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行医天下。就是多看病人。这人轻功不错。不过功夫差点,被我救了,我在他们门里住过些日子。算是有点交情。”段鼎假谦虚的说道。
绮罗真心的觉得当名医真比做药铺掌柜强多了,看看顾仁,年年送厚礼,不过求个好脸,可是老爹,还真是同人不同命。下定决心。要不将来有了孩子送去给柴御医做学生好了,看他脾气不错的样子。
顾仁也觉得委曲。不过他是生意人,马上就从另一个角度想到了,自己可是段大夫的女婿,段大夫对谢掌门有救命之恩,那么自己以后送礼去,是不是更有保障了。马上笑呵呵的接了信,也不看,直接揣怀里,准备回家就让人快马送去。
“带些保心丸和解毒丸,他们这些人,没事就受点内伤,麻烦得很。不过也是,若是真的把章程定了,我们倒是可以批量做了,这些江湖中人,对这种药,那是有多少都不嫌多的。这比等着让军中定强多了。”段鼎本着为女儿和孙子留钱的目的,马上就积极开动起脑筋了,这个很有用。
“爹,江湖中人还是少结交,真的您救了这位,得罪了那位,人家不能拿那位怎么着,可是杀您却是便宜的。何苦惹这些泼皮?我们现在向空空门求助,是本着国家之大义,不是我们仁心堂的一已之私。”绮罗还真是当惯了官,真不乐意父亲跟这些人打交道。
“很是很是,真的若是邪派高手请您去治病,不放您回来怎么办?真的想找您都没处找去。”顾仁马上点头,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这事他真的听说过的。
“真的啊?老爷,还是听女儿女婿的话,跟那些人少结交。”段大娘马上说道,听着都怪吓人的。
段大夫瞪了女婿一眼,直接伸手让顾仁把信归还,想想,重写了一封,递给了女儿看。
绮罗看看,信里直言,受兵部所托,仁心堂急需空空门之改良炸雷,这不是仁心堂一已之私,而是本着边关数十万儿郎之性命。也是永安之国体。并且言明,他们可派熟手前来,仁心堂会另辟一所,由他们独自操作,空空门不用担心其机密外泄。
“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提供毒药,他们提供技术支持,我们不要他们的技术,只要帮我们做出来,当然,兵部给的银子,我们也会与空空门对半。”绮罗点头,说清楚便好。
段鼎把这几句也加上,再看一眼,没再提当初什么救命之恩的话,只是他们代表兵部向空空门求援,这是国家的事,是边关将士的事,与他段鼎无关,段鼎自己看完,都觉得自己正气凛然了,心里很是舒坦。之前还是觉得自己在帮女儿,现在显然已经不是了。
“边关一定很多伤者。”段大夫把信给顾仁之后,轻轻的抚了一下须,有点神往了。
“有空咱们去吧!”绮罗笑了,对父亲说道。
第二十三章 新家庭关系
回家顾仁和父亲在书房里谈了很久,绮罗相信,他们一定是谈关于仁心堂的药方问题,还有父亲的条件。这个绮罗不担心,顾仁不知道,这家四口人,除了顾仁,没人对宗族有感情。所以她除了安排晚餐之外,脑子里,满是她这回该用什么毒。
她选择了炸雷,其实是知道,人家来抢公主,或者嫁妆,根本不可能大军压境,人家也要脸的,他们自然会改装成劫匪,在边关不显眼处下手,那种三不管地带,到时,鞍安人只会说,我们没有交收,所以你们永安得赔偿。
这样的话,人数不会很多,所以小小的炸雷是最合适的,可以随时扔,而且在小范围之内效果极好。只是这也是问题,因为一定是短兵相接,那么在最快速的让敌方中毒时,她如何保证自己这方不中毒?或者说,能及时解毒?若是能及时解毒的毒药,都是战场上不会采用的,比如程平中的毒,起源于中土,她上一世就在毒经之中查到过。后来从抓来的俘虏那儿知道,阿士亚自己都没有解药,他不做解药,因为他说:“若做了解药,永安人得了去,此毒不就失效了!”
虽说无情,却不得不说,他是对的,于是后来绮罗利用空空门的炸雷做了各种毒炸雷,大大的,全投石机投进鞍安的阵营之中。永安士兵根本就不会靠近,吸入毒烟,就能中毒,就算没吸入的,这种毒也会传染,人畜皆会。她第一次使用时,站在城楼上,看到外面那哀鸿遍野,她吐了。那是她第一次杀人。而且一杀就是成千上万。做时,她知道结果,可是真的面对结果时。她还是吐了。夜里还做了恶梦,太君知道她会这样。那天她坚持让绮罗跟她睡,在她恶梦时,太君就抱着她说,‘没事没事,你救了很多永安儿郎,这些儿郎的父母,妻儿都感谢你。’
以后慢慢的习惯了。她也想明白了,她没去侵略别人,她只是助程家守边。这里是永安朝的土地,来犯者。千里必究。
所以她现在真不在意鞍然的死伤,她在意的是,她用哪种毒能让送亲的将士,公主不受到波及。
“在想什么?”顾仁和顾老爷出来,看到绮罗一个人坐在堂上发呆。而顾太太还没出来。
“用什么毒来做毒弹,若是短兵相接,那么我怎么让永安这边的不中毒?”绮罗看着丈夫。
“让他们捂住口鼻,立即回撤。”顾仁立即言道。
“那是一瞬间的事,太快了。来得及吗?”绮罗迟疑了一下,炸雷是空空门用来逃跑用的,被人围了,立即扔一个,然后趁乱逃走,现在却让他们在扔之前先逃走,这怎么可能。
“这个你们得跟程家再商议,既然已经想到做法,就让他们自己训练,我们又不是行伍之人,内里的门道,非我等能一窥究竟的。”顾老爷在书房里倒是听顾仁提了一下,现在看媳妇为难的样子,顺口说道,他习惯了,我只做东西,至于说怎么用,那是用的人该想的,不是我该想的。
绮罗怔了一下,轻轻的敲额头,自己又忘记了,自己不是段军医了,自己只是长春堂的儿媳妇。
“还是公公想得周到,回头让师兄给他们写封信,让他们自己想去。”绮罗想明白了,马上就开心起来,看他们出来,忙让人传饭,并且顾太太出来。
食不言寝不语,绮罗话少,更何况是被训练出来的,自然不会说话,不过顾仁真吃不下了,盯着饭食直发呆,绮罗知道他吃不下,让人换了一碗用虾酱煮的豆腐汤给他,里面就放了些豆腐,还有河蚌肉,这时吃,再好也没有了。
“哪来的河蚌?”此时可是冬天,河水都要结冰了,哪来这些东西。
“冬天农人方有空去找这些的,正是肥美的时候。”绮罗头也不抬。她本就吃得不多,喜欢喝汤,她也正慢慢的喝着汤,随意的说道。
“真是鲜美,这虾酱的味道好像不一样了。”顾太太也好吃的,忙问道。
“嗯,岳母新做的,特意让儿子带回给爹娘尝尝味道,说若是觉得好,以后就按这样做了。”顾仁不愧为顾仁了,马上言道。
纵是沉稳如绮罗,她也不禁顿了一下,才慢慢的把汤匙慢慢的放到嘴边,默默的喝自己的汤。她还真没想过公婆相处的问题,一直以来,其实她觉得自己跟顾太太相处不错,但是她忘记了一点,她们相处不错的前提是,顾仁不在家。那时,绮罗跟顾太太相处其实基本上跟太君相处相似,中间没有她们深爱的那个男人时,她们自然相处好。这一段,其实她觉得婆婆有时很好,有时又有点奇怪,她纵是迟钝,却也体会得出。比如说今早,婆婆就骂她是蠢货了,相对于父亲骂她是蠢材,婆婆明显就严厉太多。
绮罗并不迟钝,只是懒得想。看刚刚顾仁说的,这是母亲新做的,让顾太太试味,若是顾太太觉得顺口,她以后就这么做了。听得让绮罗很痛苦,自己母亲难不成低了他们一等,就等着给他们做酱吗?可是此时,她不能说,她只能忍。因为顾仁是为了她好。只是这好,让她觉得很痛苦。
上一世,她怕卢氏和安澜郡主之间的斗争,于是躲进了太君的身边。而这一世,惟一值得庆幸的是,顾仁是独子,顾太太是没有其它的选择的;还有就是,外面有顾二婶,顾姑姑做挡架牌,不过想想,她又皱了一下眉,顾二婶和顾姑姑马上就要搬走了。
“亲家太太真是能干,味真好。”顾太太笑了,看了绮罗一眼,“绮娘,你想什么呢?”
“回婆婆的话,没什么,在想二叔他们这几天只怕要搬了,要做点什么吗?”绮罗看向了公婆。
“你想做什么?”
“咱们让二叔他们搬。是以祖宗家法为证,媳妇想想,要不要。我们重修一下宗宅?”
“重修宗宅?”顾老爷怔了一下,放下汤匙。这个是什么意思?
“好主意。”顾仁不管绮罗这么想的起因是什么,但是结果却是顾仁想看到的。
“什么意思?”
“我们把人请出去,说法是这是祖宗的家法,宗宅是属于整个宗族的,而不单单是属于我们一家。所以宗宅是整个顾氏宗亲的宗宅,请人出去,然后我们好好修缮一下。最好是请专人回来,好好的规整一翻,好将来传于后人,以念先祖之德。”
“宗族肯出这钱才怪。”顾老爷给了儿子一个白眼。若让他自己拿钱,他才不干呢,有这钱,不如在外多置私产,然后传于后人。他要这名声有个屁用。就算这房子其实将来也是传给孙子的。不过,他还是觉得没有归属感的。
“怎么看?”顾仁看向了妻子。
“这是几代人的心血,一点点的收回来的,不然,其实我倒是觉得。另外再盖一个新宗宅更好,有宗祠,有宗学。每年,我们可以更规整的去祭祀先祖。宗宅边上,可以买上祭田,这些土地,谁也不能动用,只用于祭祀,及宗学,还有优抚族中的鳏寡孤独。”
大家眼睛一亮,建立一个新的宗宅,那当然就不是他们一家的事了,于是之前的那些丁田,也就直接改成了祭田,再然后,族老们的权利再一次被减褪。
“那这里怎么办?”顾太太怎么也不肯让顾二叔他们留下的。
“这里当然也是宗宅,只不过,大型的祭祀就到新的宗宅去,不然天天两头跑,太累了。”绮罗笑了一下。
“有先例吗?”顾老爷虽然厌恶宗族,但是他却不愿打破平衡。
“当然,其实本朝很多名门大族,家乡都不在京城,又担负着各族之命脉,于是,家乡有宗宅,但京城也是宗宅。平日日常的祭祀,自然就在京城,若是有大事,自然是要回乡敬告祖先的。”绮罗之前可是给太君做助手的,各家的祭祀有时是要有客观礼的,所以想想看,她是要研究各家的祭祀礼仪,省得出错,丢人。于是对各家的传统倒是有些了解的。
“你也说了,那是世家大族,我们不是。”顾老爷有点无奈。
“在药界,我们也算世家大族了。”绮罗想想看,觉得没必要妄自菲薄。
顾老爷想想看,却看不到这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恢宏的宗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这有什么用?花那么多钱,那有什么用?就算是宗族的钱,他也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有那个钱,他宁可多买些宗田。
“爹,您知道今年我们利润有多少吗?”顾仁笑了,看着父母。
“所以,要把钱花出去,不然就是麻烦。”顾老爷在绮罗嫁过来之后,对铺子的事就管得少了,他当时这么做,是为了让族人与那些掌柜们,认识到绮罗宗妇的作用。但是人一但休息了,让他们再忙碌,就有些难了。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连账本也不看。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年,长春堂到底赚了多少钱。不过想想,他配的药,又再摇头,绮罗改进了他配药的程序,于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工作量变大了,可是细想想,他才想到每天的配药粉的量早就超过了平日的药量了。看来,是得想法花出去,于是媳妇想到这个主意。
第二十四章 小P出差中
“对了,那个顾义说,想跟岳父学医。”绮罗本来准备起身的,她也累了,结果听顾仁那迟疑的脸色,想想又坐下。
“你不乐意?”
“宗学办了,师傅也找了,新的族规虽然还没公布,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孩子们都差不多到了。顾义显然不想在宗学里旁听这些,他想重头学。说自己多少有些药理基础,想试试学医。”
“你怎么想?”绮罗抿着嘴看着丈夫。
“我问的是你。”
“若是我,就让他学,别以为我爹对大人不上板子,只不过,对他这样的大人,只怕不打手板,直接上板子了。所以想想看,咱们不能打,是他自投落网,你难不成怕二叔二婶说你公报私仇不成。”
“你这么笃定他学不会?”
“不是,你只要相信,他想学成我这样,没有三十年,就别指望了。”绮罗哈哈一笑,起身去泡澡了。
顾仁笑了,也懒得誊写了,起身跟了过去,“三十年,你天纵英材,一年当三年使吗?”
“不然为什么就我一个人学出来了,真的,相信我,不是瞧不起他们,而是,他们真没我这机会。”绮罗直接把顾仁再推了出来,并从里面拴上门。倒也不是矫情,而是她真累了,她现在就想泡泡,松散一下,他进来了,只会让她更累。
顾仁笑了,回去坐下。好好写信。其实绮罗的信,最后一稿写得不错,含蓄有礼,清晰明了。但对顾仁来说,还是太亲近了,因为那不像是一个兵部签商,对上位者应有的态度。所以绮罗的信内容没问题,态度有问题。把自己平等的放在了程家的立场之上,现在程家有病人在段家,也许不会介意,但以后呢?事过境迁了,回头来,想到这封信,会不会觉得绮罗不识大体?持宠生娇?所以得亏绮罗守礼。知道自己内堂女子,不该在外落于文字,让自己来写,不然,就麻烦了。
况且他也不喜欢绮罗过于的夸大炸雷的功用,他们也有细料要由镖局押送,他也小孩心性过。曾经也爱听些江湖上的故事。那炸雷如何,他怎么能没听过。只是他其实也怕,害怕这一次的成功,万一闹大了,对长春堂,对他们一家来说,是祸不是福。
不管绮罗如何,顾仁知道,在自己的心里,绮罗很重要。有些小利,那些药方的所有权,他都可以由着她。但是,这个不成。他不能让顾氏一族几百口子人,为她的任性,而赔上性命。他得认真的想想,如何让这事变得不太起眼,成为一次正常的兵部采买。
顾仁如何想。绮罗自然不知道,顾仁第二天还让她看看信,绮罗都不看,在她看来。外头的事,由顾仁管就好了,他有分寸。她以后几天,连铺子都不去了,宗族开会说宗宅的事,她也没参加,连问都没问过顾仁,事情会如何办。
她每天除了每天一早跟顾太太一块做会药丸、聊聊天之外,她其它的时间都用在做毒剂上,顾老爷和顾太太知道,这是这回程家采买的重中之重,自然也不会为难于她,让她每日在自己的书房里,慢慢的研究。
绮罗会做炸雷,上一世的那位空空门的传人,并没有对她隐瞒制作方法,她也很少听他提及师门的事。不过她也听程喜说过,空空门,说白了,就是江湖轻功第一门派,原本的名字也不叫空空门,只是后来,这派中人,功夫不成,但都习得了一身的好轻功,中间又有那不成材的混成了雅贼,于是被带累着,也就这么传出来了。
贼就是贼,分什么雅与俗,绮罗反正不太明白这里头的门道,不过既然这门派的名声不怎么好,她自然也不会跟那人提。所以她上一世也很懂事,她制毒时,那人不会看。而那人做炸雷时,她自然也不会看。只是没想到,那人跟他们混了几年,跟她越来越亲近之后,也就把方子教给了她,只说,反正你也不混江湖,给你炸雷,你也跑不了。
绮罗知道,他不过是让自己宽心,这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现在想想,只怕那人也有伤心事吧,不然,为何好好的江湖中人不当,跟着他们泡在军营之中。除了吃喝,太君给他银子都不要。他们回京了,他也就没影了,等他们再次出征,他又会在边关的营帐出现,以后年复一年。
她懂配方,她要做的是,毒性要配合炸雷本身的硫磺,而不会被本身的高温而改变毒性。还有散发出来烟,其浓度是很重要的。要知道此次,不是为了克敌制胜,而是为了全身而退,这中间的度很重要。
她这几天迟疑的是,炸雷放出迷烟好,还是放入由程平身上逼出毒血所练制出的新毒。为什么选程平的毒血,她能说,因为上次守夜时,她让程安跟着在毒药汤里泡过三天,所以程安对这种毒是有一定的抵抗力的,若程安不小心碰上了,她能比救程平容易得多。想想,换了一个角度,这毒是有预防药丸的,至少兵士们能少受波及。
于是这毒的份量就不能太重,当然也不能太轻,太轻了,让人轻易解了,自己太没面子,她总得在里头下点勾子,让阿士亚吃回暗亏的。当然,顺便也能向他打了一个招呼,永安不是没人会用毒,更重要的是,一定比他用得好。可是重了,中间也会有麻烦,因为不好拿捏。
所以她在迷烟和毒烟里难以取舍。毕竟迷烟下了,能立马起到效果,大家捂着口鼻,快马奔过,最最轻省。可是太不安全,连毒药都觉得下轻了,怕没有效果,那迷烟,只怕来了真正的高手,也就更没效果了。
绮罗就在这种纠结之中,等到了空空门的来人。接了信,她带上迷药和毒剂便上了马车,而顾仁这回却没陪着,他铺子里真的很忙,只能送到门口,嘱咐着,自己一会去接,让她别急。绮罗还真不觉得回次娘家还非要接送,不过呢,她喜欢顾仁这样,倒也不在意,笑着便上了车。
很快来人了,来的还是绮罗的熟人,就是上一世帮过她的那人。她一直叫那人为‘那位’,是因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对她说,不能有辱师门,所以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她也明白,有些事,人家不想说,她也就不要问了。因为一直她就‘那位、那位’的叫,于是军中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称呼,直接叫他为‘那大侠’。听得那位直接脸抽,几欲反驳,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气呼呼的走了。当然,习惯成自然,很快,那位也就习惯了。
这回她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谢言。是空空门掌门的师弟,当然也是亲弟弟。但谢言比谢掌门年纪小很多,说是师弟,其实跟徒弟也差不多。
上一世绮罗见到谢言,应该是五年后。那时谢言比现在他还瘦,还矮一点。当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在行军的路上,被人捡了,送到她的医帐里,行军的路上也会有伤兵的,所以每天其实绮罗还是挺忙的,但这人受的是内伤,若不是看他不像外族,绮罗都不想治。几颗保心丸下去,几日后,谢言也就活了。说自己也没当过兵,那就跟着去边关看看吧。救平民,绮罗可以做主,但是收平民入伍,那个就不是她说了能算了,直接让人引到太君那儿,她就不管了。反正也不知道谢言怎么跟太君说的,于是他就留下了,但不是当兵,就让他给绮罗打个下手,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绮罗是相信太君看人的眼力的,于是倒也不排斥他,相处久了,谢言熟了就跟个大孩子一样,不过也是,练轻功好的人,个头都不会很高,身材也不会太壮硕,纵是谢言其实比绮罗大五六岁,但在绮罗心里,这位比程喜还像是弟弟。
而此时谢言虽然依然矮小,不过精神状态却完全不同。显然那位谢掌门对这个弟弟娇纵得很,目前为止,这位应该还没吃过大亏,于是一脸傲然。
绮罗没想到是,竟然被她猜了个不离十。空空门自古除了本门的子弟之外,在外招收的都是根骨好的孤儿。但一般来说这样的在门中,都不会有太高的地位。谢掌门是惟一的特例,他少时被老掌门救回山门,谢掌门的天份又极高,很快就超越了其它的门人子弟,更不同的是,他的功夫也是门中最好的。
等他的功夫大成了,自然要下山历练,等回来时,就抱着还只有两三岁的谢言。他下山是为寻亲人,顺便报仇。仇报了,他也受了重伤,若不是段大夫遇上,于是,他们兄弟估计在路上就完了。
以后谢掌门自然对自己惟一的弟弟如珠如宝,功夫什么都是亲传,他本来各项功夫都是门里最好的,人也机灵,老掌门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把掌门之位传给他。别人想上,也上不去。所以老掌门去世之后,谢言在门里,也就过上了天老大,地老二的日子。若不是谢掌门一直罩着他,别说外头的门派,纵是门中子弟,只怕没几个他顺眼的。所以这会,没有绮罗的救命之恩,这会曾经那个没正形的”那大侠”就是一脸讨人厌的傲然之色,就算在段鼎面前,他也没放下他的下巴。更别提对绮罗了。
第二十五章 小P出差中2
绮罗对谢言倒是很有好感,毕竟相交多年,她相信谢言的品性,更知道他就是个小孩子性子,于是根本就不在意,行了礼,就直奔主题。
“那…谢大侠!”当然,一开口,她还是打了一个磕巴,谁让她也习惯呢。调整了一下,对他笑了笑,想想自己也不是那会说话的主,直接把自己的想法一说。
段大夫是方正的人,听不得这样的话题,当着顾仁的面,他可能还会支持一下女儿,现在顾仁不在,忙说程公爷和程平都在前头,今天都没大疗程,精神正好,这种事,自然要与他们谈。
绮罗一想也是,自己好些地方还没想明白,于是就拉着谢言到了前头,并且让谢言就在院里放了一个炸雷,让程老公爷和程平看到黄烟四起,院内瞬间就被浓烟笼罩。绮罗就开始数数,一直数到八十,这浓烟才完全散去。但那刺激的气味却一直留在院里,房里。到了晚上,让在场的人,都觉得眼睛辛辣,嗓子干疼。哦,除了谢言之外,扔了炸雷,他就窜上了屋顶,烟没散之前,他根本就不下来。
程平和老公爷都是懂行的,盯着那烟,竟然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们对视了一眼,一块看向了绮罗。
“你想借助谢大侠的帮忙,在这烟里放毒,为二郎脱身?”程平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他们养病中,他是知道,绮罗会给程家制|毒,但是他以为最终。绮罗就会给他们一瓶毒药,然后就不管了,结果现在绮罗竟然想到用江湖中的逃生利器,混入毒剂,成为杀人的武器,这个她怎么想出来的。
“可行吗?”绮罗虽然不太喜欢‘为二郎脱身’这字眼,但是懒得争辩,直接看着老公爷。
老公爷默默的回到他自己的诊室里坐下。程平、绮罗只能跟着。谢言本不想跟,在他看来,若是程家要帮助,他就帮帮。不要,他就回山上去,反正他也懒得跟这些人打交道。不过大哥收了信,就急吼吼的派自己出来。若是连话都没谈清,就走了,好像也不太好,但是这么跟着,好像太没脸了,正纠结着。绮罗回头喊了一声,“谢大侠。这边。”
虽说谢言有点介意绮罗没说这么请,但是他又挺喜欢绮罗的性子,他决定给绮罗个面子,跟了进去。
“有伤天和。”老公爷抱着胸沉吟了半天,才慢慢说道,他是军人,看不得这个。若不是面对坐的是绮罗,他早就有黑脸了。
而谢言等他开口真的快等睡着了,结果等来一句‘有伤天和’,‘天和’是谁啊?谢言表示自己真的无法理解外头的世界了。
“这个不好脱身。弄不好,把二郎搭进去。”程平不在意一个江湖中人,看他茫然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懂父亲的意思,于是也没再跟他客气,直接接过了话。
他是同意用毒的,因为对手先用毒了。不过说完了,他也觉得堵得慌,对手用的是毒箭,这在战场上是允许的。但是,用这种毒弹,真没用过,他也是正统的军人,说实话,决心并不好下。
“正因为这个,我才觉得,这个短兵相接上,会有问题。”绮罗想想,也摇摇头,“我想过不放毒,改迷药,强力的,放出来,就能让人立即晕倒。”
“这是好主意。”程公爷马上赞许的点点头,能用迷药自然比用毒药好。
“那应该有局限性吧,跟前的人,自然晕倒,但是后面的,或者功夫好的,只吸了点点,也是很难对付的。”程平摇头,刚刚浓烟起时,他就看到了谢言腾空而起,等烟散了,他坐在房顶上。他也是有轻功的,想想他的身法,要知道,那会,绮罗竟然连‘一’都没喊完。纵是自己功夫最好时,也是万万比不上的。但是想想,若是自己,真的有浓烟了,他也会跃开,等烟散去。纵是吸入少许,以他们的定力,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毒烟就不同了,下意识有吸一口,就已经中毒了。只要知道中了毒,也就无心恋战,那对程安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有什么问题,我去,在队伍之前看到有埋伏,直接扔进去,我快跑不就成了?”谢言有些不耐烦了,他被谢掌门派出来,其实在谢掌门看来,这是次让弟弟脱离门派的好机会。江湖从来就脱离不了纷争,而说谢言的性子实在太过纯真,真的被人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想趁自己还能撑住场面时,保住惟一的弟弟,真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甚至都放到了民族大义之上,才让他过来的,所以他虽然一脸傲气,但是,他是乐于身先士卒的。就是把埋伏的人干掉,能有多难,还要研究用毒还是用迷烟,这些人,真是没得拖皮。
“这主意我想过,不过也不行。”这里最了解谢言的,便是绮罗了,当然知道,这个功夫他真有,但是,不行。
“为什么。”谢言怒了,就差没拍桌子了,他对段鼎还是有几分敬重的,谁让段鼎当年救过他和他哥呢。就算那会儿,他其实还不怎么记事,但也知道,若那回大哥死了,他也就活不成了。所以段大夫不仅是救了大哥,其实也是救了他。他心里很感激段鼎,但是脾气真就改不掉。此时对绮罗,他就没那好脸了,至于说对程老公爷和程平,不好意思,他们江湖中人,对权贵,不很感冒。
“你知道谁是劫匪,谁是鞍然人吗?若只是普通的劫匪,直接用毒,有点过份了;还有可能,那只是聚在一块的牧民,或者商队。人家不亮刀子,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人杀了,回头,你就回不去江湖了。传出去,直接就被叫魔头。”绮罗轻叹了一声。
程平看了绮罗一眼,平日说话没这么直白啊,不过还是点头,“正是这样,关外情况极为复杂,万一再起争端,朝中真无兵可派,不然也不会送公主出关了。”
“他说啥。”谢言现在觉得绮罗是好人了,程平那含蓄的语言,他真接受不来。
“程大人的意思是,关外不止鞍然一族,其实鞍然也不是一族,他们是几大部族联合为的一个小朝庭。但是各有大汗,各族事务,也由各位大汗自己操持,中间关系极为复杂。但是若是我们无意在关外杀了普通的牧民,那么鞍然大可汗就能以这个理由再次出兵。到时就不是一个公主就能了结的了。”绮罗顺手给谢言画了一下关外的势力分配图。
鞍然是势力最大的一块,但不代表边上没有小部族,人家想趁乱打劫,也不是不可能。若是抢到公主的是小部族,人家也不会还了。直接以永安驸马自居,弄不好,还得两头讨彩,实在让人头疼。
所以在绮罗看来,送亲,其实比打仗凶险多了。打仗时,没有实力的小部族,只会躲得远远的。虽说也会伺机而动,但比起这样永远不知道敌人在哪的,要强得多。
“真烦,那我教你弄炸雷,我回去了。”谢言觉得这个太头大了,并且好像也不太好玩,不想干了。
“其实你挺有用的,真的,你轻功好,就像你说的,你可以早早的出门打探,这样,程二爷就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不管是敌是友,至少你过了筛子。况且,有你在,扔炸雷这事,真不作第二人选了,你扔得准,又跑得快,而程二爷要做的,就是专心把队伍带到安全的地方。”绮罗脑子动得飞快,若换个人,绮罗可能脑子动不到他身上去,现在看看,又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她是知道,谢言是喜欢战场的,所以趁机留下他,这比派出多少斥侯都管用,这个人真的好用啊。
又拿了一张大纸,开始画道路图,她跟这些部族斗了十八年,这条路闭着眼,她都能画出来,“鞍然打劫的地点,不外乎这三处,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不过这也是投炸雷的好地方,他们自己也就把自己困死在这儿了。所以总的来说,不很难。你说呢?”
“是不难,所以要我干嘛?他们程家功夫不是不错吗?”谢言不看图,气闷的看着绮罗,有像这样使唤人的吗?好歹他也是掌门的弟弟,门中是人也得叫他一声师叔,师叔公的。更何况,他的功夫也是门中除了大哥之外最好的,这个,连大哥都说是,结果让他来给程二少当马前卒,自己长得有那么矬吗?
“程二爷没你机灵。”绮罗对能踩一下程安这事,还是挺热衷的,就算程安不在,她也没客气,“他们是军人,你看,程公爷和程大爷现在都没说话,他们做不来这事。弄不好,二爷自己还往毒烟里冲,跟鞍然同归于尽,不是麻烦吗?”
“他们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觉得我们下三滥。其实我们才是盗亦有盗。”谢言现在不觉得绮罗讨厌了,开始引为知己了。
“他们是没想明白,我们又没去侵略别人,我们只是自保。你拿刀过来了,总不能让我伸着脑袋等死,还要说,我不怕死,砍吧!真的丢了公主,丢脸的是整个永安朝;嫁妆丢了,瘦的是老百姓的荷包,有那个钱,不知道天下能少饿死多少人。”绮罗冷冷的一笑,“所以我的慈悲心,对的是永安的儿郎,对的是永安的百姓。”
第二十六章 小P出差中 3
程老公爷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看向了程平,“你说呢?”
“绮娘是明白人,儿子倒是有些障了。”程平忙把错揽上,轻轻安慰着父亲。不管绮罗这话是不是对的,但对老爷子来说,这不好接受,于是自己作为儿子,挺身而出是必须的。
老公爷看看那简易的图纸,看了绮罗一眼,拿过笔,画得更细了些,受过训的,与没受过训的就体现在这儿了。老爷子也是从底层做起,当过斥候的。这些道路,他更熟。画出来,自然也更有模样。但,老爷子最终只点了绮罗划的三处之一。
“若是鞍然人,只会在此处埋伏。这两处,鞍然人若想通过,就得经过其它的三个部族,中间关节太多,他们阴险狡诈,万不敢透风的。而这一处,鞍然有直达之路,但两边却有五个部族之多,真的出事,相互推诿,便能成无头之公案。”老爷子也是很了解这些人的。
“这两处也不能小视,易守难攻,小部族若想分一杯羹,也不是不可能,他们可以不要公主,但金银,他们还是想要的。只不过不是鞍然人,就不能下太重的手,真的激起反对之心,会把他们推向鞍然。真的关外连成一气,永安危亦。”程平把刚刚绮罗画的另两处,分析了一下。他可不敢不同意老爷子的意见,但是,他觉得得多做一点功课,当然,这也是他这一次,得到了最珍贵经验之一。
“就是说,这两处不能扔有毒的,到了这一处,才能扔。”谢言已经听得满头包了,这个,这个,好像很复杂了。
“世事无常。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这会连成一气?这回程安可是下了主帅一条胳膊。弄不好,他们知道是程安带兵,人家要的根本就不是公主,要的是程安的脑袋。所以他们不介意在小部族人里加上几个高手,他们针对的,仅程安一人罢了。”
绮罗还真不是关切程安,她只是提一个可能性。程老公爷和程平都是熟读兵书的主,就跟当年太君一样。太君,程喜开会时,就让她在边上听。然后问她的意见,他们怕自己定势了。他们需要不同的角度,所以她也习惯多想想。
“什么意思?”谢言星星眼了,他热爱八卦。再说了,程家父子说话,总也弄不清他们想说啥。还是面前的这位小姑娘说话中听。
他哪里知道,绮罗跟别人说话,也不会这这般直白。只是上一世,跟这位纠缠不清,生生练就了但凡对他说话,就得用他能听得懂的,最最直接的大白话,不然,就能跟纠结到天上去,弄到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说啥了。
“就是说。你跟你师兄出门打群架,然后打不赢,你顺手扔了一个炸雷,结果没扔到地上,扔人身上了。那人正好又是对方门派的掌门人。人没死,被炸雷把手炸没了。你觉得,对方会怎么做。”绮罗马上打了一个他最直观的比方。
“当然出江湖追杀令了!虽说两派相争,刀剑无眼,有损伤自是要自认倒霉。若是明刀明枪的,他跟我大哥比试,输了,没了手臂。估计就自认倒霉了!结果被我一小孩子,把手炸没了,那就是脸面问题了。不杀了我,怎么让他门派里混?掌门的脸还要不要?我觉得你们要不换个人上吧,你们二爷别出京了,太危险了。”谢言良心的建议,此时,他越发的喜欢绮罗了,不为别的,说的多像人话,不像对面的程家父子,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得靠猜,跟这样的人接触,太费劲了。
“谢大侠说得没错,这次让程安去,其实才是最凶险的。换个人,真没这么凶险。”绮罗也这么看。
“若有其它人,自然不派他最好。”那天绮罗让程安去死,程平听着也不舒服,但是回过味来,却也明白,绮罗那时就已经觉得程安领这差事的凶险,不敢让他涉足,此时努力谋划着,无一不是想着保住程安,保住公主和嫁妆。那句“去死”,何尝又不是她心里最深的恐惧。
程平哪里知道,他真的多心了,绮罗让程安去死,是真心的。那口怨气还没出来,她怎么着也不会看程安顺眼的。而此时的谋划,是出于军人的本能,她不能让一个程安,增加此行的危险系数,让原本就困难的差事,又添变数罢了。
“说什么,这么热闹。”顾仁终于来了,他这些日子也忙,忙着准备程安要用药品,族里已经通过了要盖新宗宅的事,当然,盖新宗宅,于是各方人等都跳了出来,连各家的婆婆妈妈都来走顾太太的门子。
顾太太这人,最是不好权,她是难得的明白人,她最在意的不过是丈夫、儿子,当然还有将来的孙子,她会管外头那些事才怪,更何况,而这些人,当初老太太在世时,也惯跟红顶白,踩低捧高的,没少背地里笑话她是个木头人。就凭这个,顾太太也不会如了她们的意。不过这些人,天天的来,倒是让顾太太忙碌了,越发的没法理会绮罗了。让顾仁无比的气馁,都怀疑,只怕这也在绮罗的算计之内,想让顾太太忙起来,于是她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那边的事略空一点,便赶紧过来接绮罗了,看到程安不在,他松了一口气,笑容都真诚多了。
绮罗笑了,她自不会想到顾仁心里那么顾忌程安,她如今与顾仁正是情浓,当然不会想到其它,此时眼中便只有他了。
谢言看到顾仁,又看绮罗那笑容,“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