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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罗老爷子刚毅卓绝,视死如归途,见得柳明月还活着,反不在意己身处境,由衷高兴。他又惯是个体察入微的长辈,乱世之中,一个闺阁弱女死而复生,又能提着酒肉前来探监,个中曲折经历,不用问也想得出来,罗老爷子反体贴的只字未提。

柳明月见得他这铮铮气节,心内含酸,将酒肉送进了牢房,又塞了狱卒些银子,托他照料众人。那狱卒乃是明氏军士,见送柳明月前来的乃是明铄身边护卫服色,极为客气,一力应承。

——不出意外,天牢内关进来的男子会被斩首,女子皆会分发给众武官做女奴,这一时半刻在牢内照顾一番,不过举手之劳,又不会得罪人,何乐而不为?

罗老爷子浑不在意自己处境,只对孙女罗瑞婷及孙媳樊璃,阮宁生的小曾孙们有几分挂心,将柳明月带来的酒留了下来,让她将肉菜之类送到女牢。

天牢女牢与男牢分开,男牢这边,战争甫起,数家男人皆在战场,留下来的唯有罗老爷子一位,其余的皆是幼子,不能离母。

女牢里,各家女眷分关在数间牢房里。罗家容家贺家米家等女眷见得柳明月,皆是一惊,处在这种境地,柳明月活着回来,已算得大喜事一桩。

罗瑞婷怀抱幼子,隔着木栅栏拉着柳明月的手,手劲之大,几要将她手骨捏断,眼眶之中蓄着泪水,却笑的灿烂:“死丫头,你可算活着回来了!我都当你真被埋在西北哪个荒山下了…”

想当初,听到柳明月身故的消息,她有好长时间回不了神,总觉得某一日小丫头定然坏笑着站在她面前…

又或者,她只是在遥远的白瓦关过的逍遥自在…

及止后来,柳家翁婿形同陌路,她才逐渐接受了这事实。

她怀里的幼子如今已经三岁,长的颇似英俊的贺绍思,双目如星,伸出小手来向柳明月提着的食篮里伸手…孩子饿的狠了。

柳明月忙撕了一只鸡腿塞给了孩子,又将吃食往各牢房里分了一份儿。

牢里皆是她的姐妹及其亲眷,容慧沉着冷静,连阮宁也开朗豁达,身临此境,竟然也只是在罗大夫人身边侍候,不见半点慌张。倒是樊璃有些惊慌失措,眼睛都哭的肿了,神情恹恹,看到柳明月如获救星,

所幸贺家姐妹及米妍皆不在牢中,此次牢中所囚者皆是出兵在外的将领家眷。

尤其是见到安之若素的罗大夫人,她心中更是愧疚百倍。

罗大夫人虽仍是往日慈和模样,但鬓发皆白,也不知是柳明月数年未见的缘故,还是罗延军身故之后,她大受打击所致。

柳明月在她关切的眼神之下,几乎要落荒而逃了。

身逢乱世,命如浮萍。

柳明月在回来的路上一遍遍自责,暗责自己能力太弱,不能够左右别人的命运。

快到相府之时,路过一个巷子,却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拦住。她诧异京师的治安竟然已经乱成了这般样子,平时不觉得,此刻心中却警惕心大起。

而先时送她去天牢的明铄护卫已经回宫复命,这段路以前乃是权贵往来之处,只是如今左近的官员举家被斩,普通百姓却少有人在这边往返。

“你们…要做什么?”

那两名大汉喜笑道:“夫人别怕!我们是薛将军派来保护相爷的人,最近得知夫人还活着,喜不自胜,这才前来拜见夫人…”

柳明月的警惕之心却并未消解:“有何凭证?”

那两名汉子互看一眼,露出了为难之色。

薛寒云当初派他们前来,只是暗中保护柳相,若相爷真有危机,自然挺身而出。至于凭证…救命的时候哪有闲暇验看?

柳明月见他们露出犹疑之色,她便趁势越过二人,前行几步,见得他们不曾跟上来,又折返而回:“寒云哥哥为何会派你们前来保护我阿爹?”

不管眼前二人可信不可信,总让柳明月在眼前困局里生出了一点微薄希望。

柳厚听闻此事,拈须沉吟,最后下了结论:“这事情,说起来倒真像寒云做的。”当初他狠心将薛寒云赶出去,不过是想到,自己生无可恋,而薛寒云又向来带兵在外,父子二人断绝关系,也免得有心人拿他来要挟薛寒云。

薛寒云暗中派人来保护他,想来也存在着同样的心思,挂系着他的安危。

父女二人商议一番,对罗家众亲友的现状既无力改变,唯有静观其变,以伺良机。

比起他们来,薛寒云与罗行之及容庆自知道鲁王战败而亡,京中被明氏占领,众人皆有家人在城中,心中更为焦急。

纵每日派了兵士前往京城探讯,但明铄自入京城之后,便四门紧闭,着意清理城内人员。城外之人想获得丁点消息也难。

三人之中,罗行之最为担忧。

自罗延军殉国之后,他身为嫡长子,心中责任日重。思及家中祖父性烈如火,眼见得京城被占,岂会坐而待毙?

明铄一路行来,遇到抵抗的官员及其家眷尽皆坑杀,而对投降的官员则厚加优待。

他坐卧不安,其余两人也不见得情况多好。容庆与薛寒云皆有家眷在城里,也是各有挂心。

再捱过些日子,山下却有兵丁来报,有三万大军从山下路过,且瞧着服色,乃是明氏一族。

薛寒云如今手握重兵,他又不比各封地藩王,生怕消耗了自己的兵力,被别的藩王吞并,反不敢随意动兵,见得明氏军,皆退守一隅,由得明氏军大摇大摆横穿大启境内。

薛寒云本无争雄逐鹿之心,倒不怕耗损兵力,立即与罗行之容庆商议一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三万人灭杀。因着地利之优,他手中也只损失了近四千军士。

那明氏将领一路之上未曾遇阻,不免生了自大之意,对大启境内的武将轻视不已,不曾想毫无防备之下,却被薛寒云派兵活捉,不由破口大骂。

“狡诈无耻的南蛮子…”

三人一听,嘿一声乐了。

“你这么大摇大摆带兵在别的国家的土地上长驱而入,就不无耻了?”

数日之后,被罗行之与容庆三人收拾的服服贴贴的明钰只余一张脸还算齐整,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哭丧着脸跟在薛寒云等人身后,检阅山寨里那帮外面穿着明氏部众军服,内里的瓤子却是大启军士的军队…

罗行之与容庆心下大定,对薛寒云赞赏有加,顺带着鄙视一番紧跟在薛寒云身后畏畏缩缩的明钰…

明钰被这两人折磨数日,每次都被薛寒云制止,他心中不由对这位寡言的薛将军充满了感激。若非他出手相助,自己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殊不知,罗行之与容庆心内暴笑,深恨明钰目前尚无机会感受一番薛寒云收拾众师兄弟们的狠辣无情的手段。

明钰乃是明铄二哥,在草原上素来只喜飞鹰走马,行军打仗不及明铄。族中得知明铄初战告捷,便欲族内全员迁徙,先头部队五十万已入大启境内。

此次总领全军的乃是明铄之父明昊,他一入大启境内,便将大军分作数队,遣往各地抢占地盘。

明钰奉父命前往京城,哪想到半途却落入了薛寒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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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半个月之后,明氏援军由明钰带领前往京城,封闭了许久的大启京师城门缓缓打开,明铄盛情欢迎长途跋涉的明钰之时,变故突起,明钰身后的护卫暴起,直逼明铄…若非明铄身边护卫训练有素,临危不乱,护着他往内城而去,怕是明铄性命堪忧…

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因为这场突然而至的□而泡了汤,京中一时大乱…

京中守军乃是明铄亲自带领出来的,但到底人数众多,明钰带来的军士又穿着明氏部众军服,这般被当场截杀,纵是算无遗策的明铄,也闹不明白向来不喜争权逐利的明钰这次玩的是哪一出?

两军相逢,同一服色战成了一团,远远看着便像内讧一般,让参战者一头雾水。

起先明铄手下军士还分不清敌我,但身边不断有袍泽倒下去之时,才注意到下手狠辣完全不留后手的军士虽穿着明氏服色,但颈间都系着红布条…

只是拼杀之际,有军士上一刻才明白其中奥妙,下一刻已经身首分家,根本来不及传递消息…

相国府内,自大乱始,柳明月便护着家中两名老仆与相爷挪到了隔壁被抄斩的官员府邸…

那宅子因着空置许久,已有几分荒废,薛寒云派来保护柳相的军士已早早探查过,又偷偷在后园一处假山石内开出了密窖,并贮藏了一些食物与水,以防万一,哪知道准备及时,今日竟然用上了。

内城一乱,守在相府门前的明氏部卒便有两人前去探查情况,剩下的全被那些守候多时的军士们解决了,又助柳家人躲藏到别宅,考虑寻机护送出城。

柳明月见得老父安全,这才放下一颗心来,俯身在柳相耳边轻语。

柳相面上显也纠结之意,虽想以身代女前往,但他自己身体状况着实不好,去了只恐是拖后腿,却不及柳明月这些年时时勤练不辍,唯有不舍的拉着她的手…

柳明月跪在地下,向老父磕了个头,神色间颇有几分坚毅孤绝之色,语声却柔软到几乎算得上在哄劝:“阿爹,此事若不做,女儿心内委实不安,恐一生都不得安宁,求安爹容许女儿前往…”

罗延军这死,虽然错不在柳明月,但她心中一度非常难受,只是从不曾对人明言,直到回到相国府,与柳厚相见,才缓缓将此事道出。

柳厚虽然也安慰过女儿,但到底知道此事已成她的心结,当此情况之下,唯有同意。

柳明月见得老父同意,面上便绽出几分如释重负的欢颜来,又再三向他保证:“女儿一定平安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在柳厚耳中,倒差点将他的泪给引出来,他勉强转过头去,悄悄平息内心的情绪,总有种“过去的噩梦要重演”的错觉,但值此当口,他又不好拉住女儿不让去。

此时此刻,柳厚才终于生出女儿羽翼已丰的复杂感慨来。

当年被他时刻护着,舍不得让淋风着雨的小丫头终于完全长大了,出乎意料的好,出乎意料的有担当有情义!

他湿润着眼眶,看女儿转身向在场军士施礼:“恳请几位壮士伸出援手,助我去天牢一趟…”内心由衷的骄傲,又忧心!

这是他的女儿,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女儿!

在场军士们早打探的清楚,天牢里到底有什么人,值得柳明月如此挂心。除了心中暗赞一声柳明月义薄云天,再无二话,皆愿意随同她前往天牢救人。

“夫人高义,我等自然情愿相随!”

只除了留两名军士守护着柳相,其余众人便与之同行。

柳明月感激不迭!

近几年,京中百姓多受战乱之苦,对上位者之间的种种争权逐利的行为皆采取闭门的方式。听得城内乱起来了,大家关起门来过日子,街面上太平了,才打开门做些小本买卖糊口养家。

今日乱将起来,城内百姓早早缩回家中。众人从那荒宅潜出来之时,外面战局已到酣时,天色也有几分擦黑,还未分出胜负来。

其实进城之后,薛寒云已带人直扑相国府,哪知道彼时早有人护着柳家父女转移,倒教他扑了个空。他本来便留有后手,见得宅子内厨下锅里还坐着热水,灶上炉火都未全灭,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柳相的书房里东西也拭擦的干干净净,杯中茶都是温的,想来相爷也是离开不久。

柳相不在相国府内,唯有两种可能。

一种便是被明铄带走,另一种可能就是自行跑掉。

明铄都跑的十分狼狈,如今听追击的军士来报,已退回了皇宫,那般匆忙之下,定然没有时间跑来掠柳相进宫,唯一的解释便是柳相自己离家避了出去。

薛寒云想到这里,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便遣了身边从人四处散开悄悄打探。

不多时,便有探子来报,发现有可疑人物,着百姓衣物,所行的方向似乎是天牢。

这般大乱,真正的小老百姓皆关起门来避祸,大街上全是身着明氏军服互相砍杀的军卒,这种可疑人物,定然别有隐情。

薛寒云下令继续跟上,自己却不死心的在相国府内各酒窖或者隐密的地方去搜寻,皆一无所获。

柳明月却不知他们一行人已经被人盯上了,只左躺右闪,仗着地利之势,往天牢摸过去。路上碰见互相砍杀的明氏军,皆十分可乐。

“明铄这是一个人呆在皇城里寂寞了,拉出一队人来互相砍杀着玩儿?”

有军士暗暗摇头:“我看不像!”到处是断肢残臂,实在不像砍着玩儿…

一行人摸到天牢,天色已经黑透,反因为此处不算要塞,又颇有几分荒僻,竟然没有大启军士前来。

因此城内虽然喊杀声震天,但天牢门前却意外的安静。

柳明月见此情景,与同行军士商议一番,索性大摇大摆走了过去,只留众人在阴影之中藏匿。

那天牢守卫的军士最近这些日子常见到她,见得她这种大乱之时前来,身后又没有跟着明铄亲卫,皆有些诧异。

“外面这么乱,姑娘没在府里呆着,怎的在大街上乱跑?万一出事了如何是好?”

柳明月这一路之上虽然未曾杀人,但鲜血断肢见过了不少,稍装出几分怯弱,便博得了这些狱卒的同情加怜悯。

“街上乱了起来,往我家那条街上这会乱的很,乱起来的时候我恰在外面,不敢回家去,想着天牢这边有诸位大哥,会安全一些,便只好摸了过来…”

那些人近来打探到一些内部消息,知道这位柳姑娘说不得便是将来宫里的贵主儿,俱都十分奉承,“姑娘如果怕,不嫌天牢内腌臜,不如进去暂躲一时?”

柳明月十分感激:“多谢诸位!”似随意扬扬手中绢儿,便越过众人,往天牢之内去了。

藏在阴影之处的大启军士见得信号,一哄而上,切瓜剖菜一般,顿时将一队守着天牢的狱卒给杀了个干净…

那探子远远辍在后面,见得这一幕,忙忙回去禀报。

薛寒云听得天牢门口大乱,心中不禁要问:难道那天牢里面藏着什么重要人物不成?令得一名女子也趁乱带领数人前去劫狱?

如今城内被明铄掌管数月之久,想来也知,天牢之内关着的定然是大启官员,也不知是何人,竟然能让名女子趁乱舍命搭救?

想至此,他索性带了一队人马,往天牢而去。

他倒要看看,是大启何人被困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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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薛寒云赶过去的时候,天牢的一处牢房已经起了火,因无人能够腾出手来救火,那火苗眨眼间便窜的老高。

天牢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好些明氏军卒,犹听得牢内乱哄哄,似有妇人远远惊吓啼哭,展眼间便有数名妇人扶老携幼,从内奔逃而出,意甚惶恐。

待见到门口这一队人马皆着明氏部众军服,吓傻了一般,立定了脚步。但后面奔出来的并未注意到这队人马,推推搡搡便要奔逃,顿时在门口乱成一团。

薛寒云见得这些衣衫褴褛的犯人,皆着死刑犯服色,忍不住开口相询。

“尔等何人?”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之下,从后面奔逃出来的一句女子已经大叫:“薛大哥,快去里面救救小婷与明月…”

薛寒云还未看清来人,却已听清了她的话,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就似被人敲了一闷棍,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不是这妇人傻了便是他产生了幻觉!

那妇人见他无动于衷,顿时急了,抱着怀中幼子大喊:“薛寒云,还不快去救小婷与明月?”

却是才从牢里奔逃出来的容慧。

她们这些女子,纵然往日真学过骑射,可是皆是上有老下有小,拼杀之际唯一能做的便是护着老小尽快逃命。

柳明月混进去之时,已跟她们悄声讲的明白,令她们前往相国府近旁的荒宅,自有人接应。但沿途如何躲避混战,其实她也没有十分把握,只想着凭借夜色,搏一搏,总好过不知哪天被明铄派人拖出去斩首。

薛寒云被容慧再吼一遍,愈加呆傻,心却如擂鼓一般,趋马近前,待看清了是容慧,便有几分恼意:“月儿早已身故,你何苦拿这话来骗我?”

容慧怀中幼子啼哭不止,也不知牢房内如何光景,但一拨一拨的犯人正从内奔逃而出,男女皆有,她恨声道:“月儿明明没死,这些日子还常来探监,今日便是她带着几人前来救我们,如今正在牢内拼杀,你还不快去?”

薛寒云一把攥住了容慧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可别骗我?!”面目狰狞,语声都有了几分颤抖,唯他自己不觉,只恨不得容慧当场保证。

“疼!疼!”容慧只觉自己的腕骨都要断了,“这种事情,我干嘛骗你?”手腕一松,眼前一花,薛寒云已经不见了人影,他身后跟着的那一票人马也分出一部分向天牢门口冲进去,试图逆着人流进入天牢救人。

借着风势,火势愈猛。

薛寒云觉得,他这一生从来未曾这么急迫的想要验证一件事。天牢里不断冲出来的人群阻挡着他,令得他内心更为焦迫,使蛮力推开人群,不顾头顶愈燃愈烈的火势,拼了命的往里冲…

他想起许多事情,坠下城楼的月儿,逐渐冰凉的尸首…他万念俱灰…明铄帐中的月姬…如今在牢内拼杀的女子…越想,心中愈加紧缩。

关心则乱。

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他自亲手葬了月儿,从不曾奢望过,有一日还能在这世间见到她…

往日他也曾来过天牢,但今日却觉这段路尤其漫长。半途遇到了罗瑞婷怀中抱着孩子混在人流里正往外冲,见到他,似乎如释重负的模样,兴奋大喊:“薛师兄,快去救小师妹…她还在里面…”

纵然罗老爷子与柳明月皆在牢里与人拼杀搏命,罗瑞婷还是担心柳明月多过罗老爷子。

前者那三脚毛功夫还是她教的,这些年也不知道有无长进,后者却是身经百战,老而弥坚,杀寻常军士倒不在话下。此刻还阻在牢内,皆是为了替牢里这帮人断后…

三人成虎。

薛寒云只觉自己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极快的跳着,就差从腔子里跳出来了。他还急于寻找那个答案了,只要再有一个人证明柳明月还活着,他便相信——哪怕这是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