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如若不是她那个夫君跟弟媳的夫君非要了当时赐给太子的侍妾,荒唐的两兄弟先一步沾污了她们的贞操,如果不是为了给他们收拾这桩蠢事,小姑子何至于要嫁进皇宫?

当时她公公可是存了抗旨不遵的心的,到底还是被两个败家子给搅了。

现在想来,那两兄弟荒唐是荒唐,但这事肯定也是俞家做了手脚去了,最终还是让他们连累了自己的妹妹让俞太后折磨,也难怪小姑子最后无法再在那皇宫里忍受了。

有俞太后那么一个人在,她能在宫里过什么好日子?

听婆婆都叹了气,谢慧齐也是跟着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真是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啊。

明知进去了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国公府也不得不把女儿嫁进去。

“娘…”谢慧齐这时候声音更小了,她悄悄地问,“这事是怎么发现的?”

这宫里的事怎么闹到了他们外面的人都知道了?

齐容氏听了这话没吱声,正当谢慧齐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打算说话的时候,素日淡定从容的老国公夫人这次很清楚明晰地叹了口气,“太后在花园跟人苟且,那日当值巡视的御林军头卫是个刚进宫的二愣子,听到动静非把人揪出来…”

这一揪了出来可就好了,宫里宫外不出一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怎么封口都没用。

“那二愣子,”齐容氏说到这又叹了口气,“来头也是不小,就是老逍遥皇叔的外孙,那日跟他巡视的御林军,五个有三个是王侯子弟,还有两个也是勋贵家的儿子,你说这事瞒不瞒得下?”

谢慧齐一听,眼睛都忘眨了。

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老太后花园玩苟且,正好碰上了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的王侯勋贵之后,这本来若是换个一般出身,有点经验的御林军就是觉出了什么也会一笔带过去,可偏生的遇上了有底气不怕人的这一群小活祖宗,非要把人揪出来弄个清楚,咚地一声,事情就跟开了水的锅一样沸腾了…

谢慧齐把这事在脑子里补全了一下,心道俞太后这运气,可真不怎么好。

俞家的太子妃还没进宫跟太子成亲呢,她这老太后就在宫里偷起了人来,这事还有个老皇叔杵在中间,能太平得了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进剧情。

国公爷是半夜回的,这厢谢慧齐都窝在老国公夫人的怀里睡了,齐容氏披了衣让儿子进来,让他连着被子把人抱回去就好。

齐君昀也没先走,把人抱到怀里,就坐在了下人搬过来的椅子上,与母亲道,“您躺着罢,我与您说说话。”

他也是有好些日子没有与母亲说过什么了。

齐容氏点点头,等丫鬟帮她捏好被角,就让她们下去了,灯光下,她看着儿子的眼睛也很是柔和。

“宫里怎么样了?”她轻声开了口。

齐君昀低头望了望小夫人那睡得红扑扑的脸,见有发丝拦在了她的颊边,怕痒着了她,把发丝拔到了她耳后,听到母亲的话抬了头,朝她道,“皇上病了,说是呕了血,现下不见人。”

齐容氏淡淡地点了头,“那你明日还进宫?”

“下午再去一趟罢。”齐君昀握了握怀中人在被下的小手,那睡着的人因此更往他怀里靠了靠,他带着寒意的眼因此也暖和了起来,朝母亲的声音也是越发的轻了,怕惊忧了她,“老皇叔叫了些人进宫面圣,这事早晚也得有个说法。”

“那,太后呢?”齐容氏还是问了这话,她听说之前太后是被软禁在和慈宫,现下不知道如何了。

太后可是个最会要死要活弄事的,现在没点动静,她还挺奇怪的。

“还呆在和慈宫。”

“没出事?”

“嗯。”齐君昀颔首,“这次怕是不敢死了。”

若是寻死,皇帝还真会让她干脆死了,这次就是她死了,也没人会再拿孝字压到皇帝头上了,俞家也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不死,俞家还可能拿拿旧情压压皇帝。

“那你觉着宫里这次会怎么处置?”

“这就要看皇上怎么想了,我也是历来不怎么猜得透他的心思。”齐君昀淡淡道,之前他为太子揽兵权,还以为皇帝要跟他对干一场,非得伤筋动骨了才可能把权力下放给太子,可皇帝什么话都没说就准了太子江南收兵之事,看都看不出来,他先前是真心想要了太子的小命。

皇帝的心思,比以前更难测了。

以前还当他跟太后一样憎恨齐家,以折磨齐家收拾齐家为乐,他还为以皇后跟他父亲二叔一死,皇帝会赶尽杀绝,就是犯忌也会把齐国公府收拾干净了,他都做好了带着国公府退居江南保全性命的准备,没想,他以为会发疯,没什么干不出的皇帝却半路收了手,他还是承了国公爷之位,坐上了殿堂。

皇帝怎么想的,他是真猜不准。

“总不能还保人罢?”老国公夫人淡淡道。

“嗯…”齐君昀点点头,“再说罢,俞家这几天可能也会动作。”

“会求上门来?”

“应是。”齐君昀点了点头。

就是明知他们家不会帮,俞家的态度也得做出来,至少也要做给别人看,他们家是想诚心收拾这后果的。

再难堪,俞家也会派人上门来。

老国公夫人沉吟了一下,看了看他怀中抱着的人,轻道,“那要是人来了,由我跟你二婶见,还是?”

他怀里的这个,可是跟俞家真正的有血海深仇的。

她是谢家出来的人,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要顾着,所以一时半会也不拿谢侯府怎么办,但与俞家来说,俞家出事,她现在了有真正的身份,国公府的当家小主母,当今左相的夫人,不踩上俞家一脚,外人都要道她好欺负了。

“由慧慧见罢,”国公爷也是知道这事得由她出个手,“得让她立立威了。”

“嗯。”老国公夫人点了头,她知道到媳妇这代,儿子是不打算让他媳妇跟她与他二婶一般不理外务了。

儿子抱了媳妇走了,一直在发愣的老国公夫人直到他们走后许久,在丫鬟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尔后,她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还白净如初的手,轻轻地舒了口气。

想来,不管他们怎么过,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再寒的夜也有温暖怀抱可相偎,她实在不必要担心他们了。

谢慧齐第二日一醒来,发现她家国公爷不需要进宫,还带着她去青阳院用早膳,她也是奇了,被他抓着的小爪子在他手里不安份地扭来扭去不算,还老抬起头去看他,一脸的惊异就差明说今个儿他们国公府的太阳是打哪边出的了。

“老实点。”就快进青阳院了,见她还频频看他,国公爷眼皮都没掀一下,淡声道了一句。

谢慧齐哪会怕他这只纸老虎,还挨过去把脸放他胸前抬起问他,“哥哥啊,咱真不进宫啊?”

出这么大事,皇帝真没招他进去折磨他啊?

之前他在家多呆半刻,那宫里催命的人不到半刻就会来,活像大忻这个左相少在宫里呆上片刻,这大忻就得完了。

谢慧齐只见过那皇帝一次,不过那次她被人打得头昏眼花没看清楚人,但她一直感觉皇帝是个身后带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气的魔鬼,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更是让她觉得那皇帝绝对不是个正常人,这时候见他还放她家国公爷在府里陪她们这些可怜的女眷用个早膳,她都快觉得自己不正常产生错觉了。

但一等进了青阳院,听国公爷说起皇帝呕血病了躺在龙床上一个人都不见的事,她叹然了一声。

原来还会呕血,原来是病得人事不省了,才没折腾他的这些臣子。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他多躺躺才好,最好躺下就别再起了…

“他逃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齐家的这位二老夫人可真是一点事都不怕的,听侄子一说皇帝病了,当下就嗤笑出声。

齐君昀嘴角微微一勾。

皇帝这次倒是真病了,他已是跟太医说过话了,皇帝气得不轻,再加上身体也不如以前好了,这次气蒙了,连着数天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他二婶话难听,但事实确实是他能躺个几日躲几天,但外面的王公贵族跟大臣们可不容他就这么躲下去。

“皇上好一点,应会召大臣见面的。”他淡道。

说话的间隙,下面有下人来报,说是几个下臣登门来求见国公爷。

齐老太君听了让下人给备了早膳,也没留孙儿,与他道,“你就去陪客罢。”

谢慧齐一听眼睛就往他身上溜,这可真是好,好不容易能一家人吃个早膳,这客就来横插一脚了…

这还让不让人过家庭生活了?

齐君昀颔了首,起身后揉了下她的头就走了。

谢慧齐赶紧起身送了他到门边,还问道,“那今日不进宫了?”

“下午要去一趟。”

谢慧齐有些失望地低了头,看得齐君昀又揉了她一把头这才走。

下午齐君昀就果真进宫去了,谢慧齐这头刚跟二婶议内务的事,就听下人来报说是俞家的人来了。

听下人来报,谢慧齐还愣了愣。

齐二婶一听,沉吟了一下,打发了下人去青阳院问话,不久青阳院那边就回了话过来了,让小夫人去见。

“那你去见。”齐项氏一听就朝谢慧齐道,见小姑娘有些愣愣地看着她,她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地,在自个儿家里都怕见人了?快去,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别忘了你已经进国公府的门了。”

已经是堂堂一府的夫人了,不需要躲在她们的背后见人了。

谢慧齐若是再听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那也是真是个傻子了,她赶紧朝二婶一福,感激地道,“孩儿知道了,多谢二婶。”

齐项氏听了冷哼一声,“谢我什么?赶紧去。”

俞家来的人是俞家现在的当家人俞五爷的夫人。

俞五爷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

论辈分来说,还要大谢慧齐一辈。

谢慧齐已是派了下人去请这俞五夫人去了珠玉堂,她则是带了丫鬟婆子走了过去,也没用轿,走到一半,先前被她打发去问事的齐昱就大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在她身前报,“禀夫人,您问的事有了准信了。”

谢慧齐颔首,小麦带着丫鬟们退后了一步,齐昱上前轻声道,“俞八是一直留在京里没走,府里那几个专盯俞家的探子也是说,这俞五跟俞八也是有些交情的,这次俞五上位,俞八在其中也是功不可没,现在俞八就住在俞家的老宅里,他膝下那几个养女现在也与翰林院的那几个年轻俊秀订了亲事,今年准备成婚的就有一个,说的人是九门的一个守门校尉,日子就定在下个月的二十三。”

“九门?”谢慧齐微扬了下眉毛。

“卫府不知情?”谢慧齐停了步子。

“这事小的还不知卫府知不知道。”

“去问一下。”谢慧齐淡淡道。

这种事如果是卫府出了岔子,那卫府这九门提督当得也太轻松了。

谢慧齐心情本来还算平静,但一听俞家的手还伸到了九门去,这事先前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也不知道她家那位哥哥知不知情,这心里就存了个疙瘩,去了珠玉堂,见到俞五夫人朝她福礼她也没回礼,只是朝人点了点头,淡道,“坐。”

她坐上了首位,等丫鬟跪地把裙摆理好了,她方才回头,看向那肃容端庄的俞五夫人,淡道,“这位五夫人,来我府可是有事要说?但说无妨。”

小绿站起身来后,她朝人道,“给俞五夫人奉茶。”

说罢,见俞五夫人朝她笑了笑,她也回笑了一下。

“多谢国公夫人。”

“不客气。”

“国公夫人,恕老身无礼…”不到四十自称老身的俞五夫人淡笑了一下,道,“老身想问一下,现在是国公夫人当国公府的家了?”

“是么?”俞五夫人可惜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老国公夫人跟老齐二夫人她们还在当着家呢,毕竟,她们还年轻着呢,也没比老身大几岁。”

谢慧齐微微一笑,“五夫人这话说得,我听着好像是我夺了我娘跟我二婶的权似的,回头我与她们说说你的意思就是,五夫人就不必挂怀这个了…”

谢慧齐说罢,又淡道,“我也不是什么客都见的,如若你家五爷不是皇后的亲弟弟,五夫人就是来回把国公街的石板路都踩破了,我也不会见你一眼,我看在当今皇后的面上见了你,五夫人还是有话赶紧说,莫耽误了你我的时辰了,省得回头我家国公爷回来了就得请你出府去,五夫人可能不知情,我家国公爷最见不得不守规矩的人家来我们府里了。”

俞五夫人居然脸色未变,“国公夫人多心了,老身并不是那个意思。”

多心了说得跟她心眼很多似的。

谢慧齐忽地嫣然一笑,“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倒是想听你说道说道。”

她要是今天让俞五夫人给占了上风去了,回头不说自己都觉得丢人,二婶就准得把她的脸给撕了。

她也没想着这俞五夫人会有多卑躬屈膝,但这一位如果是来“求人”的,“求人”这种态度,换任何一个当家夫人都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看。

更何况,她跟他们俞家是有仇的。

俞五夫人未料她嘴这般犀利,眉头细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也就只一下,她依旧不急不缓地道,“是老身失言了。”

见她还端着老身的架子,谢慧齐也是笑而不语,这时下人送上了茶,等送上茶退了下去,谢慧齐也没说让她喝茶,只是接道,“俞五夫人有话还是赶紧说罢。”

说着,把茶盖掀了起来,半搁在了桌面上。

十月的天已是寒了,热茶掀了盖,茶杯上空扬起的薄薄热气袅袅升向了空中,转而消失在了空气里。

谢慧齐从消失的薄雾上漫不经心地转到了俞五夫人的脸上,她刚也是听齐昱说了,这位俞五夫人娘家来头不算大,但也是兵部的一位主事,官位不高但实权在手,娘家也算是有点底气的…

且这位俞五夫人娘家的弟弟,娶的也是俞家女。

她倒是真想看看,俞五夫人能从她这里讨着什么便宜去。

俞五夫人眼睛从她掀起的茶盖看到了这位国公府刚新婚不久的国公夫人脸上,嘴唇情不自禁的抿了抿。

她早听无数人说过,这一位未嫁前就已在国公府当了家,现下一看,这家果真是没有白当,看她小小年纪就敢掀盖表了送客之意就知道她对这府的掌控了。

果然不容小觑。

俞五夫人之前并没有亲自见过这位谢家姑娘,此人名声虽大,但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她初见到这位小妇人进来,见她粉雕玉琢,天真烂漫的样儿,还以为她终归是个小姑娘,但这一开口,还真是够让人刮目相看的。

于身份而言,俞家在朝无官位,她就是国舅夫人,但国公府也是出了皇后的,且面前的这一位就是年纪还小,但她现在是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还是当今左相的夫人,俞五夫人拿身份压不了她,见小姑娘语气强势,俞五夫人顿了一下,转眼就站了起来,朝谢慧齐弯了腰,道,“实不相瞒,今天我来是有事相求国公府的。”

还真是能屈能伸。

谢慧齐见俞五夫人站了起来行礼,抿嘴就是一笑,垂眼把茶杯拾起,慢慢地半扣在了茶杯上,嘴里的话未停,“我之前也说了,五夫人但说无妨。”

“宫里的事,不知国公府可是知情了?”俞五夫人干脆让自己站着,说话的时候也尽量显得低声下气了一些。

这小姑娘既然要摆威风,那就让她摆就是。

只是等国公府再势败的时候,她不后悔她今日之举才好。

这世上的风水可都是轮流转的。

“五夫人说的是什么事?”谢慧齐淡淡道。

俞五夫人这次顿了许久,才轻声道,“太后之事。”

“太后什么事?”

俞五夫人这一次抬起头来,眉心也拢了起来,“国公夫人…”

这位小夫人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谢慧齐见她不说,脸上的神情也是未变,“五夫人既然不说,那还是请回罢。”

“国公夫人…”俞五夫人皱起了眉头,眼睛盯着这位小妇人,见她居然坦荡地望着她,她差点没忍住心头的火气,她本来想掉头就走,但想了一下,还是又勉强地朝这一位欠了欠腰,道,“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一见齐老太君?”

她若是不说这话,谢慧齐顶多也就是刺刺她了。

一听俞五夫人说要见老太君,还想恶心到老太太面前去,她当下就笑着出了声。

她银铃般的笑声在珠玉堂突然响起,吓得候在厅里的国公府下人就是精神一振,而俞五夫人也不知她是在使什么鬼,也是提高了警惕望向她。

“你见不着,”谢慧齐笑着出了声,“五夫人还是请回罢。”

俞五夫人看着她,慢慢地“哦”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谢慧齐,迟疑地道,“方才,国公夫人似是有话对我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