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死了?薇宁眉头微皱,她最后见到莫言时,两人脖子上均架着刀剑,分成两路被带走,却不知为何会死。

“她已经落在你手上,为何还要杀了她。”

肃王扯起一抹残酷的笑容,道:“本王吩咐将她送回静王府,顺便给萧颂送信,哪知她宁死不从。如此也算是给你除去了祸根,怎么,你不该谢谢本王吗?”

“她真正的主子是陛下,殿下最恨的人。”

“是,我恨她,本来我可顺顺当当继承大统,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十年,我等了十年,终于有机会将一切夺回来,到那时候我要让她尝尽苦楚!”

“这世间强者为尊,肃王殿下如今够强了吗?”

肃王镇定下来,拍手叫人去请萧颂,回过头看着薇宁道:“本王是否够强,叶姑娘拭目以待,只要萧颂识相,那本王就有五成机会。”

他想到女帝众叛亲离,不禁心中大乐,“萧颂明知道你心有叛意,居然替你瞒着嫡亲的姑母,他一向冷面无情,没想到背地里却是个多情种子。”

萧颂,萧颂……薇宁心里有些发苦,盼他来又怕他来,如今就要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吗?

“殿下,小静王萧颂求见。”

肃王看了她一眼,高声道:“快快有请。”

萧颂走进去,一眼看见了薇宁,她穿着洁白的丝袍,秀发低垂,仿佛一朵安静的白莲,手中执壶慢慢斟了杯茶水,移步奉到他的面前。两人目光相交,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但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见她安好,萧颂紧绷着的心蓦然放松不少,抬手接过杯盏。

他如何不知肃王的心思,方才肃王身边的谋士孙先生陪了他半天,话已说得明白,但看他如何选择。

“四弟,你来了,快请坐。”

肃王温和地招呼萧颂,刻意装得象个兄长一般亲近,然则萧颂不令情,淡淡地道:“肃王殿下,你将我未婚妻子请来这里,却是为何?”

“咱们兄弟平日亲近得不多,你马上便要成亲了,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份贺礼,当面送给二位。”

说罢拍拍手,一中年文士捧着个黑沉沉的木盒子走进来,带来一股香味,那匣子居然是用上好的沉香木制成。盒子已如此名贵,但不知里头装了什么。

“孙先生,把盒子打开吧。”肃王笑着吩咐道,孙先生依言打开了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盛放着十六粒明珠,在烛火映照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薇宁倒没什么,萧颂却心中一凛,脸上有些难看地道:“原来这些珠子最后落在你手上!”

孙先生恳切地道:“此物当贺礼,足见我家殿下诚意,请小王爷莫要推辞。”

说罢将盒子往前递了递,萧颂冷着脸接过去,肃王与孙先生都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四弟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毕竟陛下是你的亲姑母。”

总算离开了雁池园,萧颂拒绝了肃王的“好意”,送薇宁回国师府。马车缓缓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车厢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雨滴落在车厢顶上的声音。薇宁悄悄地看了眼萧颂。随即暗叹,他定是在怪她。

与肃王打交道注定没有好结果,薇宁不禁担心起来,虽说她恨女帝,但不表示她连萧颂也恨,看到他无奈地向肃王妥协,她心里十分愧疚。

“你不该来的。”

“是,是我多事,我不该来,你那么有主意,怎么可能会需要我。以前……”下水救人,雪夜相助,靖安侯府以身相救,一幕幕在萧颂眼前闪过,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

“萧颂,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深吸了口气,艰难说道:“我很感激你,但是我并不愿连累你。”

“事到如今,已经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我不来,肃王就会放过你?”萧颂微眯着眼,在脑子里不断想着各种对策,补救是没法补救了,虽然莫言已死,可肃王却动不得,薇宁的身份,还有他与薇宁的关系,都已经不再是秘密,肃王以此来要挟他,真是用对了法子,他无法看着薇宁陷入险境不理会,为了她,他愿意做出让步。

“眼下京中情势极乱,几位王爷争夺储位,肃王看来是志在必得,你难道要听从他的话,乖乖当他手中的棋子吗?”

“当然不是,他有几斤几两,我并不怕他,只是眼下还不是闹翻的时候,少不得虚与委蛇一番。”

肃王不好相与,别看他哥哥弟弟叫得那么亲热,为了能登上龙椅,他连亲兄弟都会舍弃。此刻偏偏他们都受制于肃王,口上说着不会让萧颂为难,紧跟着便谋划着与他们一同启出金库的事,直到此刻,他也没有放弃过金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了一个真真假假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长青会,国师,肃王,这些心怀天下下者中不乏佼佼者,却都愿意相信。适才看肃王的神情如同天下已入他囊中的模样,薇宁只感到阵阵厌恶。

“肃王的野心太大,如今他有所图谋,暂时不会在姑母面前说什么,但是此人不得不防,还有那些长青会的逆贼,你……要小心。”

“都是我连累了你。”她忍不住咬住下唇,心里矛盾地要命。

萧颂摇摇头,叹息着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感受着她轻偎过来的柔软,每一次见面仿佛隔了许多个日日夜夜,可是相拥的怀抱又是那么熟稔,只盼着能天长地久。

“萧颂,我们真的要成亲吗?”一切都太不真实,婚期越近她越是忐忑不安,今日莫言将她引到晓然亭,她明知会出事,仍是去了。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事情无法说清,爱他是错,恨他……他又有什么错?

“难道你到现在还在怀疑?那次你不告而别,我从岛上回来后便有意割断与你的情意,原想着就这么罢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可是我做不到,我放不开,只要一想到你,我的心便不由自主疼得发紧,象是要窒息。”

“你的病如何了,要不要紧,若是忘了我能让你好受些,那便忘了我。”

他抬手替她顺了下头发,温声道:“傻话。”

末了又道:“肃王的事你不必多想,他此时有求于我,并不敢做不利于我的事,倒是你要多加小心。呆会儿回去莫让国师起疑心,我会告诉他你这一整日都与我在一起。”

“我会的。”

想到国师,薇宁的心有些沉重,想把心里的疑虑说出来让萧颂帮着参详,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了,嫁给我有这么令你忧愁?”

“没什么,是国师……我觉得看不透他,每次看见他,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就好像他是从幽冥界里出来的恶魔,会让我万劫不复。”

她打了个颤,仿佛在看不见的地方,国师凭空出现,缓缓抬手揭开脸上的面具……下一刻萧颂温暖的怀抱又提醒她那不过是幻觉而已,她勉强笑了笑。

萧颂安抚她道:“你当他是杀父的仇人,时刻防着他,故而会心中有感,我倒是听说国师待你如同亲生女儿。”

“也许,我总是觉得不塌实。”她甚至怀疑,国师已经知道她是谁,让她见宁柔,又送她玉佩,这无一不是有意之举。

突然,萧颂想起一事:“若虚子上一次去国师府回来后向我请辞,不知他在国师府见到了什么,我问过他,他却不肯说。”

“难说,没有人知道国师的来历,看他藏头露尾的样子,或许从前他是个极有名气的人,有许多人认得他的真实面目。”

会是谁呢?摇摇晃晃的马车不知走到何处,两人俱已陷入沉思。萧颂皱眉道:“看来国师府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你不要回去了。”

恰在此时,马车停下,外面有人禀道:“小王爷,已经到了。”

国师府中门大开,挑着明晃晃的灯火,国师带着三名弟子从里面走出来,看着萧颂将薇宁扶下马车,二人对视一眼,缓缓步上台阶,萧颂一脸歉意地道:“国师大人,是我的不是,本该早些送薇儿回来,谁知天降大雨,耽搁了时辰。”

按理说未大婚前他们两人不该见面,可萧颂丝毫没把规矩放在眼里,国师府上下未曾安歇,都在等着薇宁的归来,早先萧颂已经派人知会了国师府,言道在外与她偶遇,两人相携出游,只是回来得晚些。此刻萧颂亲自将薇宁送回来,国师目光微闪,今日之事他明知另有内情,却不能问出来。

“回来便好,呆会儿喝些热汤,省得着凉了。”

焓亦飞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凤梧打了个哈欠:“薇姐姐,今日小弟也出门找你了,倒是让我们好找。”

焓亦飞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你还说,薇儿是和你一起出门的,回来却说把人丢了,你该向她陪罪才是。”

薇宁挂着柔柔地笑:“是我的不是,回头再向你陪罪。”

萧颂没有久留,上车离去。国师亲自将薇宁送回了燕归阁,她本以为免不了一回询问,哪知国师只是目光亲切地看了她良久,吩咐要她好好歇息便走了。

仆婢送上来暖胃的汤水,又服侍她沐浴更衣,等那些人终于退下,已近子时。历经一日的折腾,薇宁躺下来却没有一丝睡意。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身份终于有所暴露,早在与长青会的人接触时便已料到会有这一天,还好是肃王发现的。

外间突然有一丝响动,薇宁悄悄坐起身,猜测会是谁在此时造访。最有可能的人是焓亦飞,可若是国师派的人来试探她,她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她房里烛火未熄,待看清来人是凤梧,薇宁招呼也不打,一道白光射过去,凤梧急忙身子后翻避了过去,又一道白光已到了跟前,钉进鞋尖入地三分,逼得他动弹不得:“薇姐姐好高明的手法,不如传我一招?”

果然,凤梧也会武,堂堂国师弟子怎会如看起来那般懒散窝囊。薇宁低喝道:“这是女子闺房,你来做什么?”

“我来通风报信,你今日无故失踪了大半日,师尊可是急得不行,入夜后直追到了晓然亭才罢休。”

那儿是莫言丧身之地,即使有人收去了尸身,有心人一去便看得出有过打斗的痕迹。薇宁装作不知情地模样,道:“什么晓然亭,我和小静王只是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喝茶而已。”

“姐姐莫哄我,喝茶怎么会连衣裳也换了……”

“被雨淋湿了自然要换件衣裳。”

“姐姐还是不信我,其实我对姐姐一片真心,有些事连大哥我都不曾说过,但是告诉姐姐却无妨。”

“留着你那些话,回去睡吧。”

“真的,你信我。对了,我今日出门的时候,碰见一个人。”

“谁?”

“郭老将军,他一见我跟见鬼了一样,薇姐姐,我不想告诉大哥二哥,你替我想想,他为什么那副表情,或者改日你见到他帮我问一问。”

薇宁被他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失笑:“这与我何干,要问也是你自己去问他。”

“你知道,我懒得出门嘛,我只有你一个姐姐,不找你找谁。”

“懒死你算了!”

赶走凤梧,关上门窗,薇宁坐在床前怔怔地想,究竟郭宏看到凤梧后想到了什么?

九月初六,终于到了成亲的正日子,国师嫁女,小静王娶妻,这样的盛世怎能不引人注目。薇宁被人服侍着穿上喜服,戴上珠翠,脸上涂抹了一层层的香粉,最后又盖上了大红销金的喜帕,这才歇了会儿,只等着花轿临门。

国师府宾客如云,向来找不到借口上门的人全都涌了进来,满口说着喜庆的话,今日国师再不愿意,也派了三名弟子应酬着往来宾客。薇宁只嫌吵闹,打发了仆妇出去,坐在燕归阁里心中喜忧半参,还伴随着浓浓的不安。

如此便风光大嫁,十里红妆,嫁入静王府?她不是不知道萧颂的打算,用成亲这种手段困住自己,慢慢消磨掉她心中的恨意,最不济看着她,不给她报仇的机会。可是她心中的恨意岂是说说便能没有的,她怎么能够甘心。可她又期盼着嫁过去,想当初她不过是寒门学子,与萧颂的身份天差地别,好容易走到今日,她舍不得破坏这场婚事。

正心神不宁地想着心事,房门被人打开,一个身穿喜娘服饰的妇人轻轻走进来,说着吉祥话向她道喜,薇宁低垂着头没有应声,她却凑近前低低地道:“叶姑娘,川老着我给您传句话,今日女帝会亲临静王府,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见机行事。”

消息来得太突然,薇宁心中一惊,一下子揭开喜帕,出手极快紧紧抓住喜娘的手,攥得她手骨差点断裂,轻哼一声,忍着痛道:“姑娘莫怪我们,实在是机会难得。”

机会难得!他们这些亡命之徒,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这件事。一时之间她顾不得许多,便要站起来,喜娘忙按住她,对门外边的丫鬟叫道:“快些给小姐倒杯茶来。”

回头看着薇宁,只觉她的利眼如同利刃剐过来,她没由来阵阵心惊,赶紧劝慰道:“叶姑娘放心,长老们已有万全之策!”

从未想过会在今日谋划这种事,长青会事先竟不同她商量,连一点也未替她考虑,薇宁无法去阻止他们,也没有立场,冥冥中似乎早已料到今日不会平平安安成了这门亲事,她心神激荡下无力反驳,胸口阵阵发闷。

她手上加了点劲,疼得喜娘额上冒汗,“你们是不是已经忘了,今日是我大喜之日?”

“这……”喜娘是长青会的人,当然极力秉承反对女帝的念头,薇宁与长青会是盟友,她嫁给萧颂,在他们这些人眼中,那是牺牲色相,为大业而牺牲,值得称颂,至于今日成亲,能不成则最好。

“带我去见川老!”

“不可,马上就到吉时了,花轿临门,你如何能在这时候失踪?”

无缘无故新娘子消失不见,且外头的人那么多,她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脱!薇宁颓然坐下,难道她就只能等着血溅喜堂,喜事变惨事?

吉时已到,只听得外面仍在喧闹,却不闻花轿临门的声音,薇宁僵着身子,并未察觉时间正一点点地过去,直到外面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她走到门外猛地拉开门,发觉外头的仆婢正在窃窃私语,看到她出来都有些不自然,皆避开了目光。

“出了何事?”

没有人回答,她掂起裙角,匆匆往外就走,有人想拦住她,或是想劝慰她,都被她推过一旁。正堂里众宾客还未散去,国师端坐在正中,天恒与凤梧站在两边,见到她冲进来俱是一惊。

“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静王府突生变故,师尊已命亦飞快马前去察看了,你莫要担心。”

长青会究竟做了什么?论理女帝会在他二人拜堂之时出现,这会儿极有可能还未出宫,静王府出了什么样的变故,会令萧颂做出这等负她之事?薇宁不敢想。

周围宾客在她进门时蓦地一静,此刻又开始纷纷议论,国师有些不悦地咳了声,天恒走到正中揖手道:“各位请随我到偏厅奉茶,等花轿来了再观礼不迟。”

花轿还会来吗?薇宁身子发麻,心中一片冰凉,手中还紧紧抓着盖头的喜帕,指尖已经发白,她心中的不详越来越浓,连凤梧扶她坐下也没察觉。

“薇姐姐,你的脸色不大好,放心,不会有事的。”

宾客们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堂里显得空荡荡的。等了大半个时辰,焓亦飞才回来,他快步走入正堂,一眼便看到了苍白着小脸的薇宁,他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师尊,静王府突遭逆贼作乱,死伤不少人,如今逆徒伏诛,可府里正乱着,只怕……无暇迎亲了。”

这样的变数让所有人意外,国师心头一凛,急忙问道:“具体什么情形?”

“死的都是都是府中护卫和下人,只是静王却受了重伤,若不是府中一名婢妾以身相护,只怕当场便会死。”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作乱,能混进静王府的绝非泛泛之辈,他们似乎是匆促动手,在被人发现形迹后只想着杀人灭口,不料反惊动了静王府的护卫。苦战一场后来犯之人不是被斩便是当场自裁,小静王萧颂自然顾不上来娶亲。

闻听萧颂无事,浑身冰凉的薇宁稍稍放下心,长青会的人自作聪明,落得这般下场,真是可恨!

此时外间那些人已经知道了静王府出的事,走出来纷纷议论是否新娘子命太硬,还未进门就要克得静王归西,或者是这门亲事陛下本就不该赐下,这不连老天爷都不想让他们成亲。

都到了这时候,亲事自然成不了,对薇宁来说是伤是痛,对奉都百姓来说,不过是又多添了一条谈资。

突然,府门处传来一阵喧闹,只听得有人纵马直入国师府,一路来到正堂门前。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门口,来人翻身下马,却是一身大红喜服的小静王萧颂,他披散着头发,眼含煞气,穿过宾客们让出来的过道,一步步走入堂中。

焓亦飞不动声色地护在薇宁身前,天恒瞧着不对,上前问道:“小王爷,你这是……”

萧颂闭了闭眼道:“让开!”

“你要干什么?”

不等萧颂再往前,薇宁从焓亦飞身后走出来,目光平静与他对望。她什么也没说,也不能解释,只是静静地与他对望。

他摇晃着身子往前走了一步,沉默地看着她。她看得懂他的眼神,里面有千般痛楚,万种难为,不舍与愤怒交替,爱与恨在两人心里翻腾纠缠。所有人都在奇怪他的举动,静王府有叛逆作乱,静王受伤,萧颂身为人子,不好好呆在府里处理事务,怎地跑来见新娘子了?

面对他质问的眼神,薇宁忐忑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所有的不安都消失无踪,也许三生石上本就没有镌刻着他们的名字,注定一世无缘,就算此时萧颂当场将她的身份揭露也无所谓了。

萧颂涩声道:“也许你我是真的有缘无份,这场婚事……就此作罢!”

众皆哗然,王府出事,小静王受了刺激,居然不要新娘子了!萧颂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转身离去,红色的背影毫不留情。原该如此,薇宁早已料到是这个结局,手一松,紧握着的红绡帕子飘落在地上,她知道,这一次他们的缘份已尽。

据说静王的伤势极重,伤及肝腑,至今仍未下床。女帝当日未曾来得及出宫便收到了噩耗,震怒之下搜索全城,赐城守军先斩后奏的大权,抓到一个杀一个。她怎能不清楚,这场祸事是冲着她来的,一定是她出宫的消息传了出去,给了逆贼可乘之机。

女帝事先并未发明旨,只是前一晚吩咐了宫侍做好出宫的准备,难道自己身边出了长青会的奸细?这么多年她不断肃清身边可疑之人,近几年都没出过事,这一次却差点害死唯一的兄弟。

宫里派出几位御医住到了静王府,灵丹妙药不要钱似地往里送,萧颂成亲当日一骑绝尘,冲入国师府当众悔婚的事早已传开,没人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只能解释为小静王从始至终都不满这门亲事,借此迁怒推掉了亲事。

当中内情只有极少数人明白,然则肃王极懊恼,女帝要出宫的消息是从江含嫣那里传出,他告诉长青会完全是不怀好意,打着左右逢源的主意,这样一来却毁掉了好容易争取过来的与萧颂合作的机会,长青会在女帝势如雷霆的追查下恨不能化为无形。最清楚不过的便是薇宁,静王虽非她所伤,却与她脱不了关系,长青会动手就等于她动手。一向以来,萧颂虽然清楚她与长青会私下图谋着大事,可是没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报复在静王身上。静王本就有病,全靠若虚子调养才多活到今天,他若死了,女帝心中伤痛,可萧颂就不会伤痛?

薇宁无心伤害萧颂,可是这一次她伤他太深,彻底冷了心。

☆、第 98 章

三日后,薇宁收拾了些物件,打算搬回莫会里的家。燕归阁里早撤下了成亲那日的摆设,不见一丝红色,就怕薇宁看到后睹物伤情。亲事未成,她没必要再留在这个伤心地方,焓亦飞日日来陪着她,凤梧也一直在她身边打转,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黯然伤神的模样,情愿回自己的居所,早先和她一起晋阶的女官们早已去了凤台琼阁,只有她因成亲耽搁了时日,如今是时候做些正事。

女帝赐下的物件她一样没拿,只留下一样,成亲当日用过的那块红绡盖头,上面细细绣了并蒂莲花,边角还坠了些小小的珍珠,拿在手中轻若无物,她却心思沉重。

国师不知何时来了燕归阁,他的身形有些佝偻,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如慈父般抚上她的乌发,柔声慰道:“莫要多想,我一定会再为你觅得良缘,天下男儿何其多,萧颂配不上你。”

她与萧颂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他的姑母与她有仇,而国师亦难逃罪责,若不是他们当年犯下的罪行,她又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冷冷地拒绝道:“父亲,我此生不想嫁人,您不必操心了。”

“胡说,我的女儿堪配人中之龙,自然是要嫁个好夫婿让萧颂看看,让他后悔一世。”

有功夫争这种意气,不如好好想想尽早了结恩怨,她比任何时候都想逃离奉都。

“我正想去找您辞行,总住在这里有些不妥。”

国师不舍地道:“你想搬走?叶薇,这里……国师府不好吗?这儿一直都是你的家。”

家?薇宁有些证忡,“如今我被世人非议,实在不想给您添麻烦,况且,我该去琼台凤台了,陛下宽容,为臣子者却不可自轻,到时候出入宫庭多有不便,还是回去住的好。”

“好,你若真想走,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你记得常常回来,还有宁柔,你近来每晚去看她,她的精神好像好多了。”国师有些欣慰地说着宁柔的变化,仿佛真心实意为她高兴。

提到宁柔,薇宁一时陷入进退维谷之中,她若是一个人,潇潇洒洒地离开便是,可是还有宁柔,将她留在国师府合不合适?但是她现在还无法将宁柔带走,她还有大事未曾完成,不管因此伤害到了谁,她都要义无反顾地做下去。

回到莫会里的家,薇宁发现这里一切照旧,封长卿找的人确实牢靠,她不在府中这些日子,大家各负其责,根本不需要她费心。

管事的站在下首偷偷看了她一眼,年轻的主子消瘦了不少,如今外头都传开了,前段时间占尽风光的主子被人悔了婚,她的事他亦有所耳闻,府里下人忍不住也在说,他继续回报道:“……您不在府上的时候,二公子来过这里找您,吩咐小的尽早通知他,另外还有位郭老将军让人传了话,说要见您……”

神思不属的薇宁被“郭老将军”这四个字拉回心神,打断了管事的话道:“慢,郭老将军,你确定?”

“虽然没留名贴,可小人敢肯定是郭老将军,来的是他的老家人,一看就知道上过沙场。”

郭宏来找自己,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薇宁有些惊疑不定,这时候她不想再出什么事。

“你继续说下去。”

“宫里也有人找您,说是故交,也没留名贴。另外就是与大人您同窗的学子,小人都让她们留了话等您回来再说。”

她曾经想过嫁给萧颂后这宅子该如何打理,这是女帝赐下的,肯定不能转让出去,当时想着还如以前一般,有封长卿找的可靠仆人便成。如今想来,这才是能收容她的家。

宫里那位一定是刘司正,好啊,长青会的人居然还敢来见她!薇宁冷了脸,还没等她收拾心思一一去见过这些人,宫里传召她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命她即刻进宫,她只得就着管事娘子捧来的水略作一番清洗,换了衣裳进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