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赵夫人和赵老爷犹如菩萨念经,对着生不如死的赵端泽进行再教育,两人一个分析讲道理,一个嘲讽刺激,配合无间。

赵端泽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但好歹是心里留下了这么个意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一味违逆父母,只好摆出低头听着的姿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教育完了,口干舌燥的赵老爷和赵夫人,一人端一盏茶挥挥手让兄妹两个下去。

萎成一团的赵端泽原地复活:“等一下,你们最重要的事还没说呢!”

那两个人贩子还没说要怎么处理,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为把他们带回来,他今天可牺牲大了!

赵老爷一听,恍然,啊对,还有事忘了说了。

“嗯,你提醒我了,差点给忘了。”他咔一下放下茶盏,瞬间沉下脸,拿起旁边大花瓶里插着的鸡毛掸子就往儿子身上抽:“差点忘了教训你!你这个兔崽子!还敢带着妹妹出去乱跑!那种乱糟糟的地方你也敢带她去!要是你妹妹再出什么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赵端泽没想到还有这个发展,挨了两下就开始在大厅里乱窜,“谁说这个了,我是说那两个人贩子怎么处理!”

赵老爷追着他抽,吼他:“你还有脸说!带你妹妹去看那两个东西,吓着你妹妹了怎么办!”

赵端泽瞬间忘记为自己辩护,反而还骄傲得意地重申:“才没有!妹妹可乖了,而且胆子也大,她根本没怕呢!”

赵老爷:“你自豪个屁!”

赵夫人一直冷眼旁观着儿子被打,她是个严母型,和水银以前见过的几个溺爱型都不同。等到赵老爷打得差不多了,她才给了严老爷一个眼色,水银也适时表现了一下兄妹爱,在哥哥面前拦了一下。

怕不小心打到女儿,赵老爷一下子收回鸡毛掸子,气喘吁吁,“看在你妹妹面子上,这事就不追究了,下次你还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被我知道了,还要打。”

赵端泽压根没听他说,只感动于妹妹拦在自己面前,妹妹是心疼哥哥呢。看来,经过这一次的牺牲,妹妹又像以前那样最喜欢哥哥了!

最后虽然没有打断腿,但赵端泽手臂上背上腿上都被亲爹胡乱抽出了十几道痕迹,不小心碰到哪都疼。这位大少爷倒也不娇气,仍是活蹦乱跳的,在妹妹面前还维持着哥哥的勇敢男子汉的面子,拍着胸口吹牛:“不痛不痒,就和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

他在赵老爷面前就不是这样了——和在妹妹面前完全相反,叫苦连天,扶腰瘸腿,赵老爷看他叫的那惨样,都怀疑自己当时用来抽他的鸡毛掸子其实是用铁做的。

赵端泽的演技不太好,至少是现在的演技还不太好,水银私下里问他有没有再去找胜叔,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啊,水银一眼就看出他在说谎。

她也不说什么,静静地盯着他看。

赵端泽自己就开始不自在,开始频繁地用鞋底摩擦地面,眼神闪烁,最后不得不投降,写给她看,“好吧我去见过胜叔,虽然爹不让我再和胜叔来往,可人家帮了忙,我总要请人吃个饭感谢吧。”

他还没傻彻底,被爹娘那样开导了一阵,虽然还是不觉得胜叔有问题,但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了,“他还问我那两个人贩子怎么样了,问我要不要帮忙处理,不过我已经拒绝了他。”

说到这里,赵端泽又不太满意,那两个人贩子被他们带回赵家后,一直就被关着,现在还活着。

赵老爷和赵夫人看似那天没什么反应,但正是这样的表现才代表他们是真对两个人贩子恨得厉害,不想轻易放过他们。

关着他们,不给吃喝,那么狭窄的黑屋子,便溺都在里面无人处理,还要绑着手脚,搞得手脚坏死,没几天就能给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

这个时候城里还有衙门,不过也就剩个空壳,乱糟糟的,像是赵家这样的有钱大户,遇到这些事,都不会把人送衙门,自己私底下就处理了。只是赵家是正经商人,几代都颇有善名,与人为善,从不私刑杀人。赵端泽觉得,自己爹娘肯定是准备把人关到死,不会下杀手。

“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还害你不能说话,要我说就不该让他们活着,爹娘就顾着他们的好名声了。”赵端泽很不满意地抱怨。

水银告诉他另一个理由:“留着他们,找出剩下那个人贩子。”

赵端泽:“胜叔跟我说过了,还有两个人已经死了,虽然不知道怎么死的,但肯定是死了的。”

水银瞧他一眼,写了四个大字:“胜叔骗你。”

赵端泽啧一声,也提笔写:“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你年纪小小,知道什么好坏…”

水银眨眨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眼圈慢慢红了,赵端泽一句话没写完,瞧见妹妹的红眼圈,吓得手一抖,迅速把笔锋一改,涂掉了自己先前写的字,改在下面写:“你说的有道理,哥哥以后一定会小心不被人骗!”

话是说得好,但积极认错,死不悔改是他这类熊孩子的真实写照。没几天,水银发现赵端泽身上带着一点酒气回来,诈了他一下,果然诈出他又和胜叔见过了,两人还把酒言欢。

“人家关心我,特地请我吃酒,我没事也不能对他翻脸啊。”好面子的少年人只能答应了,然后又被老油条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水银心想,不然还是让这小子狠狠被人骗一遭算了,这皮糙肉厚的,让社会教他成长。

聋哑六

胜叔坐在酒楼上看着楼下离开的赵端泽, 脸上一贯的和善笑容都成了冷笑。

隔壁的瘌痢头马三进了门, 马上问他:“胜大爷, 怎么样, 打听到我哥哥嫂子现在怎么样了吗?”

胜叔哼一声,“没想到赵端泽这小子这么没用, 什么都瞒不住,被赵老爷知道了, 现在马大和他婆娘都被关在赵宅里, 怕是捞不出来。”

瘌痢头马三急了, 转到他跟前, “这怎么行呢, 我们说好的啊…”

“谁跟你说好的!”胜叔打断他,恼怒地说道:“你们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赵家的小姐也敢掳, 掳了人也就算了, 趁早卖远一点儿别被找回来不就没事了。你们倒好,也不是头一回干这事了, 竟然连个小女孩都看不住, 让她逃了, 现在搞成这样, 还要来找我庇护。”

马三一噎,脸上抖了抖, “我们也不知道那是赵家小姐,人绑都绑了, 本来好好的,不知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把人救走了,还杀了我二哥!”

他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二哥刚咽气,连是谁动的手都没看见,不过肯定不可能是个小女孩,说不定是哪个路过的顺手做了二哥,又把小女孩给带走了。他们不敢多留,生怕很快有人找过来,带着二哥的尸体就跑了。

这一年来,他们也不好过,赵老爷记恨他们,到处使人找他们,搞得他们以前的地方都不能去,只能到处躲藏,连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只要想到这里,马三就恨得牙痒痒。

“行了行了。”胜叔懒得听他多讲,应付道:“我再想想办法。”

他和马家兄弟互相之间也是做惯了买卖的,私底下有些交情,这事没发生之前,他就认识赵端泽,准备给他下套,后来马家兄弟恰巧掳了人家妹妹,还给赵老爷使人撵得到处钻洞,躲到了他的地盘上求他帮忙。

胜叔一想,恰好可以两头捞好处,于是就直接答应了赵端泽帮他找人,另一边帮马家兄弟掩藏行踪,让他们躲在自己的赌场里。

赵端泽年纪轻,一个从小没吃过苦头的大少爷,好骗得很,胜叔假意帮他找人,让他越来越相信自己,还顺便往他口袋里掏钱,直到前阵子这事拖不下去了,又发觉他钱被掏的差不多了,这才准备联合马家兄弟给他演一场戏。

骗人也要讲究个松弛有度,毕竟赵家大少爷这个身份,日后多得是从他那里拿钱的机会。

原本胜叔想好了,只是让马大和他婆娘装装可怜,他再和赵端泽说帮他处理人,到时候他就骗那小子说人已经沉河里了,让马大几个换个地方接着干活,他摸准赵端泽的性子,自问绝对万无一失,谁知道竟然这么巧失了手,败在一个小女孩的胡搅蛮缠下。

马三也不傻,听出来胜叔的敷衍意味,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一抖,露出几分逼到绝路的凶神恶煞,粗声粗气道:“胜大爷你可不能半路撒手,我那兄嫂您要是不救,他们万一没了希望真把您给抖落出来,咱们可都不好过!”

胜叔一顿,笑着给他倒了杯酒,用力在他肩上一拍,“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和马大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能不帮忙?你放心等几天就是,这事再难办也给你们办好喽。”

“来,喝了这杯酒,兄弟间别伤了和气。”

马三见他也知道怕,这才同样收敛了,扬起笑脸端酒敬他,“是兄弟刚才说话急了点没过脑子,给您赔个罪,我自罚一杯。”

“这马三头脑比不过他哥他嫂子,但就是这样莽撞的家伙,真逼急了,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蠢事。”胜叔拿自己的烟斗在桌上敲了敲,沉吟一阵后喊来自己两个手下,吩咐了几声。

马三这段时间一直藏在胜叔的赌坊里,和赌坊里一群人都认识,常聚在一起吹牛喝酒,几人这天又喊他去喝酒,他也没发现什么不对,跟着去了,喝得醉醺醺回去,结果路过河边,忽然被人推下河…

尸体漂在河岸边,被附近早起洗衣的女人看见了,泡了一上午,衙门里才来了两个人把尸体捞起来搬走,说是喝醉了不小心滑进河里淹死的,也没人去领,丢到了城外义庄。

赵家宅子里负责给马大夫妻两个送食物的是个婆子,这天她去那小黑屋里送食水,一改往日丢下东西就走的嫌弃样,反而凑近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胜大爷叫我跟你们说,马三爷意外落水淹死了,现在你们二位的独子是他在照顾着,他说叫你们放心,他肯定好好照顾孩子,至于赵家这边,二位给个交代,这事就算结了,报应落不到孩子头上。”

躺在一片臭味中神情麻木凶狠的马大和他婆娘,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顿时激动起来。

婆子捞起袖子,露出手里一个小孩戴的银镯头,又低声说了句:“您二位可想清楚了,我这就去给人回消息去。”

当天晚上,关在这小黑屋里的两人咬舌自尽。

赵老爷和赵夫人知道消息,摆手让人把尸体抬出去埋了。

赵端泽也听说了,大觉舒心,出门逛街遇上胜叔,听他问起,也把这事跟他一说。胜叔笑着打趣他道:“可算结束了,我都替你松一口气,怎么样,为了庆祝你了了一桩心事,胜叔请你喝酒?”

赵端泽有些犹豫,胜叔一见,装作不愉道:“怎么,现在事情解决了,用不上胜叔了,就准备跟我划清关系?”

“怎么会,我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我这不是…家里有人管着。”赵端泽尴尬地说:“这样吧,我请胜叔上酒楼吃,不过咱们就别喝酒了,我回去了被妹妹发现喝酒,要被骂的。”

胜叔打趣道:“你也是稀奇,不怕你爹娘骂你,被个小孩子管得死死的。”

赵端泽说起这个,就难得的有些伤感:“我从小就疼她,可我害她变成这样又聋又哑,自从她回家,连身体都没从前好,我要疼她一辈子的。”

要是这么疼爱妹妹,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胜叔盘算着,呵呵一笑,拉着他去附近酒楼。

这天赵端泽回家,神神秘秘端着个盒子去找妹妹。

“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他先招手引来妹妹的注意,然后才把盒子放到她面前,示意她打开。

水银抬手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还有一层盒子,打开第二层盒子,里面放的是个八瓣花形漆盒,雕着孩童嬉戏斗草放纸鸢的图样。

赵端泽给她打开最上一层,是个镜子,最上层里还放着几个扁圆盒子,画着蝉和蛐蛐蝴蝶蜻蜓的瓷盒子小巧玲珑,装着带香味的粉。

“底下还有好几层呢!”赵端泽坐在她旁边,一层一层按出来给她看,每一层里都装着不同的小玩意,要是真的小孩子,肯定会很喜欢。

“怎么样,喜不喜欢?”赵端泽写了字问她。

水银提笔在下面写:“你去见了胜叔,他送的?”

赵端泽那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妹妹怎么知道的?他今天又没喝酒,也没说起过胜叔啊!

水银是猜到的,关起来的两个人贩子忽然死了,她就猜到胜叔肯定会跟赵端泽联系,看他端这么个盒子回来,她就差不多确认了。这位哥哥最近被爹娘管着,手里没什么钱,估计没钱给她买这个,而且他虽然疼爱妹妹,但基本上不会给妹妹买礼物,压根想不到这里。

赵端泽见她猜出来了,腆着脸写:“你看,胜叔都给你送了这么有趣的礼物了,你就别老觉得他是坏人了。”

他的想法是很简单的,很典型的小孩子想法,水银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把盒子退还给他,让他走。

“真不要啊?这么好玩你怎么不要,不喜欢?”

偶尔,她也会觉得听不见声音比较清静,比如这个哥哥在一边不停说些废话的时候。她仍旧能安静地做自己的事。

少年在妹妹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抱着盒子回自己那里去,左思右想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妹妹就是不喜欢胜叔,明明只见过一面…莫非是因为胜叔长得太丑了?

那怪不得妹妹喜欢他这个哥哥了,他长得这么俊朗。

赵端泽发现妹妹简直神了,每次他见过胜叔,回家她就能猜得到,然后就是好几天不理他。

这事可就严重了,她小小年纪,以前分明是最坐不住的,现在稳重的胜过他这个当哥哥的,不论他怎么把写了字的纸放在她面前,她一律就当没看见,一副沉浸在自己无声世界里的样子,拒绝任何交流。

赵端泽最看不得她这个模样,费尽心思想让妹妹理会自己一下,也没能成功。

入秋,水银生了一场病,她身体虚弱这个系统添加的设定,在医疗技术比较发达的现代,比较好解决,生病了都能够快速治疗好,家中备着常用药,只要不剧烈运动,平时多注意,定时检查身体,其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在这个时代就不同了。

但凡冷了热了,都要生病,只要生病,就要拖一段时间才能好,哪怕水银已经很注意,还是无法避免。

毕竟身体里装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她生病了也不像小孩子那样会撒娇,反而自律又习以为常,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好,可看在赵端泽眼里,他就受不了妹妹这样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乖巧样子,心里愧疚得要命。

妹妹生病,尤其是妹妹还因为胜叔的事在和他冷战,连他去探病,妹妹都没理会他,赵端泽煎熬的一晚上没能睡着。

到妹妹那里,看见她都不用别人哄,乖乖喝了那么苦的药,躺在床上烧的小脸通红,连难受也喊不出来的样子,赵端泽搓着脸在外面转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

水银刚喝了药准备休息,见赵端泽一幅英勇就义的模样走进来,递给她一张保证书。

“我,赵端泽,保证以后再也不主动去找胜叔,要是说谎,就叫妹妹赵汀芷以后再也不理会哥哥!”

水银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小男生写的保证书,写的是认真,就是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把保证书叠了放在一边,她终于大发慈悲给了哥哥一个笑容。

赵端泽:太好了,妹妹终于理我了!

和妹妹比起来,他只能对不起胜叔了,毕竟还是妹妹更重要。

聋哑七

胜叔发现最近赵端泽仿佛在刻意躲着自己,都不往顺隆赌场门前那条街经过了, 连着有两三个月都没见到过他。

他如今是想和这位赵家大少打好关系, 以后等他成了赵家的当家人,也好顺势发展自己的生意, 谁知道人忽然就开始摆出远离他的架势。

好不容易逮着一回, 邀他吃个茶这小子也表现得坐立不安心事重重,又是焦虑又是心虚——仿佛是出门沾花惹草怕被母老虎发现。

压下心里古怪的念头,胜叔问他:“怎么, 可是赵老爷看不上我这等生意,不愿赵大少爷与我来往?”

赵端泽不太好意思说是因为妹妹,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付了过去, 把这事丢到了老爹头上。

事实上赵老爷除了最开始那次他们把人贩子带回去的时候,跟他强调了一遍防人之心不可无, 胜叔不是什么好东西云云, 之后就再也没管过他。赵端泽还以为是自己瞒得好,赵老爷并不知道他和胜叔还有联系,可是连水银都能猜到, 赵老爷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赵老爷没有管而已。

“这孩子过得太顺遂了, 你跟他说什么他如今这年纪都是听不进去的,非得他亲自吃过亏才知道好歹,我这把骨头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是问题,有我看着,让他犯些错吃些亏也没事。”

赵老爷说这话的时候,只有赵夫人在身边, 她也很赞同。就让那蠢小子去被人骗吧。

不过,两人倒是没想到,他们不管,那个难搞的儿子倒是被女儿给制住了。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啊!”赵老爷听着消息哈哈大笑。

赵夫人向来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点笑意。只是想起小女儿那病弱的身体和聋哑的问题,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汀芷如今这样,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婆家,万一嫁不出去可怎么办。”虽然女儿才九岁,但赵夫人这个担忧却一天比一天重。

赵老爷没她这么烦恼,安慰妻子道:“咱们赵家这么大的家业,汀芷又长得那么好,还怕她嫁不出去?别说聋哑,就是她长得再丑,也有的是人愿意娶!”

“你这说的什么话。”赵夫人忧心:“是有人愿意娶,但她这个身体,嫁到别人家去,要受多少委屈多少苦。那些人家看着咱们的赵家的家业娶她,都是些贪图咱们好处的,哪能真心实意对她好。”

赵老爷:“这就不对了,就是看着咱们家业娶她的人,咱们才放心,只要咱们赵家一直屹立不倒,就能永远给女儿撑腰,有个这样的娘家,再有个端泽那样护短的哥哥,婆家哪里敢欺负她。”

“跟你说不清楚这事。”赵夫人毕竟是自己经历过的,很多事当丈夫的不在她这个位置,根本体会不到她的苦处,婚姻的事哪有那么简单,“毕竟日子是汀芷自己过的,生活里难免有摩擦受些委屈,咱们也不能日日在她身边护着,什么小事也要给她出头,到时候她在婆家怎么做人。”

赵老爷也给她说的担忧起来。

赵端泽虽然看似天真了些,但他是个男人,日后要做赵家当家人,吃了苦学乖了,日后肯定能和他这个父亲一样成为精明的商人,反而不需要他们怎么担心。可女儿就不同了,她如今这样,不得不多为她考虑。

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可能等到孩子大了才开始考虑孩子的婚事,都是早早就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先在家世相当的人家里挑好了,先双方心里交个底,定下来,再慢慢看着,等到年纪差不多了要是都满意就能直接办婚事。

赵家女儿从前模样长得好,人又聪明,先前来打探过意思的夫人不知道有多少,赵夫人从来不急,想着再多看看再说。现在呢,那些家世相当的夫人都不来了,只有些家世大大不如赵家的过来探口风,还暗地里一幅施舍的模样,赵夫人被气得不轻。

她的女儿虽说如今聋哑了,但看着那样子,比以前沉静聪明多了,连她有时候都要惊叹这孩子学什么都一点就透,聪明能干,那些外人凭什么嫌弃她?

如今,这事都快成了赵夫人的心病。

赵端泽匆匆应付了胜叔,都没敢和他多说两句话,连街也不逛了,回到家,他不敢去见妹妹,就找了爹娘,恰好听见他们在讨论妹妹的终生大事。

“还是选门第低一点的,你看林家怎么样,就是当初救了咱们汀芷的那个林家,他们有这段渊源,他们家两个男孩子,小儿子和咱们汀芷年龄相差不大。”

“他家在澎城,这倒是还能考虑考虑,我妹妹也在那,恰好能有个照料…”

赵端泽嚷嚷着大步走了进去,“那个林家,就是过年时候特地过来给咱们拜年那个?他们家那么穷,店铺才几个,怎么能把妹妹嫁到那种人家!”

赵老爷赵夫人扭头看见儿子走进来,他满脸不乐意,一副他们亏待了自家宝贝妹妹的神情,挑剔道:“还有林家那两小男孩,来咱们家的时候那个小气样子。”

他嗤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去年过年,林家作为救了女儿的恩人,赵家是准备了年礼送过去的,两家因为赵汀芷的事有了生意上的来往,林家生意越做越好,就更想和赵家打好关系,赵家送了年礼,他们干脆一家人上门拜年,说想来看看小姑娘恢复得怎么样了。

因为来回路远,赵家招呼他们住了两天,就这两天,赵端泽被迫带着那两个小男孩玩,玩得他火大。

“又蠢又笨长得又难看,还爱哭,哪配得上我聪明漂亮的妹妹。”

赵老爷:“那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你当你和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又好到哪里去。”

赵端泽:“至少我比他们长得好看,还不爱哭。反正我不同意!你们再选,给妹妹选个最好的,要长得比我好,要和咱们家家世差不多,还要比我疼妹妹,肯定不会欺负她的。”

赵夫人没好气地瞪他:“说得简单,照你这么说,你妹妹还嫁不嫁得出去了。”

赵端泽一脸莫名其妙:“那就不嫁,让她在家住着呗,我们家难道养不起她吗,还省得嫁到别人家去被人欺负。”

“越说越离谱,她一个女孩子,还能一辈子不嫁人吗。”

赵端泽:“那怎么不行,我是她哥哥,养她一辈子怎么了!”他是认真的,他很清楚妹妹这个样子嫁出去,别人肯定会嫌弃她,只有他们家里人才不会嫌弃妹妹,既然这样,当然还是让她留在家里好。

别的女孩子要嫁人,那是别人的事,他的妹妹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

“好了好了,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这事你别掺和。”赵夫人赶他走。

她觉得丈夫先前说的有点道理,林家还真是不错的人选,光是他们救了女儿,有这个恩情在先,她就愿意考虑。反正女儿现在也就九岁,十五六岁出嫁也还有几年,她大可以再仔细看看那林家的两个孩子如何。

至于林家的家世,虽说确实比不上他们赵家,但这几年他们赵家帮个手扶持一下他们,也不是不可以,要是能当成亲家,光是他们赵家这些帮助的恩情,肯定就能让林家人记得他们的好,以后好好包容他们的女儿。

赵夫人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准备着今年再去信请林家人过来住两天,让孩子们多处处。

水银并不知道这件事,家里没人会跟她一个小孩子说起,不过,等到过年,发现林家夫妻一脸喜气带着两个儿子过来,再看看赵夫人难得露出笑脸,招呼他们多住两天,还有意让她和林家两个男孩子凑在一起,水银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去年过年的时候水银病了一场,没有出来见人,今年她就瞧见热闹了,因为今年不止林家夫妻过来了,她的姨母魏夫人带着魏表姐也来了。一群半大孩子聚在一起,水银瞧瞧皱着浓眉不太高兴的哥哥,心道,这个原剧情四角恋主角,算是提前聚首。

魏梓慕缠着表哥赵端泽,眼里都是崇拜,“表哥,你给我讲讲你之前偷偷跑去杂技班子学武术的事吧,听说你还偷偷去帮他们舞狮子了,都没人发现是不是?”魏梓慕声音又甜又软,娇声让赵端泽给自己讲他的“光辉事迹”。

赵端泽玩心很重,先前跑去看杂技,觉得人家架势好看,非要给钱去和人学,完了还在人家出门舞狮的时候拜了个师傅跟着一起去舞,在赵家门口舞了一场,赵老爷和赵夫人都愣是没看出来是他,等他把狮子头一摘才发现,气的摇头直笑。

后来赵老爷就把赵端泽送到了一家武馆,跟他说既然要学就学点真本领。也是因为要去武馆学习,他才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到处乱逛,去和胜叔混在一起了。

赵端泽曾把这事来来回回给水银炫耀了好几遍,后来去武馆学习,还天天回家和她说武馆那些师傅下手又狠又重。

抱怨归抱怨,他学的很兴奋,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跟她说:“等我学的更厉害了,一个人能打几十个人,再带你出去玩就什么都不怕了,看哪个不要命的坏蛋敢靠近。”

他很乐意跟妹妹说这些事,炫耀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有多厉害,可被表妹缠着问这问那,他就很不耐烦了,没好气地敷衍说:“多久的事了,我记都不记得了,说什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