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一天他电话给她时她还没有这样冷淡连蕴了泪水的眼睛都闪着扎人的棱芒不依不饶地瞪着他甚至——恨着他!

她不说话慢慢地退了两步靠到人行道上的老梧桐上抱住了肩。

其实这时候已经入夏了天气并不冷。

那种下意识地抱着肩的动作不仅在无声地传递着不安更在告诉着林茗眼前的人是多么地缺少安全感。

深呼吸再深呼吸林茗终于能冷静走下车来慢慢走到她身边。

白色T恤休闲牛仔裤温暖明净的色彩。

告诉我原因只是因为江菲还是

他的脑中闪过盛枫年轻的笑脸。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原因水凝烟忍不住自己的愤怒和悲哀林茗其实你自己心里是知道的对不对?

林茗将手插进裤袋低着头漆黑的发丝从额上自然地垂落唇角泛出发苦的微笑你不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聪明。书||

水凝烟咬牙然后冷笑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正直。你卑劣!

卑劣?

林茗忍不住皱了皱眉。

平生第一次被人和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还是被他打算共度一生的女人和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感觉出水凝烟的异常他并不想生气连眉峰也是皱了皱又迅速舒展开来尽力想平静地和水凝烟好好谈谈弄清存在于两人间的鸿沟到底是什么。

可水凝烟看得到他强忍住的气恼忽然间怒气更盛冲他叫道:五年前五年前的夏天是你造成了我悲惨的结局现在又何必又在我跟前惺惺作态?林茗你让我恶心!

五年前的夏天

盛枫死了他在悲痛中按照盛枫的遗嘱向她发出了分手的邮件

不分手也得分手了。

一个在天堂一个在人间阴阳相隔是比生离更可怕的死别。

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样一封分手的邮件会导致了她的绝望自尽以及水妈妈的心脏病发作。

你知道了?

她是在怪他瞒着盛枫的死讯还是在怪他用那样残忍的分手邮件伤害她?

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水凝烟忽然又滴下泪赶忙别过脸去。

如果说她真的有过犹豫和迟疑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希望林茗能对自己的行为有所辩解。

她希望那私家侦探的调查资料不准确宁愿那只是误会误会而已。

盛枫

他真想变心那是谁都阻拦不住的事。这个结果她已经认命了五年。

可她现在又不得不认命另一桩事。

林茗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悄悄影响心绪的男人竟是五年前她的悲剧的一手促成者!

林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弯一弯唇角柔声说道:凝凝当年的事我的确有责任我并没有仔细地为你考虑过。可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水凝烟眯起了眼睛。

林茗眼神有些恍惚但吐字还算清晰。可他那清醇好听的声音传到水凝烟耳中时似乎变了调。

那些事已过去很久我们从今后全都丢开行不行?当年我不该对你不管不顾现在我想

啪!

清脆狠厉的一耳光将他下面的话生生地打了回去。

路上经过的行人已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向这边打量就差点没冲上来围观了。

水凝烟握紧自己疼得发麻的手掌望向林茗被打得泛红的脸颊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105 决定

她从来不是多么泼辣的女孩,从小到大连和人拌嘴的次数都可以数得出来。

可她似乎把生平第一次的诅咒,和生平第一次的耳光,都给了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

似乎已不只恨他拆散了她和林茗,更有对林茗这个人的不满和失望。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这种不满和失望产生的原因,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唐思源已停住他的奥迪,快步走下车来。

“凝凝,怎么了?”

他握住水凝烟的手,为她擦着泪,平常冷峻的脸上并不掩饰焦急和疼惜。

水凝烟感觉自己冰冷的手被他包住,像在寒风中颤抖着的心一时安定了不少,积攒了的委屈再也按捺不住,瞬间倾涌出来,低着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便哭了起来。

“凝凝……”

唐思源温言抚慰,已将她轻轻拥在怀中,看也不看林茗一眼。

他果然深谙人心。

此刻的漠视,比怒目相向更具有讥讽的意味。

林茗风度再好,此时也已站不住。

他的两边面颊都火辣辣的,好像不只给抽了一耳光。

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庞,他自嘲地轻笑,慢慢地退后。

一步,一步,又一步,骄傲冷淡的退却姿态,不再是原来的温和含笑。

再没有说一句话,他一低头坐入车中。

车子发动,缓缓向前行去,然后越开越快,箭一样冲了出去。

那辆银白色的车辆消失在巷道尽头时,水凝烟迷蒙着泪眼,正将唐思源的衬衣捏得极紧。

紧得就像一个溺水垂死的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她期待着这根浮木,带她远远逃开心有余悸的过去。

唐思源并没有立刻带水凝烟回家。

他正在附近一家酒店和客户谈合作事宜,被水凝烟的电话惊动,急急将客户丢给助理便去找她。

也算是一路留心,总算能及时发现了拐到一边的林茗的车子,将水凝烟从不想面对的尴尬中及时解救出来。

他不想丢开客户,也不想丢开心神恍惚的水凝烟,就将她带到了酒店中休息,自己继续谈生意,也算是事业爱情两不误。

晚上和客户一起吃饭时,他也同样将水凝烟带在身边,向他的客人介绍时直接说道:“这是我妻子。”

客人惊讶,“唐总已经结婚了?”

唐思源微笑,“嗯,改天我们会补办个婚礼,到时还请赏光啊!”

“一定一定!呵,唐太太一看就是个温柔贤淑的漂亮太太啊!”

水凝烟抿着唇坐在唐思源身侧,含一抹安静的笑,并没有否认。

在合作成功和新婚在即的喜悦中,一席人宾主尽欢。

回家路上,水凝烟像是很困倦,眼睛半闭不闭地打着瞌睡。

唐思源迟疑着,轻轻地说:“凝凝,改天我们重新去办个结婚证,趁你妈在这边,先把婚礼办了吧!”

水凝烟侧着头,软绵绵地歪在坐椅上,没有回答。

“睡着了?”

水凝烟依然没有抬头。

唐思源皱眉,放缓了车速,慢慢向家中驶去。

以双倍的时间开到家,正要滑向车库,水凝烟忽然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好……”

好?

唐思源转过头,看到了她低低垂着的眼睫下,瞳仁很黯淡,但显然是清醒的,并没睡着。

“凝凝,你说什么?”

水凝烟慢慢抬起头,一个单薄而苍白的笑容漾了上来,“趁妈在这边,我们把婚礼办了吧!”

CHAPTER12☉谁导演着婚姻闹剧?

【男人最奇妙的体验,是看着自己的生命在另一具躯体内延续。】

日子还照常过着,恒远那边水凝烟也照常去上着班,只是她再也没空去帮Tina挑什么瓷器古玩了。

每天一下班,她便拉着母亲来回奔走于几处商场,细细挑选着家俱和结婚需要用的各类陈设。

唐思源不在乎那点钱,何况有心让水凝烟开开心心布置两人的婚礼,就拿了自己的信用卡给她,由着她做主。

倒是水妈妈很不满,嘀咕着女儿不会过日子,唐家上下的家俱陈设,大部分还是九成新的,哪有必要更换?加上两人的眼光品味大大不同,水凝烟看上的,水妈妈一定驳斥;水妈妈看到的,水凝烟一定皱眉。

几天下来,东西没买到几样,时间倒在忙碌中飞快地滑了过去,连曾经的痛苦,也结了痂般模糊起来。

江菲没有怀孕。

水凝烟是疑心着这个月的心情和酗酒打乱了她的生理规律,例假推迟了十多天。

这十多天里,江菲固然坐立不安,不时打电话给水凝烟诉苦,连原智瑜都是一脸痛苦,也联系上水凝烟,强烈要求她劝一下自己的死党,好好学学什么是女人!

水凝烟当然维护江菲,反过来问原智瑜:“她不是女人,那你是不是男人?”

“……”

106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如果怀了孕,有没有你的责任?”

“妞儿,当时我们喝了酒,谁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能怪得了我?”

“喝的是酒?”

“不是酒是什么?”

“我以为江菲给你下了春/药呢!”

“妞儿……”

“只要不是她害的你,你就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原智瑜忽然发现这妞儿并不比江菲好说话,固执起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后悔自己一头撞上来讨骂,只得自己自求多福,希望中奖率不会那么高。

唯一的好处时,在两人为同一件事分担烦恼时,他们终于正视了对方的性别,并在发现没有中奖后不知死活地拉了水凝烟一同去庆贺。

水凝烟确认这次他们绝对没有大醉,顶多有点微醺而已。但江菲还是没有自己开车,被原智瑜拉向自己的车。

——方向,江菲的家。

她有些傻眼,又有些高兴。

江菲同样也对她和林茗没能走到一起觉得奇怪。如果她另结新欢,水凝烟实在没有理由再拒绝林茗。

而林茗,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意中人投入别人怀抱,没采取任何行动?

原智瑜送她到楼下时,她很纳闷地问:“袁大头,你说他们两个怎么没能走到一块去?”

“不知道。这种事,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吧?”

“那么,你说我要不要劝劝凝凝呢?”

“劝她什么?”

“劝她……再考虑下林茗吧!总觉得唐思源没林茗可靠,何况……林茗的确也挺惨的。”

“江菲,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字是怎么写的?”

“什么字?”

“古代搭在弓上射的那种。”

“箭?”

贱?

话说口,江菲立即醒悟过来,气得满脸通红,“你这混蛋骂谁贱呢?”

原智瑜无所谓地迅速倒车,避开她袭击过来的爪子,飞快冲了出去。

车窗开着,他的话在夜风中悠悠飘了出来:“开弓没有回头箭。路该怎样走,林茗自己应该知道。作为朋友,你做得已经足够。”

江菲听了,默默走入楼道,再也没有兴致追着他骂了。

她不得不承认,袁大头并不是冤大头。轻浮的说笑中透出的睿智和决断,说不上是对还是错,但她的确开始有些赞赏了。

月老的红线牵得莫名明妙;但也许一饮一啄,在前世就已命中注定。

同一时间,另一处酒吧,林茗有些踉跄地从喧嚣的人群中步出大门,抬头望一眼璀璨夺目的霓虹灯,眼前有点模糊,靓丽的灯光折射着一圈圈的光晕。

醉了。

到底,有点醉了。

他把车钥匙放回口袋里,慢慢走向大街,预备打的回家。

其实他真的不喜欢喝醉,但空荡荡的家只有一个人,以前觉得安静,现在则觉得有点太寂寞了。

总要有个地方,可以消遣寂寞。被喧闹排挤掉的寂寞,虽然会在孤单一人时以加速度再度袭回,但那时候,他应该已在醉意朦胧中睡着了吧?

手机响了。

他摸了出来,看了下来电显示,皱眉,挂断。

再看屏幕上,已经有七个未接来电了,来自同一个号码。

他站定在路边,一时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回拨过去。

这时,手机锲而不舍地再次响起。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醉意在夜风里散开,才接听了电话。

“Uncle,这么晚了,还没睡?”

“林茗,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