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这依靠要定亲了,定亲就代表有天她得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人,这两个小伙子能依才怪,不疯才怪。

谢慧齐一想他们的反应,这也是紧张不已,不比被齐家哥哥接二连三地吓得魂都没有的情况好多少。

就这样她犹豫了两天,也还是没敢朝大郎二郎张口。

她这也是活了两世算是半个小精怪了,面对现在还没有压迫力,没有火眼金睛的大郎二郎,加上她应对他们这么多年的经验,这心里就算紧张得不行,但也没让两个小的看出什么来。

所以大郎二郎还是天天往书院跑,他们甚是喜爱书院,因为先生们都很喜欢他们,现在他们在齐家书院无论何时都是由两个专门的先生带着他们的,而且,先生们最得意的弟子也很友爱他们,在书院里谢家大郎二郎与同窗相处得甚是愉快,他们每天上学能看到喜欢的先生同窗,回家能看到做好饭菜等他们的阿姐,只要不说及父母和谢侯府的事,就是大郎脸上偶尔也会露出几丝笑来。

就是他们过得越开心,谢慧齐反而越不敢说,很怕让两个小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又要折腾他们了。

但事情不容她想缓就缓得了的,过了两天,国公府那边就来了信,齐昱告知她后日就要去国公府见人了。

后日就是正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

出了正月,长公子就要出京了,所以事情就是她想缓也没得缓。

谢慧齐一听到信,知道死期已到,这天一天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等到傍晚大郎二郎相互欢笑追赶着从山上下来归家,她就算还沉得住气迎他们进门,但这心里也直打鼓。

迎了大郎二郎进门,她跟往常一样牵他们的手去洗手,路上照样问他们今天在书院可有什么新鲜事说给她听。

二郎就叽叽喳喳起来了,他本来就是个活泼的孩子,不等他阿姐话落音就跟他阿姐报告,他今天把先生要他背的书背了出来不算,还默了出来,先生便允他去跟教武的先生去山上玩了半会。

说话的时候蹦蹦跳跳的,可见他有多欢乐。

谢慧齐便笑着道,“还是贪玩。”

说罢朝左手的大郎看去。

大郎想了想,道,“瞿先生说明日就开始教我乐经。”

乐经?乐经那可是他们在河西请的孙老先生都没摸过的书,听说如今也只有在京城的某些书院和人家里有人懂这个…

“那可真了不起!”谢慧齐真心赞道。

乐经这东西朝廷已经不考,但就学问来说,能接触学到这个的就绝非一般人家了。

没想齐家书院就有,而大郎已经有先生教他了。

大郎果真聪明绝顶。

还好阿父在河西的时候没让他们家省那点钱,请了一个先生到家中天天盯着他启蒙,没耽误了他打底子的时候。

二郎在一旁听阿姐这么夸他的兄长,她都没这么说他,不禁吐了舌头朝阿姐阿兄扮鬼脸,扮完之后还翘着能挂油瓶的嘴道,“我也很厉害的,好几个先生都很喜欢我,见过我的都喜欢。”

见他这样都要争宠,谢慧齐哭笑不得,心里更是哀叫声不断。

小二郎再爱他阿兄不过,出去了见着前面有只虫子都要先他阿兄一步踩死保护他阿兄,可她夸他阿兄口气重点,他还是要不快,等他知道她要跟人订亲,没几年就会成为别人的婆娘,带别人家的孩子,他…

谢慧齐现在光想想,就觉得寸步难移了。

等她硬是淡定地带他们洗好手,说了会子话,用完膳,又陪他们练了会字,眼看就到了入睡时辰,拖得不能再拖了,谢慧齐这也是没办法了,在他们回屋睡觉之前使了眼色,让蔡婆婆带着红豆把他们所在的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拿走,还有木盆,板凳儿也不能留,拿走…

凡是二郎够得着拿得起摔的东西都拿走。

小二郎犯起浑来,能把屋子里他能砸的东西都砸掉,虽然他长大后知道家里穷,后来就算气极要砸也只挑最不要钱的东西砸,但谢慧齐可不敢保证他现在盛怒之下还记得给家里省钱。

“婆婆,红豆你们干嘛?”二郎收拾着书本,见婆婆跟红豆把他们的笔筒和墨砚拿着就往外端,纳闷不已。

“去哪啊?”见她们不答他的话只管往外走,二郎扬起声音问。

眼见她们飞快出去了,没一会就又飞快过来连板凳儿都搬,二郎更奇怪了,回过头就问他老神在在坐在太师椅上的阿姐,“阿姐,婆婆她们在做甚么?”

这时候他没看他左边手臂的阿兄,也就不知道他阿兄这个时候双手抱臂,那美如冠玉的脸上眼睛微眯,已经一脸审视谨戒地看着他们阿姐。

二郎要较兄长粗心,只要姐弟三个都在的时候,他总是最为粗心的那个,这时候也没发现什么,只是看到婆婆跟红豆一趟趟进来拿东西,他就怪了,朝着她们道,“你们要做甚?为嘛不与我说话?”

“婆婆…”他又叫了过来拿他屁股下凳子的蔡婆婆,很是不解。

他就是蔡婆子的命啊,蔡婆子见他喊她,心都软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嫩脸,笑眯眯地朝他道,“婆婆疼你啊。”

疼你,所以要把凳子拿走,省得砸到自个儿了。

蔡婆子笑眯眯地把凳子也拿走了,二郎糊涂得很,不停地挠脑袋,一脸不解,“做甚要把东西都搬出去啊?放在屋里不好吗?”

说着又回头看他阿姐,“阿姐,咋了呀?”

谢慧齐这时候已经被大弟弟盯了好一会了,这时候见二郎还一脸的困惑看着她,心虚不已的谢家阿姐清了清喉咙,朝二郎伸手,“来,过来阿姐抱抱。”

二郎听了喜得眼睛就是一亮,嘴里还不依道,“你不是说我大了不抱我了吗?”

说归说,人却跑了过去,不等他阿姐动他就转过身依偎在他阿姐怀里,伸出手拉过她的手抱着自己的腰,嘴里还喜滋滋地道,“许是你悔了?”

说罢乐了,嘴角一咧,道,“不要紧的,许你悔。”

他可是最喜欢他阿姐抱他了。

这时候,谢慧齐决定不再往下推,打算早死早超生,清了清喉咙直接进入主题,“明天阿姐要去齐国公府,去见齐家世兄的长辈呢。”

“咦?”谢二郎听了回过头看她,“那阿姐我们啥时候去啊?明天不去书院吗?要向先生告假吗?”

大郎这时候的双臂抱得更紧了,眼睛一下都不眨地盯着他阿姐。

谢慧齐被他看得头皮都发麻,又是清了清嗓子才接着道,“若是你们想跟我去那是再好不过了,告假的话,明个儿让阿朔他们上山替你们告假一天就是。”

“那肯定是要跟阿姐一道去的嘛。”二郎才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见别人家的长辈。

他肯定是要去的。

“明天阿姐去,是跟齐家世兄有事要定的。”大弟弟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睛眯得只成一条线了,哪怕他这时候一句话都没说,谢慧齐也被他盯得这心肝都要跳出来了。

她心跳如雷,二郎被她抱着贴着她,觉得他阿姐身上有哪不对劲的,眼带疑问地回过头看她。

谢慧齐有点僵硬地朝他笑了笑。

“哦。”二郎也没看出什么来,回过头又舒舒服服地靠在他阿姐怀里。

他好久都没被阿姐这么抱过了,除了上次在马车上他困得很,阿姐那时候也同他们一辆车挤着,怕他磕着头了才揽了他一会,没一会她就上后面的车去了。

二郎是个不争气的,听说有事要定也只“哦”一声,谢大郎可没有那么好打发,盯着他阿姐不放,见他阿姐不看他也不说话,只管低头给二郎顺头发,眼见二郎被她摸得闭着眼睛一脸的舒坦,只差打呼噜了,大郎抱紧双臂,淡淡地开了口,“要定什么?”

谢慧齐知道他会问,但真听他问出来了,这心里冷不防地还是猛地咯噔了一下,但事实也不容她再逃避,她只好用最无关紧要的口气淡淡道,“就是定一下阿姐跟他的亲事,齐家世兄说他看中了我,想跟我订亲。”

她这话一说,怀里的小孩身子一下就僵了,尔后,就见本来在她怀里只差睡着的二郎飞快转过脸,黑亮的眼珠子已经瞪出来半只,“你说啥?你说啥!”

见二郎最后一句用的是吼的,声音大得快要把他那小嗓子都扯破了,谢慧齐无声地在心中哀鸣了一声。

天,她就知道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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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慧齐紧紧地抱着二郎的腰,可二郎人小,力气却大,加上整个人都处在愤怒的暴发状态力气更大,他使尽全力两手扯着他阿姐的手大声嘶吼,“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小骗子。”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骗子,还是个小骗子的谢慧齐头疼极了,她只有在二郎小时候不听话,调皮捣蛋骗她的时候叫过他小骗子,没想到居然她也有被小二郎叫小骗子的一天。

谢家大姑娘是又气又想笑,还不敢掉以轻心放开他,嘴里哀叫道,“别扯别扯,二郎别扯阿姐,要扯坏阿姐的手了,阿姐手疼…”

二郎气极,都快要被他的小骗子姐姐气疯了,但他也心疼她,手上也不敢用力了,眼睛里这时候也一下子含满了泪水,“你说啥嘛?说啥嘛?”

这一下,二郎一路上被他阿姐改掉的河西腔全出来了。

急得狠了,连官话都不会说了。

“阿姐怎么是小骗子呢?”见他安静了下来,谢慧齐连忙顿首朝他说着,又硬着头皮去看大郎。

只见大郎这时候眼睛也是红通通的,不止眼睛,连脸都是,他抱着的双臂也放了下来,儒裳的两只长袖也垂了下来遮盖住了他的双手,但谢慧齐知道他袖下的手肯定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在忍着。

大郎是气得狠了,也只会憋着的人。

谢慧齐一直都怕他忍出毛病来,现在见他憋得连脸都红了,心下也是担心不已。

在她这里,她最怕的不是小二郎发疯,她最怕的就是大郎这种只忍不发火的,生怕他憋出个好歹来。

“大郎…”谢慧齐哀求地看着大弟弟,“你过来阿姐这边。”

谢晋平抿着嘴不说话,被她一叫,气喘吁吁地喘着气,眼泪不知不觉地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

他连他阿姐也要没有了吗?

那他跟二郎怎么办?

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大郎…”谢慧齐真的没有想到从不爱哭的大郎居然就这么哭了出来,一下子整个人就吓得软瘫了。

二郎这时候忙不迭地从她怀里逃了出来,他气极了,不知道怎么发泄心中的怒火,一跑出来就在地上狠狠地跳了两下,对着谢慧齐就凶狠地嚷嚷,“你坏蛋,你小骗子,你不讲道理!”

坏蛋,小骗子,不讲道理的谢家大姑娘听了这话坐在椅子上都傻眼了…

她这时是又怕,又心急如焚想冷静跟他们讲道理,可是偏生被小二郎这出来的话逗得哭笑不得,她这时候还不敢说什么,怕小二郎疯得更厉害。

但她到底是心疼他们的,尤其大郎哭得她心都发疼,这时候也顾不得想太多,只管站起来先去安抚大郎。

大郎见阿姐走了过来,抽泣中的大郎拿袖子擦了把脸,别过了脸不去看她。

但他到底是最懂事的那个,谢慧齐过去抱他,他也只别过脸不看他,没有推开她。

等谢慧齐拿出帕子怜惜地擦他的脸时,大郎不知为何心里疼得更厉害了,他哭着道,“连你也不要我们了吗?”

谢慧齐被他这么一说,这心口就像被针猛地扎了一下,疼得她无法呼吸,眼泪也掉了出来,“怎么可能?你怎么这么说?难道你不知道你跟二郎就是阿姐的命?”

大郎听了哭得更狠了。

而二郎还在一旁跳脚,他找不到东西砸,狠狠地拍了桌子,把手都拍疼了,只好跳脚表达愤怒,这时候他见阿兄哭了,他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还伸出手指着他阿姐,哭着指责她,“你小骗子,你不要我们了,要去给别人家当婆娘,你不是个好人。”

连不是好人都出来了,以前放他在河西四处野到底是野坏了,这词汇量多得谢慧齐听了都头疼,都不知道他跟谁学的。

“我怎么不是好人了?”谢慧齐紧紧抱着大弟弟,头疼地解决小弟弟的问题起来。

“你给别人当婆娘!”二郎哭着道,说完自己都被自己的话伤着了,仰头就嚎哭了起来,“我阿姐不要我了,阿父,你快回来打她,她不是个好人。”

谢慧齐差点被他的话气蒙。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顺过气来问她家的小浑蛋,“我给别人当婆娘怎么就不是好人了?小浑蛋你告诉我,哪家的阿姐不出嫁的?”

“阿菊!”二郎可不是真傻,一听她说就立马以气吞山河之势扔出两字,连嚎哭都忘了。

他说着鼻涕都流出了来了,他“嗖”地一下吸了回去,继续跟他阿姐对吼,“阿菊就没有,她会一直在我们家不出去!你连她都不如,你个小骗子!”

可能是谢慧齐以前骂他小骗子骂得次数多了,这一次小二郎把这字眼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遍了都舍不得丢。

谢慧齐也是被他那句“你连她都不如”气着了,一听二郎竟然敢这么说,眉毛倒竖,声音也厉了,“你说什么?给我过来!”

谢慧齐非常严厉地板起了脸。

就以往经验,二郎下意识地双手就捧起了屁股。

“过来!”谢慧齐咬着牙狠狠地道,“可别让我过去逮你,逮着你了打肿你屁股是轻的,你要是敢逃,以后莫要跟着我过活了!”

谢慧齐这话就狠了,跟不要二郎是一个意思,二郎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捧着屁股更是扯着喉咙哭喊了起来,“你看看,你看看…”

果然是不要他了吧!

“阿兄你看看,婆婆,婆婆,你快过来看看…”二郎扯着喉咙一个个帮手地喊着,还不忘大声哭嚎着给自己助威。

“一…”谢慧齐眯了眯眼。

“二!”

谢慧齐一秒都没停,咬着牙喊着她要教训人之前的节拍。

没喊到三,二郎嘴里哭着喊着“阿父阿父”,双手捧着屁股走了过来,还不忘朝他阿姐露出他凶狠的小白牙,“我没错,你少唬我!我才不怕你打屁股!”

你不怕打屁股你摸着你屁股干什么?

谢慧齐懒得说他,只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把刚才我不如谁的话再说一遍!”

二郎这下知道轻重了,不敢再说,只敢拿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阿兄,寻求帮忙。

大郎本来在哭着,被二郎这么一闹,也没哭了,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二郎的话重了,再生气也不能这样跟阿姐说话。

“说!”

小二郎别过脸,不看她。

“你说一遍,我听听!”谢慧齐没打算放过他,他浑可以,浑过头了不教训他就不知道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二郎根本不敢说了,但也不想认输,别过去的脸上依旧还流着泪,不忘哭诉,“你不要我们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你们了?”

“刚刚!就刚刚!”

“我说了?我只说过我要跟齐家世兄订亲,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们了?”

“订亲就是不要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去别人家住,给别人家生娃娃带孩子,就是不要我们了!齐家世兄也不是好人,我说为什么他就对我们这么好呢,什么都给我们,原来他是来我们家骗你的!”一说起这个,二郎就有无数的哭诉要讲。

“我不要明天去他们家!”二郎这时候还不忘表明他的立场,顺带把他阿姐跟阿兄的也表明了,“你们也不能去,不许去!”

跟小孩子吵架讲道理实在太让谢慧齐头疼了,但好在大郎不哭了,谢慧齐怜爱地摸了下他的脸,见大郎抓了下她的手,知道他不生气了,谢慧齐心里也好过了起来,现在只有二郎还在耍浑,但也好对付了。

“那好,我不去,我不去以后没人娶我,我就要成了谢家嫁不出去的阿姐,以后被人说道一辈子,被人背地里说我坏话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办!”谢慧齐有的是办法对付小弟弟。

“我娶你!”二郎绝不认输,还朝她吼,“谁敢说你嫁不出去,我上门跟他讲道理去。”

还好是讲道理,不是像以前那样说要上门打人,这几年教的也不算白教了,谢慧齐这时候都有些庆幸这孺子还算可教了。

不过也不忘笑话二郎,“你娶我?你还知不知道羞了?”

二郎的脸还真是羞了起来,他确实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可以随便胡说娶阿姐的年纪了,这时候已经知晓世俗礼法的他很明白他若是想把家中阿姐永远留在身边,靠娶她是不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