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先记在账上,下次连本带利一起算。”

已经习惯了吴宁这种说话方式,也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程彻柔和地笑笑,水汪汪的黑眼睛中流露出一丝恳求,“那我晚饭能不能…”

“晚上只准备煮牛肉面,你要是饥不择食就来吧,尚大哥说得对,不过就是添一双筷子的问题。”

“又是尚法医,他每次说话都比我有效。”

程彻喃喃自语,但那声音还是传到了吴宁耳中,她一扬眉,“尚大哥从小就很照顾我和笑笑,你有意见?当然,你可以选择不来我家。”

“别,我什么都没说。”程彻立即换上一脸诚恳,讨好地问道,“你去哪里?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我骑脚踏车来,直接去片场。”

目送程彻开车远去,吴宁又望了望第一幼儿园的方向。正赶上中午时间,虽然大部分孩子都在幼儿园吃饭,可还是有一些零星的家长陆陆续续将领着孩子向外走。那些相牵的手,传递着何等亲密的情感。于芳让她明白,不管是怎样的孩子,都会有父母的关爱,那么自己那去世多年的父亲呢?在他沉浸在创作中时,是否也会有停歇下来的一刻,想到了他们姐弟两人?

申灵母女两人抱在一起相拥而泣的画面,再次在吴宁眼前浮现。也许真的每个灵魂都会得到救赎,需要的,仅是时间和机会。

吴宁摇了摇头,晃去胡思乱想,骑上脚踏车,沿着铺满落叶的道路行去。

第十三章 突破还是瓶颈?

程彻风风火火赶回公安局,推开董鹏办公室的门,就见身穿白袍的尚云轩和坐在桌前的董鹏,每人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状似悠闲地品着,香浓的咖啡味道浮动在空气中,直钻入口鼻,挑战着味觉。

“回来了?”董鹏没开口,倒是尚云轩转身向程彻微笑着打招呼,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要不要来一杯?”

想到刚才吴宁提到尚云轩时仿佛无条件信任的态度,自己就走到哪里都因为这张脸而被看轻,程彻就没来由觉得火大。再加上赶忙把他召回,却见他们如此惬意,也令他心里那股气更盛,冲口而出道:“不需要。”

尚云轩看似并不介意他冷硬的口气,反而笑意更深,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皱巴巴的风衣,啧啧有声道:“瞧瞧,我们的小彻彻这是在哪儿受了气?该不会是小宁又给你脸色看了?看这身狼狈模样,不是挨打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弄的…”程彻下意识立即解释道,对上尚云轩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才发觉他是在故意逗弄自己,立即住了嘴,愤愤地瞪着尚云轩。

“行了,小彻,云轩的脾气你还不太适应,全局都知道,他那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董鹏终于插话进来,“不过,这咖啡煮得还不错。”

“那是当然,我用的是解剖室里那个加热器,那是最先进的设备,不过用来煮咖啡,倒还是第一次。”

董鹏闻言,脸色立即转为青白,把咖啡杯像烫手山芋似的放在了桌子上,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能看到董鹏少有的失态,让程彻心情转好,忍不住笑出声来,却招来董鹏凌厉的瞪视。毕竟像尚云轩一样,喝着在解剖室里做出来的东西还能面不改色的人,还是少数。

董鹏轻咳了两声,化解那一刻的尴尬,随即正色道:“说正事。”

尚云轩和程彻对于他的故意转移话题心照不宣,但这次就算迟钝的程彻也没再戳穿,被吴宁说过几次不会看形势之后,他也在不断自我反省,对于这种显然会扫到台风尾的事,他不会去做。

程彻摆出公事公办的神色,“组长,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问他。”董鹏指了指尚云轩,冷哼,“你最好能说出些有用的东西,而不是来专程喝咖啡的。”

尚云轩优雅地放下咖啡杯,拿起一旁的报告,故意眨眨眼,“我记得董警官您明明也很享受。”

“你对我放电没用,最好收起你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好吧,既然你们这样期待,我就先把验尸结果说一说,中午饭都没吃好就匆忙来卖命,我可不想一会儿讨论不完,还要耽误下班吃晚饭。”

想到和吴宁的晚饭约定,程彻也不禁专注地坐直了身子,侧耳认真倾听,想要早点结束,准时下班实践约定。

“从尸体解剖结果来看,有一点新发现,死者体内检测到了酒精成分,根据其在死者胃里溶解程度来看,应该时间不会太长,其他情况与我之前在酒店交上去的那份报告一致。”尚云轩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董鹏。

董鹏皱起眉思索道:“现场并没看到任何酒。”

“会不会是凶手拿走了?”程彻猜测。

“有可能,不过在找到物证之前,一切还都不能确定。”

“另外…”尚云轩顿了顿,继续说道,“关于物证,也有两点新线索,法证部的同事也让我汇报给董警官您知道。一是从死者所住房间的窗户横槽中取出的纤维,被证实是死者邓峰死亡时所穿的衣物;二是在死者行李中发现了手机,上面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入住酒店那天的,时间是在酒店登记之前,可打出的是酒店附近的公用电话,无法详细查询。”

“又是公用电话!”程彻愤慨无比,他从没像此刻一般痛恨这随处可见的便捷的通信设施,“刘慧慧死前,电话呼入的也是公用电话号码,这难道是巧合吗?”

“显然有人不想让我们查到邓峰到达市里之后的行踪。”董鹏道。

“如果在窗户槽里确实发现了衣物纤维,就证明组长您当初的推测很可能是正确的。”

“董警官您是不是怀疑,邓峰是被人从楼上推下去的?我们在做尸体检查时,也发现在他背部有一些摩擦的痕迹,但并不明显,所以我也赞同您的推论,而那痕迹很可能因为隔着衣物,减小了力量,所以很淡。”

尚云轩的话,更加证实了董鹏的猜测,那么他们一开始沿着他杀的方向来调查,就没有错。

“于芳孩子那边,你查得怎么样?”董鹏转向程彻。

“是得到了一些情报。”程彻把到幼儿园去,见到于航和于芳的事,向董鹏叙述一遍,自然也没法隐瞒与吴宁同去的事实。

“这次小宁倒是意外地热心。”尚云轩双臂环胸斜睨着程彻,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程彻不服气地反驳,“小宁帮助我有什么不可以?还是尚法医你有其他想法?”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图谋不轨的人,怕是小彻彻你吧?”尚云轩双手一摊。

“别叫我小彻彻!”

“咳咳,我能否先打断两位一下?”董鹏出言引起两人注意,不满道,“刚才两个人都看着着急的样子,现在倒东拉西扯一堆没用的,等讨论案情结束,你们上一边随意吵去。”

“是,组长。”“遵命,董警官。”这次,程彻和尚云轩倒很有默契。

“邓峰钱包里的女人照片,是他的女朋友陈颖,我们联系上了她,她正从S城赶来,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到公安局来。”

程彻点了点头,“那邓峰的详细情况,我们可以通过这个陈颖来了解。”

“不错,等她来之后问过话,再进一步核实一下就可以。”董鹏顿了顿,“那个曾经来找邓峰的人,已经查出他的身份,叫作方子青,在一家游戏软件公司就职,不过暂时还没找他,等问过陈颖之后,再去他那里,以免打草惊蛇。小彻,依据现在的线索和资料,说说你的看法。”

对上董鹏审视的目光,程彻明白,董鹏是有心在考验自己,他定了定神,将思路整理清晰,“从我们在快捷酒店得到的证词来看,于芳提到方子青来访时邓峰和方子青的对话,两人之间应该是有关于金钱方面的冲突。很有可能那通电话是方子青打来。”

“继续说。”

程彻继续猜测道:“现在看来,方子青有杀害邓峰的嫌疑,他也许在当时到了邓峰房间,两人因为钱发生争执,而一怒之下杀了邓峰。”

“你的假设也不无道理。”董鹏不动声色地看着程彻,“可其中疑点有两个,第一,电梯的监控录像,在邓峰死亡那日,并没拍到方子青,而且因为邓峰死亡时间在下午,大部分住客不是去旅游,就是出去办事,整层楼几乎没有人在,电梯监控录像里,除了打扫卫生的于芳之外,没有任何人再上过六楼,这也是案子不好寻找目击者的原因之一。”

程彻想了想,“方子青有没有可能走楼梯上楼?”

“安全梯并没发现有人走过的踪迹。”半天没开口的尚云轩插话进来道。

“当然,也不排除他用了其他我们没想到的方法。”在一切没有确定之前,董鹏总习惯性怀有质疑态度,这是他做警察多年养成的习惯,“另外还有第二个疑点,就是如果如你所分析,方子青是在争执中杀了邓峰,那邓峰体内的酒精成分怎么解释?通常无计划杀人,不可能筹谋得很细致,还做了准备工作,除非是邓峰饮酒和被杀无关,或者,凶手早有预谋。”

“这个…”程彻闻言挠了挠头,露出些许困惑神色,“看来我思考得还不够周全。”

“没关系,是我让你说的,做得不错,肯动脑子才会有所提高。”

程彻不好意思地笑笑,但也忽然间觉得,董鹏似乎并不像外表所表现出的那样严厉,反而更像个循循善诱的师傅。

“等明天陈颖来了,认过尸问好话,就去会一会方子青。”

“是,组长。”

“看来这里的事告一段落了,终于可以回去吃饭了。”尚云轩长腿一迈站起身,也不管董鹏是否同意,转向程彻,含笑问道:“小彻彻,今天有没有去小宁家吃饭的计划?顺路搭我过去吧?”

“说了别这样叫我!”程彻的怨气又被尚云轩唤了回来,怒瞪着他,可尽管如此,还是无法瞒着良心说出谎话来。

看程彻没有否认,尚云轩脸上笑意更深,“那就别磨蹭了,饭可不会等人。”

程彻询问地看向董鹏,董鹏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程彻这才跟着尚云轩,迈着不甘心的脚步,走出了董鹏的办公室。

吴笑笑叼着一根面条,却忘记了往嘴里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围坐桌边的几个大人身上来回巡视,好奇地观察着他们的微妙的一举一动。

尚云轩显然是看起来最悠闲的一个,他修长的手指拿着筷子,优雅却迅速地进攻着眼前的面,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原因无他,在他对面,程彻正端着碗吃着面,眼睛却不时瞟向尚云轩,好像与他结了几辈子的仇,一脸不满。

而坐在一旁的吴宁,脸上也写满沉思,她托着腮,不知神游到了哪里,对眼前的微妙气氛根本视而不见。不过据吴笑笑观察,姐姐回来就一直是这样子,倒与程彻和尚云轩的到来无关。

其实吴宁的心思并不复杂,自从见过于航,她眼前总浮现出那对相依为命的母子。从感情上说,她真心不希望于芳是凶手。自己和弟弟相依为命这些年,让她充分感受到要独自抚养孩子有多难。无论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作为母亲,于芳都已经很可怜。但她也明白,同情代替不了法律,如果于芳真是杀人凶手,最终总会被绳之以法。所以,吴宁只能盼望,这几桩命案与于芳无关。

想到这里,吴宁望向还在努力用尚云轩练习眼力的程彻,“你们查到了什么新线索?”

“嗯?什么?”程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待回味了吴宁的话,转而面对吴宁时,语气有些迟疑,“调查的事,我不能说得太详细,如果让组长知道了…”

“你简单说不就可以了?”吴宁瞪视着他,眼锋犀利中透出几分无形的压迫,令程彻不由得瑟缩一下,下意识望了望尚云轩。

只可惜,他寄希望于尚云轩会伸出援手,简直比一天中被雷劈中两次的概率还要低,于是尚云轩很惬意地向他一摊手,丢了个爱莫能助的眼色给他。

“这个…”

吴宁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但脸上神色越发平静,“你不方便说的话没关系。”

她这样说,反倒让程彻感到浑身不自在,好似暴风雨前的平静,不安感充斥着内心。他磕磕巴巴道:“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说…”

吴笑笑看着程彻断断续续,几乎把所有查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不禁有种姐姐才是警察,而身为警官的程彻,成了犯人的感觉。他不禁在心里无奈叹息,这个大哥哥作为警察,真的可以吗?也难怪他总是被欺负了。

“看来这个来找过邓峰的男人,也很可疑?”吴宁思索道。

程彻点头,“现在看是这样没错。”

“那邓峰这案子和刘慧慧的命案,究竟有没有关联?”吴宁追问。

“除了发现尸体的情形同样出自《洋娃娃的杀意》那本书外,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连环命案,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听程彻提到了《洋娃娃的杀意》,吴宁不再追问,陷入沉默。程彻摸了摸鼻子,明白肯定是又触动了吴宁对父亲的记忆,但有些话说出口是尴尬,不说出来,留在心里也始终是个无法抹杀的烙印。

程彻轻咳一声,又开口道:“小宁…”

吴宁看向他,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对了,那么你们还在怀疑于芳吗?”

“不能完全洗脱她的嫌疑,但是组长也没有做进一步安排,我想在没出现新证据之前,不会再对她有所行动了。”程彻想了想,接着说道,“可毕竟,她还是有所隐瞒,是不是?”

“但是单凭这一点,也不能证明她就有杀人嫌疑,每个人内心总会有些不愿意为人所知的秘密,不是吗?”

“看来小宁你倾向于那个叫作于芳的女人不是凶手。”尚云轩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他看似已经填饱了肚子,正悠闲地靠在桌旁,悠闲地喝着玻璃杯里的水。

吴宁低下头,“我只是觉得,如果没有确实调查清楚,不要去打扰那对母子比较好。”

“小宁,你同情他们?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心中有执念,都会成为杀人凶手,包括你我。”尚云轩含笑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的残酷,但也是不容辩驳的事实,往往自己才是最大的敌人。

“尚法医…”

程彻才开口,尚云轩就已经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道:“我要回去了。”

“尚大哥,今天这么早?”吴笑笑仰起头,看着尚云轩。

尚云轩笑眯眯拍拍他的头,“下午咖啡没喝过瘾,就被某个冒失鬼给打断了谈工作,唉,说起来还真怀念下午那咖啡的味道,我回家去煮咖啡喝。”

尚云轩说着,若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程彻。想到尚云轩那两杯在解剖室里煮出来的咖啡,和董鹏得知真相后“精彩纷呈”的表情,程彻不禁暗笑,惹来尚云轩的戏谑。

“小彻彻,忍着笑会憋出内伤。”

“尚法医,你身为学医的人,怎么会相信这种不符合人体科学的事情?”程彻也不服气地反驳。

尚云轩摇了摇头,“任何事强压住,对身心都没好处,当然也包括心情。”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尚法医你这样,活得随心所欲,只随自己高兴,毫不顾虑别人的感受。”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程彻总是看不惯尚云轩,包括他那喜欢戏弄人的说话方式。

“我每天保持微笑,不正是考虑到那些希望如此的女同事们?这难道不是造福了她们?”

“这算什么?”

尚云轩煞有介事地轻叹,语重心长道:“小彻彻你还太年轻,不懂身为大家心目中的偶像的苦恼。”

“够了。”吴宁忽然蹦出的两个字,横斜出来打断两人的争论不休,“出门右转,隔壁就是尚大哥的家,你们可以去那里继续争。”

尚云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挑眉笑看着程彻,“怎么样?要不要来喝杯咖啡?”

程彻站起身摇了摇头,“尚法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看我还是回家好了。”

两人说着,在吴宁瞪视的目光和吴笑笑托着腮故作成熟的表情中,一前一后走出了吴家的大门。吴笑笑收回视线,煞有介事地摇着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第十四章 又获线索

公安局的问讯室里,坐着个面貌清秀文静的年轻女人。这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一件淡紫色的毛衣衬着她白皙的面庞,直直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只是她的脸略显苍白,眼眶红红的,小扇子般的睫毛黝黑,好像才刚哭过。女人神色哀戚,从她微微抖动的肩头也不难看出,她的情绪还没能完全平复。

程彻在董鹏的示意下,倒了一杯清水。董鹏接过来,隔着桌子推到女人面前,以尽量平和的语气开口道:“陈颖,死者是你男朋友邓峰没错吧?”

陈颖低着头,眨动着眼睛,两颗泪水就滴落到放在膝头的手背上。再开口时,声音流露出几分哽咽,“是…”

“他还有没有其他家人?”

“邓峰的父母在前几年已经相继去世了。”

“那能证明他身份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董鹏见陈颖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能不能简单给我们说说邓峰的情况?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会有怨恨他的人?”

“应该是没有,邓峰没有工作,平时就在家里,很少和人接触,又怎么会得罪人?”

“那他以什么为生?”董鹏才要再发问,程彻已经插话进来。董鹏看了程彻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陈颖似乎冷静了一些,这才有勇气抬起头来面对董鹏和程彻,“他主要在家通过帮人做程序,和开发游戏赚钱。”

又是一个和游戏有关的与世隔绝的人。程彻向董鹏一摊手,两人目光交流间,也都仿佛窥探到其中必定是有着某种关联。

董鹏想了想,又问道:“那他的客户往来情况,你了解多少?”

“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陈颖目光闪动,眼底浮动起一抹复杂的微妙神色,有难过,有不满、有无奈,“前几年的时候,有许多事他还会和我说,可这几年,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就算我问起,他也答不上几个字。”

“有个叫方子青的人,你有印象吗?”

陈颖想了想,还是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不知道,或者他认识,但没和我提到过。”

从陈颖的叙述中,董鹏捕捉到一丝压抑的抱怨,他深沉地看着陈颖,敏锐地问:“陈颖,冒昧地问一下,你和邓峰的关系怎么样?”

陈颖一愣,像是完全没想到董鹏会有此一问。她神色一黯,一时无语,拿起桌上的水杯,即使只浅酌一口的短短时间,也足能看出她的心绪波动。

“我…”陈颖深吸了口气,抬眼正对上董鹏探询的视线,停了几分钟才回答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意义了,其实,虽然还没对他说出口,但我最近确实是在考虑和邓峰分手。”

董鹏闻言,并没显露出半点诧异,像是早在他意料之中,“能说说吗?交往得不顺利?”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跟邓峰是高中同学,认识了已经很多年,交往也有五六年了,以前的他并不是这样,是个开朗热情的人,朋友也不少,虽然不用出门上班,却也经常和大家相聚。”陈颖眨眨眼,脸上闪过一抹苦涩的笑,“可是,后来他完全变了,每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别说是朋友,就是我,也难得见上几面,而且他少言寡语,我真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

说到这里,陈颖痛苦地捂住脸,再次哽咽起来。

程彻有些同情地看着陈颖,即使准备分手,面对曾经亲密的爱人死亡,恐怕心里的伤痛也是无法抹平的。令程彻没想到的是,董鹏并未放弃提问,停顿了片刻,他再次问道:“陈颖,你能不能回忆一下,邓峰的性格行为变化,大约是在什么时候?”

“三年前。”陈颖这次直视着董鹏,回答得肯定无比,“因为感情的关系,我记得很清楚。”

“三年…组长…”

董鹏摆了摆手,打断程彻的话,目不转睛注视陈颖,“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这…”陈颖迟疑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他和几个在网上认识的朋友约好一起去个叫作‘雾村’的偏僻地方,说是亲近大自然住上几天,那时他也曾经叫我一起去,说是可以带女朋友,但我当时正好有工作就没答应,可从那次回来之后,他就越来越奇怪。”

“好,最后再和你确认一下,你真的不认识方子青?”

陈颖坚决地摇头。

“感谢你的配合,如果可能的话,还请你在这里停留几天,邓峰的相关物品,调查过后与本案无关的会退还给你带回去,没问题吧?虽然你们感情有些变化,但毕竟你现在是唯一可以联络的他的熟人。”

“嗯,有我能做的尽管说。”

陈颖说这话时,双眼又泛起一层泪光。不难看出,她虽然嘴上说着要和邓峰分手的话,但多年的感情却并不会这样简单就淡去,在她心里,依旧因为邓峰的死而充满难以化解的悲痛。

送走了陈颖,程彻不确定地在董鹏对面坐下来,“组长,您觉得陈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我不觉得她有说谎的必要。”

“难道作为邓峰最熟悉的人,她就没有嫌疑?比如她要分手,但邓峰不同意,为了摆脱邓峰的纠缠,而起了杀意?”

董鹏摸着下巴,沉思道:“这样的话,和刘慧慧的案子就没有关联,凶手特意用《洋娃娃的杀意》那本书里说的手法,就是要让我们一旦察觉到邓峰不是死于自杀,很自然地能和刘慧慧的命案联系在一处。”

“凶手也存在模仿作案的可能吧?要是知道刘慧慧死亡的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