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陆恩笛找到了陆南渡,还是上次那家酒吧。

路灯将树影拉很长,他们隐匿在黑暗里。

陆恩笛问陆南渡:“不是说好不会跟她分手的吗?”

陆南渡没说话。

陆恩笛死心眼,又重复:“不是说好让你回陆家,你就不会跟她分手吗?”

沉默半晌,陆南渡掀眸看了陆恩笛一眼:“陆恩笛,只有你会信。”

陆恩笛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男生,仿佛一夜间已经变了个人。

很多话到了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

最后陆恩笛只剩下一句话:“她喜欢你。”

“那又怎样?”

陆南渡声音很镇静:“一开始我就有目的。”

平时细声细语的陆恩笛咬牙切齿朝他吼了一声:“陆南渡!”

这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陆恩笛。”

陆恩笛一愣。

陆南渡也愣住,但没回过头。

陆恩笛视线越过陆南渡肩膀,朝后面看去。

江汐脸色算不上好,却也不糟糕。

她看着陆南渡背影,周围只剩风吹叶动声和蝉鸣。

“既然你一直拖着不说分手,那就我来说吧。”

陆南渡垂在身侧的手指轻颤了下。

“陆南渡,”江汐声音平静,“我们分手吧。”

……

江汐和陆恩笛走了。

光线低暗,谁也没看见陆南渡憋红的眼眶。

江汐从没想过会有和陆南渡分手的一天。

两人之间向来是她比较理智,却没想最后这段感情里最不现实的是她。

是她不相信有什么一直的事,却也是她在相信。

行李箱摊开在地上,一个月前温馨的房子现在犹如一滩死水,人气尽消。

之前江汐过来的时候行李的东西是陆南渡拿出来归置的,东西没有规律的放置地点,四处都放一个。

江汐一件件放回行李箱里。

之前他想每一处都有她身影,现在分手后却是莫名讽刺。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他设计的迷宫里迷了路,还以为尽头是家,不过一个迷雾路口。

江汐把零零散散的东西扔回行李箱里,从酒吧回来后她就没闲下来过。

也不想去想是谁发的短信让她去的酒吧。

卧室床上还扔着自己两个小时出门前换下的睡衣。

陆南渡还把她的公仔放在床头边。

直到这刻,像一台机器忙碌的江汐才像是断了电,孤寂站在卧室里。

从始至终她没哭过,即使亲口跟陆南渡说分手,她也没哭。

却在此刻一颗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江汐没再忍,慢慢蹲了下来,脸埋进臂弯里任自己哭了起来。

卧室里没开灯,夜色从窗外涌进。

江汐隐忍的抽泣声在这屋里格外清晰,家庭原因从小江汐便是个不爱哭的人,此刻却哭得像个小孩。

她那么喜欢的人,曾经不敢靠近怕失智却又鼓起勇气去喜欢的人。

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人。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从来没真心喜欢过自己。

第24章

今天接下来没有拍摄行程, 江汐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回酒店。

走廊灯光明亮, 地毯厚实, 将声音尽数吸收。

洗手间里那两位女生的对话使江汐有些恍神,太久没听到陆恩笛名字了。

陆恩笛是七年前去世的,陆家几乎封锁了所有消息,所以他去世的原委几乎无人能知。

人类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根据稀零传闻拼凑出事情原委,把流言蜚语当真。

江汐虽分手后不待见陆南渡,但她清楚陆南渡不会做这种事。

他坏归坏,但还没坏到骨子里。

分神间隙已经走到电梯口,迎面走来一群人,在看见为首人江汐神色一顿,脸色却还算镇定。

陆老爷子被身边人簇拥着走在前头, 从容不迫,气场强大。身边跟着助理。

二十几年前江汐还是小孩的时候陆景鸿已经是风云人物, 她不可能不认识。

江汐脚步放缓,没跟一众人挤着等电梯。

她站到了另一部电梯后, 距离近,旁边的人谈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有男人问陆老爷子怎么今天亲自来参加宴会。

陆老爷子年轻时翻雨覆云,亲手开辟华弘这个商业帝国,即使现在退位多年仍旧受人敬重。但自从几十年前从集团退位后, 陆老爷子没再管过公司重大决策,活动也鲜少参加。

今天却难得出现在大众视野,以华弘集团的名义。

一个看似没什么异常的举动里头却可能大有文章, 众人不好奇是假。

陆老爷子却笑了下,也不避讳说给众人听:“我那混账孙子不让人省心。”

“不看着不行。”

听陆老爷子这么说,别人却是不敢诋毁现在的陆总一句,说:“陆老先生说笑了,陆总大有前途,华弘自他接手后在市场上可是风生水起,这样的继承人最让人省心。”

陆老爷子沉默不言。

外人向来窥不见他这长孙本性。叛逆性子这些年就没变过,深种骨髓里,一刻不管谁都压不住。

旁边江汐不动声色,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那边电梯先一步到达楼层,电梯门开,众人走进电梯。

剧组临近杀青,配角戏份越来越少。

再过几天江汐饰演的角色很快杀青,后面几天拍摄任务算是轻松。

最后一场戏结束在夜间,三个多月,天气已经入冬。

天空漆黑,几点星点。

江汐身穿长白色羽绒服,工作人员准备了小蛋糕和鲜花。

她臂弯抱着一束花,和工作人员合照。

徐嫣然这个吃货在旁边蹭蛋糕吃,看人在拍照,凑过去一起拍了几张,唇上还沾奶油。

等工作人员差不多散去,徐嫣然捧了另一块蛋糕吃,在旁边跟江汐说话。

“江汐姐,”徐嫣然舀了一小勺进嘴里,“你一杀青我就无聊了,以后都没人陪我说话了。”

事实江汐和徐嫣然一起时,江汐话也不多,大多数时候徐嫣然讲,她听。

江汐笑了下:“跟我说话有什么好玩的。”

并不有趣,也没什么内涵。

徐嫣然说:“聊得来就是最好玩的。”

江汐竟无力反驳,笑:“还说得挺有道理。”

“是吧,我就说有道理,卓培还说我歪理一大堆。”

江汐没见过卓培,只知道这人是徐嫣然喜欢的人。

两人一白一黑羽绒服坐在屋檐下,江汐问了句:“喜欢几年了?”

徐嫣然皱眉想了下,最后似乎想不出确切数字,直接说年级:“初一那年。”

江汐勾了下唇:“开窍挺早啊。”

徐嫣然慢慢吃着,说:“我还嫌不够早呢,要是再早点开窍还可以多缠他几年,我就不信他不喜欢我。不过我倒是幼儿园就喜欢跟着他。”

江汐笑了笑,能被徐嫣然喜欢的男生挺有福气的。

徐嫣然问她:“你呢?”

江汐倒不排斥说这些,轻描淡写:“高三。”

“比我想象中要晚,”徐嫣然说,“不过也不意外诶。”

她侧头看江汐:“你一看就不是容易追的人。”

说完八卦欲望顿起,凑近江汐:“不过江汐姐,能被你喜欢上的是哪种人啊?”

江汐只笑了笑,没说话。

徐嫣然也不是真要她回答,转头下句便忘,打了个饱嗝。

经纪人正从不远处走过来,似乎找她有事,还未走近便朝徐嫣然招手。

徐嫣然朝经纪人那边喊了句马上来。

明天江汐回京城,徐嫣然跟她说:“江汐姐,我过不久也快杀青了,京城见啊。”

江汐点了点头:“行。”

陆氏公馆。

陆南渡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陆老爷子却已经遛完鸟下完棋,现在正捧着杯茶在楼下晒太阳。

陆氏公馆面积大,在家一天几人也未必能见上一面。

梁思容正在厨房忙活,陆南渡特意绕到这边,进去叼了块正出炉冒着热气的饼干吃。

梁思容转身见他一乐:“醒啦?”

陆南渡调侃:“这几天躺了这么多,不醒也得醒了。”

梁思容被他逗笑,给他倒了杯牛奶递过来:“你爷爷就是心疼你,想让你多睡会儿。”

“放屁。”

他这性子跟教养得体的陆家格格不入,但梁思容却从来不嫌弃,给足了宽容。

陆南渡说:“这老头明显就是软禁,嘴上说得好听罢了。”

梁思容笑了,赶紧作势捂他的嘴:“小声点儿,可别让你爷爷听到了,要是再给你关个几天就完了。”

前几天比这厉害多了,陆南渡去趟屿城回来被锁在房间里不让出来,什么事都只能在老爷子眼皮底下做。

陆景鸿对付他的办法还是跟以前十几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至于为何前几天能关得住陆南渡,因为刚从屿城回来那几天陆南渡心理状态不对劲。

阴郁,满身抗拒欲,谁也近不了身,反射性冷漠攻击他人。

每次从屿城回来都是这种状态,只不过这次严重一些。

那个时候正好是陆南渡需要安静的时候。

往常这种时候都需要调节几天。

昨天正好有个宴会,陆南渡状态好了些才被陆老爷子抓出去赴宴。今天已如正常人。

梁思容看陆南渡又扔了块饼干进嘴里,问:“好吃吗?”

陆南渡知道是梁思容做的,眼睛弯弯:“好吃啊,阿姨做的饼干最好吃了。”

梁思容从不下厨,甜点类也做得少。这几天专门下厨做给陆南渡吃,即使陆南渡不是她亲生,她依旧疼爱。

“好吃就好,”梁思容说,“太久没做吃的,怕做出来不好吃。”

“怎么会?”陆南渡会讨她欢心,拿过整个盘子,“这整盘都是我的了。”

梁思容笑着说他:“还像个孩子一样。”

江汐已经回到京城几天。

回来在家休息几天,今晚被纪远舟一个电话叫出去吃饭。

但吃到中途,纪远舟被上司一个电话叫回公司。

她不得已回去,江汐不介意,说下次再聚。

一个人吃完那顿饭,江汐从餐厅出来,夜风寒凉,路上行人稀少,埋头往前走。

灯红酒绿依旧,车水马龙。

迎面走来一群人,江汐原本没注意看,直到那群人中有人喊了她一声。

“江汐。”

温柔,低沉清澈的声音。

江汐循着声音侧头,陈凛朝她笑了下。

她停下,也对他笑了下,正想问他为什么在这儿。人群中忽然似乎有人认出她来,惊讶叫了她一声。

江汐看过去,一张熟悉却又说不出名字的脸。

这下那群人很多都认出江汐了:“江汐?好久不见了啊。”

目光扫了一圈,江汐终于想起来了,是大学同学。

“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其中有个女生说,“一直以为没机会再见到了。”

很多人叽叽喳喳跟她问好,经过五年,面容早已没有以前年轻。

江汐不太喜欢这种人人围着她的氛围,这时陈凛适时解围。

“要不一起过去吧,”陈凛说,“正好难得组织一次同学聚会,过去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