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甚至不敢低头跟她对视,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她只要不点头答应跟他好,萧勉的最过火,也不过是仗着朋友之名照看亲近她些许。

萧勉骚归骚,却不是个混球。

冷慕诗就不一样了,冷慕诗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她要是不混,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因此她故意不答冷天音的话,让她又多在萧勉的后心处敲了几下,这简直比问心阵还要折磨人。

冷慕诗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萧勉的神色,见他只有羞赧和紧张,并无心虚,亦或者其他的纠结,这才满意。

冷天音得不到回应,就跟易图走了,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冷慕诗这才收回视线,抓住萧勉手的那只手松开,抓住了食盒,同时使劲一推门,连同门上紧贴着的萧勉,都被她甩出去了。

“萧师兄,谢谢你的食盒,”冷慕诗压着笑意说,“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勉为躲冷慕诗,背紧靠着门板,门板突然被推开,他整个人跟着踉跄,手上食盒被抢下去,只有他被拒之门外。

他又看冷慕诗眉眼淡淡,这一次心是真的凉了大半。

终究还是不成。

萧勉有些失魂落魄地点头,转身,闪身迅速消失在了走廊。

冷慕诗将门关上,提着食盒放在桌子上,去开盖子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上湿漉漉的,是从萧勉头发上滴在她手背上的水。

带着淡淡花香呢,一个大男人洗花瓣浴,真是……

冷慕诗终于笑起来,她抬起手,贴近自己的唇边,然后伸出舌尖舔过自己手背上的水迹,把湿漉都吮进嘴里,像在吃一个名为“萧勉”的野果。

确实够野。

也够甜。

冷慕诗就着这甜味儿,把一食盒她喜欢吃的,又正好符合她胃口食量的饭菜一扫而空,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开始运转灵力,消化她新进重后体内的变化。

而萧勉回去整理好了自己,他就住在冷慕诗的隔壁,他盘膝坐在自己的床上,对着冷慕诗屋子的方向没有休息,也没有修炼。

萧勉年岁尚浅,他并无什么心结,对于冷慕诗心生爱慕,也因为从没放弃过,因此没有什么心魔将生。

他就是在想自己以后怎么办。

她再度知悉了自己的心意,还是不肯和他好,往后定然又不让他亲近了。

萧勉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又睡不着觉,无奈开始运转体内灵力,这段时间,他体内的经脉扩展了不少,他不着急进阶的原因,是因为星重步入月重,是修真者的基础,累积越多,进阶之后境界越是稳。

他虽然整日围着冷慕诗转,却并没有落下修为和累积,此时在情感之上再度受挫,他想着自己还不如冷慕诗境界高,简直白白早入门那么多年,她那么上进,也怨不得她不喜欢自己……

于是这一夜,本该平静的客栈小小地震动了一下,夜里灵光环绕亮如白昼,有鸟雀秋蝉鸣叫不止,引得其他客栈住着的修者都从窗子里面围观感叹。

“倒是进阶得及时,快要入秘境了进阶。”

“这还连进两阶,太初宗哪个长老门下弟子?累积还挺厚,经脉受得住吗……”

“我听底下弟子说了,是太初宗五长老的关门弟子,今年才二十岁,这就已经月重中品了。”

“啧啧……天赋啊,羡慕不来。”

周遭议论声不绝于耳,冷慕诗刚刚睡着就被吵醒,爬起来推开门,就见她隔壁门口站了一堆新入门弟子,正在借着萧勉进阶的灵光修炼。

冷慕诗摸了一把自己的储物袋,想着给萧勉送些进境的丹药去,不过她动作一顿,又想到萧勉那里的丹药可不比她这的少,冷慕诗从来都是给他的比自己带着的还多。

萧勉进阶冷慕诗丝毫不意外,不进阶才奇怪,她这一年可没少喂他吃好东西,别说是纯灵根,就她自己这样的杂灵根,现在都进月重了。

她自然知道萧勉心中有数,他也同自己说过,是想多多累积。

要进魔族遗境,他选择进阶也属正常,只是这进阶礼物……

这回换成冷慕诗睡不着了,坐在床上琢磨着,“送个什么好呢?”

她生辰的时候,萧勉送她的芥子丹炉实在好用,自然冷慕诗也用萧勉当时带上山的巴洛骨给萧勉炼制了一颗洛骨丹,能够在危急的时候弄出个替身来挡灾。

前几日她进重,萧勉问她想要什么,等出了魔族遗境,就寻给她,搞得冷慕诗也不由得琢磨,要送萧勉个什么来恭喜他进阶。

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夜,萧勉这边进境才消停下来,不远处客栈的上空,便引来雷声阵阵。

当然这一次不是修士进阶,修士没有那么容易进阶,尤其是这些新入门的小弟子们。

这一次是欢喜宗的女修和真武寺的佛修打起来了。

欢喜宗修魅惑之术,为的自然是蛊惑修士双修,但倒也无可指摘,毕竟,大道三千条条通天。

且双修讲究你情我愿,谁也赖不着谁,自然这情愿之中,也不谈什么真情,一切都是为了修炼,想多是毛病。

且欢喜宗的修士,擅长魅惑之术,亦是能够破妖魔幻术的好手,因此修真界对他们所修之术,并无鄙夷。

可唯独有个例外,便是真武寺的佛修们。

他们修的是断六欲斩七情、舍自身救苍生的大爱之道,因此不同于别家修士,就算有弟子被欢喜宗的修士魅惑着双修了,也没什么,被人取用了部分功法,只当吃亏长教训,好歹得了销魂一夜。

但佛修不行啊,佛修戒律森严,破戒不仅修不成真佛之身,还是要直接被逐出佛门的。

因此佛修对于欢喜宗的态度十分的敬而远之,毕竟他们招点弟子不太容易。

一入佛门比侯门还要深似海,从此凡尘俗念都是犯戒,不像其他门派,好歹苦只苦个身,还能满足下口舌之欲、情爱之欲,待到日重之后再开始断人欲。

佛修是一开始就断,这就导致每年仙门招收弟子,唯独真武寺山门前凋零若冬。

可算今年弄了几个好苗子,自然是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偏生这欢喜宗的弟子,修行魅惑之术,到底也是夺他人功法自用,且修习魅惑之术之人,需得体质偏阴,因此他们简直爱死了修习至阳至刚至澄至净的佛门功法的这些小秃子。

高阶佛修他们不敢招惹,一个佛宗破妄的招式“残阳照雪”就能把他们眼睛灼瞎了,于是他们自然就专门捡着那些新入佛门不久,刚开始修行佛宗法门,却尚且未断人欲七情的小弟子勾搭。

上钩一个就是捡着的,不上钩被打一下也不碍事。

这可就气煞了佛宗弟子,但见他们此次新入门弟子试练,不光来了好几个高境弟子,甚至连佛宗佛子卜金都来了,可见真武寺对这些新入门弟子的重视程度。

而此时此刻,在两座客栈的不远处,正交战的两个人其中之一,便是那佛子卜金,他身披布满赤金经文的纱衣,在这浓黑的夜色之中,赤金色的经文游走,简直像个小太阳。

佛门永远是妖邪最好的克星,且见那卜金身后便是魔族遗境阵法入口,他在这边展开雷阵图,身后那阵法之中遗境之上经年游走的翳魔,都作鸟兽散去。

一阵阵闷雷自天边阴云灌注而下,劈得他对面的欢喜宗女修,宛如天雷之下的蝼蚁,只顾着抱头鼠窜。

“别劈了,别劈了,就摸了个手!还没来得及干什么,腰带都没解你不是就来了!”

那女子模样生得极美,美目上挑,红唇似血,是欢喜宗此番带弟子们来历练的宗门大师姐,名为倪含烟。

卜金充耳不闻,手持雷阵图,身上纱衣翻飞,灰白色长发无风自动,他干着这欲杀人灭口的事儿,面上还一派从容,敛眉垂目,宝相庄严。

他是真武寺唯一一个带发修行的佛修,传闻连不上弟子课的冷慕诗都听过,他本是民间一位普通世家子,只因瘟疫之时,不忍全城百姓被朝廷坑杀,带全府邸家丁抗兵。

最终虽也并未能救下百姓,却勘破轮回生死,转瞬间白发,原地遁入空门,周身金光大盛经文游走环绕,被世人称为佛子临世。

那场瘟疫也在卜金身上异象显现之后,便如潮水般褪去。

恰逢当时真武寺佛修去人间除祟,一听还有这好事,白白捡了个佛子回山。

至于入佛门之后为何一直没有剃度的事情……

冷慕诗窗边挤着冷天音和朱蓉,她们俩探出脖子朝外看,兴奋地给冷慕诗解释。

“听闻是因为他参透生死遁入空门之前,还有个自小定亲的未婚妻。”冷天音说。

朱蓉连忙抢话,“据说佛子带家丁抗争官兵的时候,未婚妻被家中逼着嫁了旁人,但是佛子对她念念不忘,说这一头白发,要等那未婚妻死后入了轮回,才要剃掉,你感不感动?!”

冷慕诗闻言僵着脖子,朱蓉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戴的玉簪,尖尖距离冷慕诗的下巴只差两指,她哭笑不得,只转眼珠道:“不敢动。”

她心知这怕是流传人间最美好的佳话,但是不是真实就有待商榷,现如今世间奇事频出,要说这佛子凡人之身见黎民凄苦参透生死,遁入空门,这冷慕诗信。

但是要说这佛子是因为放不下未婚妻不肯剃度……扯呢么,生死勘破了,看不透姻缘?

冷慕诗猜测他不剃度的原因……说不定是头上生了皮癣呢?

下面打斗还在继续,那卜金身后不远处,正跪着个衣衫不整的小秃瓢,冷慕诗眼尖地一看,就见那小佛修腰带是散着的,这合欢宗的女修怕是撒谎了,这不是腰带都扯了么。

且在看那小佛修虽然口中念念有词,应当是在念经,可闭合的眼皮下眼珠乱转,素白的小脸冷汗津津,眼角还有泪痕。

怕是这一遭纵使还没来得及干什么,也很难再静心斩断七情六欲,定下禅心了。

怨不得卜金要发飙啊。

那欢喜宗的大师姐倪含烟见卜金没完没了,也不抱头跑了,双眸一厉,祭出了法器,是一个伸缩自如的兽骨鞭。

鞭子挥动间灵光炸裂,竟然能够接着卜金雷阵图中的雷光,裹挟着滋滋啦啦的雷光蓝火,火树银花地朝着卜金抽去。

冷慕诗一见那兽骨鞭便眼睛发亮,好东西!

这时候冷天音和朱蓉叽叽喳喳的因为她这间屋子有些偏,看缠斗的视角不太清晰直观,便拉着冷慕诗要下楼。

冷慕诗摇头如拨浪鼓,来到这里见了其他门派之后,她才知道她这点能耐,实在是上不去台面。

方才那倪含烟在雷阵图的追击下还能自如耍贫嘴,可见其身法何其轻灵,祭出这兽骨鞭亦不是凡物,欢喜宗修士无主武器,尚且如此厉害,这也不过只是个门派大师姐而已,和游子疏差不多。

可见大道三千,山外有山。

且那雷阵图展开能引雷电滚滚,却这么多人围观,卜金操纵雷电劈人,除倪含烟之外,连棵树也没有误伤,足以见他控制力强悍,并未使出全力。

因此冷慕诗不打算凑近找死,摇头,“有危险,你们也不要去吧……”

俩人自然不听她的劝,在她房门口又遇见了其他几个女修,一路兴奋地跑下楼。

冷慕诗摇头叹息,继续看着底下越演越烈的交战,跪在卜金身后的小佛修已经睁开眼,开始哭求着两个人不要打了。

冷慕诗只当成是烟火表演在看,但也看武器,看他们的身法,她跟冷天音他们混不到一起,但不去楼下,她也能凭借她这一双吃千眼魔鹰吃出来的好眼睛,看清下面的极速缠斗的,几乎是残影的招式。

而就在她全神贯注地看的时候,突然间,倪含烟腰腹中了结结实实的一掌。

卜金掌心金光大盛,这时候有人喊出声,“――是残阳照雪!”

“佛子就是佛子,这就已经学会了佛门秘法了……”

倪含烟凌空飞出去,手中兽骨鞭脱手而出,那上面还裹着雷电之光,直直朝后一甩,正好朝着冷慕诗身处这个偏僻的二楼抽来。

站在窗口的冷慕诗第一反应是:果然她应该跟着冷天音他们下楼的!

她正欲闪身避过,这裹着雷光的一鞭,客栈怕是要塌陷一角了。

而就在此刻,她突然自身后被人抱住拽离,下一瞬守护的结界自两个人的身上撑开――

冷慕诗不用回头,闻味儿就知道是萧勉。

金光在两个人身边的窗外炸裂,如漫天盛放的烟火,冷慕诗转头,在萧勉因担忧微微张大的双眸中,看到含笑的自己。

冷慕诗不由得想,天啊,他的出现就能让我这么开心。

这可让我怎么办?

第46章 可是凭什么?(出了点意外,...)

萧勉给冷慕诗撑开的结界, 到底还是没用上,那兽骨鞭裹挟的雷电之力,最终炸在了窗外的结界之上。

这结界除了挡住了袭向冷慕诗的兽骨鞭, 还因为这一下,骤然间全都亮了起来, 符文游走过整间客栈, 如守护的金龙般显现在众人眼前。

有围观的人不由得倒抽口气,“这……好大的手笔。”

“应该是太初山的掌门大弟子游子疏,当年我刚入门那时, 我家师尊, 可是整天拿着他来教训我的……”

另一个人接话, 但很快闭嘴, 因为住在冷慕诗楼下的游子疏,推开窗扇看向交战的卜金和倪含烟。

“要打远一点, ”游子疏那张死人脸在这夜色和雷光中白得宛如吊死鬼在世。

“伤到我门中弟子,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他真是半点也不通情达理, 更不可能怜香惜玉。

被卜金一掌残阳照雪给打趴在地上的倪含烟, 本还以为游子疏说话能够缓和下这场面, 结果听了他的话顿时苦笑一声, 这太初宗的怎么比佛修还要难搞!

“对不住, 是我没能抓住兽骨鞭, ”倪含烟撑着手臂回头,看向游子疏, 抱歉道, “不过道友这阵法当真厉害……”

游子疏冷冷看她一眼, 连嘴唇都没动一下,又看向卜金, 然后“哐当”一下,就把窗户关上了。

随着他关上窗子,阵法之上的符文渐渐消失隐匿,但是所有看热闹的修士,却知道这客栈完全纳入阵法的保护,谁也沾染不得了。

如此大手笔的护犊子现场,又是如此不讲情面的应对方式,众人倒也只是唏嘘,不觉得奇怪。

毕竟游子疏向来如此,丝毫不知变通为何物,不然也不能得了个活死人的外号。

到这时卜金和倪含烟自然也斗不下去了。

卜金收气雷阵图,看向抱着自己的腿,祈求不要打的佛门新入门弟子,低头无声念了声佛号,而后道:“尘心未死,禅心难定,我真武寺与你终究是无缘,就此还俗去罢……”

卜金声音是青年之音,但是开口却莫名带着浑厚的低音,字字句句如那山头洪钟,敲击在小佛修的心头。

“不!师兄,师兄……”

他哭喊着去抓卜金的袍角,分明抓住了他的纱衣,却不知为何那攥进手中的一角纱袍,化为符文从他的手心飞速流逝,像他抓不住的道。

他衣衫散乱地跪在原地,看着卜金带着其他弟子回到了居住的客栈,茫然地起身,却不知该去何处。

他是因饥荒逃难,阴差阳错入得佛门,师尊还说他有悟性的,因此给他定号了尘,可如今……佛门不收他,他又能去哪里?

了尘环顾四周,看热闹的各派弟子,见卜金收势,都觉得没趣,关上了窗子,有些还在指点着他议论着什么。

入了佛门却经不住欢喜宗魅术,他羞耻得恨不能原地去死。

他游魂一样地原地游荡了一圈,然后看到了不远处悄无声息隐匿在夜色当中的湖,慢慢地走了过去。

没人注意他想要干什么,捂着伤处提着兽骨鞭朝房中走的倪含烟,却看见了这想不开的小佛修,在他纵身跳下去之前,用兽骨鞭缠住了他的腰身。

“你这是为何?!”

“让我死吧,师门不要我,我……”了尘哭得十分窝囊,“我还活着干什么……”

“佛门不收你,又不是什么大事,”倪含烟轻笑,“佛祖不收你,这尘世收你,不如你来我欢喜宗?”

她不甚在意道:“既然无法了却尘缘,那便在红尘中打滚,一样也能活得很好。这世上大道无尽,谁又能说佛宗就是唯一的正途,你看住在佛宗隔壁的影宗,干的就是入世杀人的勾当,不也大能频出?”

倪含烟说:“世人如何看,又有什么关系,你心向红尘,如何待得住佛门?”

欢喜宗的幻术,可是迷不住断情绝爱之人的。

了尘蹲在湖边上,抬头看着天边晨曦乍起,陡然心中大悟。

是啊,且看这尘世之中的人蝇营狗苟,作恶之人可能是受人敬重的大儒,而行善的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晨曦的暖阳映在身上,了尘打坐端坐在地,脑中梵音四起,竟是原地进阶。

倪含烟眼中流出惊诧,见这了尘开始念经,便觉得他无可救药,摇头要走,便听他说:“我入欢喜宗。”

于是他在一些人的议论中,跟着倪含烟进了欢喜宗,在进入魔族遗境试练之前,换了一个看上去与他的道背道而驰的宗门。

只是他却找到了心中的道。

真的了却尘缘绝了人欲,才是修佛吗?

若是心中怀着慈悲济世之心,行良善之事,在哪里又能如何?

朝阳的最后一角,在了尘踏入欢喜宗居住的客栈之时终于升起。天色完全亮了,修士们也开始准备着进入魔族遗境。

此次带新入门弟子的,一共有三个宗门,分别是欢喜宗、太初门,还有真武寺。

真武寺旁边不远处的客栈中,还有影宗。

只不过影宗是高境弟子历练,他们与其他三个宗门不同,影宗是入世最多的,比佛门还要多,尤其是入王公贵族者多,因此是所有宗门里面最有钱的。

他们住的客栈也是最好的,影宗的高阶弟子,已经进入了魔族遗境好几天了,留守在外的只有几人而已。

魔族遗境很大,里面的妖魔兽,包括各家各派制作的傀儡兽多不胜数,里面也用阵法阻隔成高中低阶弟子不同的历练场。

影宗去的是高阶,冷慕诗和其他三宗的新入门弟子,自然是去低阶历练场。

经过昨天一事,欢喜宗和真武寺更加的冰火不同炉,而卜金带领的弟子,看到昨夜那个经不住诱惑的了尘,居然在欢喜宗的队伍里,纷纷对欢喜宗的弟子怒目而视。

了尘倒是经昨夜一事,彻底想通,面色如常,身上袈裟变红纱,完全淹没在欢喜宗一众弟子当中,要不是秃瓢实在扎眼,简直可以说是毫无违和感。

冷慕诗也觉得这件事挺新鲜的,不由得看了好几眼,但是她对这种事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荒谬。

毕竟没有在尘世当中滚过的人,不知这世间能够令人低下头颅的事情有多少,境遇成就人也害人,从佛宗到欢喜宗,也不过是从佛堂到红尘,若能得大道,也不能说哪个好与不好。

她又看着欢喜宗,是看新鲜。萧勉站在她身侧,等着游子疏和另外三位带头人开阵,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就那么喜欢那种妖异的长相吗?

萧勉见冷慕诗又盯着昨天的那个欢喜宗男修不放,顿时心中如同打翻了陈年老醋的坛子,呛得他鼻子都发酸了。

不过他不知道,冷慕诗看的是那欢喜宗男修身上的死气。

生机和死气,都是有颜色的,纵使很浅淡,冷慕诗从入了丹道不久之后,就能够看出。

她问过师尊和师兄,他们也是能够看出的。

生机满满的人,红光满面,周身总是格外明亮些;死气缠身的人却不同,就算装点得再过艳丽,也挡不住眉宇间的暗沉,周身萦绕的阴暗之气,严重的如同这欢喜宗的男修,都快要化成有形的黑了。

不过生生死死,倒也实属寻常,尤其在这修真界中。

冷慕诗很快收回视线,这时候阵法也已经开启,他们陆续进入其中,待阵法闭合之后,三宗分别朝着三个方向走,各不干预。

走了一段路,游子疏站定说道:“此次历练只是给你们练手和长见识,若是在游刃有余的情况下,切记不要蓄意杀生。”

游子疏说:“低阶阵法当中危险不高,但有妖魔兽群居,所以不宜单独走动,可寻你们各自交好的弟子去一同行动。这秘境之中,还有许多灵植,识得的话,也可以采回去交给芳草殿让他们制药。”

“若是遇见致命危险,切记不要硬战,寻机会跑掉或者与其他人结伴协作,捏断一小断缚生带便可相互感应,都记住了吗。”

游子疏声音平平地说完,弟子们应是之后,便各自找交好的弟子们结伴行动。和外面秋末初冬万物开始凋谢的季节不同,这遗境里还是盛夏时节,到处郁郁葱葱。

弟子们进入不久,便开始热得换衣袍,冷慕诗也不例外。

她寻了一处山洞,换上清凉些的衣袍,中途没有碰到什么有危险的妖魔兽,倒是寻见了一只一蹦一树来高的跳鼠,身上魔气和苍生院的魔蛛不相上下,没什么入药的价值,她便没有去捕捉。

换好了衣服出来,萧勉站在洞口等着冷慕诗,冷慕诗在眼光下眯着眼看他,笑道:“萧师兄,你可以自己去寻些有趣的事情做,我瞧着这秘境里面安全得很,不必跟着了。”

游子疏就不知道跑哪里去待着了。

冷天音本来想要拉着冷慕诗的,但是冷慕诗不可能跟她们到处跑,刚才就瞧见她们几个女修,去追一头三角妖兽,那妖兽生得通体浅绿,被她们一撵,吓得身上的绿色褪去,都白了,也不知谁历练谁。

冷慕诗打算去不远处的密林里面寻些能够入药的灵植,在入夜后尝试炼制月重丹修可以炼制的丹药。他们需要在这秘境之中待够七日,才能出去,否则阵法是不开的。

青天白日的,兴许大部分妖魔兽都躲起来了,这秘境之中简直像是一处供他们游玩的世外桃源,女修的娇笑声随处可闻。

冷慕诗用手遮着太阳,她看萧勉沉默不言,分明有些沉郁,却硬是粉饰太平地装着无事,不肯离开她半步,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声。

“法则,你什么时候教我压制其他灵根?”冷慕诗迈步朝着密林走,同时低声问道。

――你走完剧情,我就教你。法则在她识海里面说。

――那山崖就在前面密林尽头,在第五天的时候,是跳下去的好时候。

冷慕诗没再说什么,加快脚步极速跑向密林,站定之后一回头,萧勉就在她不远处,垂眸装着看地上的花草。

冷慕诗歪头看着他,在萧勉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她又迅速转头,低头去看地面。

跟屁虫。

冷慕诗在心里嘟囔。

她很快便专心地寻找起了这林中的灵植,说真的,没有什么稀奇玩意。

萧勉却找了两个小的菌子,递给冷慕诗。

冷慕诗:“……你这么喜欢菌子啊?”

“不是……”萧勉不太跟冷慕诗对视,估计还在想着今早上他给冷慕诗撑开结界,结果没有用上,倒像是他借故抱人那件事。他因此被冷慕诗调侃了两句,正在尴尬呢。

“这个叫龙筋菌,生命力很顽强的,能拉成很长,你试试……”

萧勉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冷慕诗,像个绞尽脑汁、想尽办法逗人开心的小狗儿,翻身打滚儿的,还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你。

说真的,冷慕诗手里捏着两个菌子,心里痒得想要伸进手去挠挠。

没有捅破那张窗户纸的时候,冷慕诗倒也没有注意这么多,现在萧勉骤然不藏着掖着了,冷慕诗就有点顶不住。

她是在浑然无觉的情况下,就已经习惯了他的亲近和照顾,现在这样,她倒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

她要是把菌子扔了,让萧勉走,从此再也不理,桥归桥路归路的,倒是干脆利落……一切也能走上正轨。

可是凭什么?

她没吃就算了,现在都吃到嘴里一半了,法则还要逼着她吐出来。

冷慕诗扯了下手上菌子的菌盖,它果然拉得好长,非常的有韧性,在手上拉扯了好几下也不断。

萧勉盯着她看,冷慕诗思索片刻后抬起头,看着萧勉,笑着说:“真好玩。”

萧勉微微松了口气,周身沉郁都驱散了不少,他不敢再说什么做什么了,只想恢复到之前那样就好。

萧勉接受不了和冷慕诗这样疏远,至于以后怎么办……等出去再想吧。

他试探着伸手,想去给冷慕诗摘头顶上刮上的一小块树叶。

冷慕诗站着没动,盯着萧勉抿着的唇看了一眼后,朝着他低头,“有什么东西在我头上吗?是虫子吗?”

“不是,是一块碎树叶。”萧勉大着胆子,顺手给她整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