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惊诧片刻,见他不做声,心想自己要说的话大致是说了,便道:“既然这样,表哥你便好好地休息,我……走了。”

明媚要起身,景正卿忽然出声道:“你可知道……在刑部的时候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明媚怔住,便又看他,景正卿道:“受刑的时候,我有几次都忍不了那份疼,只是……我拼命想想妹妹,才咬牙撑了下来,只要想到你,不管是你骂我也好,冲我笑也好,甚至哭也好……我就觉得身上的痛都轻了许多。”

明媚听了这几句,眼中的泪顿时又涌了出来,于双眸中朦朦胧胧,将落未落。

景正卿道:“现如今听你这两句话,我身上的痛便加倍地又回来,不仅是身上的痛,连心里头也开始疼。”

明媚一眨眼,泪珠滚滚落下,景正卿道:“你还哭?我先前不是同你说了,不让你再落泪的吗?”

明媚转头,不理他,可心里却也悲酸的难受。

景正卿见她侧身坐着,可亲可喜的身姿就在眼前,有心抬手去抱一抱,只可惜双臂都是不能动,方才因去抓她,手指上的伤便火辣辣地又疼起来。

景正卿吸了口气,将声音放得温和,唤道:“妹妹……”

明媚垂眸,忍着哽咽问:“干什么?”

景正卿叹道:“我身上极疼。”

明媚咬了咬唇:“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我给你叫大夫好了……”

景正卿道:“叫他们没用,只有你在,胜似千百个大夫。”

明媚重看向他:“你怎么又说这些?方才不是跟你说明白了么?”

景正卿却不理这些,只对上她含泪的双眸,道:“妹妹若是心疼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让我不疼。”

明媚怔怔看他:“你、你又想干什么?”

景正卿双眸温柔之极,凝望明媚,看着她哭的粉里透红的眼睛,梨花带雨地双颊,以及被咬的发红的唇瓣,喉头一动,便柔声说道:“妹妹来亲一亲我,我自然就不疼了。”

明媚一听:“你、你果真又胡说了!”羞愤交加,脸颊上顿时浮现淡淡晕红。

这边景二爷只顾温柔怜惜,满心柔情蜜意,却忘了在屏风后面,还有两个人正如石头般僵立。

景正茂同云三郎两人呆站,听着外头这一声声地话,明媚说的那些,倒还正常,偏偏这位二爷,说的每一句都好像是千钧重,压得两个人几乎东倒西歪站不住脚,等听到最后一句,连斯文淡然的景正茂脸上都红红白白地有些不自在。

云三郎着实忍无可忍,牙齿磨了几磨,无声嘀咕了几句便要往外,景正茂无可奈何,将他手腕紧紧攥住——

95、宠辱

景正茂向着三郎使了个眼色,三郎挣了挣,没想到景正茂做的是文官,手劲儿居然挺大。

景正茂瞧一眼前头,又往后看了看,把三郎一拉,脚底无声,往后退去。

三郎没法子,只好跟上,景正茂走走停停,听外头玉葫跟小桃没站在门口,他便拉着三郎到窗户边上,打开窗子,纵身跳出去,身法竟也颇为敏捷。

两人出外,见无人察觉,才松了口气,沿着廊下且走且说。

景正茂就打量三郎,笑道:“你这脾气果真倒是急的,这时侯若出去,让卫小姐颜面何存?”

三郎很气恼,冲口说道:“我快给他弄死了,还不许我出个声儿?茂二哥你竟也能忍受,你瞧他,一看见美色,把我们两个都也忘了。”

景正茂忍着笑:“卿弟都那样了,还能如何……就给他个任性的机会吧。”

三郎叹了口气:“女人,真真是祸水。”

景正茂摇摇头:“天下女人多了,有个能拿捏他的,倒不算是坏事……且他那个性子,我先前倒常觉得他太过无情了……没想到,竟能为这卫表妹,弄成如此……”

三郎转头看向他,又气愤又是讶异:“茂二哥不觉得这件事不妙么?可差点儿因着此事杀身害命连累家族呀!”

景正茂扫他一眼,而后目视前方,淡淡道:“乍一看的确如此,只不过长远看来,此刻不出事,将来未必就也安安生生地,我虽不在京内,却也知道太子不是个省事之人,若是将来当了国君,再加上皇后那族,受害的又岂止是卫表妹或者卿弟一人?只怕国将不国……再说,卿弟在京内为官,若将来为人臣,说不定早晚也……总之,此番太子殒命,虽则动手之人是他,可冥冥之中,未尝不是天意。”

三郎双眉一皱,乍一听景正茂这些话,似大逆不道,又像是无理,可是细细想想,却是大有深意。

三郎沉吟片刻:“那,茂二哥,照你看来,如今太子已失,将来这皇位承继之人……”

景正茂笑看他一眼,道:“这就非你我能置喙的了,咱们只拭目以待罢了。”

两人慢慢地边走边说,不知不觉转到前头,却见一个家仆迎面而来,行礼道:“二爷,大老爷那边请您过去,说是吏部有大人来了。”

云三郎一听,吃了一惊。

景正茂却是面色平常,反对他笑道:“我不能陪你了,你便自回去吧,改天再来找卿弟,多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云三郎听话头不对,便问道:“茂二哥,这是何意?”

景正茂淡淡然道:“我是无旨回来的,吏部的人必然要来问罪……然而这不过是意料中的事,且我本来就没想在家里多呆,这家里除了卿弟,我倒是没什么可挂心的,如今他出来了,伤势假以时日必然也慢慢养好,我留下也没用,这两天就离京了,在此就先跟你告个别罢了,等我走的时候就不特意同你说了,也免得别人看了生疑……”

云三郎听他语气平和,不疾不徐说罢,心中虽然不舍,可也没有办法,知道景正茂为人心细缜密,他决定的事应该就没有转圜余地了,当下点头,叹道:“茂二哥,不知今日一别,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对了,吏部的人会如何为难你?”

景正茂抬手,在他肩头安抚轻拍,道:“也不至于会如何,顶多顺势打压罢了,我回来之前早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如今卿弟无事,于我来说其他万事皆轻,你也不必担心,倒是以后……卿弟身边,还得你多多照料了。”

云三郎很是不舍,便点头:“茂二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守着二爷的。”

两人说罢,各自拱手分别。景正茂去见父亲景良,三郎便自出府去了。

且说屋里,景正卿说罢,明媚便起身:“你说了两句就没有正经了,我该走了。”

景正卿忙道:“那我不说了还不成?你再坐会儿。”这会儿他手脚不方便,自然没能耐做坏事,便只好扮可怜博同情了。

明媚回头看他一眼:“我听说方才云公子他们在?你必然同他们说了许久的话,这会儿也该歇会儿养养神了。”

景正卿听她一说,脑中轰地一声,这才想起来景正茂跟云三郎在屋里呢,心虚地拿眼睛看那屏风。

明媚见他不做声,便问道:“怎么了?是想要什么?我叫小桃儿进来帮你。”

景正卿凝神静静一听,听不到有呼吸声响,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知道两人已经走了,只是不知道是何时走的,只能盼是从一开始罢了。

景正卿知道人去了,当下便又带笑看向明媚:“你过来坐会儿,别叫别人。”

明媚此刻对他是又怜又恨,踌躇片刻便道:“那你不能再口头轻薄了。”

景正卿落得如今境地,倒也不敢就口没遮拦,便乖乖答应。一眼不眨地瞧着明媚近在床边,嗅到她身上淡淡香气,委实是舍不得,倘若好手好脚,必然是要立刻一把把人抱入怀中的,此刻虽然竭力按捺,心却抑制不住地大跳起来。

景正卿想了想,便轻声问道:“我听人说,你去王府求端王帮忙,还在端王府里吃苦了?”

明媚听他提起这件事来,便垂了头,只去弄膝上的手帕:“没有吃苦,你听谁说的?”

景正卿竭力歪头看她:“当真没吃苦?端王没有为难你么?”

“王爷对我很好,真没有。”明媚并不看他,仍旧垂着双眸。

景正卿将目光从她面上移开,渐渐地落在她透明似的手指上,痴痴地看了会儿,唤道:“妹妹,你对我的心,我是知道的……倘若知道你肯为了我去受那样苦,我宁肯就死……”

一个“死”没说出声,明媚忙抬手,在他唇上一盖,急得皱了眉,啐道:“呸呸!不许说那个字!”

景正卿一瞬窒息,只觉得她的手指半温中带一星儿凉,如玉一般,却偏偏娇软可人,且带着自来的暗香淡淡,按在他的唇上,让他动也不敢动,只盼她多留片刻。

明媚见他怔怔地不言语,才知失态,刚要移开手,景正卿却竭力抬头,在她的手心里亲了口:“我知道你心里是疼我的。”

明媚又恼又气,挥起帕子在他脸上轻轻地打了一下:“谁疼你?你再说!”

景正卿只是笑,明媚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儿,以及脸颊便那醒目伤痕,没来由竟觉得一阵感伤,便收回帕子,低头默然不语。

景正卿看着她绕着那块手帕,却忽然说道:“妹妹,你把那块帕子赏给我吧。”

明媚抬手看看,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景正卿皱眉道:“原先有一块儿妹妹的帕子,这次入了刑部后,给他们拿了去,跟衣裳一块儿烧了……”

明媚吃了一惊,又问道:“是我的?你什么时候有我的帕子?”

景正卿说道:“就是上回,峰儿顶撞你,你哭了,我正好去,你恼的拿东西扔我,就把那帕子也扔出来了,我顺势就捡了去。”

明媚这才记起来隐约像是有这么回事的,当下眉头一蹙,望着景正卿说:“你无端端的捡我的帕子做什么?”

卫峰跟她闹脾气,已经过去这么许久了,他仍旧存着那手帕,这可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景正卿对上她黑白分明的水色双眸,只觉得这双眸子简直看到自个儿心里去,便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厌我,不想见到我,于是……偷偷地拿了妹妹的帕子藏着,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一看就觉得像是在你身边儿似的。”

明媚听了这话,脸上晕红:“你……”本是要斥责他,奈何竟说不出来,听着这样的呆话,明明觉得无礼又轻薄,只是,如今他落得如此田地,却自跟她有大干系,因此这些话竟并不是轻薄,而多像是出自真心的了。

明媚脸上发红,眼中却又有些湿润,默默地想了会儿,便道:“这块儿方才沾了泪,不干净了,改天给你另一块好的。”

景正卿道:“我就要这一块儿,沾了泪的帕子给了我,以后妹妹就别再哭了。”

明媚心头一痛,眼泪便涌出来,她将头转开去,不让景正卿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故意哼道:“本以为你伤得很,必然没有精神说话,没想到竟会这样……我再也不来看你了。”

景正卿心头一凉,明媚却又轻轻一甩手,把帕子甩到他脸上去,嘴里道:“这也是个不稀罕的旧帕子,我也正不想要了呢。”

景正卿嗅得那帕上传来一股幽香,他又怎会听不出明媚是在口是心非的?一瞬间魂魄荡漾,只觉得身上受得这些苦也都不算什么了。

明媚回头看他一眼,叹了声,起身说道:“我真的要走了,来了好一会儿,别给人说闲话。”

景正卿巴不得她总留在这里,就是不说话只看着也好,便道:“谁敢说什么闲话?别理他们。”

明媚摇头:“你当我也跟你似的无法无天么?且你这时侯真该好好地歇息才是……”她顿了顿,又看向景正卿,轻声道:“二表哥,你若是……那就快些好起来,也把这些伤……都养好,不然我……心里终究是……难受的。”

明媚本性到底是个善良的小女孩儿,景正卿身上的伤又的确令人难以正视,连景睿看了都失声落泪,何况是她,且一想到他遭这些都是因她而起,明媚心中自沉甸甸地,只盼他快些好起来。

景正卿听了这句,只觉得心满意足:“我知道了,我一定快快好起来,你别担心,更别为了我哭。”

明媚忍着泪:“知道了。”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转身出门去了。

景正卿呆呆地目送明媚离开,只觉得整个人像也要跟着她出门了。

一直瞧她的身影消失门口,他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帕子,竭力地抬手,艰难把帕子拿起来,小心放在枕头下面藏好。

明媚出了门,玉葫跟小桃迎过来,见明媚眼儿红红地,两人也不好过,小桃兀自打起精神,道:“表姑娘有空多来看看二爷。”

玉葫便道:“还来?再来还得多哭两场。”

小桃陪笑道:“再来就不至于这样儿了,二爷的伤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明媚点点头:“小桃姐姐,就辛苦你们仔细照料二表哥了。”

小桃忙道:“姑娘别说见外的话,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姑娘也要保重身子,这两天又见瘦了些。”

明媚也应了,当下分别。

明媚同玉葫就出了景正卿的居所,玉葫回想方才所见,心有余悸,便叹道:“若不是亲眼见,我也不知二爷竟伤的这样重呢。”

明媚也垂着头不言语,玉葫怕说多了惹她也伤心,便又转开话题,说道:“罢了,横竖这一场是过去了,总算能好好地过个年了,听说过两天,老太太要带太太们去家庙里祈福还愿呢。”

明媚笑了笑,道:“倒是好的。”

玉葫偏头看她,总觉得明媚像是有什么心事,便问:“姑娘在想什么,莫不是还惦记着二爷的伤?”

明媚摇头道:“没有,横竖我惦记也没有用……他也不能好的快些。”

玉葫问道:“那是在想什么?”

明媚目光闪烁,道:“还没想好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如此平平静静地又过了两天,景正茂果真出京去了,原本他在黔州做的甚好,年底本是要调升的,因此番无旨擅回,便削了升迁的机会,仍贬他回去。

景正茂也不以为意,很有些“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之超脱风度,临别那天,景正卿被小厮扶着,撑着起身,把茂二爷送到大门外,依依不舍地挥泪洒别。

这几天景正卿身子恢复的倒是不错,除了一些伤及筋骨的地方,其他的皮肉之伤,也迅速地在愈合,他本就是武将出身,从小练得身子康健,再加上调养得当,自然就恢复的快,起码伤口不像是起初那样狰狞怕人了。

而在这段日子里,端王府也一直有派人来询问景正卿的情形,只是端王却不曾亲自来过。

景正卿在府里休养半个多月后,不须搀扶也能起身了,他时常在府里各处走动,有时也会随着三郎出外。

身体在痊愈的同时,景正卿心里却难受起来,因自上回明媚来探望过后,她再不曾来过,有时他在府里溜达,也少见她的人影。

景正卿忍无可忍,这天,他略收拾了一番,便径直往明媚居处而来。

96、亲昵

景正卿揣着手,溜溜达达,看似漫无目的,不知不觉却正到了明媚院子前,瞧见墙头上还带些许残雪,白白胖胖地伏着,大概是爱屋及乌,如此场景竟也给他瞧出几分可爱来。

景正卿迈步往里头去,却听得屋里寂静无声,鸦雀不闻地,因此刻正是午后,景正卿便想明媚大概是在睡着,不知为何丫鬟们竟也没声响。

他放轻了脚步,进了屋里,左顾右盼,果真也没见到四喜五福的影子。

景正卿心里诧异,却不知这段日子里明媚懒懒散散,放马吃草,除了打水收拾等必做的,其他都极少吩咐。

四喜五福镇日无聊,闲着无事,便自出去找姐妹们玩耍。

因此竟只有玉葫仍在屋里,却因是午后困倦,便趴在炉子边上打瞌睡。

景正卿一眼看到玉葫斜斜地伏在桌子边上,忍不住一笑,心念转动,便不去打扰她。只蹑手蹑脚往里去。

景正卿进了里屋,一惊,却见明媚竟未曾睡,正在书桌边上,手中执笔,正在写什么似的,也未抬头,竟没发现他。

景正卿有些诧异,门口上静静站了会儿,索性不出声,迈步往桌子旁凑过去。

渐渐近了,明媚似察觉到有人靠前,只不过仍未抬头,反而轻声说道:“去给我把书架最下面那本摊开的书拿来。”

景正卿身子一僵,而后反应过来,明媚这是把他当成玉葫了。

他悄悄地掩口一笑,当下顺势转身,走到书架旁边,上下一打量,果真见下层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景正卿拿起来看了看,不由地诧异,却见竟是一副山水花鸟画图,他也不知明媚要做什么,便小心捧着书回来,走到桌子跟前,不出声,轻轻地便递过去。

明媚仍不抬头,只是提着笔,全神贯注地打量着桌上的那副图,看了会儿,便抬手,景正卿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把那本书往她的手中一送。

明媚握住了,便才转开目光,往那书上去看,看一会儿书,又看看自个儿的画。

这会子景正卿也垂眸看向桌上,却见桌面正也是一副摊开的画,有的地方墨迹未干,显然正是才画得,正也是一副山水花鸟画,处处精致,笔法细腻,竟不输给方才所见的那画册上的图。

景正卿差点便赞叹出来,那边儿明媚对照画册看了几眼,面上浮现颇为满失望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不如的,轻狂浮躁,不好,不好。”眉头一皱,竟把笔放下,把画拿起来,是个要撕了的架势。

景正卿一看,顾不得其他,忙地抢过去:“妹妹别动!”

明媚吃了一惊,手上一松,竟给他把画儿抢了过去。

明媚猝不及防,瞬间竟变了脸色,无论如何想不到这身边儿竟站了一个不速之客,她瞪向景正卿:“你、你怎么……在这儿?”

景正卿先把她手中的画拿了去,在手中细看了会儿,并不回答,只说道:“哪里不好?比这一幅死死地要灵动许多,看这鸟儿,比你廊下那百灵还鲜活,像是随时能振翼而飞一般,你做什么要撕了它?”

明媚听他去夸那画,她心神镇定下来,注意力便也转到画上去,左看右看,就皱眉道:“有什么好的?你也就是随口说说,这调色不好,画得也粗糙,这哪里是只鸟,太过肥腻,倒像是只烤鹅。”

景正卿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画是极好的,我不许你糟蹋它,你不要,我拿了去便是了。哪里有这样俊秀的烤鹅?亏你能说出来。”

明媚道:“我画得,为什么要给你?且画得不好,难道让你拿了去以后用来笑我?不许,还给我!”

她伸手来要,景正卿哪里肯给,只说:“你若答应我好好地留着别撕了,我就给你,只是知道你容不得他,倒不如便宜我才好。”

明媚气道:“你是强盗不成?青天白日跑进来抢东西?快还给我!”她见景正卿不给,便转过身,抬手要把那画抢回来。

这是才画好不久的,墨迹还未曾全干,景正卿也不好就卷起来,于是就只举着画转身避开明媚:“我可不能让你撕了它,你不爱,有的是人当宝贝呢!”

“那是你没见识,”明媚气道,“若是能画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画工拙劣,也缺乏……你快点给我,不然我要恼了!”

景正卿本是要抢救这画的,不妨明媚一心想要回去,竟围着他转来转去地想抢这画,他嗅到一股子幽香在鼻端绕来绕去,又看她蹁跹身影,翩若惊鸿一般在跟前,正是求之不得。

本来就不想给她,此刻越发不能给了,索性把画儿举高:“叫我看你这才是暴殄天物,我才是慧眼识珠的人,这画虽是你画的,给你撕了,却如明珠暗投,我是万万不许的。”

明媚见他把画举高,她伸手要去够,奈何景正卿生得高挑,而她却极娇小,竭力探手也够不到,一瞬又气又急地,脸色淡淡泛红。

景正卿见她仰头眼巴巴地看着画,样子又是可怜又是可爱,目光便从她面上往下,顺着那尖尖地下颌,一路越过修长的脖颈,一直到了……

因明媚是在屋内,且又生着暖炉,因此衣着颇为单薄,景正卿看着如斯美景,喉头一动。

他一手擎着画,一手探出去,在明媚腰间一抱,当下就把她抱入怀中。

明媚猝不及防,双手还在举着,被景正卿一搂,顿时撞到他身上去,“啊”地惊呼了声,双脚站立不稳,贴在景正卿胸口,双手情不自禁地揽住他的脖子。

这一刻,仿佛时光停住。

明媚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忙要站住脚步,抬手去推景正卿,却听他低声道:“小心些……我身上的伤还未痊愈……”

明媚闻言,顿时跟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也不能动,此刻也才想起来,顿时看向景正卿,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四目相对,景正卿道:“这么多天都没见到妹妹,我心里惦记,自然要来看看……你倒是狠心,上回明明答应了我会去看我的,怎么竟出尔反尔?”

明媚听他质问,便转开目光去:“你……你不是好了么?且……往你那屋里人来人往的,我常去也不像话。”

“总是说些匪夷所思的借口,”景正卿叹息了声,终于忍不住,便垂头,在那吹弹得破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口,“就算是天兵天将如来佛祖去,我都不放在心上,我镇日望眼欲穿地想着的人……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媚吓了一跳,忙又试着去推他:“你别又在这里乱来。”

她不敢去碰他身上,情知有许多伤的,便去推他的脸,一边推,一边又打量他的脸颊,她自是记得他脸上也伤着了的,怕不留神触及了伤处,此刻偷眼去看,却见景正卿脸颊边上仍是有两道红红地伤痕,只不像是当初那样狼狈了,因愈合了,伤口正往好处长。

明媚便先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