了,也不差一件狐裘了。”

祁红摇摇头:“我说不会,山上又没有狐狸,难不成不归公子还真去买件狐裘来?”

“我说会。”

“我说不会。”

几个丫环叽叽喳喳开赌,这个压上个镯子,那个压上个发簪。春儿笑道:“既然是赌了,就都保守秘密,可不要让何不归知道。”

丫环们笑着齐声说:“是,小姐。”

只一会儿,春儿就到了花容家,她径直进了花容的闺房,花容正在绣着一方手帕,见春儿来,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摇着春儿的胳膊说:“好春儿,可想死我了。”

她一转头,瞥见龙井手里拿着的包袱,一把拿了过来,笑着对春儿说:“能来就好,干嘛还带着东西啊?”

春儿坏笑着,也不说破,摆摆手让龙井她们退下。花容好奇地打开包袱尖叫一声:“春儿,这、这简直好看死了!”她拿出围脖围在脖子上美美地照着镜子,还冲着镜子扮了几个鬼脸,边美边说:“春儿可真有心,送我这么漂亮的围脖,过几天就到朱家的斗酒会了,我就戴着这个去。”

春儿眨眨眼睛:“花容,你可想好了,这些日子天儿是凉了,可还没到冷的时候,你戴着这个不嫌热吗?”

花容一个劲儿地摇头:“不热不热,你要知道,有了一件喜欢的东西,巴不得赶快穿戴上,春儿说是不是?”

春儿咬着嘴唇憋着笑,花容怎么和何不归一样不知冷热,她脑子里出现一幅画面:何不归天凉了还哗哗摇着扇子,花容戴着白狐围脖直冒汗,热得急了一把抢过何不归的扇子猛摇,嘿嘿,那可真是有趣得很。

019:四俊出场

朱府后花园的一个角落,朱子朗倚在软榻上,闭着眼睛正在养神。听着远处的喧哗声,他的眉头轻轻蹙起,今天外面真是好吵,连休息一下都不得清净。

“子朗。”远远地走来三个人,他不用抬眼就知道,来得是碧玉箫他们几个。最前面穿着花袍子的何不归快步走来,笑嘻嘻地说:“子朗在哪里,哪里就有风情。现在虽不是三四月份,看不见桃花,可是看见子朗,也是一样的。”

连暮天皱了皱眉,正色说:“桃花就是桃花,子朗就是子朗,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碧玉箫笑道:“不归是想将子朗比作桃花吗?”

何不归习惯性地摇着扇子:“非也非也,不是子朗似桃花,而是桃花似子朗!”

朱子朗依然倚在那儿,只是微微挑起眼帘,似笑非笑地慢慢说道:“马屁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说吧,这么急着讨好我,不归想要做什么?”

何不归面上微微一红:“今天的斗酒会,我想挨着春儿。”

“随你。”朱子朗轻声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哼!”连暮天冷哼一声,脸上越发严肃:“不归,朋友妻不可戏,春儿可是子朗未过门的妻子!子朗,你也不可将这当作儿戏!玉箫,你也不管管?”

何不归忙说:“今天朱家是主人,子朗一定忙不过来,我只是想替子朗照顾一下春儿罢了。”

连暮天越发着恼:“你要是敢坐在春儿旁边,别怪我不认你这个朋友!”说完气呼呼地一甩袖子,竟然自己走了。

何不归指着连暮天的背影,嘴巴张得老大,好半天缓不过神来。碧玉箫笑着拍拍他,又对朱子朗说:“子朗,宾客们都到了,我们也过去吧。”

朱子朗无奈地坐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唉,真麻烦。”他望着碧玉箫问道:“我需要换件衣裳吗?”

何不归上前一步,连声说道:“不用不用,子朗这样子去就好。”

朱子朗瞥了他一眼,带着揶揄的口气:“若是玉箫说的,我就不换了。可是你说的,那就真要换了。”说着他伸了个懒腰:“真麻烦,开斗酒会还真不如睡觉。”

朱子朗回房换好衣服,和碧玉箫何不归一起走出门,只见廊前立着一人,正是连暮天,他一看见何不归,还是不满地哼了一声。碧玉箫笑道:“珠联璧合人齐了,我们快过去吧,一会儿朱伯父找不到子朗,又该发脾气了。”

四个人一起走到后花园斗酒会现场,只见那里已是宾朋满座,热闹非凡。园中一泓曲水蜿蜒流过,两岸是风亭水榭,繁花似锦。珠联璧合四人一出现,立刻引起一阵喧哗,在女眷们中间坐着的槿嫣和花容猛摇春儿的手:“快看快看,他们今天真是俊逸脱俗啊!”

春儿放下手中的蜜饯,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望去,珠联璧合四人果真不俗,最右边的连暮天,身穿一件墨色儒衫,上面用银线绣着小篆,一张脸虽是板着,却自有一股冷漠淡然的气质;再看碧玉箫,天青的长衫勾勒出俊美的颀长身形,玉簪绾发,眸光深沉,带着一脸温柔的笑意;他左边的一人衣色甚为鲜艳,肩头绣着明艳的牡丹,但却不觉得俗气,一双丹凤眼含着笑扫向众人。只听座下一片私语,怕是今年江南的少年,斗酒会后都穿着绣花的衣裳了。

听着耳边的赞叹,春儿嘿嘿笑笑,小声嘟囔着:“连暮天的脸还是板着吗?何不归这人生怕自己不够招摇,弄成个花蝴蝶,真是好笑!”

直到这时,最后面的一位才款款走上前,那些女眷更加按捺不住:“朱家的四公子简直是仙人一般啊?”

春儿叹了口气,这些女人有没有眼光啊,那么懒的一头猪,有什么好赞誉的?还仙人?猪妖还差不多!

虽是这样想,那懒猪的样子还是让她暗自赞叹了一下:带着暗纹的白衣更显身长玉立,飘飞的衣袂翩然若仙,如墨的发只是随意一束,便成就随风曼舞的妖娆。最是那水润美眸,轻然瞥来便波光滟潋,如天光云影一般,顾盼之间有着异彩流光;嫣红的朱唇勾起,笑得那般云淡风轻!

真真是一个沉静如水,一个温润如玉,一个赏心悦目,一个风情别显!这是江南女子心中最为仰慕,朝思暮想的英俊少年郎。

“珠联璧合,江南四俊!”花容顾不得形象,站起来冲着他们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