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安头皮有点发麻,往里面略微让了下,软皮的座椅宽大,但是简少爷坐的还是有些近了,这让他总是想起发生在沪市的事儿,实在是有些尴尬。他抿了下唇,斟酌一下道:“小简,我其实也想找你谈谈…”

简少爷一点不客气的反驳回去,道:“你没有,你一直在躲着!”

苏子安用手撑着脑袋,揉了眉心好一会,才吁了口气抬头看着他,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还太小,很多事不能太早的做决定,至少等三年之后,你长大一点想清楚了再说,好吗?”

简宇桓这几天显然也想了很多,苏子安说的话他听的懂,但是因为听得懂才觉得有些难过,他比对方小三岁,三年的时间他要怎么追的上?苏子安的努力他一直看在眼里,他为自己喜欢这么优秀的人骄傲过,但是正因为对方太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要怎么样,才能追上?”简宇桓看着他,浅色的眼睛里带着点难过和不甘。“我要怎么做才行呢?”

苏子安也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能安慰似的拍了下他的手,很快又收了回来。

简宇桓坐在那半天没动,似乎一直在认真思考“三年”这个问题,想了一会,道:“小安哥,所以只要我也变的本事一些,就可以了吧?你现在不肯喜欢我,我就努力三年,三年之后你一定会喜欢我。”

简少爷的想法向来一根直线,莽撞地像是一头犀牛,只知道撞破墙壁磕破了脑袋也要直面问题,而此刻他就这么直视着苏子安说出了这番话。

苏子安看着他,迟疑道:“这个…”

简宇桓打断他,神色严肃道:“这三年里小安哥不要喜欢其他人,那个杜骞态度有问题,他的礼物你不要收。”

苏子安有些头大起来,他觉得简宇桓似乎弄错了什么,他拒绝的太过委婉怎么反倒是跟这位大少爷订了三年的契约一样?

53 三十万

苏子安发现简宇桓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无法说服简少爷,反而差点被简少爷的歪理说动了心。

简宇桓长得身材高挑,模样俊美,家世又好,实在是一等一出挑的人物,他早先就想过要在身边人里找个慢慢陪着一起成长,这样知根知底的总好过他上一世遇到的负心人。

但是苏子安只打算找个普通人家的,简少爷这恨不得光芒四射了,他有心无力,想来想去还是用对方年纪太小委婉推却了他的一番心意。

简少爷坐在那不吭声,过了好一会,才道:“桌上那破盒子你会收下吗?”

苏子安愣了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知道他说的是刚才杜骞送的那份儿礼物。

简宇桓盯着那个礼物盒子一脸不爽,催促苏子安道:“你丢掉它,旁边就有垃圾桶,丢掉吧!我会送你更好的,我们不要他的东西…”

苏子安哭笑不得,推开他试图拿礼物的手,道:“小简,我今天教给你第一件大人应该做的事,那就是不可以随便决定丢掉别人的东西。”

简宇桓拿手托着下巴,挑眉看了苏子安一眼,想说什么又忍耐下来,他心里挺不喜欢苏子安说这些的,这话听在耳朵里让他有一股烦躁感,总跟和苏子安相差好远一段距离又追赶不上。

从肯德基出来之后,简宇桓一定坚持要把钱给苏子安送去,苏子安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但是提前跟他约定好,只收了那三十万,剩下的部分没多要。

“当初说好的,我就用五万块来下赌注,去掉还你的本钱,给我这些就足够了。”

简宇桓答应了一声,让保镖送来的时候,果然是三十万的现金,一沓沓的百元大钞摆在面前的时候,苏子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可否认,手里有钱有粮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踏实了。

这钱苏子安拿去给张文青做生意用了,加上之前张姥爷帮着在商贸城购置下的那个店铺,这回门口和启动资金都齐活儿了。

张文青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笔巨款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反倒是惊吓,她瞧着那钱不敢伸手去接,迟疑不定的看着自己儿子道:“小安,你跟妈说,这钱哪里来的啊?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弄到这么多钱啊?”

苏子安免不了又把跟简宇桓去赌球的事儿说了一遍,张文青不懂这个,听见赌球就往赌博那上面想,她担心自己大儿子变坏,一脸担忧道:“小安要不你把这钱退回去吧,咱不沾这麻烦事儿,妈听人说,赌博这东西,刚开始都故意让你赢,赢了之后你就别想拿着钱走了…一次两次的喊你接着去赌,整个家都赔光了还不放手呢!妈能赚钱,够你们兄妹几个花销的,你跟人家赔个不是,这钱咱不要了…”

张文青生活在小城市,人到中年也未曾离开过这个小地方,眼光有限,但是心地淳朴,这样的人搁在外人容易吃亏,但是也因为活的磊落容易交到朋友,她摆摊卖日用品能做到今天也是跟她不沾别人便宜有关。

苏子安对张文青这番说辞并不奇怪,他妈一直都是这样,虽然胆小,但是人也正派,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在他奶奶家里受排挤,那一家子以大伯为首的,恨不得都是那种不占便宜就等于吃亏的主儿,实在不是一路人。

苏子安跟张文青又小声解释了一遍,为了更有说服力只得把简少爷中的那百万巨款都说出来了,张文青听的眼睛都瞪大了,在这个一套房子三万多、万元户都很稀缺的年代,她怎么也无法想象有人一夜之间赚了上百万的巨款。

“这,这么多啊?”张文青听见简宇桓也中奖心里踏实了许多,简少爷在她心里可一直都是富贵人家的表率,小孩儿见了她嘴也够甜阿姨长阿姨短的,让她很有几分好印象。“那既然小简也中奖了,你们是一起的,拿这个奖就没事了?”

苏子安嗯了一声,他现在还只是个穷学生,难怪他妈提心吊胆的。

张文青拍了拍胸口,看了那一箱子钱,又抬头去看苏子安,劝他道:“小安啊,咱们就赌这一次,你听妈的话,这赌博不是什么好事儿,咱们不沾那个,成吗?”

苏子安笑笑,道:“妈,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去了。我就是陪着小简玩一把,那种地方都是有钱人去的,他不带我,我也进不了那个大门啊。这钱您收着,等过几天姥爷把商铺过户到您名下,到时候就可以开店了,比在外面摆摊强多了,到时候也是咱们自己家的铺子,您都不用担心交房租的事儿,就管个水电气费什么的,赚的钱都是自己家的。”

张文青听着他说笑了,儿子铁了心要给她置办些东西,她这个当妈的,哪里有不高兴的?只是这高兴里面,还夹了些不安,但是这笔钱和商铺的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让她还是有点无从适应。张文青坐在那跟苏子安唠唠叨叨的商量着,“小安这铺子妈一定好好经营,以后给你攒钱娶媳妇就靠它了,就是不知道卖些什么好…还卖日用百货?”

苏子安沉吟了一下,道:“妈,其实您可以和小姨一家合伙做建材,现在市里这么多盖房子的,从外地进料是便宜,但是路程远又麻烦,来回倒腾下来跟在本地买一样。这样,回头您给小姨夫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意见,他在工地上做了那么多年,认识的朋友多,您多听听,参谋参谋。”

“做建材生意吗?”张文青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微微皱了眉头道,“这个你小姨夫提过一次,但是当时说前期投入就得十几万,钱不够才没弄的。行,那我等明天就打电话问问他们。”

54 开张

建材生意需要的是人脉,尤其是小城市里更要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这一点小姨夫孙守华恰好做的到。他干兄弟多,结交的朋友也多,这些人一身身上都带着些草莽气,要做别的事儿可能做不太好,弄建材生意算是做到了老本行上。

孙守华承包了一段公路的修建,手里也有几个钱,听张文青来提了这事儿,心思也活络起来,道:“大姐,这个行,进料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正好我这也修路呢!做建材生意这是小安的主意吧?还别说,咱们市里这两年工程活可不少…考上大学的人就是聪明,懂得多!”

张文青听见他点头同意了,心里也算是踏实了不少,笑笑道:“小安就是提了这么一句,我听着挺好,来问问你,要是真做起来,我和秀珍就在铺子里忙活,外头免不得还要你多跑跑,多操劳!”

孙守华一身的力气,别的不成,力气活儿他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当即拍了胸脯保证道:“大姐你放心,别说你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我和文珍,就算是给你帮忙我也尽心尽力的办好,进料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张文珍对自己亲姐姐这么照顾自己家,也是心生感激,她虽然也想做大些的生意,但是没有商铺也没启动资金,要真做起来还得等个三五年,那时候可未必有现在这么好的一大片空白市场了。

商铺是苏子安买下的现成的铺子,资金也是张文青拿了大头,小姨一家投了自己手里的几万块钱进去,算好了分成红利,北街商贸城里第一家建材批发就做了起来。

开业的时候置办的红红火火,孙守华的朋友们都来捧场,送的花篮排出去十几米,鞭炮也放了三千响的十几挂,还有八响的礼炮,热闹极了。

小城镇有一点什么消息都传的很快,尤其是都是一个城区的,张文青姐妹合伙开建材批发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苏元德他们单位。

苏元德离婚的消息这几年已经平静下来,单位里新人来了不少,对他离婚离得沸沸扬扬的事儿知道的不多。这回张家姐妹新店开业,不少人又啧啧称奇,新人跟着听了几耳朵,这才知道了当年那出闹剧。

“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瞧瞧,老苏心里肯定悔到家了…”有点胖了的老同事端着茶缸这么道,挺着小肚腩跟新人讲了会当年的往事,“你来的晚,不知道,他们家当年条件也不差,就是老苏吧家里的亲戚太多,接济来接济去的,家里的媳妇不乐意了。”

“不对不对,你这说的可不够全面的,当初老苏接济的可是他亲哥…”另一个同事过来补充,压低了声音看了四周,咳了一声小声道:“他亲哥得了癌症,这病是能治好的?老苏糊涂了,为了亲哥要把自己那小家给填补进去,他媳妇能同意嘛!而且他还打了儿子,这事儿都登报了呢,骨头都打断了!”

新同事吸了口气,道:“打的这么厉害啊?可是平时看着苏科长人还挺好的,一直对大家伙都和和气气的啊。”

端着茶缸的那位吹了口气,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叹息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对自己家人都那么狠,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呢!反正呀,你们这些小同志多长点心眼吧,看人可不能只看表面那点东西。”

新同事跟着连连点头,追问道:“那后来呢?苏科长离婚跟北街那家建材店开业有什么关系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建材店的老板以前是老苏的媳妇儿,就是打跑了离婚的那个,离婚之后就带着孩子单干,这才几年,就自己挣下份儿家业了。”

“可不是,这女人是够厉害的,自己打拼了几年就置办下这么间铺子,做建材生意呢,啧啧,可要用不少钱啊…”

茶水间里断断续续传来的一点声音,同事的小声议论,苏元德其实听不清楚,但是他疑心重,这几年总觉得自己在单位被同事瞧不起,时刻小心,神经都有些绷紧了。

尤其是今天,张文青开业弄的很大,不少人都听到了消息,苏元德听说单位有几个新买了房子的同事还去找了张文青想她给个内部优惠价,毕竟买到手的毛坯房要装修的合自己心意,还需要填不少钱进去,能省则省,熟人好谈价。

他心里发慌,从离婚到现在他未想过张文青可以有一天能自己做生意,离婚的头两年他多少还有些想法,总觉得老婆儿子离开自己会饿死,迟早会回来找自己认错,到时候大不了复婚,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

但是一连过去几年,张文青没有一丁点复婚的意思,出去抛头露面的赚钱,还把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商铺都买下了…

苏元德心里对个体户还是有点看不起的,但是内心的烦躁并不能因此而减少,他无法接受的是,看似没有能力的妻儿竟然能在离开他之后活的更好,这无疑是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抽了一耳光。旁人说起张文青时的羡慕和夸赞,听在他耳朵里,也都成了时时刻刻提醒他当初做错事的讽刺话语,让他难堪极了。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苏元德愣了一会,才伸手去接起来,道:“喂,找哪位…”

电话里是苏老太太打来的,老太太的闺女嫁到市里,显然也听说了张文青开建材批发的事,劈头盖脸就先嚎了一顿委屈,不说张文青如何,先逮着儿子骂了一顿,“你这个不孝顺的啊,当初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你大哥只读了几年小学就下地干活供你读书啊,元德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说你是不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妈跟你说了多少遍,人家老张家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再回来的意思,你就是不听!看看,那婆娘现在都干些什么了,铺子那么大,她自己的钱?呸,我才不信,肯定是又找了…”

苏元德听她声音越来越大,生怕被同事听到,拧着眉头道:“妈,这是单位,有事等我回去咱们在家说。”

“回家?你要是再不肯结婚,妈就不让你进这个家门了!”老太太嚷嚷的中气十足,恨不得都要拍桌子了。

苏元德有些痛苦地揉了揉额头,他在市里原本单位分的那套房子这几年已经抵押出去了,钱给了大哥治病,虽然一穷二白但是好歹大哥的命保下来了。他分的那40平方米的房子,也加在了老头老太太那边,现在上班是两边跑着,每天都做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要是不让他回家,他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苏老太太似乎也想到了,她语气缓和下来,打一棍子给了一颗甜枣,道:“元德,妈也知道你不容易,可咱们也不能吊死在这一棵歪脖树上,妈都给你看好了,你听妈的,现在就去收拾一下,今天晚上让你姐领着你去相亲,妈给你找个比她张文青好一百倍的黄花大闺女回来,咱们不能输给她老张家!”

苏元德有些麻木的听苏老太太盘算完,等挂了电话还是呆呆的没有动作。

好半天,他才埋下头去用掌心使劲揉了几把脸,他想把脸上的那些疲惫都卸下去,可再抬起头来除了头发有些乱了,脸上依旧是长了皱纹看起来疲惫不堪的中年人模样,他已经老了。

 

55 送药(补充完毕)

苏元德相亲的事,也闹出了一点动静。

对方当真如苏老太太说的那样是个从未结过婚的黄花大闺女,三十多岁的年纪,比起苏元德要年轻许多,打扮的也漂亮。苏元德对她第一印象不错,但是这位显然脾气不太好,在餐馆挑三拣四,还因为上的一盘虾看起来不太新鲜,非要对方免单不可。

苏元德带她来的地方是单位的餐馆,一楼是大厅并几个雅座,二楼是接待用的包间,为了讲究个情调特意选了大厅的雅座,不过几棵花木盆栽隔着,哪里听不见他们这桌在吵闹什么。

他们单位逢年过节发点福利也来这里领取,这里上班的也算是一个单位的人,都是七八年的老交情,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不认识谁?苏元德带人来这里是图个便宜,能报销,但是在大厅里就吵吵嚷嚷的,实在让他尴尬起来,在他的一再劝慰之下,总算没有当场闹起来。

女方挑高了眉毛,看着苏元德那窝囊样瞥了嘴角,但是好歹没拎包走人,她也是因为自己这脾气性格给耽误了不少年,现在找个小领导也不容易,勉勉强强地将就下来。

两方都是各有所图,一顿饭吃下来多少也有了点了解,苏元德心里叹了口气,他这个时候才觉出张文青的可贵,能像张文青那样体贴照顾他的,估计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见面之后苏元德的大姐就来了电话,追问情况如何,苏元德把吃饭的事儿说了,道:“她这脾气好像是有点急…”

苏家大姐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道:“你还挑她呢?你可别忘了,你这是二婚啊,都什么年纪了还要挑十全十美的!小弟,你别老拿之前的跟现在的比,是,你是忘不了张文青,但是人家呢,人家现在是老板了,哪儿看得上你呀!”

苏家大姐言语里不耐烦了,说的话就像是一根针似的刺进了苏元德的胸膛。

他知道张文青开了个建材商铺,但是他和苏老太太一样并不相信张文青能一个人置办下这么大一份产业,猜测的多了,难免心里涌出些酸意,总觉得是张文青先背叛了他。

“小弟,不是姐说你,你现在啊就别挑了,赶紧成个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今天见面这个长得也不错,还是个幼儿园老师,你有什么不满的呀!”

苏元德抿了抿唇,道:“是,是挺好…”

“那就对了!”电话里苏大姐高兴起来,“我再帮你撮合撮合,你姐夫单位给了两张摘樱桃的门票,回头我拿给你,你带人家姑娘一起去,多接触一下啊。”

苏元德答应了一声,道:“好。”

苏家大姐似乎还有点不放心,一再叮嘱他道:“你记住,千万别提那姓张的女人,好好跟这个处一下,啊。”

“姐,我知道。”苏元德咬着牙恶狠狠的道:“张文青…是我不要她了!”

他无法接受张文青离开自己还能过的比以前好,但是想想这次相亲见的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心里就多了几分复仇的快意,张文青过的再好,又能怎么样?他离了张文青还能找个年轻漂亮的,而那个女人呢,还不是只能一个人过?!

苏元德不停的这么告诉自己,慢慢就多了几分自信,心里也得意洋洋起来,像是唯有这样才可以让自己挺直了腰杆重新做人。

苏元德找了对象,不过三个月就开始订婚,结婚更是确定在了几个月之后,这算是闪婚了,但是因为两边一个是二婚,一个是大龄未嫁,双方都不觉得快,只盼着更快一些才好。

张文珍一早来到建材店的时候,就瞧见门缝里塞进来一个红色的信封,打开就瞧见了苏元德的喜帖,也没说邀请她们,就送来一份炫耀似的通知,喜帖做的精致,是带照片的那种,新郎年纪不小,旁边的新娘倒是显得娇美如花。

张文珍是个火爆脾气,当时就气的撕了喜帖,打电话非要找孙守华回来带人去搅黄了那孙子的婚礼。

张文青这几年倒是历练的更有气度一些,瞧见那喜帖也没什么反应,捡起来扔垃圾桶也就算了。

“姐,这也太欺负人了,他们家绝对是故意的!”张文珍咬着牙道:“还真当咱们找不到啊,姐,我也给你找,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二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找个比他苏元德好的还没有了?我还不信了!”

张文青听了哭笑不得,道:“你跟他赌那个气干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现在过的挺好,没必要跟他比着过一辈子。”

“可是姐…”

张文青拍拍她肩膀,道:“行了,不说这个了,就他们苏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等着瞧吧,迟早要闹得家宅不宁。”

张文珍心里还是带着一股火气,但是大姐都不追究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啐了那垃圾桶里的喜帖一口也不再搭理。

张文青的确没有再找的心思,她现在最大的幸福就是自力更生,能守着几个孩子生活,不是非得指望男人才能过日子,她心累了,实在不想再回到过去几大家子吵吵闹闹的时候,觉得这样平淡的过小日子也挺好。

苏子安读大学之后,张文青就在家里守着双胞胎,她是个称职的妈妈,再忙都回来检查作业给孩子做顿饭,双胞胎的成绩在班级里一直不错,这让她很欣慰。

苏子安读大学之后也比较忙,他以前最羡慕的就是能进美院读书,如今有了机会更是一分一秒都不放过,从基础到创作,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宿舍。

大学男生宿舍晚上很热闹,不少人熄灯后就凑在一起聊漂亮的女生,有开过荤的更是满嘴开火车,牛皮都吹上天,让其余几个大小伙子又羡慕又嫉妒。

“要是我也能有个女朋友,该多好啊,最好跟油画系那个系花那么漂亮的…”下铺的胖子一边用扇子扇风一边唏嘘着。

斜对铺的立刻开口道:“得了吧胖子,你就这样的,还想找系花呢?小心系花泼你一脸松节油!”

大家哄笑起来,一会又有人感慨了句,道:“咱们宿舍也就是小苏长得体面些,哎,小苏,你要不要去追那个系花,追到了也是咱们寝室的荣誉啊…”

苏子安眼睛上搭着块湿毛巾,前几天不小心碰到了眼角,有点发红,正在冷敷就听见宿舍里的人拿他开涮,笑了道:“不追了,太忙。”

宿舍里几个光棍立刻嘘声四起,刚开学大家都忙着在大学里体验一把自由之风,也就苏子安每天泡在画室里不挪窝,哥几个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就劝道:“那么拼命干嘛呀,六十分万岁,能过就成!”

苏子安还没说话,手机就响了,低声喂了一句就坐起来道:“不用,我就是眼角磕了下没什么事,真不用给我送药…你到了?到哪儿了?”

宿舍里几个雅雀无声,等着苏子安起身穿上鞋一边讲电话一边出去,这才互相看了眼,道:“不是吧,这才刚开学呢,小苏就找到对象了?”

“不可能是咱们学校的!我可天天盯着呢,他平时在画室里忙的跟女同学说句话都没工夫…哎,我说,不会是小苏以前谈的吧?”

几个人嘀咕几句,也猜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想着苏子安长得的确也算是美院里出挑的,早先谈个女朋友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苏子安一路到了宿舍楼下,舍管大爷原本已经锁门了,但是瞧见是苏子安也就给开了,忍不住嘀咕道:“小同学,这么晚了你又要去画室啊,记住啊,下次可不许这么晚出去了。”

苏子安之前跟舍管大爷关系不错,听见也只笑笑,答应了一声道:“忘了拿东西,您给我留会儿门,马上就回来。”

外面路灯还亮着,灯光下飞蛾碰着那点隔着玻璃的亮光,发出轻微声响。

简宇桓就站在距离宿舍楼不远的一个路灯下面,他手里拎着个袋子,瞧见苏子安的时候就冲他笑了下,一边的小虎牙都露出来,“小安哥!”

苏子安心跳猛地加快了几分,隔了一段时间没见简宇桓,这个人像是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不少,模样俊朗,笑容灿烂,活像一只见了主人高兴地直撒欢儿的大金毛,干净漂亮的让人心里的那点防备都竖不起来。

简宇桓走过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低头一样样指着说了一遍,道:“这是外敷的,这个药物眼罩上有说明,好像要先冷藏…唔,这个是吃的消炎药,还有抹的药膏,小安哥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样的,就都买了点。”

苏子安从小到大没被这么照顾过,提着那袋子药,心里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有一瞬间他觉得像是回到了简宇桓还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简少爷脾气还不太好,冲他发火之后就一个人坐在二楼的大窗户前面看马路,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那个时候他好像也是出去买了几种糖果,挨个放在他面前摆好,问他要什么口味的。

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简宇桓把这样小心试探的方式,用到了他的身上。

 

56 软肋

苏子安拎着那个袋子,摸了自己鼻尖一下,道:“我就是碰了一下眼角,没事的,药我收下了,下次你不用这么晚特意来送一趟。”

简宇桓耸了耸肩膀,有点无所谓道:“也不是特意,我路过而已…好吧,其实是我想见你了,小安哥我打扰到你了吗?”苏子安还未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讲下去,“打扰的话,那我以后少来几趟就是了,但是光打电话真的不行。”

苏子安看着他没说话,眼睛里柔和了一点,简宇桓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的交往下来他不敢说对这个少年有多了解,但是对方的性格一直未变,莽撞又直接,对待感情更是简单粗暴,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苏子安揉揉他的脑袋,道:“听话,回去吧,改天我去看你。”

简宇桓信以为真,带着点惊喜,小心翼翼道:“真的?哪天?”

苏子安没想到他会认真问日子,想了一下,道:“下个月7号吧,我最近想参加一个比赛,正在准备,等忙完了就去看你。”

简宇桓略微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勉强笑道:“那好,下个月3号,我等你。”

苏子安提着那袋子药回了宿舍,简宇桓一直站在路灯底下看着他走远,好半天没挪地方,苏子安回头去瞧的时候,那人还在跟自己挥手,跟被遗弃的小狼狗似的,路灯底下的身影孤单影只可怜巴巴的。

那一瞬间苏子安有点心软,他甚至觉得,要是简宇桓家里是普通人家就好了,他可以耐心的等他长大,安顿好一切,等到非向家人公开不可的时候,就替他遮风挡雨,两个人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

但是可惜,简少爷家大业大,不是他能肖想的。他现在拼命攒下的那点资产,不够他去赌那一点微小的幸福。上一世影响太深,他对感情始终有些放不下,说到底还是对自己没自信。

提着药袋刚进宿舍,就听见宿舍里的人冲他笑嘻嘻地追问道:“小苏,怎么样,你女朋友来了?”

“给你送什么好吃的了?”

“去去去,就知道吃,我猜是送的爱心礼物,现在女生宿舍那边不都流行织什么围巾手套吗!”

“拉倒吧,大热天儿的送围巾,怎么可能!你们没听见刚才小苏电话里说啊,人女朋友知道他眼角碰到了…”还是下铺的胖子真知灼见,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瞥了苏子安手里那小袋子一眼,哼哼道:“我猜啊,这袋子里肯定是药,对不对啊小苏?”

“胖哥别闹了,我哪儿有女朋友,刚才是我弟,听说我碰伤了给送了点药来。”苏子安笑着应了一句,把袋子搁在桌上。

胖子在下铺还一边摇扇子一边摆出个掐指一算的造型,嘴里嘟囔道:“不对啊,不可能,我还从来没看走眼过呢!”

胖子那边嘀嘀咕咕,斜对面几个舍友更是不信,非要摸黑瞅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瞧见是各种各样的药品之后又嘘了一声,道:“胖哥猜对了一半,不过小苏这弟弟可够好的,大半夜还给你送东西呢,真羡慕。”

“是啊,我将来女朋友要是有这么一半好,知道疼人我就知足了。”

苏子安把袋子里的药拿了一盒擦的出来,其余的也就随手搁在那。他和简宇桓的事拖了这么久,他这性子第一反应是躲,但真躲不开之后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见面,时间长了还真受不了简少爷的软磨硬泡。人心里都有杆秤,谁对谁好,分的清楚,简宇桓依赖他,这是苏子安最大的软肋。

57 黑手

简宇桓掰着手指头数着天数,中间他又跑来看苏子安几次,当然只是远远的,连车子都没敢开进苏子安的视线里。每次兴冲冲的来,就坐在车里透过车窗上那一小条缝往外张望,偶尔能瞧见苏子安和同学一起走出校门的身影,盯着那人走远了,才冷着一张脸淡淡的吩咐司机,“走吧,回去。”

“少爷是回家还是回学校?”司机低着眉眼,问了句。

简宇桓闷闷道:“回学校。”他是逃课出来的,现在才中午呢,再说了他那个家里换到哪里都不过是一栋大房子,冷冰冰的,偌大的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回去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

这边简少爷是度日如年,苏子安却没想那么多,倒不是他忘记了和简宇桓下个月见面的约定,而是比赛日程太紧,他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画室里。这次比赛的事儿他开始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学校的老师却还是很重视,燕京几个美院的比赛是三年一次,在业内的含金量挺高,出席的评委都是那些老一辈的教授。

苏子安考入美院的成绩出色,一进来就被导师挑中了着重培养,这都是参赛的好苗子。

先是京城各大院校的内部选拔,一个题目不局限于表达形式,造型学院的不少师哥师姐都出马了,大一参加的人少,也就是油画系的有两个人试着参与了一下。

油画系是学校历年得奖的大户,苏子安就是油画系的,他导师很有些名头,带出来的学生个顶个的争气,这次更是看好苏子安,亲自点名他参加这次比赛,还特意给他找了一些画册讲解,给开了小灶。

“这次比赛你别以为只是重在参与啊,小苏,我可是跟其他几个老师打了包票,我们系一定要占一个名额,你得给我争气。”带苏子安的刘教授是个胡子一把的老头,戴着个酒瓶底子似的眼镜,平时看着挺温吞,但是对专业要求起来当真是毫不客气。

苏子安压力有点大,应了一声道:“好,刘老师我尽力。”

美院里有才华的学生多了去了,离经叛道的也多,老头好久没瞧见这么个听话的学生也对苏子安格外留心,在那给完压力,又开始画大饼,拍着苏子安的肩膀道:“你好好准备,没问题的,像你基础功这么扎实的不多了,很稳。你现在要做的是争取学校里的推荐名额,过了之后才能更进一步,去京城画廊里参展也好,还是跟老师一起出国参展也好,都需要这么个提名。不过小苏啊,你也不能太稳当了,明白我的意思吗…适当的突破自己,险中求胜,这才是年轻人该做的事儿。”

苏子安拿着画笔愣了下,盯着自己那已经起草好了的画布,看着上面繁复而又中规中矩的线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落笔。

老教授站在他身边指点了几句,看着是对他真的满意,也特别希望他有突破,比平时多说了一些道:“你心思细,这是比别人的好处,但也有个坏处。一直顾虑的太多,这样是稳没错,但是俗话说了不破不立,稳中求险也要试一试嘛!”

苏子安静静地看着画布,好半天才垂着眼睛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