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睿有种神奇的魅力，他愿意安静下来跟你说话的时候，哪怕只有一个“嗯”字，或者是连名带姓的称呼，仍然能给人一种他已经和你很相熟很亲近了的错觉。
这一套男女通用，不过在叶沐沐身上效果尤其显著。
她眼睛瞟了一下周围学生，不自觉地咳嗽了声，然后稍松开拎住裴安安衣领的手。
“谈、谈什么？我上周想找你谈，你不谈，现在我找到她你就慌了啊？”
说完，叶沐沐不善地瞪了裴安安一眼。
裴安安正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郁睿。
两人视线这一交错，叶沐沐脸色又沉下来了，“你还有脸看他？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打你！”
叶沐沐左手再次抓紧了裴安安的衣领，右手扬起来。眼看着一巴掌就要落上去，郁睿皱眉上前阻止。
然而叶沐沐跟来的那两个姐妹早就经验丰富地往前一跨，两人并肩挡在郁睿的去路上。
围观的学生不由屏息。
胆子小的学生已经吓得把眼睛闭上了。
“啪。”
一声比意料中轻得多的声音。
围观人群里胆子小的学生睁开眼，只见一道比郁睿还高将近十公分的身影拦在前面。
“……谢黎！”
“卧槽，他怎么来了？”
“估计是听说裴安安被人欺负了，赶来英雄救美的？”
“对哦，谢黎就是为了裴安安才差点跟郁睿打起来。”
“那这他妈太刺激了吧？四角恋现场吗？”
“好羡慕裴安安。”
“我也是，我好酸，柠檬精了。”
“……”
学生们的议论声里，谢黎已经甩开被自己拉住的叶沐沐的手，把人顺势往远离郁睿的方向拉得一下踉跄。
然后他没精打采地收回手，不耐抬眼，“最后说一次，我没有不打女生的讲究。”
“……！”
剩下拦在郁睿身前的两个女生立刻跟着退出去半米。
这次被推了一下的叶沐沐再看向谢黎，早就没了上次的叫嚣，反而眼神表情里还多了点畏惧。
“谢黎，你、你干吗还要管她的事情？！”
谢黎嗤笑，“你管我？”
“……”
“闹够了就赶紧滚。”
“……”
所有人都以为叶沐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她脸色变换几次后，还真一咬牙扭头走了。
学生们错愕地看向谢黎。
谢黎这才收回目光。他侧过身瞥了郁睿一眼，嘴角一勾，笑得嘲弄又挑衅：“班长，天天被一女生欺负，你行不行？”
“……”郁睿看见谢黎就差点绷不住表情。他心里咬了咬牙，面上只当没听到，“谢谢。”
冷着眼将那人一扫，郁睿绕过去到裴安安身旁，“你没事吧？”
裴安安咬着下唇，脸色发白地摇了摇头。
站在郁睿身后，看着两人的谢黎表情冷下来。他单手把裴安安一拨，从郁睿面前拉开。
“我救的人，轮得到你关心？”
“……”
郁睿皱眉转回头，正对上谢黎明显按捺着戾意的眼。
郁睿心里也腾起点火来、
这人简直喜怒无常得有病。
走廊上顿时比刚刚还要安静。
围观的学生目不转睛地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眼睛里恨不得长出端着照相机的小手，咔嚓咔嚓给两人都拍下来。
毕竟高一那会儿大小考试的年级第一就从来没从这两人之间掉出去过，再加上又都是校草级别的帅哥看见这么两个人杠起来实在多年不遇，机会难得。
然而就在此时，围观学生们的耳朵里响起了他们最不愿意听到的“扫兴”声音。
田学谦叉腰站在楼梯口，沉着脸问：“都堵在这儿干什么？！”
学生们受了惊，尽管不情愿，但还是作鸟兽散。
郁睿回神，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他没什么表情地冷淡地睖了谢黎一眼，转身走进教室。
谢黎望着他背影，眼神深得黝黑。
离开的人里有人看着原本矛盾焦点的中心，小声对同伴玩笑：“刚刚那距离，不是要打起来，就是要亲到一起。可惜全被老田搅了。”
“郁睿和谢黎抢人，还真是有看头。”
“没错，我已经已经预料到我们接下来两年的高中生活会有多丰富多彩了。”
“这得算是言情小说现实版了吧？真羡慕裴安安。”
“是啊……”
当天晚自习，学校贴吧里最热的两个帖子：
【818高二教学十班那段可歌可泣的三角恋关系！内附两位男主角走廊对峙图！】
【押注！校草郁睿vs学神谢黎，你们赌裴安安会和哪一位校园男神在一起！？】
第18章
郁睿作为校草，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被送上学校贴吧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是以往哪次也没有让他觉得如此无妄之灾
完完全全是因为谢黎突然犯病冲他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火，他就被连累进学生们茶余饭后的趣谈里。
偏偏好像嫌这不够，那人在走廊上又来了一遍，彻底给“校草郁睿和学神谢黎为争夺同班女生发生不和”这个传闻板上钉钉。
直到第二天，郁睿还在被班里学生调侃着这件事。
和神出鬼没又对人爱答不理的谢黎不同，郁睿或许就是给了同学们太亲和的印象，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们问起他来毫不见外。
到课间操前，郁睿已经被不知道多少同班学生用这个问题“折磨”过。
课间操的时候这波攻势得以消停，原因无他谢黎在迟到两节课后，终于在第三节课前进到教室里。
黑色夹克外套往最后排桌上一扔，里面口袋塞着的网球“砰”地一声撞到桌角。
前一排围在郁睿桌旁八卦的学生被吓得一抖，忙不迭地找了个理由跑了。
而教室里各个角落，八卦的隐形雷达全都竖起来指向这里。
郁睿笑容一淡。
“下节体育课，记得到到楼下集合，班级里带队去操场。”
“……”
谢黎抬眼，大概因为前一天晚上还是没睡好，表情语气懒洋洋的，但那双眸子里满压着戾意的挑衅。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班、长？”
郁睿笑容不变，“集体活动，希望你配合。”说着，他站起身，似乎就准备下楼了。出了座位，在与谢黎擦肩而过的时候，郁睿笑意一冷，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
“体育课我们谈谈。”
“……”
谢黎侧过身，郁睿已经走出去了。
看着那道背影，谢黎眼底的情绪一点点沉下去。
体育课，谢黎还真到了。
虽然不是跟全班一起集合过来的，但是单他没有选择留在教室里补觉这件事已经足够让学生们觉着惊奇。
体育老师是从高一跟上来的，见到谢黎显然也觉着异常，不知道是不是听说过学校里的传闻，他吹完集合口哨以后笑着看向队伍里最挺拔的谢黎。
“爱情的力量可真是伟大啊。我还以为到毕业我都见不着咱班里个别同学的尊容呢。”
“哈哈哈……”
班里的学生意会，顿时笑成一片。裴安安脸通红地站在学生们中间，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谢黎倒是不在意，昨晚网咖加班，他这会儿困得眼皮都懒得抬。
要不是郁睿开金口，校长去叫也别指望他今天能下来。
“行了行了，体育委员带队跑圈去吧。”
“老师，”体育委员问，“跑几圈啊？”
学生里顿时有人忍不住抗议：“哎呦我去，别问啊体委，这大夏天的跑两圈意思意思得了。”
体育老师听见了，冷笑一声：“女生三圈，男生六圈，去吧！”
“啊…………”
十班里顿时哀嚎一片，无数仇视的目光投向体委。
班里的男体委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见，喊着口号把唉声叹气的学生们领着跑走了。
夏天的燥热就是体育课上拉出来往太阳地里一搁，不跑圈也要汗流浃背的。一两圈下来，班里的队伍已经乱成一盘散沙，拖出来的长长的尾巴快要绕足球场半圈了。
等体育老师的注意力不再一直盯着这边，班级里就开始有偷懒的学生快速溜到场边，混进其他班级的学生里，幸福地在树荫下乘凉。
还有个别的拖着舌头喘成狗，很快变跑为走。
仍在跑的学生里，除了老实胆子小的和争强好胜想要一展英姿的，就剩下郁睿这种需要以身作则的了。
而且换个角度，别的学生逃跑混进其他班级体育老师或许还认不出来，但郁睿这样全校知名的风云学生，一拎一个准完全没有任何偷懒的机会。
此时郁睿已经跑到第四圈。
他基本上是班级男生里领头的那一批，不是第一个，但位置也靠前。相比较身边多数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他气息还算匀称，只有呼吸声稍微重了些。
但如果要跟某些人一比……
这会儿没人注意，郁睿的表情也就没什么遮掩。他凉飕飕地瞥了一眼斜前方。
某个之前看起来困得随时要趴到地上睡一觉的人，此时跑了四圈就跟原地踏了四步一样轻松两步之前，郁睿无比清楚地看见那人懒散地打了个呵欠。
这是什么逆天级别的体力。
……人比人气死人。
郁睿收回视线。
然而他那目光尾梢就好像带了钩子一样，这边刚收回来，那人的目光和声音就一起被勾过来了。
“你好像不太爱出汗啊，班长？”
郁睿跑步的节奏停顿了下。旁边不远处就有其他学生，而且看在谢黎肯听话下来的份上，郁睿也不想主动寻衅计较。
他应了声，“……嗯。”
“为什么？”
“体质原因，”郁睿换了一口气，“从小就这样。”
“……”谢黎笑了起来。
这笑声因为跑步的缘故，声音低低哑哑的，长了小钩子似的往人耳朵里钻，郁睿莫名生出些奇怪的感觉。
他偏过头去看了那人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谢黎轻舔了下犬齿，压着情绪，“挺好的体质。”
“……”作为一个男生，郁睿还真是头一次因为这个体质被人夸奖。
这几句话后，谢黎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又跑过半圈，因为说话的缘故，郁睿的气息有点不稳了，而谢黎依旧如常
“你之前不是说要体育课上跟我谈谈吗？谈什么？”
郁睿瞥了这个体力变态的人一眼，缓了口气，“跑完圈……再说。”
那声压得低低的喘，叫谢黎眸子深了深，他压下眼底笑意，“现在不说我就走了。”
“……”
已经跑完第五圈，郁睿呼吸愈发急促了些。
不爱出汗的体质给他带来一项副效果热量无法通过流汗散出，他的皮肤表层温度就会比平常人高一些，肤色看起来也会格外艳丽。
比如此刻，郁睿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泛起红，而他自己并不察觉，只因为谢黎的话冷冰冰地睖了谢黎一眼。
“”
谢黎的脚步猛地一顿。
郁睿没想到对方会急刹，差点撞到谢黎身上。
有惊无险地站稳身，郁睿以为谢黎故意的，拧着眉压低声音：“谢黎，你幼不幼稚？”
“……”谢黎这才从那一眼里慢半拍地回过神，他低了眼，藏住眸子里幽暗的情绪，转身就要往操场外走。
郁睿愣了下，本能地伸手拉住他，“你等等，我们说清楚”
“我劝你最好不要现在。”
谢黎突然转回头。他看向郁睿这一眼里深沉幽暗，声音压得近乎嘶哑了，眼神里满是要把人撕碎了吞下去的戾气。
第一次直面这样的谢黎，郁睿怔住。
不等他回神，他看见视线里那人低笑了声，满是恶意的，对方往他身前俯了俯。
目光紧紧钳着他的目光。
“班长，就你这种体力，在床上不会被人干趴下吗？”
第19章
体育课上这场对峙不但没有释清误会，反而使谢黎和郁睿为裴安安不和的谣传再次得到有力佐证。
直接结果就是当天最后一节晚自习郁睿接到通知：班主任田学谦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郁睿皱眉看了时间。
正式开学以后，郁梨就被安排在町水小学旁边的“小课桌”补习班。这种补习班能够为年龄不大的学生们提供晚饭和晚自习场所，还有专门的老师看管。
而郁睿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的时间刚好足够去接郁梨出来。
如果耽误太久……
郁睿稍作思考，决定先去找班主任说明情况，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到了办公室，郁睿却发现田学谦并不在，他拦住门外要走的学生，“同学，你看见田老师了吗？”
那人摇头，“田老师不在。高二各班班主任最后一节课紧急会议来着，估计还没结束，应该快回来了。”
说完那个学生就离开了。
郁睿陷入两难。
已经得到班主任通知找他的情况下，无论是发信息还是留纸条离开都不合适。可郁梨那边，“小课桌”定点下课，到时候根本没有工作人员在，所以又确实没人可以去接她……
一个名字突然晃过郁睿的脑海。
随之一并闪过去的，还有那人白天体育课上那个恶意的眼神以及那句挑衅的话。
郁睿：“……”
他很不想找这个人帮忙。
但目前来看，又确实只有这个人帮得上忙。
纠结片刻后，郁睿还是拿出手机。
他从通讯录里把谢黎的号码翻出来，在拨号上迟疑几秒，按了下去。
嘟嘟声大约响了二十秒，在郁睿几乎准备挂断的时候，手机“嗡”地震动了下。
电话接通。
那人懒洋洋的声音跳过扩音器的步骤，直接震响了郁睿身周的空气。
语气散漫而不耐。
“谁？”
“……”
谢黎这样冷冰冰的不带一丝多余情绪的声音，其实是郁睿并不熟悉的。他更熟知的是那些挑衅的、戏谑的、玩笑的……
以致停顿几秒，郁睿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开口答声。
对面轻“啧”了声，嗓音里压着不虞。然后手机似乎这会儿才被主人想起来要拿下去看来电显示。
安静几秒。
“班……长？”
大概类似刚睡醒的人听说自己中了五百万吧，对面短短两个字之间，那个声调已经从沙哑的没精打采的懒散，陡然提至满溢的愉悦，甚至是变态劲儿十足的兴奋。
郁睿太阳穴跳了跳。
他想这个有病的一定不记得自己白天是怎么挑衅他的了。
郁睿低声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嗯，怎么了。”
“田老师找我谈话，小梨那边我来不及接她。如果你方便的话，能帮我去接一下小梨吗？”
“班长，你这个语气太冷淡，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不方便就算了。”
“啧。这样就受不了了，我怎么觉得你在我面前脸皮好像格外薄？”
郁睿缓了口气，眼前浮现郁梨不安的眼神，他轻皱眉，“……那你想我怎么求你？”
“我想想。”谢黎声音里兴奋的尾调再次扬起。“叫我一声吧。”
“……什么？”
“叫、我、一、声。”谢黎哑着声笑了，“要充满感情的。”
“……”
“别耽误太久，不然小梨真的要等很久了。”
“……”
“班长？”
“谢……”郁睿偏过头，玻璃的反光里少年无意识地扣紧手指，“谢……谢黎。”
对面死寂。
郁睿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喊一声谢黎的名字，变成要求就这么让他难以启齿。
他喊完之后，心头被罕见的羞恼情绪充斥。郁睿压低声音对着手机
“这样可以了吧！”
“啧……”
那边的声音不知道什么缘故也哑了下来，谢黎低声笑着。
“当然可以。太……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