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瑞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们在哪里?”

我转头看看,这叫哪里?前面有个不大的海子,周围有树。

我忽然想起他身边还有两个老人。

“这样,你照顾你身边的老人吧。”我想了想:“你表妹我带回去。在上车的地方碰头。”

瑞嘉答应了。

放下电话,看到潘可意正仰着脸看我。她的神态让我恍惚之间有种很亲切的感觉。我反复在记忆里搜寻,结论是我以前确实不认识她。

可是如此熟悉的感觉,真切的让我无法忽视。心里不禁有些微微的慌乱。

“走吧。”我说。

她顺从的站了起来,很自然的冲着我伸出一只手。你瞧,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也让我感到熟悉。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里。

五十二

可意

我们这就算认识了吧?

拉着他的手,我心里美滋滋的想:跟站他肩膀上比起来,感觉还真是不一样啊。

我的小腿因为刚才摔了一跤,到现在还在痛。不过,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古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我现在走路不利索,他哪里会这么老实的让我吃他的豆腐呀。我对腿上那一块青色的淤血真是充满了感激。

我小心的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指,恩,不细嫩,但是也没有长老茧。是我印象中标准男人的手。

安哲察觉我的小动作,似乎有点脸红。他的表情让我有想笑的冲动。

还是当人好啊,用我原来那大爪子去挠他的手哪里能有现在这样妙的触感。

我舒心的望着远处光彩变幻的海子,开始哼哼我最喜欢的曲子。我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完美得象在做梦。阳光明媚的天气,有美丽的海子,有树,有他。

这样的美梦我好象盼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吧。

我侧过头再看他,他正在看远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充满了愉快和赞叹。他离我那么近,我又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青草味道。

我不禁热泪盈眶。

安哲

既然想不出为什么她会让我有熟悉的感觉,我只好把这个问题先放在一旁。

她的腿虽然受了伤,但是我拉她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显得很高兴。我猜是不是因为不用再傻坐在树下等她的家人了呢?

她走得不快,又一拐一拐的。我只好任由她一直拉着我的手。她应该算是一个小麻烦吧,但是我的心情却变得轻松起来。景色如此迷人,有海子,有树,头顶上白云象棉花糖。

还有阳光灿烂。

可意的小脸上挂着孩子气的快乐表情,我发现她的笑容有种透明的纯净的质感,象清澈的池塘,可以让人一直望进深处。

她的拇指在偷偷的摩挲我的手指,这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随即就发现她并不象在调戏我,倒好象在商场买布的人,在用这种方式查看布纹的质量。这个认知还真是让我有些啼笑皆非。

绕过一棵歪脖子树,她高高兴兴的开始哼一首曲子。

这首曲子我真是再熟悉不过了。《绿袖子》。原来潘潘就喜欢,总是不成腔调的在我耳边哼哼,其实我家妖精的嗓音在它的同类里面要算是比较悦耳的了,但是跟现在这个哼唱者比较起来,还是差了很多。不过她的曲调还是跟潘潘一模一样。甚至连转音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失误都一样。

唉,幸亏她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如果她知道我的脑子里一再的把她和我的鹦鹉相提并论,不知道她会做何感想?

我侧过头看她,她正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子,眼睛里隐约有一层晶莹的水雾。这么容易就被景色打动了吗?

我想笑,但是从心里泛起的却是感动和…浓浓的怜惜。

可意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到了等车的地方。爸妈他们还没有到。

安哲带着我在一个卖饮料的凉伞下面休息。这让我觉得有点遗憾,因为我没有什么借口再拉着他的手不放了。

不知道我这点小小的贪心是不是被他看出来了,因为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好象能看透我的想法一样。这让我有点恼羞成怒,我忍不住把气撒在了饮料上:“什么破茶,比你泡的还难喝。”

话一出口我自己就愣住了。这是在说什么呀,我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没敢看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显然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泡茶不好喝?”

我怎么知道?我尝过呗。

不太敢看他,只能含糊的说:“因为年轻人没有几个会泡茶,我顺嘴说着玩的。”

他没有说话,从眼角的余光我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我。唉,真是言多必失啊,我差点就忘记了他有一双火眼金睛。

幸好这个时候远远的看到了东张西望的陈瑞嘉。

我真是爱死陈瑞嘉了。每次到了很糟糕的关头,他都会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不过,这个讨厌家伙刚松了一口气,立刻就用很欠揍的语气挖苦我说:“是不是要对你说声恭喜啊?”

我的脸立刻就红了。

安哲莫名其妙的看看他,再看看我。瑞嘉补充说:“恭喜你,已经学会了在迷路的情况下自谋出路。加十分。”

我白了他一眼。

大概瑞嘉的本意是让老爸老妈在哪个凉快地方等着的,但是他们还是找过来了。他们好象见过安哲,跟他道谢的时候,我看得出老爸是真心的高兴。但是老妈的眼神略微有点戒备。她之所以会这样,我猜大概是因为大侠的缘故,也就是路侠,我大学时的追求者。因为我病倒的时候,他三天两头的来看我,所以,深得我老妈的欢心。而且,我老妈对于从事商业的男人没有好印象。不幸的是,安哲正好符合这个条件。

我老妈一直生活在比较单纯的环境里,所以也是想法很单纯的人。她的想法那么明白的写在眼睛里,我猜安哲一定也看出来了。

但是他什么表示都没有,仍然客客气气的跟他们寒暄。瑞嘉邀请他跟我们一起走的时候,他也很痛快的答应了。

他这样的反应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上车的时候,我忍不住狠狠的在瑞嘉的后背上捶了两拳做为奖励,这个家伙一贯听话,这次竟然顶着老妈的眼色做了对我有利的事,怎么能让我不感谢他。

安哲笑微微的看着我对瑞嘉使用暴力,我的脸又红了。

安哲

她那么自然而然的说我泡的茶不好喝,让我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好象她对我也很熟悉似的。可是我已经无数次的跟自己证实了,我确实不认识她。

她的眼神有点慌乱,好象有什么事情在故意掩饰。

为什么呢?

我来不及深想这个问题,就看到了瑞嘉和可意的父母。

近距离打量她的母亲,我就知道为什么可意会有那么单纯的性格了。完全是遗传,或者说得自家庭的影响。这位母亲的性格里也有很明显的单纯特点,想法几乎在眼睛里一览无余。看到我和她的女儿站在一起,她立刻就象个要保护鸡宝宝的老母鸡一样,全身的羽毛都竖了起来。

这种心情我能理解,因为我看到安心身边的男孩子,心里也是一样的紧张。不过这话可不能让安心知道。

瑞嘉明明看出了他舅妈的意思,却故意邀请我和他们同路,这让我觉得很好玩。他们是串通好了故意在逗着她玩吧?

可意笑嘻嘻的去亲吻母亲的脸,等她气消了。又去捶瑞嘉的后背。忽然又发现我在看她, 一下子变成了一张大红脸。

我又想笑了。

她的脸红通通的,象个甜蜜的大苹果。

接下来的两天,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我们和可意妈妈斗智斗勇的游戏。

她总在想办法甩掉我,可意的爸爸看得出十分宠爱自己的妻子,无论她做什么都会顺从她。而瑞嘉总是有意无意的站在我这边,如果没看见我,他总会在第一时间向我通报他们的方位。可意看到她妈妈这样防备我大概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对我也特别和气。当然,她对我和气的结果就是更加坚定了可意妈妈要甩掉我的决心。

我从来没有这样被谁讨厌过,但是每次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到可意妈妈一副沮丧的样子,我们几个都会忍不住哈哈大笑。

然后在我们的笑声里,可意妈妈又会眼珠乱转开始筹划下一轮的较量。我猜是因为瑞嘉在她面前一直是乖仔形象,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怀疑过他已经叛变到了我这边。

我得承认,我喜欢看可意的笑容,尤其喜欢那种和她串通一气的感觉。所以我厚着脸皮,一接到瑞嘉的电话就立刻斗志昂扬的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当我看到路侠的时候,我立刻就明白了可意妈妈为什么会那么防备我了。他是个清秀斯文的年轻人,神态举止彬彬有礼。

他来机场接我们,哦,确切的说是接可意一家的。跟可意的父母寒暄之后,他很自然的伸手去接可意的旅行包。我看得出可意有点犹豫,但是他还是不由分说就把包接了过去。这个小动作让我心里有点不高兴。

至于为什么会不高兴,暂时没有时间去分析。

可意爸爸说一起去吃饭,瑞嘉很自然的搂住了我的肩膀说:“反正也到吃饭时间了,你也一起去。”

可意妈妈的脸又耷拉了下来。

我习惯性的又想笑,可是接触到了可意的目光我又忍住了。可意好象明白我在想什么,转过脸的时候,我看到了她脸颊上浮现出两个圆圆的酒窝。

出了机场,瑞嘉貌似无意的对我说:“人太多,让可意坐你的车吧。”

我说:“好啊。”

可意的爸爸带点玩味的神色来回打量我和瑞嘉,可意的妈妈耷拉着脸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路侠则明显的有点意外,他想说什么但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可意步履轻快的朝我走了过来,阳光在她的发梢她的眼睛里轻盈的跳动,她看上去好象会发光一样。

一种我不知道名字的柔软的东西忽然从心底里满满的溢了出来。

五十三

安哲

回到家以后,安心第一次看见我,说我旅游了一趟回来果然神清气爽,大自然的力量果然神奇。

第二次看见我就笑得贼兮兮的,故意摇头晃脑的说:“我还以为是大自然的力量神奇,原来是小美女电力惊人。人定胜天,果然,果然。”

她大概是听瑞嘉说什么了,他们现在看起来要比自称未婚夫妻的时候更象热恋中的男女。至于前一段时间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起初我是懒得问,现在是觉得没有必要问。只要安心每次见到我都笑嘻嘻的,估计就错不了。

安心又推了我一把,扮着鬼脸问我:“我就提了一句小美女,你立刻就开始魂游天外,不是真的一见钟情了吧?”

我苦笑着摇头,随即问她:“什么样算一见钟情?”

安心想了想,无限向往的说:“你一眼看见她,大脑里立刻轰的一响,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我仔细想了想,摇头说,“没有啊。”

安心白了我一眼,接着说:“你立刻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目光情不自禁跟随着她的身影,一个神秘的声音在你的心里说:就是她!就是她!此生等待的女神就是她!”她好象在表演话剧一样,还向上伸出双手,做了个极度夸张的动作。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小说看多了吧。”

安心收回手臂,很委屈的说:“书上都是这样写的。”说完,又凑了过来眉花眼笑的问我:“那个小丫头,你真的喜欢上了?追不追啊?”

她的话让我有点无可奈何,“你当这是买黄瓜?说买就买回来了?”

安心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很江湖的样子:“放心,老妹无条件支持你。”说着就摸出手机开始给瑞嘉打电话。

说实话,回来已经快一个礼拜了,我还真没有再见过那个小丫头。她妈妈很明显的不喜欢我,在外面我可以厚着脸皮追着他们满山跑,可是真要追到她家里去,我还真怕被她妈妈给打出来。真要那样,我这面子往哪儿放啊。我好歹也是堂堂一帅哥啊。

说她是小丫头,那是因为她的眼睛始终都那么清澈得一眼可以看到底,象刚下过雨的小池塘。而且,她还有酒窝。笑起来的时候象小孩子那么甜美。这一点,安心和我意见一致,所以她也开口闭口的叫她“小丫头”。

“…那就还是鼎福园吧,”安心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不过有个条件,要带着你那个漂亮的小表妹哦。”

我又苦笑了一下。我追女孩子竟然也需要别人帮忙了,是不是魅力开始不够用了?

因为吃饭的时候瑞嘉也在场,所以安心教给我的诸如“暗送秋波”、“眉来眼去”之类的招数我都没好意思往外使。

我只好使劲给她夹菜。

我发现她的口味跟我的妖精很一致,爱吃麻辣的东西。而且她也爱吃这里的水果汤圆,而且,里面也喜欢加两滴薄荷油。唉,是不是因为她象潘潘我才这么留意她呢?

她从一大堆菜里抬起清亮的眼睛冲着我微笑,我立刻推翻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人怎么能跟鹦鹉象呢?

我凝视着她纯净的笑容,隐约觉得她陪在我身边的那种感觉跟潘潘很象,会让我的心里充满了微笑的感觉,让我眼前的世界变得很明亮。

我无意中接触到了瑞嘉的目光,他看我的时候,不象安心那样充满了戏谑。而是很认真,里面似乎还带着一点隐隐的忧虑。

我忽然想起一个被我刻意忽略了的细节,他很喜欢潘潘,甚至为了潘潘专门去研究巫术。可是潘潘死了,他甚至连悲伤的表情都没有。为什么?

我再次打量他的眼睛,他正在和可意说话。我忽然觉得他看着可意的目光跟看潘潘的目光是那么的相象…

我在想些什么啊。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真的是昏头了吧?

透过花店的大玻璃橱窗,可以看到里面一片明媚的花海。

我受了这景象的蛊惑,神差鬼使般的走了进去。

十五分钟之后,我从花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束花。那个满面笑容的老板娘说这个是从荷兰空运来的玫瑰。因为看上去颜色清爽,所以让她给我包了一束。等到拿回车上,忽然心里又有几分不安起来。毕竟我从没有送过花给女孩子。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打个电话给高参。

“送花啊?”安心在电话里笑嘻嘻的拉长了语调:“一般人家都是送红玫瑰。你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怎么想起了买白玫瑰?”

我瞟了一眼身边那一大把子白玫瑰,心里还真有点为难。

“不过,也没什么,”她的声音还是笑嘻嘻的:“只要她喜欢就没问题。再说,哪怕你打马路边上揪一把草送给她,她也是高兴的。”

最后面这一句让我有点怀疑。不过,既然花已经买了,我总得给她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