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菜很好,分成了两桌,孩子们一桌,大人们一桌,宝儿早就料到了那带来的兔肉会在老四的跟前放着,孙氏不断地给他碗里夹着肉,看的其余几个小子眼馋的厉害。

禄明和禄柏直盯着那红烧的兔肉,孙氏却没有要分一碟过来的意思,陈氏看着自家的小子那嘴馋的模样,又是一顿负气。

“老大家怎么没来。”宝儿奇怪的抬起头,老大家不就是她们家么,但是见大家都没有异色的样子,唯有沈老爹拍着烟杆子问孙氏。

孙氏有些委屈:“我去叫了,她说不是沈家的人,也不来了。”

沈老爹听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接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老四,“吃这么多肉做什么,又不长肉,老三,把盆子端去给孩子们吃。”

沈三柱看了一眼孙氏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端盆子,倒是站在孙氏身后的李氏听了便端起盆子到宝儿他们那桌放下,接着回去站在孙氏背后。

孙氏瞬间黑了脸,啪的一下放下了筷子:“你这是闹什么,自个儿劝不来女儿,冲着儿子发什么脾气。”

她这么一喊,大家都不敢动筷子了,连着禄柏伸筷子要去夹也缩了回来,干巴巴地望着那肉,但是谁都没有出声劝说,孙氏见谁都不说话,刚才那些怒气一瞬间化成了一汪泪水,盈盈的挂在脸上,“我嫁到你们沈家图什么了,你今天为个从小送了人的女儿来这么埋汰我儿子,你真是太伤我心了。”

这出戏宝儿见怪不怪,不消多久,沈老爹就妥协了,就像当初去他们家送钱孙氏一哭二闹的时候那样妥协了。

宝儿吃的不是滋味,幸好因为孙氏这个一哭,这顿饭很快结束了,她人小,现在又是农忙时候,所以不等收拾就带着弟弟妹妹回家去了。

“吃饱了么?”宝儿牵着翠儿问,翠儿抬头看了一眼趴在禄德背后的小栓,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不饿。

宝儿心里泛酸,才三岁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回头看了一下发现离沈家已经不少路了,宝儿便低头对她说:“走,我们回家煮汤喝。”

兴许是那排骨的香气已经从家里飘到了宝儿的嗅觉里,她加快了脚步,让禄生抱起了翠儿,迈开小腿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进院子没几步路,宝儿就闻到了一股香气,那是炖煮已久的猪骨肉合着料香,宝儿忙拿起屋檐下的萝卜,三两下洗了干净,招呼禄生端一个小盆子过来,将萝卜切成薄片,用水冲了一下,放入盆子里端进了灶间。

“姐,这是煮什么。”小栓经不住馋意趴在房门口往灶间里探,宝儿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散了开来,宝儿吹开冒上来的热气,早上满满的一锅子汤现在已经烧的只剩下了一半,拿起勺子拿了一部分的汤和骨头出来放在盆子里放凉,宝儿将切片好的萝卜放入了锅中,在壶烧心里拿了些热水出来掺在锅中,盖上盖子焖煮着。

等宝儿再掀起锅盖的时候,那萝卜候着肉骨的香气连着禄生都吸引过来了,有那么一瞬间,宝儿觉得天天有这样的肉汤喝也满足了。

因了中午的时候都吃了个半饱,宝儿就没准备饼子,一人盛了一大碗的萝卜炖骨头汤放到了桌子上,小栓猴急的扑了上来,夹了一块萝卜就往嘴里送,烫的直呵呵都不肯吐出来,硬是张大嘴巴哈哈着气吞了下去。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宝儿敲了一下他脑袋,轻轻的吹着碗里的热气,拿起勺子拿起汤喝了一口。

微咸的汤带着一些萝卜的甘甜,一口喝下去十分的暖胃,宝儿看着他们吃的痛快,心里也觉得高兴,一家子就这么吃了一顿午后饭,禄德和禄生就要去水田了,宝儿收拾完了桌子将吊着的荠菜铺在筛子上放到了院子里的架子上面晒着,要早几天种水稻就要早点把种子先浸起来。

宝儿翻着去年留下的谷袋子,专门选了些颗粒饱满的谷子用作第二年的种子,在院子里寻了处阳光充沛的铺上麻布,将谷子都倒出来晒在上面,宝儿拿着小的耙将谷子铺匀,抬头看了一下正值的太阳,这样晒个两天应该是可以了。

算上晒谷和浸种的时间,到播种也要一周左右,到时候地肯定也犁好了…

跟宝儿算的时间一样,一周之后,抽了芽的谷子就已经播种好了,宝儿站在田埂边上,看着禄德在土上又撒了一层稻壳灰,隐约可见一颗颗的谷子嵌在湿泥里,和她们家就隔了七八天的时间,村里其他的人家才开始耕忙,宝儿开始掰着手指数赶集的日子。

赶集这天起了个大早,禄德要去地里给栗子锄草,又不放心宝儿一个人去赶集,就叫了禄生一起,迷迷糊糊的洗了把脸,将昨夜就准备好的东西都揣进了口袋里,直到上了牛板车,宝儿还窝在禄生的怀里。

一路上颠颠簸簸,终于把她给颠簸清醒了,同路的还有其他赶集的人家,王二叔在前面赶着牛,板车上铺着厚厚的稻草,宝儿听到一阵猪嚎声,四处一看发现陈百年他家也在,车上放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两只小猪仔,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陈百年看宝儿好奇的从禄生怀里探脑袋来看,笑着拍拍笼子:“端了那猪窝,抓了两只猪仔养了好些天了,今天刚好进城买了。”

野猪仔在城里的价格不错,更何况还是活的,宝儿瞪着那两只小野猪,脑海中不由的飘出了烤乳猪的画面,看了一会,视线转到陈百年车子上的一个身影,穿着鹅黄色的夹袄,梳着两个靠鬓的辫子,一侧还夹着一朵珠花,望过去十分俏丽。

“喜儿姐姐。”宝儿甜甜的喊了一声,喜儿冲着宝儿暖暖地笑着,又看到抱着宝儿的禄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宝儿冲着陈百年问道:“陈大叔,你去打猎平时都是去几天啊?”

“两三天,怎么了?”

“那林子外面写安全么?”

“那里安全,也没啥东西好打的,就摘点果子吃了,那能管饱肚子?”陈百年牵着牛绳子给宝儿细细的讲了起来。

要的就是安全啊,宝儿心里嘀咕着,来去又不用几天,等着天气再热一些,山林里一定有很多野果,宝儿现在是钻着法子想赚钱,任何所能想到的赚钱方法,她都想去试一试。

绕过了一段山路,随着道路平坦,太阳也悠悠的爬上了山头,宝儿好奇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墨家村的位置离城里大概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要是步行少说也要三个多小时,一转眼,一个古旧的小城门出现在宝儿眼前,王二叔将车子交给城门口的铺子,付了几个铜板的钱,吩咐禄生和宝儿太阳下山前到棚这里到时候一起回去。

宝儿脆生生的应了,拉起禄生的手就往人群里挤,进了城门展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条笔直的道,两旁设了很多摊子,都是跟随着赶集来的农户卖一些家产的东西,或者换一些需要的东西回去。

禄生忙拉住宝儿的手以防她小身子一溜烟就不见了,“宝儿你找什么?”

身子矮小看不大清楚前方店面的标志,宝儿干脆让禄生帮着看:“二哥,药铺在哪里?”

也顾不得问她去药铺做什么,之前王氏病的时候,禄生经常有进城来抓药,对药铺还是熟门熟路,不一会就带着宝儿找到了城里的药铺。

宝儿迈步进去,柜台前站着个正在秤药材的白胡子老爷爷,宝儿站到柜台下,抬头看着他,“掌柜的,你们这里收药材么?”

陆大夫低头一看,小丫头正举着一个白色干净的布袋子,袋子口打开着,里面放着一些晒干的枕头草。

习惯性的那了一株放在手中捻了一下,又闻了一下,陆大夫点了点头,“你要卖这个?”

宝儿点点头,依旧扑闪着眼睛,“大夫,这个你收么?”

陆大夫看了一眼宝儿身后的禄生,再看看那一副小大人样子的宝儿,呵呵地笑着:“收,你有多少。”

“就这么多了,如果你们这里还收的话,我下次来还可以带一些。”宝儿心中一喜,忙着补上。

这枕头草处理的倒干净,也没有损些根茎,药用价值十分高,而且一年四季有三季都可以采的到,这东西到处都是,宝儿更怕人家根本不需要。

“丫头,你怎么知道这个可以做药?”

宝儿朝着身后一指,“我哥说的。”禄生一愣,他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这枕头草可以做药了,看着宝儿眨巴着眼睛,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掌柜的,那这些值多少钱?”

陆大夫也不废话,将袋子里的都倒到了小秤上,秤了一下,从抽屉里摸出四十个铜钱递给宝儿,语气和善的说:“下次你采了还可以带到我这里来。”

宝儿揣着四十个铜钱,直到走出了药铺还有点不敢相信,第一桶金就这么容易地捞到了?

她还以为要走个几家药铺才卖得掉,毕竟这东西到处都是,没有一定要和他们收的必要,宝儿不知道的是,这西坎城周边村子是多,但是药铺毕竟还是进的多,自己去采的少。

“二哥,回家了有空我们多去采一些,下个月可以带去城里买,这样,说不定你就可以去学堂了!”宝儿小心的将铜钱放到钱袋子里,掂量着那几许加重的袋子,满足的藏到怀里,牵起禄生的手往前走。

禄生被着野菜也能当药用给惊诧了,都忘了问宝儿是怎么知道这个可以当药用,又被之后她说的去学堂给吓到了,一时间就这么被她牵着人群里挤着…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凉子还要问度娘关于古时候铜钱的换算,度娘告诉我,一个铜钱约等于0.3元,好吧,一两银子值3000人民币呢~~~嗷嗷嗷

第五章

宝儿心里算计的分明,这东西自己可足实采了不少,时不时跟着他们下地挖一些,也就只买了四十个铜钱,就算墨家村有多大,一年也挖不了几个钱,再说要是动静大了,全村子的都去挖了,他们家还能有多少赚头。

集市热闹的很,出门的时候带的钱不多,宝儿也舍不得花,左看看又看看才掏了十文钱给弟弟妹妹买了一小包的糖,才刚刚在摊子上转身,就被人撞了一下,纸包装的饴糖一下掉在了地上,薄薄的纸禁不住这么一摔,里面的糖块全掉了出来滚了一地,宝儿心疼的赶紧欺□子去捡,也不顾不得谁撞了她,心里默念着一二三捡起来就没事,还可以吃。

还没捡一颗,身子就被人拦住了拉起来,宝儿抬起头看到一个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男孩,穿着锦布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毡帽,一手抓着自己的袖子。

“你干什么!”宝儿挣脱了他的手蹲下将那破了的纸拿在手中,一拿起来里面就漏出来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子,她看着沾了一团灰的饴糖,站起来瞪着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人,“都怪你!”

“有什么了不起,赔你就是了!”男孩一手拍掉了她手中的纸,“掉在地上就是脏了,脏了你还捡。”

宝儿怒了,也没注意他身后站着的几个护卫,伸手就推搡了他一下,气愤的说道:“谁要你赔了,你撞了人还不道歉。”

男孩子没料到她会推,一个没站稳身子就向后倒了下去,身后的护卫马上扶住了他,另外一个上前就揪住了宝儿,禄生这才离开一会回来就看到有人揪着他妹妹,宝儿的脚都踮了起来险些离地,一张小脸涨的很红。

“放开我妹妹!”禄生冲了上去对着那个护卫就是拳打脚踢,另一个扶着男孩的侍卫就要上来拉扯,宝儿憋足了气狠狠的挠了那人的手一下,只见他吃痛的松开了手,宝儿断线风筝似的一下失了重心跌坐在了地上。

“住手。”男孩子站稳了喊住要上前的护卫,禄生这才得空去扶宝儿,感觉屁股好像被摔成了好几块,宝儿站了起来掸着身上的尘土拉起禄生的手往围着的人群外面挤出去。

“宝儿,摔疼了没。”

宝儿摇摇头,心里一阵唏嘘,怪自己太鲁莽,这又不是在现代,古代街上打死人的多了去了,遇上有钱有势的告都没的告,自己都没注意那人身后的护卫就这么推了他一把,要是真打起来,自己这条命就玩完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宝儿拉着禄生走进一条小巷子,见人稀少了不少便松开手大口地喘着气,出了一手心的汗,脖子那里还隐约有些疼,这才去看禄生:“哥,你没事吧。”

“没事,休息一下还想买什么不,哥带你去。”

宝儿还想着给弟弟妹妹买糖吃,又怕刚才那行人还在原地等着他们,踟蹰着换了个方向逛着看看还有没有一样的摊子。

宝儿他们走了不少时间,徐庚寅还看着地上那已经滚黑了的饴糖,他不明白的是,糖掉了再买不就好了,她为什么要那么心疼地要去捡回来,“阿明,这东西都掉地上了,怎么还能吃。”

身后起初扶着他的下人恭敬的回答他:“小少爷,掉到地上的东西是不能吃了。”

“就是,掉地上的东西怎么还能吃。”徐庚寅又重复了一次,走到摊子前冲着卖糖果的小摊贩喊道:“刚才她买了多少。”

小摊贩点着那小包小包的饴糖回答:“买了一包。”

徐庚寅让手下付了钱拿着一包的糖跟着挤出了人群,后面的人赶紧跟了上去。

兜兜转转终于让他在一家书画店门口设的摊子上找到了宝儿,此时宝儿正和门口摊子上的伙计讨价还价:“大哥哥,我买五张二十文钱行不行。”

宝儿正还价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叫喊:“找到你了。”

一回头就看到徐庚寅满头是汗的站在她面前,宝儿忙往禄生身后躲,徐庚寅就呵斥身后的人:“别跟过来。”这才朝着宝儿走去。

禄生一看他一个人走过来,好歹自己也比他高一些,于是挡在宝儿跟前,粗声道:“你要做什么。”

在徐庚寅看来,他撞了人那就再买糖还了,像他家里那个四岁大的妹妹,骄众的厉害,但是每次一拿出糖果来哄她就好了。

“刚才我撞了你,现在把糖还给你。”说着摊开手,不晓得是不是刚才跑的急了,手心握着糖包都化开了,他一张手,哗啦一下,纸就裂开来了,一包的糖就这么黏着在他手心,宝儿看着他有些局促的样子,不由的笑了。

徐庚寅抬起头看着她抿着嘴笑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羞愤,便甩了甩手,结果那糖因为热气都化透了纸黏在他手心里了,甩了两下都还粘着一些,身后的几个人要上前来帮忙却又畏惧于他刚才的话,于是就见他在那里甩啊甩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宝儿心中想着,从兜里拿出一块手帕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问禄生要了一些水,蘸在手帕里慢慢的擦着他的手心,“糖不要你还了,你跟我道个歉罢。”

擦完宝儿将手帕收在手中,抬头看着他,“你撞了我先,要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徐庚寅涨红着脸,在家里只有奶娘和娘亲会这么擦自己手,刚才被比自己还小的宝儿这么一擦,他就不自在了,一听说要道歉,立马粗起了脖子。

“撞到了人就是要道歉啊,大哥哥,你老师没教你么?”徐庚寅看着她忽闪着大眼睛,就这么清澈地望着自己,那一声大哥哥即刻叫的他没了怒气。

“我徐庚寅会不知道这个。”莫了看着她一脸笑意的样子,“我还用你这个没读过书的人教。”

“对啊,我没读过书都知道,那大哥哥学识这么好,肯定知道的。”宝儿顺着他的话往下讲,看着他的脸色由红转青,笑的更加甜了,“人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少爷,现在都响午了,再不回去,老爷要差人来找您了。”身后的护卫似乎等不及了,提醒道,徐庚寅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看着宝儿,很是二世祖的说了一声:“你别走,我等下过来找你。”说完就带着三个护卫回去了。

宝儿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笑出了声,徐庚寅,如果姓唐的话,她会激动的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唐伯虎的年代还有幸见到了这位庚寅年寅时寅月出生的风流才子。

“宝儿,宝儿?”身后传来禄生的声音,宝儿恍惚的回神,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安慰道,“没事的二哥,咱们买好东西就回去了,谁还在这里等着他了,小孩子玩性大,过几天就忘记了。”说完就继续和伙计讨价还价。

什么小孩子玩性大,她可是比他还要小的小孩子,禄生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胆子这么大。”

宝儿在那里装傻充愣,还好价终于买了五张的纸小心的卷了起来让禄生收好,望着这一条街的繁荣,不是赶集的日子人也肯定很多,宝儿不自觉地看着这些店面,脱口而出:“哥,你想不想来城里生活?”

禄生愣了一楞,这才想起之前宝儿说过要送他去读书的话,然后再问问他心底的想法,其实他是想的。

“宝儿喜欢吗?”禄生跟着她的视线望向那条街,再低头看她的时候,宝儿正一脸笑靥的望着自己,“哥,等我们家好了,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仿佛是被她这略显童趣的语气给感染了,禄生跟着点点头,摸摸她的额头:“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下馆子宝儿是消费不起,她也没觉得那挂着天下第一面之类的能有多好吃,买了几个热乎乎的糕饼手捧着边吃边往城门口走去,禄生则拿着宝儿一路上买的东西,收获颇丰。

走到城门口的铺子,王二叔已经在了,陈百年还没回来,宝儿递给王二叔一个饼子,自己坐在稻草堆子上想着今天买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陈百年他们就回来了,手中关着那两只小野猪的笼子也不见了,大概都卖了,倒是多了一些布匹物件,走到铺子的时候,陈百年心情很好的和王二叔攀谈了起来:“今天运气好,那猪崽子一放下摊子,就有大户人家的人经过来问价格,说是老夫人寿辰,两只猪就卖了好价钱。”

说着他才开始叹气,“这我们家润田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准备些钱将来给他娶媳妇用。”

王二叔拍着烟杆子吧嗒着,半个身子靠在牛车上,吐出一口浓烟:“有中意的人家了?”

陈百年笑着摇头,一回头看到宝儿好奇的望着他们,从衣襟里掏出一小包的果子塞给宝儿:“来,吃花生。”

宝儿拿着那一小包没几颗的花生,心中默叹,什么时候菜场里几块钱一斤的花生到了这里也成了稀罕物了,寻常时间都吃不起。

磕着花生坐在牛板车上,看着太阳西下一行人慢悠悠地穿过山间石子路回了墨家村,宝儿一进家门,闻到一股饭香味,才刚撩开帘子往里看,就听到灶间里传来姥姥关氏的声音:“宝儿你回来啦,饿了不,饭马上好了。”

宝儿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灶间给姥姥打下手,“姥你怎么来了,今天还回去不?”

关氏利落的切好了菜放入锅中翻炒了起来,旁边的灶上还炖着剩余的汤,飘着一股萝卜排骨的味道。

“我来给你们送几件新做的衣服,你娘走了也没人教你针线活,过个一年你们也长个子了,去年的衣服肯定是穿不下,两个小的还能穿你们的,你们三个大的怎么办。”关氏说着就炒好了白菜,掀开旁边的锅盖,蒸着一排白白胖胖的包子,滚圆的冒着香气。

中午那只吃了几个糕饼的胃一瞬间被勾起了食欲,“那二舅母不会说什么了,我们几个的衣服也要好些钱。”

“呸,这个家还没分呢,哪里轮得到她做主。”关氏很是霸气的一喊,宝儿忙帮着添了些柴火随即附和道,“嗯,姥做主~”

第六章

吃过晚饭之后小舅舅王大实就过来接关氏了,此时关氏正在里屋里拿着一叠的衣服嘱咐宝儿:"这些是开春的衣服,你大舅母还给你赶了一身夏天的,快去把穿不下的衣服拿来,姥姥回家给翠儿他们改小了好穿。"

宝儿翻着柜子拿出了几件没有补丁的衣服,关氏拿起一块方布就将这些衣服裹了起来,又从衣服里层里的钱袋子里翻出一吊子的钱放在做好的衣服堆上,"拿着,买点米买点肉。"

"姥,前些日子爷爷拿了一吊钱来,这个钱你留着以后给小舅舅娶媳妇。"宝儿将钱塞回关氏手中,这又是米又是肉,回去肯定又是一顿吵,关氏将钱往桌子上一放,嚷嚷道,"你小舅舅娶媳妇的钱他自个挣,我心疼我外孙女他来拦着不成。"说罢瞪了门口的大实一眼。

大实跟着附和,宝儿看着那少说也有五六百的一串钱,忽然想到挖荠菜还缺个器具,便向着王大实撒娇:"小舅舅,你给我做个小铁铲子,不对,要做三个,回头我让大哥去你那里拿,成不。"

"这有啥子,过几天你让禄德过来拿,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别送了,黑漆漆的,今天走了一天累了就早点休息。"

关氏说的飞快,边说就走了门口,拉起帘子跟着大实就出去了,莫了看不见人影的时候还听见她说:"我都说了别送了,你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

宝儿捂着嘴轻轻的笑着,一瞥眼看到小栓和翠儿也学着两个小手捂着嘴巴,嗤嗤的笑着。

"你笑啥!"

"姐笑,所以我笑!"小栓回答的理直气壮,翠儿跟着点点头,宝儿让他们两个在自己面前坐好,一人捏了一下鼻子,拍着他们的屁股催促去找禄生洗脸。

等到宝儿收拾好了衣服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嬉闹声,走出去一看,院子里小栓和翠儿两个人卷着裤腿坐着小板凳上,四只小脚丫子落在盆子里,两个人正踩着水玩。

"洗好了没,等下着凉了!"宝儿赶紧拿起一旁的毛巾先给翠儿洗了脸又擦了手,"去,让你哥抱你进去。"

翠儿跟着禄生进了屋子,小栓不依的踩着水,溅了宝儿一身的水。

宝儿将毛巾往肩上一搁,从水缸里拿出来一勺的水,又从禄生之前拿出来的热水里拿了一瓢,先给自己洗了脸簌了口,再来看小栓的时候,盆里的水已经被他给玩的见了底,一阵冷风吹过,连着露出的脚梆子就起了鸡皮疙瘩。

于是他可怜兮兮的望着宝儿,"姐你怎么还不给我擦。"

"你不玩了?"宝儿拧了一把毛巾,小栓连连摇头,这到了晚上风吹着还是凉的,尤其是还沾着水。

宝儿见他摇头摊开毛巾就抹了他一把脸,"把脚拿起来。"

小栓乖乖的举着小短腿,欲哭无泪的看着宝儿将盆子里剩余的水给倒了,乖乖地认了错"姐我下次不闹了。"

"二哥,来抱小栓进去,热水还有点,你赶紧来洗。"宝儿给他擦干了脚上的水,卷下了裤腿,小栓立刻腻味着要她抱着不肯动,莫了还奶声奶气的说:"姐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读书有出息的。"

宝儿扑哧笑了,"谁教你的?"

小栓摸摸后脑勺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认:"今天去济林哥那里学字,他说要我好好读书,将来考功名,有出息了姐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栓歪着脑袋将白天苏济林说的话背了出来,还有些疑惑的问宝儿:"姐,功名是什么?"

宝儿听着他稚嫩的声音,鼻子一酸,眼眶红了起来,扬起头将眼泪逼回了去,宝儿哑着嗓子说道:"功名就是以后咱们小栓出息了,中了科举做了大官,然后姐姐就是姑奶奶了,成天有一群小丫头伺候着,也不用给你洗脸啦,也不用做饭给你吃了,都有下人去做。"

小栓这下纠结了,偷偷地望着宝儿微红着眼睛,小声道:"那可不可以考了功名,还是姐姐做饭给我吃。"

小栓见宝儿的眼眶越发的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忙伸手去抹,"姐,那你别生气,我就是喜欢吃你做的饭,那不让你做饭了,你别伤心。"

宝儿吸了一口气,笑了:"谁说姐伤心了,咱们小栓这么有出息,姐高兴,你想吃什么,姐都做给你吃。"

两个小的已睡了,宝儿拿着钱袋和账本去了西厢,爬上他们的炕,摊开账本在合计的后面又加上了六百文。

"二哥,今年春忙过后,秋后你就去学堂吧。"宝儿拿着毛笔不是很熟练地用阿拉伯数字算

着,"趁着大家都还不知道,多去采一些枕头草。"

"宝儿,你怎么知道枕头草可以做药。"到了晚上禄生才想起白天卖草药的事情,他们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东西还能做药。

"以前你给娘抓药来的时候我看过,里面有这个,所以我想这个应该可以拿来卖钱。"宝儿将这推到了过去禄生抓药的事上,看他不再追究,心里松了一口气,"哥,虽然现在家里的钱不够你一年的束脩,小栓还小,还要三年才启蒙,哥你去念书吧。"

同样的话重复了两次,禄德和禄生面面相觑,下半年哪来这么多钱,村里上百户人家,读书的就那么二十来户,家家都有小孩,更何况他们家这样的条件。

"宝儿,二哥过两年可以出去找个活计,攒着钱今后给大哥娶媳妇,咱家的条件,留着给小栓念书就好了。"

"读书的钱咱家也有,大哥娶媳妇的钱咱家也会有的。"宝儿啪的一声合上账本跳下的炕头,穿好鞋子往主屋走去,走到门口回头冲着俩哥哥一笑,"大哥,明天请宋大叔给咱们家弄个鸡舍再弄个猪舍。"说完就拉开了门。

"大哥,宝儿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禄生叹了一口气,掀开了被子。

禄德闷声不吭地转进被窝,吹熄了灯,良久,黑暗里传来他的声音:"你去读书,家里有我。"

这几天宝儿的心情特别好,谷子插秧的时间还没到,禄生陪着自己快要挖遍了墨家村附近的田地,连着废弃的旧屋前后都不放过,挖来的枕头草洗干净了就放在筛子上晒,晒干的小心的收到干净的袋子里,春季多雨,宝儿还得防着它们受潮,当宝贝一样下面垫了稻草堆。

"有人吗?"门外忽然传来叫喊声,宝儿放下袋子走出了屋子,看到篱笆门外站着一抹身影,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济林哥?"宝儿跑过去给他开门,苏济林拿着一本书走了进来,微笑地看着宝儿,"小栓呢。"

宝儿看着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的苏济林,笑容都很干净,"小栓去找隔壁小虎玩了,济林哥找他有事?"

"他的册子落在我家了,刚下了学,我顺便过来。"苏济林将一本小栓平时用来学写字的簿子放在院子门口架起的板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宝儿院子里晒的荠菜。

"济林哥也懂草药?"

"略懂一些,有看过此类的书,但是不是很精通。"苏济林看那已经半干的枕头草,还被宝儿恶趣味的摆放成一个个图形晒在那里,不由的笑了。

宝儿眼前一亮,随即又黯了下来,有书也没用啊,她又看不懂字,踟蹰了几分宝儿抬起头问苏济林:"济林哥,能不能让我跟着你一起学写字。"

苏济林低下头看着她略带郝然的神色,“为什么想学认字?”

宝儿瞥了架子上的草药一眼:“想要认识书上写的草药,这样就可以去挖草药拿去卖了,等我会写字了,还要记账。”

宝儿尽量地用这个年纪的语气向苏济林说着,果然看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心里又有些打鼓,苏济林不算是墨家村的人,他来自京城世家分支里的庶子,母亲难产后被主母以养病尤为扔到了这个穷乡僻壤,京城是个什么样宝儿不清楚,但是唯一跟着苏济林过来的奶娘对他十分的鞭策,唯有读书考功名才是他回去的唯一机会。

“那每天到了这个时辰,你跟着小栓一起来我家里认字。”苏济林想了一下,应了下来,宝儿开心的点点头,“好,明天我和小栓一块过去。”

她只是要简单的认字,也不会浪费他很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