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

她说着说着,哽咽了声音,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流转过黯然神伤。她转过身,一下了飞蹿至屋檐,跳墙而走。

院落里恢复了宁静,只有夏日里风偶尔吹着。而那树上的知了更是没完了地叫嚣着生命,炎炎之夏,感觉窒闷。

古招欢呆愣地看着方才这一出场景。半晌无语。

她忽然低下头,却瞧见了皇甫御人微微握了握手,又是松开了,只是感觉心里抑郁,他的手指,是在后悔方才的行为吗?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也奔回了院落,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几人,却是没有头绪。

“受伤了?”莫不凡扭头瞧见容容跌倒在地上,他一下子奔了过去,沉声问道。

容容摇头,握着他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抽气声传来,“没事!只是拐了脚!没什么!谢谢凡爷!”

莫不凡露出马脚是狐疑,又是匆匆低头扫视了她周身,见并无其他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少爷!已取了一大块冰池里的冰块!放在何处?”曲阴阳发现了其中异样,却仍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皇甫御人“恩”了一声,沉声说道,“将冰块放进寝宫里!你们三人都退下吧!”

“是!少爷!”曲阴阳以及莫不凡同时应声,三人退出了院落。

第016章 满目狼藉

等到三人走出院落之后,四周又恢复了宁静。夕阳已经落下了,红霞聚拢又散去,周而复始着同一个步骤,却是日夜在交替。

古招欢伸手搭着自己另一只被捏得酸疼的手臂,抬头看着身前的皇甫御人。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的皇甫御人竟然给她一种惆怅的感觉。分明是他占了上风,甚至是将那郡主赶走了,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份抑郁。

她直觉地感受到他与那位名叫如歌的郡主之间,存在着某份不为人知的关系。

或许,皇甫御人对她没有像外表展现得那样讨厌冷酷,更或许,其实在他心里本来就一直记得那个女孩子。

想到这里,忽然就感觉自己也开始窒闷,却是莫名。

皇甫御人终于转过身来,他那张冷酷的俊容却在瞬间扬起了灿烂的笑容。朝着古招欢咧开了嘴,一副孩子气的可爱模样。

“啊…”他大叫了一声。

又是急急地迈开脚步,冲到了古招欢的面前,一下捧起了她的手腕,嚷嚷道,“欢欢,你的手痛不痛啊!我看看,都红了呢!皮都破啦!”

“快进去!我替你拿药膏敷敷消消肿!不然的话,一会儿会更痛。!”

“如歌她从小就习武,后又跟随她的父兄征战杀场,自然是和一般的女子不同。你被她这么一抓,估计得淤血上好几天!”

“恩?欢欢怎么不说话?痛不痛?痛也说一声,不痛也说一声啊!”

古招欢听到他关切的询问,只是感觉喉咙处什么东西堵得慌。可是那份失落感,又很强烈。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痛!”她坚定的说道,嘴角的笑容更甚。

皇甫御人拧了两道剑眉,冷声说道,“欢欢你撒谎,明明很痛,为什么骗我说不痛”!

“一点都不痛哦!其实如歌郡主没有下手那么狠啦!我真的都不痛啦!你看看我的皮那么戏,其实就是因为我皮比较薄!”

“其实不痛的,真的啦!我没有骗人哦!”

“少爷!”

古招欢说着说着,忽忽停了声音。她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蠕动了下唇瓣,想说些什么,又怕自己说错话。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

“少爷!其实你并没有那么讨厌如歌郡主,为什么这么对她呢?”

“你这么对她,她会很生你的气,她会很伤心,她伤心了,你也不会开心!这又是何必呢?现在她气得跑了,还说以后都不会再见你…”

“那你们以后…你们以后…”她呢喃自语,不知该怎么继续。

皇甫御人却突然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沉沉的男声从她的头顶响起,低低的哑然的,却是轻轻的。

“傻瓜!欢欢也是大傻瓜呢!恩?”

“我若不是这么对她,那我又该怎么对你呢?若是总有一个人会讨厌我,那么我也希望你不会讨厌我不会说永远也不会见我”!

“明明就很痛,为什么又说不痛呢?”

“你不是大傻瓜,是什么呢?”

古抬欢突然浑身一怔,在他的怀里没了话可以接,她只是感觉心里悸动颤动更是感动,有些东西慢慢得暗涌深邃,那么深沉。

他微微俯身,在她脸庞那三瓣花瓣处落下一个淡淡的吻。

又是微笑地说道,“先替你拿药膏敷敷脸消消肿,然后呢,我肚子饿了,欢欢也肚子饿了,接着呢,我们要睡觉咯!”

“欢欢晚上和我一起睡吧!啊,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呢!”

古招欢连忙抬起头,朝后退了一个大步,退出了他的怀抱。又是双手环胸,恢复那份活力,“谁说的!我在百花谷的那晚,睡得可舒服呢!”

“舒服吗?可是百媚那么的床真小,我都得让你趴在我身上睡,你睡得还很舒服吗?”

他说完,“嘿嘿”地笑着,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你…”

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只是感觉气急,一下子更是无语,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这个可恶的妖孽大少爷,竟然还好意思说出口?

乘她被那个什么男人的琴声迷得昏睡,就要占她便宜。

皇甫御人却在她出神的时候,走到她面前,伸手拂开了她额头的发丝。瞧见了她光洁宽阔的额头,食指轻轻点在了眉心。

“告诉我!为什么宁愿挨她的打,也不将手镯取下来给她呢?”

“如果你乖顺地将手镯取下来给了她,也不用忍受方才这皮肉之苦了,更不会被她这般咄咄逼人!恩?为什么?”

古招欢招头,沉溺于那么苍翠瞳眸,轻声说道,“那是你说的,我只是把你话执行!怪来怪去还得怪你!”

“哈哈…”他孩子气地笑出了声,一下子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哇…你干什么啦!皇甫御人!放我下来啦!你怎么老是那么死性不改呢?快放我下来!”她使劲地蹬着双腿,俏脸布满红丝。

“欢欢的手受伤咯!?所以我抱着你进寝宫!”皇甫御人咧着嘴说疲乏,可是眼眸中闪过一丝暖意,稍纵即逝。

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将手镯摘下来…

戴着这个,就是我的人…

左如歌奔出皇甫山庄之后,策马挥鞭,朝着都城外奔去。她一连奔了好远,只感觉狂风呼啸。可是那身后,却再也没有人追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日落月上,星光都开始璀璨。

夏夜的风,似有若无地吹着。而那城门早就已北上了,她独自一个骑马来到了都城郊外不远处的青树林。

这大片青树林,曾和皇甫御人偷偷溜出宫来玩儿过。

她不曾忘记,他们儿时的一切,更是不曾忘记点点滴滴。

为何他却忘记得彻底,甚至是忘记了所有?

左如歌站在那一棵苍树下,抬起头,呆呆地望着老苍树,伸手抚摸向树身。突然,她很想开口问问老树,皇甫御人的心里是否还有自己,是否还有一点点自己?

在他们分开的日子里,那么多时日里,他可曾想起过她,他可曾回到这棵树下,缅怀他们曾经度过的那份美好时光。

微风吹拂,树稍微动,树叶发出了瑟瑟的声响,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左如歌微微眯起了眼眸,忽然伸手将那束发的发带扯下。长发飞落。倾泻而下犹如一帘瀑布,发丝飞扬,心里那根弦也微动。

一时间她迷朦了双眼,却在瞬间遥想当年。

那时的天,似乎比现在暗一些,星光却比现在要亮许多。那轮明月,也更加清透些,也更加让人感觉寒蝉一些。

可是那个时候,她并不觉得那份寒意,虽然已过深秋。

“御人!御人!快来看呐!我父兄说这棵老苍树是皇甫王朝寿命最长的树呢?你瞧瞧它有多老,再瞧瞧它有多么高大!”

“恩!”

“御人!我明日就要随父兄远走边疆,你可会记得我?”

“…”

“御人啊!你千万别忘记我!日后我若是回来了,你千万要记得出来见我!我在边疆的每时每刻都会记得你!御人,你可有听见?”

“恩!”

“还有啊!那个赤龙手镯,能不能给我呀!上回儿我不矮地是何物!这欠你再送予,可好?我保证绝不会将它弄丢,可好?”

“…”

只是可惜,他却不肯将那赤龙手镯再送予自己。如果说人生只有一次机会,她是否已经错过,可是那次,却只是她还不懂事!

日后每每想到,她总是会无限惆怅。

忽然,身后响起了轻幽的脚步声。脚步很轻,可是落地的时候气息沉稳,一听便知道,那人武艺高强,是刻意发出得声响,好不惊吓到自己。

左如歌扬起一抹笑容,满怀期待的扭过头望向来人。

只见身后站着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一身绒蓝长袍,胸前却是佩了护体银铠甲。腰间横挎着一柄大刀,宝刀上镶嵌满了宝石,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

而他长得浓眉大眼,天庭饱满,眉宇之间一股正义凛然。

男人炯炯有神地望着她,却是默不作声,只是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大刀。铠甲微动,发出了声响,在这寂静的青树林里盘旋而起。

“父兄!”左如歌蠕动了下唇瓣,轻声说道。

可是她的声音里,却难掩失落以及那份无法抑制的惆怅。

他终究还是没有来此处,他终究是忘记了自己,他终究成为陌人,从此以后,真要真也不见他了吗?从此以后,当作互不相识吗?

左如歌看着自己的父兄,唇角的那抹篷焦得僵硬。她低下了头,沉声说道,“父兄,你怎知我在此处?你是何时回朝的?”

“就在方才!见你不在府里,我便出来寻你!”左荣恩沉声说道。他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她在此处,兜转着弯子应付地回答着。

左如歌“恩”了一声,她迈开脚步,走到了自己的父兄面前。

忽然将头往他胸膛上一靠,她闭上了眼睛,声音更是沙哑哽咽,“哥!带我去见御人!我还有话没对他说!带我去见他!”

“如歌…”

听到她改变了称呼,左荣恩不禁也松散了那张冷硬的俊容。他低头,看着正抵靠着自己胸膛的人儿,一时间惊觉,她也不过是个女儿家罢了。

即便自小征战杀场,即便是自小满腔男儿气概是又如何!

终究不过是抵挡不了那份女儿家的情思,终究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

左荣恩突然袭击估斜眼望向身后,又是猛地狠狠袭上了她的颈项。怀里的如歌闷哼了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倒在他的怀里。

他伸手将她搂住,将她打横抱起,更是没有回头,却是沉沉开口。

“你既然放心不下追了来,又何必躲躲藏藏呢?你见她对你痴痴念念,又为何对她如此绝情?瞧她如此心碎的模样,你可是感觉开心?”

左荣恩的男声,在幽表的青树林里回响。

突然,在不远处的树林后闪现了欣长挺拔的身影。月牙白的长袍,在那分冷凝的寒光闪着森然的光芒,那份气势却是弥漫四周。

皇甫御人扭头望去,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我回庄了!”

他说完,随即迈开脚步,不带一丝感情地转过身,准备离去。

“御人皇子!”

左荣恩又是沉声喊道,他终于抱着左如歌转过身来。双眸望向那欣长的背影,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兴许皇甫王朝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与皇甫御人却是有过一段偶遇。自己比他长上几岁,当时却对这个人见人怕口口声声喊“妖怪”的首席皇子,颇有好感。

的确是有些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当时他独自一人面对众皇子的围攻,却只是含笑不语,纵然是被那些人欺负得倒地,也是一声不吭。

“痛”这个字,他当时未吐半声。

明明只是六岁的孩子,那份气势却从当时就已经展现。太过锋芒了,也太过与众不同,让人一眼便可瞧个清楚。

当皇甫彻拿起石头砸向他的时候,自己想也不想冲了上去,护住了他。不能动手推他,怕他受伤,于是便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

其余皇瞧见他的到来,登时变了脸色一轰而散。

“御人皇子!”

等到那些皇子走后,他才转过身,单膝跪拜在地,恭敬地呼喊。

“千万人之中,一眼便能瞧出来是他!”

这是如歌回府后,对他所说的话。

原来他就是哪歌嘴里天天念叨的“御人!”,他早已被这两个字耳濡目染,更是好奇于他。今日一见,那份不同于常人的感觉果然更甚。

皇甫御人却只是斜着那抹笑容,淡淡地说道,“即便是你现在出手助了我,我也不会谢你!我没有出声让你相救,你不过是自作多情!”

“是!左荣恩自作多情!”

他有些气闷,却还是遵守臣子之礼。

眼前的少年贵为皇甫王朝的首席皇子,是未来皇甫王朝的皇帝陛下,他更是左家必须要守护一生的王,这是左家必须要誓守的王!

皇甫御人没有低头也没侧目,突然转过身,便欲离去。他走了几步,又是停下了脚步,微微扭头,朝着身后的人说道。

“虽然你是自作多情,日后我也定记得你这份情,还了你便是!”

他说完,幽幽走出了院落,独留自己一人单膝跪拜在地低头沉思。

左荣恩突然回过神,低下头望着怀里的左如歌,恭敬地说道:“御人皇子!请恕臣礼数不周,无法行跪拜之礼!”

“左将军!带着你的妹妹回去!不想再见到她!”

皇甫御人冷冷的男声在空气里响起,却是突然飞奔而走。一眨眼,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无处可寻,不得不感叹轻功之绝。

夜以还在凝重,月光仍是皎洁,却听得左如歌嘤嘤自语。

“皇甫御人…你好狠…为什么…你忘记了我…我不曾…忘记过你…为什么…忘了我…为什么…”

左荣转抿唇不言不语,他走向宝马,将她抱上了马背。将红棕宝马的缰绳系于自己的马背上,又是一个纵身跃上自己的马。

摆了个好位置,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这才牵动缰绳,朝都城奔去。

“驾…驾驾…”

宝马飞奔而去,而身后那老苍树下突然闪现月牙白身影。

皇甫自找人不留恋地转身望向老树,伸手抚摸方才左如歌曾经抚过的地方,那双碧绿瞳眸里闪过一丝难过分辩的涟漪。

左荣转拥着左如歌回到了将军府,又是抱着这昏迷的人儿回了她的闺阁。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了床塌上,呆呆地伫立于床头。

一柱香之前。

鬼魅般的身影飞入将军府,欣长的身影赫然闪现在正院的厢房门口。朝着厢房内的男子,沉声说道,“左如歌在郊外不远处的青树林,你去寻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