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哪里看答应的,被若华扶着出来,“娘,您听我说,嫂子说的也是在理,这家里好歹要一个男人撑着,您放心,铺子里头的事情我已经交代临渊了,也不需多费心,见天日的送米上门便可以,反正过去定然很快就能赶回来。”

这样说着,若华甚至觉得自己比较合适去了,谷中跟谷世茂大致是一个性情的人,这样前去,要是简玉安再使什么幺蛾子,怕是有些作难,况且……自己怎样也算是救过一回楚扬。

方氏无法,含泪道,“你一个闺女家,怎么能这般跑去!”

“瞧娘说的,这是去见人,又不是去打仗,我倒是刚好进城里见见世面,哥哥这身子养两日就好,碧蔷给您做个帮手,外面的事情有临渊几个呢,实在不行也能去求李掌柜的帮忙。”

见没有更好的主意,姚氏不得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拉着若华去屋子里,千叮万嘱,“你去了城里先去咱老宅子安顿下来,要不然我让临江也跟着去,他是个熟了的,好些事情他都知晓,另外,实在不成……你可以去寻柳家太太,楚家原先的太太是柳家的,跟我还能说上几句,虽然现在情势不同,但是毕竟是姻亲,也不算太大的事情。”

貌似自己的娘对城里的这些人倒是熟悉,不过想想这在哪里住了那么久,也正常不过。

末了,方氏又拉着若华的手,“娘倒是这么些年没有跟那边有过瓜葛,既认得柳家公子,倒是不妨去问问他……说来也是天意弄人,哎……”

不知道为何,方氏说到此处,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若华不忍打断,出得门口,见碧蔷在那候着,“姑娘,您好生的去,老爷自是吉人天相,太太这头有少爷呢,您也不用挂怀。”

点了点头,若华头脑之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很快的稳住了,既然总是牵扯到简某人,还是由自己去解决的好,天宽地阔,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临江见等不来谷中,正在焦急,就见若华吩咐道,“……去叫临波,碧环,你回头收拾东西,然后去柳家巷子那头,就说……”

碧环急急忙忙的回去了,却见碧云被姚氏赶了出来,跟着碧环过去,“少奶奶怀孕之后真是越来越能闹腾,碧环,我来帮你收拾收拾东西,索性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碧环又要赶紧收拾若华的东西又惦记出去叫人传话,正焦头烂额之中,想了想,“你来收拾这些东西,我去叫临波去柳家巷子那头传句话就回来。

碧云想了想,“我这笨手笨脚的,再说姑娘这边的东西还是你熟悉,临波这刚知道姚出门,要是有别的事情要交代,索性我去吧,一句话还是能传到的。”

☆、第065章 当时已惘然

晨雾散尽,一层薄薄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清风徐来,梧桐树巴掌大的叶子掉落在青石地砖之上,竹椅上,穿着的青布直裰上。他就这样端坐在院墙对面,生生的把自己跟身后的一切隔绝开来,手握成拳,关节微微发白,突然一拳打在自己的腿上,咧了咧嘴角。

身后十几步是两个着靛蓝粗布的小厮在低语,“公子今日是如何了?”

“谁知道,刚还好好来着,来了个小丫头,他都乐滋滋的唤人进来说话,待那人走了之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你说的是谷家的那小丫头?”

“应该是吧,是个生面孔,倒是没有什么印象,平日里来的不是那个圆圆脸月亮眼吗。”

两人对视一眼,摇头叹息。

身为被讨论的柳靖,却丝毫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他的拳头一下张开一下握紧,耳边回响起的都是之前那丫头的声音,“……再去出城外的那小河边等着,一道儿……姑娘说公子明白的……还请抓紧准备些个。”

从来没有过的烦乱,脑海里划过的东西太多,先是那一身泥泞的姑娘清脆的声音,“原来你就叫柳靖啊!”那般自然灿烂,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仓皇失措,再接着,是在酒楼里怒斥那个肥胖的掌柜的,是面对那些留言淡淡在街上走过,是知道简某人的面目之后咬着嘴唇从铺子归家,还不忘记交代铺子里的伙计次日要送的米,好像她活着的每一日,都是那么鲜活恣意。

对的,鲜活,跟自己曾经的心如死灰比起来,是一种想要靠近的得到的能量。

就在前几日,楚扬抓到了那个当年自己“逼死”的惜月,看家里那位还有什么好说的,所谓的人伦亲情也到了这样的地步,要是娘还在,她能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吗?接下来,该属于自己的,必定一一拿回来,再过不久,自己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能不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甚至想到了到时候她的表情与模样,“柳靖,我就知道你的腿不是这样简单,真有你的!”

或许还会狡黠的说,“从……开始,我就知道是这个样子。”

那样的人,不会是那样欢喜得捏着帕子喜泪交加做羞赧状的,从她是个没有留头的丫头开始,就敢推倒那来探母亲时候说话阴阳怪气的那个女人生的女儿。他自是知晓简玉安的事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真是笑话,做下的事情他也查过了,甚至还遣人去怒斥过,但是谷家当家的似乎是个糊涂的,为什么他身边的那些当家的人都是有些个糊涂,不说自己家里,就是楚家,接着谷家……

再等等,不用多少时日,这一切都能顺利实现。到时候,简家根本不知道一提,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缝里头钻出来的,想尽法子往上爬……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她让人传来了这样的话,要是早些时候,在他等待的有些绝望的时候,或许是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的,他跟她,两个无所畏惧的人,开始一段走天涯的戏码,只是……柳靖苦笑,生活下来哪里有那么容易,不说他放不下这些东西,就是这般走了,岂不是更加如那个人所愿吗?

自己的家,也是有过美好的时光的,娘也是这样鲜活的存在,会带着家里的下人一起养花,爹跟自己身上的贴身衣裳,从来不用经下人的手。只是还是有了那么一日,谷家那边送来了新出的米,刚刚做好的点心香气袭人,却一定要等到爹回来的时候吃。

哪知道等到的是人回来了,身后却带着一个娇柔的身影。

犹记得当初自己还在屋子里,那身影虽然是窄窄的一道,从门里走进来的时候那一束光影,却是他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天空,再也没有离去。从此之后,他短暂的美好的时光,就结束了。

那之后,娘静静的接受了现实,带着自己搬去了偏院,就那样无声无息的生活着,从此再也没有跟爹说过一句话……最后,连祖母都恼了她,而那个人,却因为祖母身边伺疾有功连连攀升,于是有了家里那些孩子。母亲当初关在偏院之中郁郁而终,只有在临终的时候才让人唤来父亲,不过是为了托付自己。自己越发的仇恨恼怒却得不到任何释放,慢慢的也变了另外一个人,只有那个女人,她的孩子,端坐在房中由父亲手把手的教着认字识文。而自己,能记起来的美好时光,只剩下一抹那一盘点心等待那人归来时候的剪影。越来越模糊……

愤怒了惹事了受伤了,被惩罚了,那女人求情了,变本加厉了……

就这么过着,直到有一天闯了大事,要不是表哥点拨,或许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吧。

现在想来,娘真的是个很傻的人,错就错在对一个人用情过深。自己曾经也是很傻的,恣意挥霍了太多的东西,要是在这样下去谁来给她报仇呢?所以自己必须要有一个时候适时的“如梦初醒”,回头的路很难走,更何况有人特意设置了障碍,迎春阁终究事发了,自己也从马上摔下来跌“断”了双腿,那女人又打理好了一切,却更让父亲对自己死了心,于是才有了回到这边祖宅将养。

可是若华,那个初次见面时候才四五岁的女孩子,今日为什么要给自己传来这样的话,是因为不堪家里的压力吗?是那么害怕简家吗?心里头散过一丝失望跟失落。

莫名的,记起小时候偷听的声音。

“绍哥哥,跟着您到这里,就是受再多的苦,瑾儿也从不后悔。”

“绍哥哥,幸亏的当年我受了伤,不然您就不会舍不得扔下我自己走了。”

“绍……”

柳靖猛然的摇摇头,不会这样,自己怎么能将若华跟那个女人相提并论起来。

手上的汝窑细瓷描鲤如意杯,哗一声撞上青石墙面,碎了一地。

接着是长久的默然。

好几次,那双手撑着椅子,有颓然放下,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动作,一直由着天上的太阳从院墙的这头,行走到了那一头。@

☆、第066章 成行

方氏看着马车缓缓离去,满目怅然。

坐在车中的若华不忍回头,心里头到底还是忐忑的,在这个地方,她有印象的只是秀水县县城以内的地方。听谷中说起过来居住十几年了,这样一算过来,大概是她不满五岁的时候,五岁不足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太多记忆呢。

于是,响马街,银雪巷,乡下的庄子,望宾楼跟宁家婆婆的米豆腐摊子,对于她就是全部了,不,还有柳家巷子……

“姑娘,柳公子怎么没有来呢?”碧环有些奇怪的问道。

柳靖是个靠谱的人,虽然他表现得总是有些不着调,碧云回来也说话是传到了的,想了想,“就不等了吧,反正也只是问问情况而已,本来就耽搁了时辰,还是早去的好。”

临江是跑惯这条道的,秀水县距永和城并不算太@ 远,只有一百来里路,道路不甚平整的地方也多,有山岭有野林子,而能投宿的客栈也是有限,照着这么正常的跑,三四天便可以到。

太阳的温度慢慢体现了出来,若华跟碧环这才出门不过一个时辰,已经有些腰酸背痛起来。

碧环有些个受不住了,“姑娘,原以为不算远,这马车也不是头一回坐,可惜走着跟跑着……哎呦,还真是不一样,我觉得我身上的骨头都在抖。”

若华自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出了县城马车开始跑起来之后,她虽然坐着棉垫子,还是感觉不是一般的颠簸,自己几乎变成了平日里手下的米团,揉来搓去。临波临江两人轮着赶车,临波也没有出过远门,兴致勃勃的问临江城里的事情,临江虽然话没有那么多,却也不像临渊那般问三句答一句,话头起来了,说的头头是道,惹得临波羡慕不已。

直跑到日暮,若华已经没有任何概念,马车上坡下坡颠簸如斯,临波的说笑声也渐渐小了些,中午一行人吃干粮。车里头放着一袋子若华亲手做的米饼米花,剩下的是一些米糕,另外就是原来给谷中准备的肉干等东西,数量并不多,一来这路上客栈可以填补,二来这样的天气,什么样的东西也难以存放太久,中午时候都只吃了点米糕就继续赶路,片刻不停,只有临波吃了半块米花糖,一气喝了半壶水,加上说话太多,一下就哑了不少。

暮色四合之时,终于到了第一个歇脚的地方。

临波之前也解释过了,“姑娘,这里离咱县里不远,就这么一个地方还算好的。”

不过是两层的木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看木质还是比较新,看来原来比这还不如,临波熟门熟路的去打点了。

碧环好生收拾了一会,提着盆回来了,“姑娘,您说这地方真是!下去打水的时候那人竟然说这么热的天从来就没有热水,让咱将就用用。”

若华浑身乏力,也不再多言,权当自己是来探险的算了,倒头就睡。

第一日就这般枯燥的过去了,无风无雨,心里焦急。

次日早晨补给了些吃的上路,堪堪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停了下来。

临江的声音悠悠然响起,“姑娘,前面围着一群人,把道挡住了。”

果真的,车外传来各种混杂在一起的声音,若华轻挑帘子,从那缝中往外看,却见这里是一处山洼楚,马上就要上坡,这围着一群人也看不见啥。

临波回来,低低的对着帘子说道,“姑娘,是有一个带娃儿的妇人不小心掉山洼里了,让人用网捞了上来,却是没气了,正在那围着呢。

“恩,我们是要紧的事情,也不是大夫,让他们让开些个,我们继续走。”路上的这些事情总是有,自己不是大夫也无能为力。

临波哎了一声,“各位乡亲,我们是有要紧事情,还请借借道。”

吆喝了两三声,车也没有动弹一点,看来不太顺利。

外头传来的声音,有些刺耳,“这妇人可是我们几个捞上来的,救活了也就罢了,这要是真过去了,那瞧着打扮,这头上的簪子,也该是我们的。”

“就知道昧下人家的东西,这不是还有一个奶娃娃吗?你也拿去养活?”

“这身衣裳倒是不错,换下我这身粗布衣裳,洗干净送当铺里,也能买回来半袋子米吧?”

“……”

若华听不下去了,手握成拳,又松开,只是车前行上坡的时候还是吩咐,“停一停。”

从车帘缝中望着这样的一群人,是在半坡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穿着打扮该都是这附近山里的村民,眼睛定定的望着这地上湿漉漉的妇人,有些麻木的神情。哪里都是苦难,自己家里不也是如此不顺利吗?

想到谷世茂,若华正要吩咐赶路,就听到了那孩子的哭声,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在妇人的身边,扯着嗓子使劲的哭,他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鼻涕眼泪一脸,大大的脑袋,眉毛,眼睛……若华浑身一震。

以一种让临波等人吃惊的速度,飞快的跳下马车,直冲那群人而去。

等反应过来奔过去的时候,见自家姑娘已经抱起地上的孩子,在那迭声安慰起来。

孩子到了若华怀里,哭声小了不少。

却也一个劲的叫着地上的人,“娘,娘……”慢慢成了抽泣。

若华心头有些酸涩,也顾不得那么多,就看着地上的人,双目紧闭,身边是一个破渔网,网上还挂着一段腐木跟几片巴掌大的树叶,而她身上也好不了多少,身上的衣裳虽然不华丽,却是锦缎,头上也有银簪子。

人群突然自发的让出一条道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若华抱着那个孩子,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安抚,又细细拿手绢给他擦眼泪,细声安慰,“没事,你娘不会有事的。”

那孩子竟然就这么信了,“嗯!”用力点头,好像有人保证了,就真的没事一般,若华心头又是一酸,一个妇人,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穿成那样却命丧在这无人识的地方,若华此时此刻的心,很复杂。

那来的大夫很年轻,二十上下模样,国字脸上的一双眼睛很清澈,把脉之后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就皱起眉来。

若华顾不得那么多,“大夫,可是有救?”

大夫没有回答,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

身旁那想着人钱财的汉子见突然来了个管闲事的,有些不耐,“你这人好好的赶路,管什么事情,看样子也不是贪图这些小财的吧?该不会认识?”

若华心里吩咐,脑里灵光一现,自己才在这生活多久,就连最基本的都忘记了吗?她也不多话,把手上的孩子递给碧环。

希望还能有用,便不再多话,妇人的身体还是温热的,若华定定神,跪在身侧,一手抬起颈部,一头压出前额。快速的从口中抠出一小块泥土来。到此,若华也忘记了大概要如何操作,只是凭着自己的零星记忆,双手交叠,在那妇人的胸口处有节奏的按压起来。

那妇人吐出一些水之后,还是没有反应。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嚷嚷,“这要是刚捞上来,搭在牛背上跑一阵没准还行,这人都没气了,神仙也就不回来咯。”

“瞧着小娘子一身打扮,好好的去碰什么死人,啧啧啧。”

碧环一边护着孩子一边瞪眼,“有你这样咒人死的吗?没见吐了水出来吗这可不就马上就醒了!”

明明感觉这人似乎好了不少,就是没有所谓奇迹般的睁开双眼,对着自己虚弱一笑,“多谢姑娘相救了。”仍旧的像方才那样,紧闭着双眼。

若华无奈,对着她的嘴,开始吹气,一次又一次。

身后的人已经嚷嚷开来,碧环看不过去了,过来就拉住,却不敢狠抓,喋喋不休。又听身后那些人说话太气人要回嘴,又要顾着怀里的孩子,见临波两人傻愣愣的站着又有些恼怒要训斥,忙得不可开交。只有那位年轻的大夫,有些若有所思。

这样一耽搁,太阳就起来了。若华甚至想,再一次,不行就放弃。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有几样的想法,地上的人突然一动,朦朦胧胧张开了双眼,一双眼睛很是无神,只有看到那扑在自己身上的孩子时候,才转动了几下。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碧环,“姑娘,您太神了!这,这……”

☆、第067章 所谓流民

若华身上汗透了,额前鬓发也微湿。

见那妇人的抱着孩子一动不动的模样,就有些来气,“什么事情这般想不开,看你这个样子像是当娘的人吗?”

还是没有多少动静,除了眼珠子在转动。

许是见人已经清醒过来,那打捞人上来的妇人就伸手问要报酬,见没有什么人理会,也不多说,大刺刺拔下人头上的簪子就走。有了带头的,又没戏可看,很快就走了个干净。

若华见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恨不得扭头就走。

那妇人终究回过神来,嘴角抽动一下,悠悠然说道,“好好的干什么又费这么些事。”

若华见那伏在母亲身上的孩子,恨声说道,“你可是知晓方才你晕死之时,那些人说的是什么?是考虑你这身上有没有银子,你这身衣裳扒下来值多少钱,到时候死成那个模样,不说对不起生你养你的爹娘,你还指望别人帮你养孩子吗?好一点的以后能做乞丐活命,差一点的他这样的年纪能活多久?半个月?就是因为遇见了你这样的娘!”说着说着若华都忍不住要流泪。

没有一个母亲是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哪怕她曾经一心求死。

果然,那人终于抽抽噎噎起来,“我有什么办法,从这去永和城天远地远的路,东西都被抢了,前头还有流民呢……”

能哭,就还有救,至少往这方面想了起来。

碧环见机去拿了些干粮下来让母子二人吃,一边宽言劝说。

那大夫一直没有走,却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若华,待她说完这番话才一揖,“姑娘真是急人之需,不仅能救活此人,还能救回人的心,田云泽斗胆请教,可是出自哪个杏林之家?”

听这些拽文的人说话若华就别扭,“你找错人了,我家里种田的,没听说放牛背上可以吗?我这就胡乱的这般试试,也不知道是管用不管用的。”

那人似乎没有看见若华面色不虞,依旧彬彬有礼,“那度气之术可是?”

人工呼吸?若华微微点头也不回答了。

那妇人过来拜谢若华,“小女顾频儿多谢姑娘相救了,听闻姑娘是望永和城去,冒昧问一句能不能顺路捎上我们母子,倒了城里一定重谢。”

说完,泪盈盈的看着若华。

若华嘴一瘪,“怎么重谢?”

这种万金油似的话怎么听怎么耳熟,这人看样子就不是普通人家,一般人家是能穿锦缎的吗?那孩子身上,穿的分明是蜀锦。只是这样答应下来,没准遇上点什么这女子又要死要活,剩下的孩子怎么办?孩子又有什么罪呢?

顾频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是笃定说道,“听这位姐姐说起姑娘进城也是有要事,顾频儿虽无太大本事,怕是在永和城,顾家还有几分颜面,”见若华一派淡然之色,忍不住又加上一句,顾家……只有我一个女儿。”

只说顾家,不说夫家,这女子似乎有难言之隐。

最主要的是,这样的话打动了若华,她没有想过太多拒绝,只是也要让这顾频儿自己争取一下,她要是有活下去的心,这剩下的才都好办。

“行了,事情是一说,上车吧,这一路上虽然不远,回去之后把银子准备好。”

见若华松动下来,妇人感激不尽,磕了头,这才抱着孩子上了车。片刻之后碧环抱着孩子下来,妇人在车上换下碧环的衣裳,一行人这才上车。飘然而去。

田云泽的眸子有些闪闪发光,这姑娘还真特别,那样焦急的下来救人命,救下之后反倒是不理不睬还要谈条件,略微思忖片刻,像是想通了什么,骑马赶了上去。

而在车里,顾频儿一直是怯生生的模样,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忍不住的道,“这道上不太平,这附近灾荒严重着,有流民呢,见人抢东西,不过咱们这人多,又有马车,估计跑快一点应该没啥。”

若华眉头就皱了起来,流民这事情,她没有听过,想来也是凶险的吧,但是即便凶险,自己除了祈祷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而且已经行了一日半,再有两三日就能到地方了,也许估计大概不会那么……倒霉吧。

事实证明,祈祷很多时候都是不管用的。

等若华再一次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临波正在跟外头的人说什么,顾频儿搂着自己的孩子全哥儿瑟瑟发抖。

碧环牙齿磕牙齿,“姑娘,外头……是流民?”

已经有手伸进了帘子,临波二人显然是不敌的,若华一个哆嗦,赶紧稳住自己,往帘子外看了看,衣衫褴褛,眼睛无神,拄着棍子,直勾勾的望着这车中,还有一些行行好的声音。

顾不得太多,若华在碧环耳边低低说了两句,然后点点头,隔着帘子跟临波说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