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每天除了在田里忙活,还会带着自制的武器去林子里打些野味回来,先前和水银一起留下的那小伙子叫周二木,跟着年轻人们一起在林子里钻了一段时间,很快就融入了寨子,天天跟着一群人跑上跑下,脸上偶尔也能见到笑了。

水银更受欢迎一些,她教寨子里的年轻人和孩子们学简单的认字和数字,还能和几位当家的侃外面的局势,甚至平日寨子里有人头疼脑热,她也有些办法。

从她走在寨子里,有多少人和她打招呼,吃饭的时候大娘特地给她多放的油就能知道,她人缘有多好。

大当家和几位当家的带她去看过寨子里的库房,那里有他们劫道截来的东西,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这些富人家的东西咱们也不懂,不能吃不能用的,堆在这里也没人管,李先生你看着收拾收拾就行。”大当家高粱这话一说,水银就明白他是终于完全放心自己了。

毕竟也跟着她学了快两个月的字,和那些小孩们一起喊她先生,初步信任算是建设起来了。

高粱这人脑子还是够用的,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愿意学这麻烦东西,但水银以“大当家要是不懂认字被我骗了也看不出来”为由,哄骗去上课后,他的学习进度就在小课堂里排第一,另外几个被他一同带去受苦的兄弟,没一个有他认字快。

就是写字难看了点,水银得连蒙带猜才看得懂,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练字这事是需要长年累月练习的,而寨子里的纸笔这些暂时只够水银一个人用,其他人都只能在地上玩泥巴树枝练字。

在土匪窝里当了两个月先生,水银偶尔会想,自己是不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前世其实是个当老师的,不然为什么总逃不了教人的命运?

一群人早早吃了晚饭,聚在大当家屋门口谈天说地,二当家把话题扯到水银身上,豪迈的声音三十米外乘凉的耳聋老头都能听得见,“李先生书教得好,放在以前肯定考个秀才是没问题的,还不是现在世道不好,乱七八糟,皇帝也没了,耽误了李先生。”

三当家的拿一把蒲扇赶蚊子,也说:“就李先生这条件,怎么也没找个媳妇,该不会是眼光太高看不上吧。要我说啊,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好不好看,能有个暖被窝的媳妇就不错了。”他年纪略大,家里有守寡的女儿和未嫁的侄女,瞧上了李银先生,想探探口风。

人们最大的八卦就是结婚生孩子,不熟的时候不好问,现在熟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不忌讳。

水银笑笑,端着个新茶缸喝了口凉茶,说:“以前是有的。”

技术性停顿后又接着说:“以前还有个…女儿,只是后来女儿死了,梅市那边又出了大事,我才跟着一起逃难到这边。”

众人一听,自动给她补齐了经历,这是老婆孩子都死了啊,于是都唏嘘起来。然而乱世里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大家都习惯了,仍然有人大着胆子开玩笑试探:“那李先生现在还想不想要媳妇,咱们寨子里也有些好姑娘呢!”

大家哄笑,等他们笑的差不多了,水银说:“我是不想了,这都快四十的年纪了,转眼就老咯。”

这时候人们老得快,五十岁就算老人了,她现在这身体差不多三十六七岁。

几个凑得近的姑娘就忍不住了,叽叽喳喳:“李先生哪像三十多岁的人哪,说你二十多也有人信呢!”

大当家蹲在柴垛上嚼着柴草看热闹,闻言也揶揄自己这位看着十分年轻的“老师”,“说得对啊,咱们站在一起,谁不说我年纪比你大一轮,我要是有妹子,肯定嫁给你了。”

“嘿我说咱们寨子里的大姑娘小寡妇,这心里头有乐意的,抓紧机会也给李先生表示表示啊,不然人家怎么知道,他们读书人脸皮薄,不好说的。”

后面这句话是对乘凉的人们说的,刚说出口就得了一片不好意思的啐声,有年纪大的妇人大喊:“大当家的你自己可还没个着落呢,你怎么还不找媳妇,也别催别人了,不如今天你就把终生大事办了吧!”

这个年纪的大婶子战斗力惊人,哪怕是大当家也不敢直面其锋芒,连连摆手装傻充愣揭过这个话题。

水银去了好几个世界,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乡土大集体生活,百人八卦座谈会,喝着凉茶听着众人七嘴八舌闲扯,恍惚间品咂出了点乱世偶得一隅清闲的滋味。

正说得热火朝天,忽然瘦猴和虎子两个在山下守夜的年轻人跑过来,面带兴奋道:“大当家的,咱们在山下瞧见一队人趁夜要经过麻山岗,要不要去瞧瞧情况?”

他们在山下原来的村子里也种了些田,偶尔夜里也需要下山去照料一下,顺便守着路,毕竟是山匪,哪能不劫道的。

大当家高粱立刻精神一震站起来,把嘴里的柴草一吐,吆喝道:“好家伙,咱们好些日子没动过手了,走,看看去!”

好几个人二话不说,也跟着他身后去了。水银想了想,放下茶缸拍拍衣摆也跟着一群人身后走。

女人们瞧见了,忙劝道:“李先生你这读书人就留在这里等着吧,省得他们到时候打起来粗手粗脚的不小心伤了你。”

“是啊是啊,你哪会跟人动手,别去凑这危险了。大当家他们可厉害,能应付得来的。”

水银却一摆手,跟上众人消失在了树丛里。

在这里很多人夜里都看不清楚,水银和他们不同,她定时吃动物肝脏和鱼,眼神在夜里也不错,悄无声息缀在大当家他们身后,大当家几个在前面聊天,竟然都没发现她跟着去了。

到了山下,一群人自觉熄了火把,和等在那里的一个年轻人会合,问清楚了情况。

大当家瞧了一会儿,皱起眉:“这不是普通富户,更像是军队里那些人的亲戚。”

“怎么看出来的?”旁边有人问。

大当家指了指车队里几个人的装扮,“看那里,他们的衣服鞋子帽子,那装扮是当兵的,我以前看过,去年好像也有这么一支队伍从这里过去,我记性好得很,我跟你讲…吓!李先生你怎么在这!”

他说着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旁边蹲着问话的竟然是李银先生。

水银这会儿没吭声了,她仔仔细细看着路边那队伍里一个年轻人。

那好像是王书业,之前和来金谈恋爱,把她带走,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把她当人情送了出去的男人。水银还以为他应该是被侵略军俘虏或者是已经被杀了,没想到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大当家,这一队人,你们要出手吗?”

大当家看不清黑暗里她的神情,只莫名觉得旁边文文弱弱的李先生,说起这话的语气非常冷漠。

他迟疑地抓抓脑袋,“公道买卖不欺压百姓的商人我们问清楚情况后都不为难,这些当兵的不好惹,都带着枪带着刀,我们拼不过,也搞不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所以除了侵略军我们兄弟见一个杀一个,其他我们都是能不动就不动。”

面前这一队人虽然人不多,看着也带着点东西,但一般来讲为了以防万一,他是不动的。就是这份小心,他才能带着那一窝“山匪”安生过日子。

水银没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既然这样,还是早点回山上去休息吧。”

离开前,她又看了眼队伍中的王书业,眼神冷而锋利。

正道十

他们回到山寨里, 忽然下了雨。山中的雨比城中的雨更闹, 树叶被雨声打的窸窣作响, 没有一刻停歇。

水银脱了鞋坐在床边, 靠在那闭目养神,不知想些什么, 一手缓缓摩挲着那枚金手镯上的石榴花。

一大早,还下着细雨, 早起做饭的妇人看见李银先生出门, 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李先生今天这么早起了?”

水银没有打伞, 这么小的雨, 这里的人都是不习惯打伞的。她被大婶招呼去厨房喝了碗热粥,配了她们自己做的酱菜。

“下山去看看?下着雨呢, 山路不好走, 可得早点回来, 不然赶不上午饭了。”大婶在灶台那边忙碌着,随口回了她两句。

“好。”水银笑笑, 放下碗, 就这么拢着手一身轻松地往山下去。

在山下路口守着的黑子坐在树干上, 百无聊赖看着路, 打了个呵欠,扭头瞧见水银, 奇道:“李先生,你今儿个怎么一个人下山来了?”

水银站在他身边, 和善问道:“下来看看昨晚上那群人走了没有,晚上下了雨,他们应该走不远吧,我看他们像是往梅市去的?”

黑子闻言,那张本来就黝黑的脸更黑了,不太高兴道:“没呢,他们运着大车,上路忒麻烦,下雨了就干脆没走,好像是到咱们村子以前的屋子那里住了一晚上,现在还没见人走呢。”

水银哦了一声,并不意外。她昨晚上就看出来了,那个队伍带着的箱子里怕是武器,很有可能是枪,冒着昨晚的大雨赶路不太可能,而且他们人不是很多,更不想在大雨中冒着危险急行军。

看向烟雨濛濛的破村寨旧址,水银又和黑子说了两句,转身走了。

她并没有回山上,而是顺着山脚的树丛,转了个圈往那边旧村去。那边还有寨子里的人种的田,他们下来照料田地的时候,水银跟着他们下来看过,这会儿她按照记忆中的地形,顺利溜到了一户人家的屋后。

她在村头就瞧见有人影在其中比较完好的几栋屋子前面走动,正是昨晚那一队人。

悄无声息靠近,和他们只隔着两栋破旧的屋子,水银站在那,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细雨把他们的说话声模糊了,有些听不清晰,但他们的口音区别很大——他们不是国内的几支反抗军,是侵略军,至于那身衣服,恐怕是伪装。

这和她预计的有些不一样,水银沉思了片刻,没有改变计划。她的呼吸平稳,听着那些人隔着半栋倒塌的房屋,从她身后走过去。

和其他人相比,她少了很多对于死的畏惧,因为她清楚自己不会“死”。如果到了她该走的时候,她不想走也得走,而没到她该离开的时候,哪怕就地死亡也不过读条再来罢了。死亡的痛苦,她若是不能承受,早该崩溃在不知道哪个世界。

她这回想做的并不多,只有一件——杀了王书业。

想要找到王书业在哪里很简单,因为他们这一队人只住了三个屋子,门窗大开着,王书业在门口一晃水银就看见了。看是看见了,要单独对他下手似乎不太可能,他旁边还有好几个人守着。

昨晚上的时候,毕竟没有明亮的光线,水银看得并不清楚,她那时以为王书业是这一队人里被保护的那一个,现在看,却觉得他更像是个俘虏。几个围在他身边的人兀自说说笑笑,也不爱搭理他,王书业的神情并不算好,有些憔悴瑟缩的模样。

雨忽然又开始下大了,水银靠在墙边一动不动地等待机会,等到外面的人都进了屋,守在屋门的人不注意,她借着大雨的掩饰,闪身走到了那三栋屋子后面,准备靠在后窗那里听动静。

在第一栋后窗处,她听到了一阵骂声,脚步不由一顿。这声音略熟悉,似乎是寨子里的人。

“这些鬼子真不是东西,草,咱们都给他们骗了,还以为是咱们自己的军队呢,他们这么偷偷摸摸装成这样肯定有什么阴谋!”一边说话一边吸气,大概是被打了。

“好了,你可别说了,还没被打够呢!”

“老子怕他们吗,有本事就杀了我!”

屋里的几个侵略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清楚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又是一阵的闷哼和骂声。

听着里面打人的声音,水银回想起这两个声音的主人。寨子里人多,她差不多认了个脸熟,但和很多人都还没说过几句话。这两个声音她有印象,是因为他们是在山下这边种田的人。

下了大雨,他们大约是下山来看田,不小心被抓了,她猜测可能昨晚上就被抓了,不然那边路口今早上守着的黑子会提醒他们。

她原本的计划,现在恐怕需要修改。让她找机会杀王书业她可能做到,但在这一队人种杀人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两个被抓的人救出去,她可没这能耐,毕竟不是超人。

正想着怎么办,脑后忽然有风声和浅浅的呼吸声凑近,水银头皮下意识一炸,反手就扯开袖子挥了出去。

“嘶——”那人强压着声音才没喊出来,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手掌被她袖子里的铁刺刮破了一条伤口。

水银看清楚来人,是大当家高粱,抬手收回了自己的胳膊。

两人猫着腰躲远了点才开口说话,高粱半点不见尴尬,随手把手掌里的血在屋檐下冲了冲,低声说:“我早上出门刚好看见你下山,觉得好奇,就跟你一起下来了。”

说实话他昨晚上就觉得李先生有点不对,所以早上看她一个人下山,他就悄悄跟了上去。

水银看他一眼。好奇,怕是怀疑她有什么不轨吧。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同样压低声音说:“这一队人是侵略军,他们穿着反抗军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他们运送的两个箱子里很有可能有枪,他们还抓了寨子里两个人,恐怕要想办法救出来。”

高粱蹲在那,点头:“是鬼子我们肯定要杀,管他们干什么的,杀了再说!”

他顿了顿,探究地看水银:“我没想到李先生胆子竟然这么大,敢一个人跑到离这群鬼子这么近的地方来。”

水银不以为意:“我要是胆子不大,当初也不会留在寨子里。”

这倒是,高粱被堵了一下,还是坚持问个清楚:“李先生你还没说你是来干什么的呢。”这个问题必须问清楚了,不然心里怀疑的疙瘩留着,以后也亲近不起来了。

水银没有坚持隐瞒,很干脆就说了:“这伙人里那个穿衬衫的年轻男人叫王书业,他和我女儿是一对,可是把我女儿带走后,有一次遇到侵略军就把她送了出去,后来我那女儿就死了。”

高粱一怔,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听水银语气越平静,心里就越难受,好一会儿才搓着手指,“唉…这样,既然是这样,怎么不叫上我们一起来,你一个文文弱弱…”

他看到自己手里的伤口,想到刚才文弱的李先生那狠辣的一下,立时改口:“你毕竟只是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啊是不是。”

水银:“私事,不好麻烦你们。”她习惯什么都一个人解决,人多了对她来说反而碍事。

高粱嗨一声,非常义气地揽着她:“李先生说的什么话,什么私事,咱们都是自己人,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但凡你说一句,我们还能不帮忙吗!我虽然不想招惹那些不好招惹的家伙,但也不是怕事的人!”

水银很冷静,“好,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高粱:“打他们!”

水银:“…”

水银:“怎么打?没有计划吗?”

高粱:“我们人比他们多,直接打不就是了。”

水银捏了捏额头,“他们有枪。”

高粱脸色这才一整,“这倒是个麻烦事。”他想了会儿,把水银拉起来,“走,咱们先回去喊人!”

结果寨子里一群人都是嗷嗷叫着直接打的,根本没人想什么更稳妥的计划,还喊着真男人不怕流血不怕死,杀侵略军就是死了都值,提着刀锄头什么的,一个个凹出凶神恶煞的姿势,就要表演猛虎下山。

水银: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感受到他们确实是土匪。

她不得不站出来,“大家听我说几句。杀侵略军越多越好,但我们自己肯定是越少人受伤越好,是不是。”

一旁听着的女人们声援她:“对,李先生说得对!”

大当家:“李先生要是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水银理清楚思路,慢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很简单,就是那位伟人总结的十六字方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他们是主场作战,人数又比对方多,哪怕是双方武器差距有点大,只要足够谨慎,全歼对方一队人,己方没有伤亡,完全是可能做到的。

大当家听完后一挥手:“行,那就都听李先生的!要是做得好,以后李先生就是咱们的军师了!”他还随口开了个玩笑。

水银无言以对,什么狗头军师。

“走,下山!”

在屋子里等雨停的一小队人是侵略军一只大部队负责收尾的队伍,因为扫荡的时候不小心和大部队走散了,偏偏侦察兵出了事,队伍里没几个认识路,只能乱走。

他们运气不错,路上遇到一支战败逃命的反抗军,不仅抓到了那支反抗军领导的家属,收缴了他们带着逃命的财产,还杀了那些反抗军,抢了他们的枪。

听说这附近驻扎着两支反抗军队伍,原本驻扎的侵略军大部队因为一些原因开始撤离这边,局势对他们来说不太好,于是他们商量着先暂时伪装成反抗军队伍,免得经过这一段的时候因为目标太显眼被盯上。

他们想得很好,一路上也顺利,只是没想到到了这么个破山岗,会遇上意外。

“那边有人!”站岗的一个侵略军瞧见三两个人影在远处张望,连忙报告。其他人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是反抗军的探子,连忙派了几人追上去。

谁知道这一追,那几人就没有回来。

树林中,几个侵略军被埋伏的人割了脑袋藏到树丛里。

“李先生,咱们接下来怎么做?”第一次亲手杀侵略军的年轻人兴奋又有点恐惧地说,刚才不小心被刺刀扎到的手臂都不自觉微微颤抖着。

水银瞧着远处雨中的房屋,“声东击西,走,再去引几个人出来,这边多解决几个,大当家那边就更轻松。”

被她的冷静传染,这边的一群年轻人都不由自主产生了更大的信心,“好!咱们杀光他们!”

正道十一

“怎么回事, 他们追几个人怎么还没回来!”侵略军的小队长眯着眼睛, 看不太清雨中的情景。

他旁边一人赶紧说:“雨下得太大了, 他们追进了树林,可能不熟悉路…”

小队长不耐烦地啧声,“赶紧带两个人过去帮忙,没用的东西!”

被他喝斥的队员露出惶恐之色,大声答了是, 这才点了两个人冒着大雨冲了出去。

此时旁边那屋里安安静静,大当家高粱一刀捅死了想要喊叫的侵略军,二当家则过去给被抓的两个兄弟解开绳子。

“你们两个也太不小心了,怎么给他们抓住了, 怎么样, 还能不能走?”

“当然能走!打几下而已,又没有死,这些王八羔子,敢打他们老子,这就去杀他们几个人报仇!还有那个害我们被抓的小畜生!”鼻青脸肿的男人说话大声了点,被同伴一嘴巴子糊在脸上。

“小声点!”

高粱动手把侵略军身上的衣服剥下来, 往自己身上披,顺便招呼其他几个人, “快,都换上衣服,咱们趁着这场老天帮忙的大雨,去干他们一场!”

李先生说了, 这伙侵略军能穿反抗军的衣服骗人,他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文化人就是能说,咬文嚼字的,听的费劲,高粱一边换衣服一边心中暗自念叨了一句。

树林中,水银带着人又解决了三个人,同样开始招呼他们换上这些侵略军身上的衣服。

下着大雨,水银身上的衣服不可避免地打湿了,但她衣服穿得厚,全糊在身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走起路来有点沉。她再披上一件衣服,身形就更加看不出来了。

“你们四个,跟我一起穿上这衣服,咱们装成他们的人回去,大当家那边应该也快要动手闹起来了,咱们去搅浑水,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几个年轻人小小争了一下,选出了四个人。

“老天都在帮咱们呢,你看这大雨和昏暗的天气,咱们不到近前他们都看不出来。”几个年轻人紧张地不停说话,水银拍了一下掌后才安静下来,跟着她的动作跑出树林。

水银看见那边的三栋屋子已经乱了起来,当机立断带人过去,让其余人从后方偷袭会合。

一个侵略军小队差不多十八个人左右,麻山岗寨子里来的人差不多是他们两倍,虽然以少胜多的战役不是没有,但显然这伙侵略军对上山匪,没能打出翻身之仗。

小队队长被抓住打死之前,还双眼暴突高喊着不可能。他们可是军队,怎么会被几个山野村民给全灭,要知道他们一路上过来,普通百姓看到他们就跑,没有人敢反抗,就是那些人数不多的反抗军,对上他们也是落荒而逃。

——杀猪杀羊杀久了,哪里知道他们也会反抗。

没人去管地上的尸体,寨子里的男人们都兴奋地去翻看箱子,高喊欢呼声此起彼伏。

“大当家的,快看,这都是金银财宝啊好家伙!哪来的这么多宝贝!”

“乖乖,这能换多少粮食了,能养得起咱们整个寨子了吧。”

粗噶的声音忽然一顿,变了调子,“娘的——这些是——”

“是枪!我还是第一次摸真枪呢,给我好好看看!”

“滚开滚开,都小心点,这玩意儿可厉害,一不小心把自己射死了可别怪爷爷没提醒。”

“二当家,你会用枪的吧?”

“那肯定啊,二当家以前有把枪的,也是从那些畜生手上抢来的,可惜弹药太少,丢在那就没用了。”

二当家一大巴掌推开一群毛手毛脚的小年轻,骂骂咧咧:“滚犊子,还不是一群兔崽子偷老子枪去打山鸡,把子弹全他妈给老子用光了,没子弹的枪不就是个烧火棍!”

这边热热闹闹,中间那栋屋子,水银站在屋内,从侵略军小队队长腰间抽出那把他没来得及用的枪。

大当家高粱自己有一把,一直仔仔细细收着,爱惜得很,这会儿也没好意思和她抢,只用眼睛在那几具尸体上巡视,想看看还有没有人带着好东西。

一队人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就剩下王书业。他亲眼见证了一场疾风骤雨的杀人现场,脸色有些白,被押在角落里,略带惊惶地望着他们这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