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狼，你最清楚了。狗急了也还要跳墙呢，倘若哪一天我真的忍不下去，我想我会杀了你。”璇漪说，笑着，冷冷清清的语气。
“杀了朕？你要真有那个本事，朕倒是随时奉陪。你知道的，朕那么多女人就只对你最感兴趣。”说着这番话，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移，从胸口到腰腹，然后一直往下。
“要是能死在你的手里，朕，无话可说。”说着，他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璇漪额上浸出了密密的汗珠，她使劲的拉住他的手，一颗心跳得飞快。她叫他的名字，“龙瑾炀，你别太过分，你知道今晚不行的。”
“谁说不行？谁规定了不行？”他摁住她小小的身子，将她的手困在她的头顶。
璇漪慌了，一个劲儿的挣扎，“你还是不是人？”
“怎么，怕了？刚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杀了朕？”
“要是可以，我真的想杀了你。”璇漪咬牙切齿的。龙瑾炀唇角一勾，俯身在她脖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你都这样的，怎么跟朕拼？杀了朕，朕给你一百次机会你都不见得下得了手。”
“只要你递一把刀给我，我马上就要了你的命。”璇漪被他咬了那一口，疼得不得了，说话都有些颤抖了。
“你舍得？嗯？”他压着她，那墨黑的眼眸眯着，此刻，像是一只野兽一般。他在她耳边低低的喘息，“那无数个夜晚，你躺在朕的身下任由朕予取予求，你敢说一句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朕那样对你？”
“我不喜欢，我恨死你了，跟你做那样的事从来都不是处于我的意愿。”
龙瑾炀听她这么一说，随即便笑出了声，而且越发的肆无忌惮，“你不喜欢？你不愿意？那么你告诉朕，那晚，是谁在她大婚的头一天晚上跑进宫来，是谁在她大婚的头一晚跟朕做了那世界上最亲密的事？别告诉朕，那个女人不是你，那副身子不是你的。”
“是我，的确是我，是我才那么犯贱，是我才会在那时对你动了心，是我才会想着与你拥有那么美的回忆。可是现在想起来，那一切都是错误，那是我活了二十年以来，犯的最大的错误。”
龙瑾炀听她说着，有些恍惚，一时松了在她身上的力道，璇漪便趁机推开了她挪到了一边儿。她说，“我知道，这辈子你都不会放过我，因为你恨我，你觉得我和将军一起合起来要置你于死地，我从来也都不想跟你解释什么，也不想为自己辩驳，因为，将军是我的夫君，就算我跟他一起做这些事，那也是理所应当。”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说，“你是我的谁呢？谁都不是，所以我没有理由也没有义务要为你做什么。”说完，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眼前便是一片黑暗。虽然睡不着，可是这样的夜晚她再也不敢睁开眼睛。
龙瑾炀愣在那里，想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心里像是有无数只手在使劲的挠着抓着，疼痛难耐。这就是，他一心一意想要留在身边一辈子的女人？他不禁笑了，璇漪没有看见，她身边睡着的那个男人，眼波里有郁郁的神情。她看不见，她也不想看见，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不屑知道。
她就是这么的恨他，恨到了骨髓，恨到了血液。他知道，他都知道。
一天几日皇上也都没有再来暮云居。璇漪觉得这是她最开心的日子，没有他，没有压迫，没有要做的她所不愿意做的事情。她就是这样的容易满足，就这样，她就很开心了。
燕妃很快便从娘家回来了。
那天下午，阳光灿烂无比，这是今年冬天最温暖天气最好的一天。璇漪在院子里坐着，听到身后有轻巧的脚步声，以为是绿萼给她拿了水果过来，便头也没有回，就那么倚在廊柱上，闲闲的柔柔的说了一声，“绿萼，我还是缓几天再吃那些凉的东西吧。”后面没有声音，璇漪皱了下眉，一转身，便看见燕妃和梅香笑盈盈的站在她身后，顿时眼前就明亮了。璇漪笑得开心极了，赶紧的走上去牵着她的双手，“姐姐回来了？”
燕妃笑着点了点头，说，“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站在，也不去后花园走走？”
“最近身子有些不适，也没怎么出去走动。刚刚绿萼还在这里，这会儿去给我拿水果去了，我也不能吃，待会儿姐姐和梅香多吃点儿――听说是江南一带农民挑选进宫的最好的紫葡萄，很甜的。”
梅香笑呵呵的说，“璇妃娘娘，我们家娘娘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葡萄了。”璇漪说眼睛一睁，“是吗，那可真是巧了，姐姐，璇漪最爱吃的，也是葡萄。”
这时候绿萼从前门进来，手里托着一个大果盘，里面放着好几串紫红紫红的葡萄，上面还有水珠，在阳光下面，看着很是漂亮。
绿萼看见燕妃，便将果盘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然后给燕妃请安，燕妃很是谦和，伸手扶了她一下，说以后就不必再如此拘礼。绿萼说谢谢娘娘。
梅香看见那颗粒饱满的葡萄可开心了，一个劲儿的说，“咱们娘娘今天可算是有口福了。”燕妃瞪了她一眼，轻声责怪，“瞧你，像是我有多贪吃一样。都忘了把东西拿出来了，你这丫头真没记性。”
“哦。”梅香吐了吐舌头，这才将手里的东西拿到璇漪面前，“娘娘，这是我们主子这次回去的时候在路上为你买的礼物。”
璇漪接过来，唇边的笑意如何都止不住，一边拆开包装的牛皮纸一边说，“姐姐真是太客气了。”拆卡了包装，里面有个小盒子，璇漪小心翼翼的打开，拿出了一个圆筒型的玩意儿。
璇漪皱了下眉，问，“姐姐，这是什么？”
“来，我教你玩儿。”燕妃笑着将璇漪手里的东西拿过来，拿在手里，左右摇了摇，然后把那筒口一端对着阳光，眼睛放在了另一端，“这个啊，叫做‘万花筒’，你呢，可以在里面看到好多有趣的东西，来，过来试试。”
燕妃将万花筒递给了璇漪。璇漪这倒有些兴奋了，学着燕妃的样子，将万花筒拿到阳光下，果然，她看见了各种形状的亮晶晶的玩意儿，开心极了。
“喜欢吗，璇漪？”燕妃问。
璇漪使劲的点了点头，“喜欢，谢谢姐姐，我真的很喜欢。”燕妃瞧着她那欣喜的表情，就跟她小时候得到了一件稀罕的物件时那样的兴奋。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这深宫内院的女子，其实都是很容易满足的，有时候，得了一件儿小小的并无实际意义的东西，可能就会高兴上一整天甚至更久。她们，真的是太寂寞了。
“平日里咱们在宫里，也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咱们姐妹俩也不敢天天夜夜的腻在一起，你知道的，背后总是有人说闲话，要是被人说咱们俩结党营私，那可就我看着这玩意儿听有趣的，就想着给你买来解解闷儿，没想到你还真喜欢。“
“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呗，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去，他要是不高兴了，大不了杀了我，姐姐你知道，我不怕。”璇漪把万花筒递给一旁的绿萼，缓缓的下了阶梯。燕妃看见，那削瘦的背影，越发的孤单无助。
她跟着走了下去，梅香要跟着，她摆了摆手。走到璇漪跟前，她说，“我们去花园里走走，怎么样？”璇漪一回头便看见了她那温暖如春风一般的眼睛，于是不由自主的就冲着她笑，点了点头，说“好”。
两人一同走到后花园，沿着湖边慢慢的走。璇漪刚完了月事，身子还有些弱，脸色也不太好，燕妃便一路轻轻的扶着她，这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姐姐，我没事的，你不要这么照顾我。”璇漪说。这会儿她笑起来，迎着灿烂的阳光，尽管脸色有些泛白，可是这病恹的模样倒是有些动人。
一阵微风吹过来，撩起了璇漪额前的秀发，燕妃伸手替她捻了捻，“其实我很心疼你，明明那么柔弱的一个姑娘，硬要硬撑着呆在他的身边。璇漪，要是你实在痛苦，何不”
璇漪摇了摇头，笑道，“走不了的，姐姐，我怕是，永远也逃不了。我知道，你想说你看得出来皇上很爱我是不是？可是你也别忘了，比起爱，他更恨我，他不会让我死，却会让我生不如死，如何折磨我，都是他说了算。我走不了的，相国府一百口的人命，全都在我身上。”
“可是如此纠缠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啊。”燕妃望着那被分吹起的、荡起粼粼波纹的湖面，长长的叹了口气。璇漪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半晌，她抬起头问她，“你呢，姐姐，他那样对你，你就不恨？”
第十四章 如果天使不快乐 5
字数：3417更新时间：2012-01-10 08:01
燕妃怔了怔，然后浅浅的一笑，那样子，真真的是云淡风轻，“我不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恨，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
璇漪望着她，第一次，她第一次在一个女人眼里，看到了那叫做“绝望”的东西。
“姐姐。”她叫她，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些。燕妃笑着说，“你知道吗，我啊，我从第一眼见他就喜欢上他了，那时候我才多大呢，还是一个孩童的年纪。在那很长一段日子里，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进宫来，能留在他的身边。那时候他是太子，是将来皇帝的人选，我知道，他的身边以后一定会有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各种女人。我爱他，我不计较我也不在乎，我也没有想过要做他的皇后，真的，哪怕是他身边一个小小的丫鬟，我也满足了。可是后来，他登基了，后宫佳丽三千，而后来宫里全国范围的选秀，要选十二个秀女，破天荒的，我脱颖而出，直接被太后钦点为妃子。
这宫里，秀女和妃子多得不计其数，能让他记住名字的少之又少，可是我很幸运――算是幸运的吧，他记得住我的名字，他也很喜欢去我那里，一个月怎么也会去两三次，别的妃子也羡慕我都在背地里说燕妃怎么样燕飞怎么样。我能怎么样呢？到头来，他也不要我为他生孩子。
我记得，那一年，他生生的逼着我喝下那一碗药，他说，我没有资格怀他的孩子，璇漪，我是怀着什么样一种心情在爱他你知道吗，可是那一碗药，就这么全全的打破了一切。
我爱他，不计回报的，我什么都不要，真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尽管我知道曾几何时太后已经动了念头要立我为后，可是我在那之前从来都没这样奢望过，只要能好好儿的爱他在他身后看着他，就已经足够了。可是我是一个女人，为自己深爱的男人生儿育女这对我来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可他硬要断了我的念头，只因为我不配。那么你告诉我，谁才配呢，他心里有别的人吗，而那个女人，是你对不对？”
她看着璇漪，这会儿双眼已经通红了，可仍旧是淡淡的笑着，手里仍旧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说，“璇漪，皇上他早就爱你了对不对？”
半晌，璇漪双眼噙着泪，点了点头，说，“是，皇上和我，早在多年前已经在一起了。”她是有多想对眼前这个女人说，那个人不是她，她真的很想这么告诉她，可是一切一切，是那么力不从心。
璇漪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因为她不想因为一个男人和这个她很喜欢的人变得尴尬。
燕妃笑了笑，这才说，“我就说，他心里一定是有人的，一定有的。”
“姐姐。”璇漪看着她，都快要哭出来。燕妃却笑着摇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别怕，没事的，我不会讨厌你，毕竟你没有错。况且，我已经不爱他了。”所有的事都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姐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燕妃伸手捂住她的嘴巴，轻轻的瞪她，“我都说不怪你，真的，璇漪，相信我，我从来都不会迁怒于谁。”她的手从璇漪的脸上挪下来，继续说，“从小到大我的娘亲都教导我，说人呐，活着的时候心里干净，没有怨恨，那么到死的时候，灵魂才会安安静静的去那极乐世界。所以，我谁都不怪谁都不恨，我只是，再也不会有那种心情了。皇上我会抗拒他，我不想跟他在一起，那是因为我不爱他了，试问哪一个女人会跟自己不爱的男人睡在一起呢？他恼我气我，折磨我，那都是他的事。还有，我想他总是揪着我不放的原因，就是因为我跟你有时候，真的很像。”说到这儿，燕妃也忍不住笑起来了，“说起来这是我的不幸，可是为什么，我会很高兴呢，我想，璇漪，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有人觉得我和你像，我觉得那是咱们俩的缘分。”
璇漪吸了吸鼻子，忍住了不让自己哭出来，使劲的点头，“是，我们很像的，所以我们要做世界上最好的一对姐妹，姐姐你说好不好？”
“好，好。”燕妃用手拭去了璇漪眼角的泪，笑道，“真是傻瓜，哭什么呢。”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清了清嗓子，问，“璇漪，我听梅香说，宫里在传，太后希望你抓紧时间怀上龙子，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璇漪一愣，好半天才点了下头，“是。太后，的确是这么说的。”
“那”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璇漪冷冷一笑，“他也知道每次完事之后我会吃药，他管不了我。就算他差人把药给我藏了或者下令不让太医给我这种药，我也有办法不怀孕。况且，他还没有到这种状况，在这件事上，他倒是由着我的。”
燕妃叹了口气，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作为一个女人，你当真不想做母亲？”
“那么姐姐呢，你还愿意跟这样的一个男人生孩子？”璇漪问。燕妃张了张嘴，最终是什么也没说。璇漪垂下眼，低低的说，“你也不愿意了是不是，你其实很讨厌他的，我知道，你就是时刻在提醒自己不要去恨谁姐姐，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善良。”
“我不是善良，而是我知道，就算恨他又怎样呢？他会把那些美好念想还给你么？不会，永远都不会了，而且他也还不起。”
闻言，璇漪也笑了，“是啊，他是一国之君，他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姐姐原本那份美好的心意。他给你毁了，永远都没有办法还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想再说他了，真扫兴。”燕妃轻叹口气，“本来我是来看看你，想着晚上一起在我那边去用膳，算是感谢你上次替我求情，要不是你的话”
“谢我什么呢，不必谢的，我不也是趁着那件事好好儿的冲他发了一顿脾气么，心里可痛快了。”璇漪说。
燕妃笑，“你还说呢，当时我怕得要死，真怕他一个耳光子给你飞过来，他打人好疼的。”
“姐姐，你也被他揍过？”璇漪拧起了眉，小声问。燕妃便没有再说话，璇漪见她那样子便也知道了答案，攥着拳头咬着牙，有些恨恨的。燕妃拍拍她的肩，笑着说，“走吧，我要去吃你的葡萄了。”璇漪回过神来，笑了笑，说，“好好好，你可要多吃点儿。”
姐妹两个沿着原路，慢慢的走回暮云居，全然不知那不远处的花丛里，有个人影儿站了好久好久。她们俩说的话，也不知被听去了多少。
燕妃和梅香在暮云居陪着璇漪，吃完了水果就跟她一起刺绣，两个丫鬟两个主子，一点也不分尊卑了，一屋子嘻嘻哈哈的，甚是热闹。只不过，总是有些煞风景的声音在这时候传过来。
“璇妃娘娘，燕妃娘娘。”
门外有人在喊，几个女人一起将脑袋转了过去。梅香和绿萼一起喊，“李公公。”
李肃跨进门槛。
“李公公，有什么事吗？”璇漪站起身，绕过燕妃和梅香从里面缓缓的走到李肃身边。
李肃说，“皇上得知燕飞娘娘回来了，说今晚要去锦绣宫用膳。”
闻言，璇漪眉头一皱，再回头去看燕妃，也是凝着一张脸，视线放在那画布上的莲花图案上，一脸的忧郁。
她回头看着李肃，说，“李公公，麻烦你回去给皇上转告一声，就说燕妃娘娘今日要和我用膳，而且她身体不适，要早些休息。”
“娘娘，皇上都下了令说要和燕妃娘娘共用晚膳，您让我回去这么汇报，可能有些不妥啊。况且，这几日皇上心情不佳，要是不小心惹他生气了，这宫里可就鸡飞狗跳的。”李肃实话实说。其实他和刘裕一样，一直以来什么事情也都看得通透，只是他比刘裕更精明一些，知道什么事情是自己该管的。
璇漪又看了看燕妃，然压低了声音对李肃说，“李公公，你也知道燕妃她本就不愿意去伺候皇上，而今皇上心情不好，他会做些什么事在燕妃身上撒气没人知道，你就这么忍心让她去受这个气？”
“这个”李肃皱起了眉。想了想，他说，“娘娘，其实您也知道，皇上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可都是因为您，所以，今晚他可能不会对燕妃娘娘撒气。再说了，其实有好长一段时间皇上没去过锦绣宫了，若是这样贸贸然的拒绝，您知道后果会很严重的。”
“可是”
“好了，我这就回去。”燕妃叹了口气，从后面出来，笑着对李肃说，“李公公，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你回去跟皇上说，我这就回去准备晚膳。”
李肃看了看燕妃，笑着点头，“好，奴才这就去。”临走时，又对璇漪和燕妃说，“二位娘娘，天儿冷，还是多穿些衣服。”说完，便缓缓的退出门去了。
璇漪和燕妃相互对视了一眼，笑了。燕妃说，“这李肃倒是一条很忠诚的狗，对主子，对主子的女人倒都是一片好心。”
璇漪点头，笑道，“像刘裕和李肃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怎么会对他这么的忠诚。”燕妃想了想，说，“也许，他那个人并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么糟糕呢。”说完便笑了，像是，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璇漪沉默不语。
晚上，燕妃叫御膳房准备了一些酒菜，除了皇上最爱吃的醉鸡和葱爆牛肚，其他的也都很清淡。她知道，皇上平日里没有大鱼大肉的习惯，一杯小酒一盘小菜，足矣。
第十四章 如果天使不快乐 6
字数：3554更新时间：2012-01-10 08:01
皇上没有过来之前，梅香都有些惴惴不安，她总是想起那一次燕妃被他折磨得满身是血的情景。燕妃心里知道她想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你先下去，有什么需要我再叫你。”
“娘娘。”梅香不放心，皱着眉摇了几下脑袋。燕妃笑着说，“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别在这耷拉着一张脸，待会儿皇上看着你这样子，他心情能好吗？”
“那我尽量笑得灿烂一点不就好了吗。”
“你还是下去吧，要真有什么事，你在这儿就保得住我？”燕妃说着，便推着梅香出去，“去去去，赶紧走。”
带梅香出去并关好后面的门，燕妃坐在桌前，倒了两杯酒，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皇上。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来了，她坐直了身子，调整好呼吸，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有人推门而入，她一抬头，便看见龙瑾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皇上。”她站起身来，给他请安。龙瑾炀走过去扶她，让她坐下。她给他拉了凳子，待他坐好，才在他旁边坐下。
龙瑾炀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唇边泛起淡淡的微笑，“好久没有吃醉鸡了，难为了燕妃你还记得。”
“皇上爱吃什么，宫里可是人人都记得。”燕妃笑着说。在他喝完一杯酒之后，又给他斟上。
龙瑾炀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菜，“怎么样，你母亲的寿辰可热闹？”
“很热闹，大家也很开心。对了，还要谢谢皇上那份大礼，母亲让我带他们跟您说谢谢。”
“不必了，小事一桩。”龙瑾炀放下筷子，转过脸来看着她，忽而皱了下眉，“听李肃说，你身体不舒服？”
燕妃一怔，想着先前在璇漪那儿坐着不愿意跟皇上一起用晚膳，她想了想，心思一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定是李肃怕她今晚对着皇上脸色会不好，皇上本就见不得女人给他脸色看，要是燕妃一张冷脸对着他，一定是会龙颜大怒的。索性他就早早的对皇上说她今儿身体抱恙。
这个李肃，有时候也确实贴心。
燕妃笑了笑，说，“不碍事，就是天气寒冷，有些受了凉而已。”
“那可要多穿两件衣服。”龙瑾炀说。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酒汁一滑进胃里，倒是暖和了些。今晚燕妃态度也像是有些柔和，他自是觉得心情好了些。
“皇上，有件事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燕妃说。她的手在桌子底下，紧紧的揪着那块丝巾，紧张极了。
龙瑾炀有些好奇，这个燕妃，从来也都不会开口主动跟他说些什么的，今天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他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你说。”
“皇上，今日臣妾回宫来，去暮云居看了一会儿璇妃娘娘，臣妾觉得她很不开心，问她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臣妾知道，一定跟皇上有关。”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龙瑾炀继续吃菜，“说下去。”
“人人都知道，皇上很疼爱璇妃娘娘，可是臣妾却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一丁点幸福的痕迹。皇上，臣妾知道你喜欢她你爱她，臣妾也还知道，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你们便有了很深很深的感情。”
“她告诉你的？”龙瑾炀放下筷子，转过头来看着她。
燕妃点点头，说，“是我问她的，因为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是勾心斗角的，每个人都为求往上爬而不惜一切代价踩在别人的头上，可是璇妃娘娘不一样，对我来说，她那么善良对人那么好，是值得任何人也都该对她好的。我很喜欢她，很想要看见她开心的样子，所以今天我想求皇上，求您，换一种方式爱她，好不好？”
“换一种方式？”龙瑾炀笑，伸手拉住燕妃的手，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背，“你来教教朕，朕该换哪一种方式，才能让那只刺猬身上的刺都被拔了去？”
“皇上，心病还需心药治，现在很显然的，璇妃她怕您。说句不好听的话，尽管秦淮越他图谋不轨，尽管他做了那大逆不道的事，可他终究是璇漪的丈夫，是您亲手杀死他的，她又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能接受一个杀了自己丈夫的男人做自己的男人呢？皇上，臣妾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龙瑾炀不语，就静静的望着她。
“我也知道，皇上您讨厌我，您看我也不顺眼，这些话我说出来，只怕会让您不高兴。可是我还是得说，因为我喜欢璇漪，她是个好姑娘，我不想她不开心。皇上，如果您是真的爱她，那么您就不要再逼她了，想要留她在身边的方式有那么多种，为什么就一定要选择强硬的那一种呢？你是怕她不愿意留在这宫里呆在您身边是吧，您放心，她再也不会离开皇宫了，臣妾可以给您保证。”
燕妃反手握着龙瑾炀的手，“臣妾听说，太后指望着璇漪给皇上您生一个龙子，皇上你也是期待的是吧。”她笑了笑，继续说，“既然有这么美好的一个愿望，那为什么不努力的试着去实现呢？璇漪她有些反叛的情绪，您就收起先前那些强硬的态度，好好的对她，只要她对您还有情义，只要她对您还有心，这个愿望又怎么会会实现不了呢？”
“燕儿”
“皇上，您很爱她，是吗？”燕妃问。她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眼角已经渗出了泪。
龙瑾炀不语，许久，将她拉过去放在自己的腿上，他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他说，“朕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说着，他吻上她的额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燕妃一怔，收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好半天才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
“皇上？”
“其实朕也累了，朕也不想跟她斗了。你知不知道，这一年多，朕看着她那样子，朕心里也难受，呵，可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她就是有那个能力让朕不舒坦。”他睁开眼，笑了，伸手捻开燕妃额头上的发丝，“有时候你和她一样的，都让朕心里不舒坦，很不舒坦。”
“臣妾，不过是一个皇上毫不在意的女人，又怎么会真的影响到皇上的心情呢。”燕妃垂着眼，讷讷的说。
龙瑾炀看着她，良久，他说，“可就还真的会影响。”
“嗯？”燕妃抬眼，定定的望着龙瑾炀。
“好了，去给朕盛碗饭来。”他说。
燕妃很快的从他身上下来，走到桌子的另一头，一边消化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一边给他盛饭，那束手束脚的样子，倒让龙瑾炀看着觉得好笑。
“皇上，刚才您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臣妾不是很懂。”燕妃把饭放在他面前，弯着腰，蹙着眉，问。
龙瑾炀一勾唇，抬了抬眉毛，“没听懂就算了，朕饿死了，先吃饭。”
“皇上”
“哦，对了。”
燕妃还想追问，龙瑾炀蓦然的打断了她，“以后，你和她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去吧，朕也懒得管你们。”
“嗯？”燕妃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她分明看到，皇上吃着饭，唇边有笑意，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龙瑾炀斜睨了他一眼，“听不懂？”
燕妃连连点头，“听懂了听懂了，谢谢皇上。”
“一会儿我吃过饭就回轩鸾殿，你身子不好记得找太医看看。”
“皇上晚上不留这儿？”燕妃小心翼翼的问。龙瑾炀放下碗，给她递了个眼色，燕妃看懂了，把手帕递给他。他擦了擦嘴角，唇角一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想要朕留下？”
燕妃唰的一下就红了脸，想说没有又怕得罪了他，一时半会儿到不知道该说什么。龙瑾炀哈哈大笑，说，“朕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今晚没时间折腾你。”
一听到“折腾”两个字，燕妃的脸便更红了。埋着头许久，她缓缓的抬起头，问，“那皇上，璇漪的事”
“朕自有分寸。”龙瑾炀淡淡的说，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就像是突然心情就又不好了。燕妃低低的叹气。
吃过饭，龙瑾炀没待多久便走了。燕妃站在门口看着那一行人离开，以为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是在梦里。怎么会这么平静？怎么会这么和谐？
皇上，他好像也不是平时那样的，或许，他真的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
梅香在皇上走了之后便回来了，拉着燕妃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四下找着有没有什么地方伤了。燕妃笑着说，“放心吧，今天很好，皇上一点也没有生气。”
梅香不可思议的望着主子，“娘娘，您确定咱们没有做梦？”
“是真的，没有做梦。而且今天，他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怎么看怎么温柔。不过我也看得出来，其实他心情并不好。”燕妃叹了口气。
梅香问，“是因为璇妃娘娘？”
燕妃没有说话，指望着远处那灯火越来越远，渐渐的，也就看不见了。
转回身，关好了门，燕妃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想着龙瑾炀之前说的那些话。他说，他很累，他也不想跟璇漪继续都下去。他说她也跟璇漪一样，总是让他很不舒坦。他还说，她真的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的，最多，就是因为她和璇漪有些相似，所以他才会偶尔的过来找她，但那并不代表她这个人在他心里有任何意义。她一直都这么以为的。
可是今天，他却突然说，其实她也会对他的心情造成影响？一度，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他确实说了那句话。
不过，尽管如此那又如何呢，她已经不爱他了，早就不爱了，那一年，那一碗避孕药，早就捣碎了她对他所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