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么做?真的去学门乐器投其所好?”

管芯瞳懒洋洋地看着电视机:“这不是在放青年歌手大奖赛吗?我先看着,熟悉熟悉。”

既然摸清楚了方向,接下来就该努力学习了,管芯瞳从小就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这次的民乐也是一样,没过多长时间,她就发现,喜欢民乐是一件太自然的事情,真正沉浸进去了,让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十分舒服。

余秋雨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这样的话:任何愿望,只要虔诚,并为之不懈努力奋斗,上天一定会为你及时作出安排。对管芯瞳而言,正是如此。

这天她在网上查到消息,民乐演奏团过阵子要在A城举办一场音乐会,关微微答应想办法给她弄两张票,管芯瞳兴奋地看着她:“你陪我去啊?!”

关微微摇头:“让我听那个?还不如杀了我。不过呢,”她笑着说:“把身边的位置攥在自己手里,才能想让谁坐你身边就让谁坐你身边啊!”

管芯瞳不理她,对这多出来的一张票最后只能烂在手里的结局有些微遗憾,关微微问她:“你怎么不干脆请陆放一起去?”

“算了吧,这样多刻意啊,我还是先学习学习,别到时候他感叹着,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多糗啊!”

说到最后,关微微也没答应陪她一起去,还挤眉弄眼地笑话她:“要不你邀请李晋陪你去?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

管芯瞳朝她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演出是周六晚上,管芯瞳头天晚上特意休息得很早,第二天早起去赶火车,关微微为此十分不解:“坐飞机就好了,为什么要赶火车呢?”

管芯瞳笑言:“你不觉得坐飞机赶来赶去特别机械?坐火车还能沿途看看风景,到了那边稍微休息一下,人还处于诗意中,再去听演奏会岂不是快哉?”

关微微被她那“快哉”两个字寒到,一个劲儿的哆嗦:“你们俩确实挺配,矫情得刚刚好啊!”

如果有什么比起了大早赶火车结果火车晚点一小时更让人气愤的事,那大约就是等了半小时之后看到显示屏上通知说还要再等半个小时了。

管芯瞳坐在候车室第五十八次揉脖子,并由衷的感叹,果然文化人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微微接到她电话的时候笑得差点抽过去:“我就说你作吧?行啦,你现在赶紧出来,机票早都准备好了,我还准备让他们去改签呢。”

所以说,有一个随时随地愿意为你操心的好朋友,对她这种工作外一点心都不*的人来说,简直是太幸福了。

慢悠悠打车去机场,没等多久就可以登机了,关微微了解管芯瞳的脾气,座位定的经济舱,她出身普通的工人家庭,很小就有节约的意识,很久以前她就对关微微说过:“在地面上的人们高度是不一致的,平行移上三千尺的高空也是一样,不是谁都能坐头等舱,少部分人坐不起,大部分人觉得没必要,只有那些根本没把头等舱价钱看在眼里的人才会选择那里,这只是一种对自己价值的定位。”

她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那次坐在机翼边的位置,耳朵里嗡嗡嗡的,旁边一个大姐给了她一片口香糖,说是嚼嚼就好了,那次下飞机的时候头还晕着,那时候就感叹,她果然还是适合坐大众一点的交通工具。

后来由于工作需要,倒是坐飞机的时候更多一些了,可她一直没忘记那种失重的感觉,初次认识陆放的时候,她也是有这种失重的感觉,到底是高档货,一般人妄图染指,可真是要付出代价。

管芯瞳后来想,什么东西习惯了都一样,便宜货是如此,高档品也一样。

[2013-05-21 第七计·无中生有(中)]

下了飞机她给关微微打电话报平安,关微微在那头神秘兮兮地问:“票已经放到你房间了,自己打车去总知道的啊,帮我买票那朋友跟我说,还有一熟人也找他买票,你猜是谁?”

管芯瞳那会儿还不舒服呢,没心思跟她玩儿我猜我猜我猜猜猜,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打了个出租往关微微帮她定好的酒店去。

进了房间才发现,说好的两张票只送来了一张,她本来还揉着眼睛万般疲累的样子,顿时打了鸡血般扑到床上去翻包里的手机,“微微!还有一张票给谁了?你刚刚说还有一个熟人托他买票,那个人是谁?!”

关微微在电话那头笑得十分解恨:“挂我电话啊你!再挂一个嘛,我就不告诉你!”

管芯瞳的性格是,喜欢吃的通常都留到最后吃,越是在意的结局越要往后拖延着确定,她管这叫做,延长快感,关微微在这一点上十分了解她,因此才特意不说,留个悬念让她自己去揭晓。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演奏会开始的时间是晚上八点,管芯瞳化了个淡妆才出门,到了大门口已经七点五十,她特意绕去咖啡屋买了本杂志,翻到整点才慢悠悠地晃悠进去。

陆放当然早已经到了,事实上,除了管芯瞳,大家都到齐了,他们的位置在前排中央,管芯瞳走过去十分扎眼,陆放闻着那熟悉的香水味也知道来人是谁,于是也就没有抬头。

这倒是管芯瞳想象中的反应,她坐好之后先把高跟鞋给脱了,然后把束起的长发披下来,闲适地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听。

闭上眼睛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全心全意心无旁骛地听,管芯瞳喜欢清脆的声音,筝啊琵琶啊扬琴啊月琴啊笛子,她都喜欢,唯独不爱二胡京胡板胡那类捎带哀伤的声音,陆放对这些倒是还好,只是不爱箫声,让人听了倍觉萧瑟。

彩云追月这曲子,管芯瞳听得也不少了,只是不是筝的独奏就是琵琶的独奏,从没听过合奏的版本,还是这样靠近的听现场,那震撼不止一点点啊。

因为她闭着眼睛听的关系,陆放看她就大方多了,她轻轻颤抖的睫毛,她微微上扬的嘴角,都比平时她精明能干的样子要惹人心动得多。

音乐会完了之后,大家陆续退场,按照管芯瞳的习惯,像这种需要挤着才能出去的场合,通常她都宁愿在座位上等大家都出去了才起身的,这次也不例外,她仍旧闭着眼保持着靠在座位上的姿势,凭着听力觉得人群大约走得差不多了才睁开眼睛坐直起来。

陆放正微笑着看着她:“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管芯瞳动了动脖子:“这么大价钱跑这儿来睡?陆总您别逗了。”

“老康说我这票是从一朋友那截来的,怎么,那人居然是你?”

他口中这位老康,大约就是如今A城赫赫有名的政坛新星康锦轩了,要说关微微还真是有办法,连这位大神都请得起。

“不是我,票是微微帮我弄到的。”管芯瞳弯下腰把鞋子穿好,“想不到陆总也有闲情逸致来听音乐会。”

“我也没想到,”陆放笑意更深:“你居然也会喜欢民乐。”

管芯瞳站起来:“为这默契,陆总是不是该请我吃东西?”

陆放一挑眉:“你没吃晚餐?”

她嫣然一笑:“吃过了,但是还可以吃宵夜的,不吃宵夜陆总怎么陪我减肥呢?您贵人多忘事,我可没忘,您还欠着我一件事儿没做呢。”

陆放当然还记得那个承诺,这时被她大方的提起,也就笑着点头:“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味道不错。”

没想到这好地方会是路边摊。

管芯瞳瞪大眼睛看着已经坐下来的陆放:“这…”

“这地方味道确实不错,虽比不上大酒店看上去气派,可吃东西就得实在,你说对不对?”

在她看来,陆放亮晶晶的眼睛比起天上的星辰更让人觉得浪漫,又怎么还会在意吃饭的地方?

管芯瞳笑了:“陆总误会了,我常来这种小摊吃东西,只不过没想到您也会屈尊。”

陆放摆摆手:“现在也不是公司,异地相遇就是缘分,叫我陆放就可以了,别跟我客气,坐吧。”

烧烤盘摆上来,陆放很娴熟地把韭菜倒进铁板上翻搅,仿佛不经意般问她:“不知道你也喜欢民乐,现在这年头,小姑娘不都喜欢流行音乐吗?”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民乐啊,现在这年头,富二代不都喜欢香车美人吗?”管芯瞳帮着撒孜然辣椒。

两个人的目光在烧烤锅上飘扬的烟雾里相遇,然后各自别开头笑起来。

管芯瞳吃得不多,一直在帮忙烧烤,陆放倒是不顾形象,边吃边感叹:“上回吃到这个还是两年前,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晚上别吃这么多了吧,不容易消化啊。”

“那可不行,这次吃完下次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这有什么的,想吃什么时候就来呗。”

陆放看了她一眼:“你陪我?”

“我陪你啊。”管芯瞳放下胡椒瓶:“反正我有朋友在这边,到时候让他领咱们吃别的特色菜去。”

陆放顿了顿才问她:“男朋友?”

管芯瞳大方的摇头:“前男友。”

也不知道是真的吃多了还是被管芯瞳那“前男友”三个字哽到,那晚陆放肚子一直不舒服,翻来翻去睡不着,最后爬起来吃了粒安眠药才老实地趴在床上,眼前却仍然挥不走她笑意妍妍的脸。

我一定是中什么蛊了,他闭上眼前想。

第二天回程的时候,管芯瞳坚持要坐火车,还不肯坐高铁,非要坐卧铺,陆放何曾坐过那样鱼龙混杂的交通工具?自然不肯答应。

“那你还是去坐你的飞机就好了,我又没说让你跟我一起坐火车。”管芯瞳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收拾好包包准备拦计程车。

陆放黑了脸不理她。

管芯瞳只好自己打车去火车站,进站的时候她特意慢了几步,差点被后头的精壮男人撞倒,心里还在默念一二,陆放没等到她念到三就冲上来把她和后头的男人阻隔开,她甚至还听到他低声咒骂了一声,于是笑起来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陆放把她的包提起来推着她往前走;“你够了啊!”

她低笑出声。

[2013-05-22 第七计·无中生有(下)]

两个人的床位隔了一个走廊,陆放好几次来跟管芯瞳对面的男人交涉那人都不肯答应,管芯瞳连声说:“没事的没事的,干嘛非要睡一块儿啊。”

说完又觉得脸红,什么叫“睡一块儿”啊?

陆放黑着脸回自己的床位,没一会儿就跟他对面的女大学生聊得火热,管芯瞳从包里掏出一本书,靠在铺头看起来。

没一会儿陆放就过来了:“快起来。”

她抬起头:“干什么?”

“换位子。”

原来他对面铺的女孩子答应跟她换位置了。

那女孩子过来的时候还望着管芯瞳笑:“就该趁着怀孕的时候好好折腾折腾他,要不然啊,以后就该是他和孩子折腾你咯。”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看着这一对璧人慢慢脸红。

管芯瞳和陆放咬耳朵:“你干嘛说我怀孕?”

“不然她怎么肯跟你换位子?”陆放耸肩。

“为什么我一定要跟他换位子?”管芯瞳没好气。

“难道要我看着你躺在别的男人身边?”

陆放大少爷脾气,不肯喝管芯瞳打来的热水,她有一瞬间的失神,总觉得两个人的关系莫名其妙有了些变化,等他总算屈尊喝了她放在开水里烫热的矿泉水躺下来睡觉的时候,她就坐在窗前发呆。

为什么他会放弃坐飞机跑来陪她坐火车呢?因为他是她上司,怕她一个女孩子在路上出事?还是因为一个人坐飞机太无聊?

会不会是,因为他对她也有一点感觉呢?

还有还有,他那句“难道要我看着你躺在别的男人身边”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陆放说完那句话也很尴尬,只好躺下来假装补觉,管芯瞳保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很久,直到天渐渐黑下来才伸长了手在他背上敲了敲:“你饿不饿?”

陆放背对着她嘟囔了一声:“这里能有什么吃的?”

陆放有些轻微洁癖,自然不会愿意吃火车上卖的盒饭,管芯瞳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递过去:“这个给你。”

他这才转过身来坐起来:“这是什么?”

管芯瞳温柔地笑起来:“谁让你中午不肯出去吃饭的,我特意给你打包的一份薏米粥。”

陆放不喜欢吃薏米粥,但他很高兴地接过来,吃了两口才问她:“你的呢?”

她耸耸肩:“我吃过了。”

陆放又黑了脸,把粥递过去:“你吃。”

她别开头:“我不要。”

他恶狠狠的看着她:“非让我按着你的头往下灌才肯吃?”

这对话好像越来越暧昧了,管芯瞳坐直:“老板,我真的吃过了,你吃吧,我先睡了。”

也许是她这句“老板”把他的理智叫回来了,沉默着吃完粥,他还起来去公共洗手台把盒子冲了冲,心里苦涩地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不喜欢吃薏米粥呢?出于同事之谊还给他带了一份就不错了,陆放,你在妄想什么?你在期待什么?

在陆放看来,管芯瞳对他有想法是正常的,按一般情况欲拒还迎的姿态也要做一做,可姿态做成这样,就显得有些不太像做姿态了。

这就好比他心里确定她对他有意,而她其实根本就不了解他,甚至连买碗粥都能这么刚刚好买到他唯一不爱喝的薏米。

管芯瞳这时候当然也不好主动解释,说薏米对身体好,尤其是他最近有些水肿,湿气重。

于是一路无话,陆放的车停在机场,下了火车就打电话让人来接,管芯瞳陪着他站在出站口等,陆放问她:“你去哪儿?关家?”

管芯瞳觉得自己被压得最低的那根线突然就被他挑出来剪断了,脑袋里“轰”地一声响,他的意思是,她只是借着关家的脸面才能去听那样档次的音乐会?像她这种身份的人只能借助攀高枝才能进入上流社会?

难道穷人就没有追求艺术的权利?是不是所有人都对所谓的上流社会梦寐以求?

即使她拼命掩饰自己的受伤和失望,陆放依旧从她眼睛里看出了不好的情绪,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道歉:“我说错话了?你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

管芯瞳摇了摇头:“没关系,你没说错什么。”

她越是这样陆放越觉得自己肯定说错话了:“我真没有别的意思,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家。”

管芯瞳没有让他送,她坐上出租车的样子,在陆放看来简直就是落荒而逃,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关微微听完之后这样评价:“你又没有跟他说过我们的关系,他只觉得咱们关系好,说不定是亲戚,住一块儿也很正常,瞳瞳啊,这次不是我帮他说话,真的是你敏感了。”

管芯瞳不说话。

“他不经意的一句话,为什么会伤害到你?你想过没有,也许是你自己把出身这件事太当回事了,所以才这么敏感,说白了根本不是他看扁了你,而是你自己看扁了你自己。

“家里没钱又怎么样?叔叔阿姨凭本事赚钱,一辈子本本分分,每个月都有工资发,吃饭绝对没问题,做生意反倒有风险,一夜破产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你何必总觉得自己和他差距很远?

“瞳瞳,其实他并不一定有这个意思,关键是你太过看重他的想法,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不管你多爱一个人,首先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你要在你自己的世界里活得精彩才能去耀眼他的世界,而不是整天只是围着他的感觉来让自己改变,对不对?”

关微微的话说得很有道理,管芯瞳最后耷拉着头:“真的是我想太多了,果然不工作的时候就容易神*。”

“那么你和他这次相处怎么样呢?”

“总的来说还算愉快,真没想到他这人还挺随和的。”

关微微大笑:“不然呢?难道三句打不出个屁来?那你以后怎么跟他过日子啊?”

“我要找你吗来!你还会说屁呢!”

“我什么不会说啊!”

“阿姨…唔…”

“给我闭嘴你个小汉奸!”

[2013-05-23 第八计·暗度陈仓]

有了音乐会的友好相处作基础,陆放和管芯瞳的关系比从前亲密了许多,管芯瞳发现,陆放很少在MSN上找“Cynthia”聊天了,更多的时候他会打电话约她一起去吃饭,或者找到了一张好音乐碟邀她一起共享。

从Cynthia到管芯瞳,真是质的飞跃。

可是胃口还是不能不吊的,这天陆放这周第三次约吃饭的时候,管芯瞳抱歉的告诉他:“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约了。”

陆放绝不会问你跟谁有约这种没水准的问题,他只会亲自出来看。

来接她的当然是李晋,坦白说站在旁人的立场上看,倒是郎才女貌,相配得很,关键是他现在怎么能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来看这件事呢?

李晋的车不算是好车,可陆放放眼望去,管芯瞳坐他的车明显自在一些,张笑替管芯瞳把花瓶里的花扔掉,陆放问她:“小管明知道自己花粉过敏,为什么还要放在桌上?”

“陆总您不知道吧?每天一枝花能招桃花运噢!芯瞳这每天还是一束呢!当然更好啦!”张笑笑着答。

陆放还问了一句:“她跟李处长不是挺好的?怎么还要招桃花?”

张笑这会儿神秘兮兮地比划了一个禁音的手势,小声回答:“这可不一定啊,男人嘛当然要货比三家,也许还有人比李晋更好呢!”

陆放对这个答案相当满意。

可是当第二天看到接管芯瞳下班的人,换成了许岩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没想到管芯瞳这丫头,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原来行情也这么好?

管芯瞳在看到许岩出现的那一刻,想到的首先不是这个,而是他本来已经在方案上摆了陆恒一道,怎么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