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么个指望,珍珠被弄坏的阴霾似乎也跟着一扫而空了。

虽说海生娘俩栽了,可那俩人根本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过了今天没明日,完全不是正经过日子的打算,家里压根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村长带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去看了一回,实在挑不出什么能赔偿的,只好以全村的名义……赔了姐弟俩一张新渔网和一些个米面柴油的,好歹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展鸰又嘱咐了一回注意安全,姐弟俩这才告辞去了。

临走之前,两人犹豫再三,终究没忍住,无比紧张的将一直蹦在心口的疑问说出了口:

“展,不是,仙姑,我们真的是海的儿女吗?”

想念了多年的娘亲,竟然不是人什么的……这个认知实在太有冲击性了。

展鸰就知道他们弄不出个三五来肯定放不下,也不意外,只是再次施展忽悠大法,以一种饱含深意的表情和口吻道:“自然是的。”

姐弟俩齐齐瞪大了眼睛,惊讶之余也难免带了一点小骄傲:他们竟然真的是有来历的!

“不过你们也得记住,”展鸰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海是很大的,他的儿女也有很多,可绝大部分人没能经受住考验,在成长过程中,慢慢的就将原有的纯朴、真诚、正直、善良这些美好的品质丢失了,变得不再纯粹,大海对他们失望了,也生气了,便不再承认他们是儿女,他们也就泯然众人,成了最普通不过的百姓。”

她这些话意有所指,姐弟俩隐约有些触动,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忽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大海告诉我的,我自己也亲眼看了,你们两个是很好的孩子,所以我们不忍心你们继续受委屈……不过我们更希望的,却是你们能够继续健康快乐的成长,成为更好的人。”

“要记住,不要主动去害别人,但也不要任由别人欺负。”

姐弟俩孤苦无依,身边没有长辈指点教导,只能自己摸索着来,很多时候难免走弯路。这会儿展鸰以过来人的身份出言提醒,也是希望他们以后少受些苦。

而同时,她其实还有一点隐隐的担心:

身份处境或者说地位待遇的巨大变化对人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尤其是这两个孩子过去几年受了大委屈,一朝翻身,会不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展鸰不愿意看到这种现象发生,这才采取相应措施,决心要把一切萌芽扼杀在摇篮中。

青莲和青鱼心思单纯,并没想这么多,只是对她感激到了十二分。

青鱼甚至还在心中有了一点十分大不敬的感觉:

仙姑好温柔好温暖呀,她教导人的模样和气又严厉,让人根本生不出一点逆反的心,只是下意识的想要遵从。

倘若母亲现在还陪伴在自己身边,是不是就是这般模样?

不不不,她好像是认得自己母亲的,不然怎么替母亲捎话?又这样年轻,岂不是……姨?!

任凭展鸰的想象力突破天际,也绝不会想到她一番意味深长的叮嘱和敲打,竟然在这姐弟俩心中埋下这样一颗诡异的种子!

从仙姑到姨什么的……

不得不说青少年终究是多愁善感的,他们的思维又是那样的天马行空而肆无忌惮……

接下来的几天,一家客栈众人又回归到了原来的安静祥和生活。

展鸰和席桐每天带着展鹤他们说说笑笑,穿插着现代的超前知识,又画图谱。

他们将目前阶段所见过的所有水生生物都画了下来,并且进行了相应的介绍,分成淡水和海洋两个部分,如今已经攒了厚厚一本册子。

展鹤特别喜欢,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翻看,开心的不得了。

郭先生看过之后也十分赞许,还嘱咐他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回头正式刊刻的时候自己替他们写……推荐。

是的,大庆朝已经有成熟的推广体系了!

尤其是文化圈,圈子本来就不算特别大,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大佬就那么几个,权威性和影响力都不是现代社会的人所能想象的。

而如今深藏功与名的郭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若果然能得他老人家一句夸赞,那本书先就能在文人士子圈里卖脱销!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

抱住金大腿的你,不愁销量!

展鸰和席桐跟他老人家道了谢,又非常谦虚的问意见,“我们的意思是弄成彩色的,用多层套印的方法,尽量的使颜色还原。再利用我们的绘画手法,增强立体性,不求神似但求形似,争取做到画像和实物别无二致。”

说起这事儿也是一股心酸泪,如今的画大多只是追求风雅,求神似而不求形似,除了那些有特殊要求的肖像之外,外面流传的大多很一言难尽。

既然他们本来就打算做科普读物,头一个要求自然是实事求是!不然回头你拿着这本书比照,什么都对不上,就该成了神话故事了。

郭先生明白他们的意思,当下就笑了,“这个自然。你们也不必这般洪水猛兽,以前难不成没看过游记?那里面画的也是不错的,咳咳,自然是你们的更好些。”

现在的雕版多色套印已经很成熟了,若再配上两个孩子的特殊画法,效果必然好的很。

几个人正说的热火朝天,却忽然听到里头打扫卫生的荷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众人闻言登时变色,火急火燎的冲进去之后就发现小姑娘满面泪痕,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指着墙角道:“蝌蚪,哈,哈”

众人:“……”

这是哭还是笑?

片刻之后,郭先生突然觉得脚面微微一沉,低下头去,就跟一只灰突突的癞蛤蟆对了眼。

郭先生:“……”

癞蛤蟆:“……”

其他人:“……”

然后第二天,青莲和青鱼姐弟俩再来的时候,就敏锐的察觉到这院子里的气氛不大对,中间碰见外出散步的郭先生还一反常态的满脸怒气,展鹤小公子委委屈屈的关在屋子里写大字,后头两位掌柜的有点尴尬。

这是咋回事儿?

正疑惑间,就见纪大夫大笑着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个东西。

他笑的一张胖脸通红,朝着郭先生的背影喊道:“哈哈哈哈哈哈,别走啊,这东西不咬人!哈哈哈,你不说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青莲和青鱼:“……”

您老有话好好说,快把手里的癞蛤蟆放下!

第154章 番外二

终于如愿以偿的出去玩了雪的小泡儿心满意足, 乖乖跟着爹妈回来之后又跟郭先生他们问了好, 这便去浴室洗澡换衣裳。

他身子骨长的好, 展鸰和席桐也不娇惯溺爱,如今早就自己穿衣洗澡吃饭了。

小朋友先在旁边冲干净了,又去浴池里美美泡了一回, 拿着丝瓜瓤仔仔细细的搓了, 这才用架子上挂着的干净大手巾擦干水渍, 然后光脚踩着鞋子,散着一头黑油油的头发跑出去。

“爹, 爹,帮我绑绑头发!”

别的事倒也罢了,自己努努力就能做好, 唯独这个绑头发, 他跟自家娘亲一样,都有心无力, 胳膊又短,每每弄得跟鸡窝一般。

旁人家里都是娘亲帮忙穿衣梳头,唯独他们家是个例外, 当爹的心灵手巧……

“从来不见你擦好头发再出来。”

小泡儿刚冲出来,头发还遮着眼睛呢, 就听见前面有一道熟悉又温和的声音笑道:“过来, 我给你擦擦。”

“辙哥!”他胡乱扒了扒头发, 果然就见左边长身玉立的少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蓝辄是谁?

众人就都哄笑出声,郭先生一个劲的叹气摇头, “什么哥哥弟弟?他同你爹妈论哥哥弟弟呢,你又是哪门子的弟弟?”

小孩子没什么辈分的概念,亲戚又少,总爱胡乱叫,这个小舅舅掰了多少回都掰不过来。

小泡儿嘿嘿傻笑,顾不上许多,先过去跟蓝辄行礼,“哥哥,啊,舅舅好。”

蓝辄笑了笑,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先过来,我给你把头发擦擦。”

原本的小孩今年都十二岁了,身子骨堪堪长开,眉目如画,行事做派却又带了点展鸰和席桐的肆意洒脱,果然已有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味道。

小泡儿同他十分亲近,自己吭哧吭哧搬了张大凳子过来,去他跟前乖乖坐好,又问道:“怎么才来呀?再晚点都赶不上吃汤圆了!”

娘亲做的东西都可好吃了,汤圆又大又圆,馅儿又浓又滑,香甜可口,只要轻轻在皮上咬一个小口子呀,里面热腾腾滑溜溜的馅儿就会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哇,真是想想就流口水。

蓝辄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说:“风雪太大,不好走的太快。”

“别闹你舅舅,”展鸰道,“他带着人赶着车呢,哪里像你似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没个正形。”

说着又看向蓝辄,“这次是回乡考试了吧?东西可都准备齐了?”

“都准备好了,”蓝辄笑笑,不紧不慢道,“姐姐姐夫不必担心。”

他的聪明才智从小就显露无疑,蓝源夫妻也十分引以为傲,这才十二岁,便叫他下场考试了。

“不过区区考试而已,”郭先生云淡风轻的摆摆手,“案首已是你囊中之物。”

作为这孩子的老师,他想的更远:十二岁的秀才,足够引人注目了。剩下的乡试、会试每一届考一次,稳扎稳打,十八岁的状元,足以永载史册。

蓝辄起身行礼,“是。”

“舅舅真厉害呀!”小泡儿由衷感慨道。

众人失笑,蓝辄也捏着他腮上的软肉说:“小泡儿也很聪明,你也能这么厉害。”

一听这话,刚才兴高采烈的小泡儿却瞬间苦了脸。

君子六艺什么都好,他小小年纪,诗词也做得颇有格局,气势雄浑,唯独一个写文章,真真是要了老命!

他跟来自现代社会的爹妈一样,天性爱自由,骨子里根本就没有对于皇权皇帝的崇拜,不屑于等级,又怎么可能写的出规规矩矩的封建文章?更别说对统治者阿谀奉承歌功颂德了。

郭先生打从去年开始教他作文章,每回看每回都跟着心惊肉跳,几乎随便哪篇都能找出一些石破天惊的话来。

真要叫这小子上考场,只怕交卷之日就是掉脑袋之时!

生不逢时!

郭先生明里暗里跟这几个人感慨过许多次,也包括跟远方书信往来的蓝源和褚清怀。

如今几家已是紧紧绑在一起,长辈们是现在,小辈们才是未来,自然也会多多交流。

褚清怀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又只生了一个孙女,来日生不生的出孙子还两说;蓝源倒是有两个嫡子,长子俨然是人中龙凤,如今青年才子里的佼佼者,次子也已崭露头角,去年以一篇《怀古赋》艳惊四座;唯独这个学名席沨的孩子,太过特殊。

他的身体强健,头脑灵活,眼界高远,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格局,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可惜……注定了过不了考试这一关!

郭先生曾试图叫他隐藏锋芒,好歹过了考试再说,然而这小子却将脑袋晃的拨浪鼓似的,死活做不到。

三岁看老,如今他已五岁了。

若眼下是乱世,他席沨便是应运而生的乱世枭雄:家世才学武艺,无一不缺,他只需找准时机振臂一呼……

然而,当下乃是太平盛世。

私底下郭先生不知叹息过多少回,生不逢时啊,造化弄人。

展鸰和席桐倒是挺想的开,太平盛世就好,日后孩子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便是真如肖鑫他们去做一代游侠,也未尝不可。

当爹妈的都这样,时间久了,郭先生也想开了。

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名扬天下的豪侠,或是特立独行的才子也不错,左右上一辈人在这里,这小子注定了不可能默默无闻。

众人便又说回到蓝辄的考试上。

头一场考试定在二月十七,他的老家距离黄泉州约么二十日路程,今儿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略耍几日也来得及。

展鸰不免又问了一回他的行李,生怕在考场冻着饿着。

真要说起来,古代这个科学考场条件都太恶劣了,尤其在春天的这几场,才过了年,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那考场四面透风,一群考生还不许穿厚重的衣服,若是主考官上心,多多的生火盆也就罢了,若是不上心,冻也冻死了。

古往今来多少考生并不是毁在考题上,而是半道身体坚持不住,给人抬出来的。

蓝辄这孩子小时候遭了一场大罪,调养了好几年才缓过来,展鸰自然担忧。

“你不要有压力,考完了也不要跟别人讨论答案……”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以前的考试经验,也不管用的上用不上。

席桐失笑,“咱们的考试跟他们的可不一样,就算是对答案,也对不上呀!”

展鸰就笑了,抬手拍了他一把。

众人对他们口中“咱们的考试”好奇不已,可这么多年来都问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索性就当没听见了。

蓝辄听着心里暖呼呼的,第无数次的跟他们说:“这个倒还好,并不需要在考场里头过夜,早上去考完了也就回来了。我这几年勤练武艺,身体已经很好了,穿着你们给我做的羽绒服,暖和的很呐。”

如今羽绒服已经在大半个大庆朝流传开来,因体积小、重量轻、保暖好,还能有高领子和大帽子,尤其受到文人学子的喜爱,临近考试这一阵卖的格外好。

它不同于那些厚重的棉袄和皮裘,进门之前士兵和考官们检查夹带也不怕的,只要飞快地将羽绒服脱下来,让他们对着日头和火光一照,里头干干净净什么也都看清了,有没有作弊一目了然,根本不必像检察棉袄一样费劲,所以考官们监考过之后也大力推崇。

如今一家客栈又多了一条生产羽绒制品的产业链。

席桐伸手捏了捏蓝辄的胳膊,算是认可的点点头,“倒是有了些肌肉,可见武艺没荒废了。”

蓝辄温温润润的一笑,“儿时吃过身子不好的苦,自然不敢懈怠。”

说着,又冲小泡儿眨眨眼,飞快的捏了捏小朋友肚皮上的小肉肉,众人笑作一团。

大家说笑一回,天色渐渐黑下来,展鸰忍不住出去看了两次,就见往西的大道上依旧是白雪茫茫空无一人。

“前几日他们捎回来书信,说今日必到的,”席桐安慰几句,“不必担忧。咱们先去里头弄元宵是正经,别等会儿人来了,还吃不上热饭。”

“也好。”展鸰点头,又去看了烤乳猪。

就见烤炉里几头烤乳猪金黄油亮,外头已经变成漂亮的红棕色,上面细小的油花遍布,在高温作用下时不时炸裂开来,带着空气中的香味越发浓郁了。

还有旁边炉子里的烤鸭、烤鹅,也都香喷喷亮闪闪,只等着客人们等会儿大吃大嚼。

“肖大哥和秦兄弟爱喝酒,”展鸰笑道,“今儿就给他们尝尝咱们自己酿的葡萄酒如何。若是得用,再来个深水炸弹!”

这几年日子越发好过了,夫妻两个又琢磨着酿酒,如今除了冰火两重天之外,又有了其他两种高度烈性酒,至于其他的果子酒就更别提了,什么葡萄酒,桑椹酒,红杏酒,青梅酒,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只叫人眼花缭乱。

两人学着现代的喝法,弄了几款深水炸弹,就是几种烈性酒混搭,酒量不好的人,一杯下去就放倒了,从此望而生畏,或是百折不挠,而酒量好的人更是爱不释口。

“那许多果酒颜色美丽,”席桐道,“不做鸡尾酒实在浪费了,赶明儿风雪停了,我再去趟清宵观,看张道长他们的玻璃做的怎么样了。”

如今生产的玻璃用来镶嵌窗子倒是可以,但若是做鸡尾酒杯,势必要做到剔透无气泡,实在还差了些火候。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一阵马蹄踏踏,二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出门迎客。

郭先生他们已经涌到了门口,果然就见风雪之中两条大汉牵着两匹高头骏马迎风踏雪而来,仰头冲他们豪爽一笑:

“我们来了,好酒好菜可准备好了?”

第155章

接下来的几天, 展鸰沉迷于用丑鱼制作烤鱼片。

是的, 那种曾无人问津的爆丑海鱼被她非常不负责任的命名为丑鱼。

单纯将食物做熟很容易, 但想要做的好吃,并好吃的有特色,那就不太简单了。

展鸰以前从没做过烤鱼片!更何况她还野心勃勃的想将此与沂源府的牛肉一道, 作为第三家店的主打招牌!

于是一连数日, 一家客栈众人的餐桌上都能见到各式各样的烤鱼片:

原味、麻辣、五香、甜辣、芝麻、十三香, 甚至还有非常富有地方特色的海苔碎夹心……

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如今的避之不及,仅仅需要五天。

展鸰被迫扩大作战圈, 进而荼毒,啊,并不, 是将烤鱼片与渔村中的百姓们无私分享。又亲自带着一大筐比较满意的, 与青莲姐弟俩赶了趟集市,看市场反应如何。

因本地居民大多以捕鱼为生, 也经常会有人将暂时吃不完的鱼虾晾晒和烘烤成干,故而对这些并不多么热衷,展鸰和席桐这种行为酷似在茶园向茶农兜售茶叶……连带着大树仨人蹲了半上午都没开张, 倒是青莲姐弟俩带来的两桶活蹦乱跳的虾蟹,给一家酒楼买去了, 换来六分七钱银子。

青莲和青鱼洗干净手脸之后, 去路边一家铺子要了几碗羊汤, 想到两位掌柜的好像颇喜辣,还陪着笑脸多要了些辣子。

本地羊不多, 作物也少,故而辣子更为稀缺,他们这一举动惹了店掌柜好大不悦。

“羊汤便已是赔本买卖了,你们却还要恁多辣油,辣椒和油都不要钱么?也不知是买羊汤还是买辣子……”

不过姐弟俩从小到大受了无数白眼,这点毛毛雨实在算不得什么,憨憨一笑便捧着两个托盘走了。

掌柜的又不好太过气恼,只得在他们后面伸着脖子大喊:“别忘了把碗筷送回!”

回去的时候,就见两位掌柜的正蹲在树荫底下,用烤鱼片喂马。

姐弟俩:“……”

不对啊,马这种动物,吃鱼吗?!

别的马不知道,反正这两匹,还真吃。

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冰淇淋和刺客跟着展鸰和席桐这俩主人也有点乱了套,甭管递过什么来都能尝两口,如今就连这烤鱼片竟也不排斥,足足吃了几大口才甩头表示接受不来。

席桐失笑,看着手里剩下的残缺不全的半边,“不爱吃你倒是早说。”

剩下狗啃似的,谁吃?

刺客斜眼瞅他:身为主人,连拿烤鱼片喂马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都做的出来,你也有脸嫌弃马?

非常臭屁的甩了甩鬃毛,引得许多懂马的过往行人纷纷赞叹之后,心满意足的刺客竟又伸长了脖子,对青莲手中那碗雪白的羊汤产生了兴趣。

席桐:“……”

怪他,不该挑战马的食谱,这眼瞅着都野的收不回来了。

展鸰笑着摸了摸刺客的下巴,“你也够心大的,万一回头我们吃个马肉火烧,你也要尝尝么?”

刺客和冰淇淋同时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这人咋还能这样!

青鱼将几碗羊汤小心的放在板车上,挠挠头,“仙姑,别,别丧气,他们不晓得您的身份,且先吃碗羊汤歇歇。”

村中渔民知道那鱼片是仙姑亲手烤的,都激动地不得了,好些人都供起来不舍得吃呢!

仙姑出手,必为精品,没准儿还能镇邪呢!

展鸰拍拍冰淇淋的大脑袋,闻言笑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人家不买,难不成我还亮明身份强买强卖不成?买卖不是这个做法。”这世上哪儿有容易赚的银子?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受挫折的准备了,这点碰壁倒是打不倒她。

又瞧了瞧鱼汤,“倒是叫你们破费了。”

“我俩平日没少蹭了您的好吃好喝,”青莲麻利的将那些筷子又用清水冲洗一遍,这才递过去,“算不得什么。”

展鸰笑了下,也没再推辞,顺势接过来。

这就是小姑娘撒谎了。

若在别的地方,这几碗羊汤确实不过几十个大钱罢了,可物以稀为贵,在这一带,适合做汤的羊并不多,自然奇货可居,价格至少比黄泉州贵一倍。

就这么五大碗羊汤再加上饼,少说得一百个大钱。若在平时,只怕姐弟俩是断然舍不得的。奈何他们几个人跟着来了,又肯定不会吃独食,姐弟俩这才咬牙买了带肉的。

真是淳朴又懂事的好孩子。

展鸰看了眼已经动筷的姐弟俩,心中感慨一回,这才啜了一口羊汤。

虽然贵,这羊汤做的倒是实在。

汤熬得雪白浓稠,上头一层淡淡油花,略抿一口都糊嘴。里头满是骨香和肉香,咸淡适宜,并没多少膻气。

碗底铺着好些薄薄的羊肉片,若有客叫,店主便会从不断翻滚的羊汤大锅里狠狠舀一勺浇上去,肉片瞬间烫熟,却又不会过老,这会儿趁热吃正鲜嫩可口。

听说店里还有焖的烂熟的羊筋,入口即化,不过颇贵,要足足五十个大钱才得一小盘,买的人很少。

喝几口汤,再将白面饼子掰成小块丢进去,慢慢泡的半透不透的,连汤带水夹着肉一并吞吃入腹,热汗一下子就渗出来了。

这时,痛痛快快的吐一口气,美!

没想到这种经济不甚发达的地方,竟也有这等美味!

展鸰一下子来了兴趣,一边喝羊汤,一边拿眼睛扫视四周,见前头一个摊子围着不少人,便打发大树去瞧瞧,“只要是吃的,不拘什么,且买些个来尝尝。”

大树对她那是盲目的信任,闻言也不多问,麻溜儿的擦了嘴,三步两步跑过去,又仗着人高马大的挤到前头,不多时,便美滋滋的抱着个陶碗回来了。

“掌柜的,在卖炸鱼糕哩!”

展鸰和席桐定睛一看,说是炸鱼糕,却是炸过之后又煮的,汤汁淡淡的,鱼糕外层是炸货特有的色泽,倒是跟后世某岛国极力宣扬的某种特色小吃颇为相似。

两人先闻了闻,有点腥气,只怕内陆不大吃鱼的人接受不来。

大树也是这些日子跟他们吃了不少海货,略适应了,这才好歹吃完一串,完了之后也是一样的意见,“只怕铁柱哥和二狗子他们吃不来。”

展鸰和席桐也邀请青莲姐弟尝了,这俩孩子倒是吃的舔嘴抹舌的,还挺不好意思。

“这个因过了油,又费火,一串就要五个大钱,贵得很哩!”

海边水产本就不值钱,往往一尾大鱼也就三五十个大钱罢了,小些的几文钱便得。这鱼糕里头还混着萝卜和青菜,一串也就成年人两根手指那么大小,竟也敢要五个钱,确实算贵了。

席桐慢慢吃完,跟展鸰说:“倒有点儿意思,像不像关东煮?”

“确实像,”展鸰笑道,“回头咱们也自己做去,你不说,我倒忘了那最适合冷天的美味了。鱼肉剁碎了,咱们可以加点白酒和葱姜末去腥,再混上点豆面和青萝卜,滋味想必更醇厚,也更有弹性,想来会更符合内陆人们的口味。”

对啊,关东煮啊!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是想得慌。

冷嗖嗖的天,抱着热乎乎的汤水,从里面捻一串冒着热气的鱼糕和丸子来吃,咬一口,水叽叽的咸津津的香喷喷的。微烫,不住地嘶溜着吐热气,狠狠咽下去,再喝一口清淡鲜美的汤汁,浑身上下都暖和了……

对了,那关东煮里头的白萝卜和鸡蛋可是精华所在呢!

这会儿没有现成的关东煮和料包可卖,但是他们吃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回忆起曾经在网上说过的,加点酱油、香菇、盐糖,还有那什么提鲜的鸡精?唔,那么加一点鸡汤?想来味道也就差不多了吧?

哦哦,最好是用最新发现的沂源府的上等鲜牛肉,做一点爽滑劲道弹牙的爆浆牛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