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思源在两人吃着泡面的时候,终于打了电话过来,水凝烟跑到阳台上压低了嗓子接听。

“凝凝。”

“嗯,我在。”

“对不起。”

“没……没什么对不起,我们这不是还没结婚么,对不对?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大概很意外她的回答,唐思源沉默了很久,才继续说:“这不是我要的结果,但的确有我的责任。今天……我狠不下心。”

他本不是那样优柔寡断的人,他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在抚摸到靳小婕小腹上的搐动时,他的心肠忽然就软了下来。

也许根本不是胎动,也许只是很普通的妊娠反应,可他不能否认那种由他延续下去的小小生命对他所造成的悸动。

“思源……”水凝烟眼睛里热热的,话语里却努力带上轻松的低笑,“相对我而言,她现在更需要你。而我……我们都需要冷静吧?我们走到一起的原因,以及,我们不能走到一起的原因,并不真的因为她。”

“嗯,暂时我没打算接受她,再看着吧!你现在搬在哪里?妈有没有生气?还缺不缺什么?钱够不够?”唐思源一叠声地问着,听得出发自肺腑的真挚和关心。

“你放心,我们住在闻董一个亲戚家,条件很不错。真缺什么了,或钱不够用了,我和你要去。”水凝烟微笑。

“好,你平时购物的那张信用卡,我会在上面存上足够的钱,你尽管用,别亏着自己,还要定期给妈检查身体,知道么?”

“我……知道。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思源,你也要开开心心……隔段时间,你不仅是丈夫,更是父亲了,不要再动辄就乱发脾气,不要再吸许多烟,喝许多酒……”

“凝凝……”对方哽住。

“好了,我挂了,妈在叫我吃饭呢!”

水凝烟笑着,匆匆挂断电话。

而脸上,已滑落泪水。

有情无情,其实真的说不清。

至少这一刻,他们都关心着对方,关心着对方的未来,到底会不会过得开开心心。

林茗的“惊喜”

这一天够操劳的,水妈妈向来嗜睡,好容易收拾结束可以躺下了,一沾枕头立马就睡着了。

水凝烟心绪不宁,蜷着身子躺着,却一直睁着眼睛。

外面有门锁转动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和门被开和关的声音。

应该是主人回来了。

水凝烟看着身上的吊带睡裙,不知道该不该换件衣服出去打个招呼。

可这时候,房间外又没有了动静。

也许睡了?那明天再说吧!

水凝烟安慰着自己,闭着眼睛努力想睡时,忽然听到了客厅里传来了手机铃声:

这个冬天没有给我惊喜

没有你在身边的空气

那飘落的白色

那孤单的角色

那理所当然的失落

《一个人的冬天》,熟悉的旋律和歌声,让水凝烟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快奔往客厅。

该死啊,难道她把手机忘在客厅了?

这样吵起来,不是把那工作繁忙早出晚归的主人给吵着了?

第一次见面,她不希望自己给人留下这么不礼貌的印象。

客厅中,灯火通明,一只手机果然正在桌上悠悠地唱着忧伤的歌。

式样很熟悉,却绝对不是水凝烟自己的手机。

水凝烟猛地想起自己的手机应该还在枕边,她睡觉前还发过短信给江菲。

那么,这只手机是……

洗浴间的门猛地被拉开,一个男子一手裹着浴巾,一手用干毛巾擦着头发,半裸着湿漉漉的身体冲了出来准备接电话,却在看到水凝烟的刹那狼狈不堪。

“凝凝……对……对不起!”

手上的毛巾掉落地面,他裹紧浴巾,一头冲入自己的卧室,连耳根子都红了。

走得那样快,流畅结实的身体线条,好像在水凝烟面前拖过了一道眩目的光晕。

水凝烟像给雷劈一样呆呆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法动弹。

她有没有看错?

那个男人……是林茗?

可林茗明明说过,他和闻致远没有什么关系,怎么闻致远说他是他外甥,还说是个致力于学术研究的书呆子?

林茗这人虽然工作时很认真,可处理老练,手段灵活,怎么着也和书呆子沾不上边吧?

倒是刚才……

刚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露点”了,惊慌狼狈的模样不太像平时那个稳重沉静的林茗。

那么,当初那个劝弟弟另觅新欢的林茗,不知又是什么模样?

手机停顿了片刻,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水凝烟看清了跳动着的号码。

很熟悉,是闻致远的手机号。

林茗又从卧室中走出,这回已经换上了灰白条纹的睡衣,神情已镇定了许多,只是抬眼看着水凝烟点头致意时,眼底还是有些尴尬。

他取过手机,“喂,uncle。是,我看到了,惊……惊喜?嗯,我是惊着了。”

他瞥了眼水凝烟,又瞥了眼自己还敞开着的洗浴间门,眉宇间有着孩子般的羞愧和哭笑不得。

显然,这样的乌龙,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并不多。

对面的闻致远似乎在说起水凝烟的事了,林茗不过看了水凝烟一眼,并小心地避开她的视线,专心地听着电话,不时“嗯嗯”地应上两声。

水凝烟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给人剥光了站在那里一般,同样狼狈不堪。

当日自己曾甩了林茗一个耳光,和唐思源携手离去,如今却被迫离开唐思源,莫名其妙地住进了林茗的房子。

但她很快发现,狼狈的不只她。

本就为在意中人面前出丑而狼狈的林茗,这会子忽然又给闻致远再次逼得尴尬不已。

“Uncle,我没听到电话。没有,我没去酒吧,在赶一个方案……手机丢在车上没拿。回来时太晚了,我怕影响uncle休息,所以没回电话。我没喝酒,真没喝酒,真没喝酒……”

对面终于不置可否地挂了电话时,林茗也松了口气,抬眼望向水凝烟。

她正定定地望着他,眼神清澈,暗潮汹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她挺直漂亮的鼻翼却皱了皱,应该不难闻到他身上沐浴液香味和淡淡的酒味。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澄清般摊了摊手,“我没喝酒,真的……”

水凝烟没说话,鼻翼又皱了皱。

林茗的脸庞腾地红了起来,把手机扔到桌上,低声道:“好吧,我喝了点酒,才连家里来了客人都没发现,我的错。”

其实水凝烟也发现了,他不但喝了酒,而且喝了不少,才会冲澡后还醉意未消。

平时那个沉静从容的林茗,不该那么多的废话,更不会在她跟前一再地脸红。

醉了的话,也许才是真话?

水凝烟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就是闻董的外甥。我会尽快搬出去。”

她转过身,正要走回卧室时,林茗拦住她,明亮的眼睛因为酒意显得有些迷离。

“如果你真的已经和唐思源分开了,住在我这里,应该能让伯母更安心些。”他微笑着,面庞在灯光的暗影下更加温和柔润,“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可以住到……你找到新的男友为止。”

见“婿”忘义的母亲

明明被醉意醺得并不明亮的眼,水凝烟还是有些不敢相对,看着他睡衣上干净的条纹说:“无功不受禄,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

林茗微笑,“什么功啊禄的?你是uncle叫住进来的,要欠情份,是你欠他的情份,以后好好为他工作就行,和我没关系。如果你还觉得打扰了我,那我回家后的饭菜你们就包了吧!你白住我的,我白吃你们的,行不?”

听起来好像很合理。

就是不合理,也对水凝烟目前的情况最有利。

毕竟,母亲被女儿的婚事刺激得心脏病发,才是她必须头等关心的大事。

至于五年多前林茗做过的那些……

水凝烟微微闭了眸子,叹气。

就是打他几十上百个耳光,也已还不回她的那份幸福。

林茗看她神情,立刻猜到她又想起了什么,心里一阵冲动,忽然说道:“凝凝,我不是闻董的外甥。”

“哦?”水凝烟抬起头,清澈的眼对住他,等着他的回答。

“我是他的……”

他是他的继子。

只要说出来,水凝烟便能立刻猜到闻董那个得了骨癌死去的儿子,就是她心爱的盛枫。

所有的谎言,不攻自破。

可是,这双眼睛,这双本该像泉水一般汩汩流动生机勃发的眼睛,在五年前失去灵动后,从此又会被另一层阴霾掩盖。

而他自己,并没有把握为她除去这层阴霾。

看着她仍在等待他说话的神情,他低低地说:“凝凝,我为我曾向你做过的一切道歉。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水凝烟忽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中涌起一层水雾,哑着嗓子说:“其实……我更想见一见盛枫。如果他真的喜欢我,就不该信了别人的话和我分开。盛枫……在哪里?还在法国吗?”

林茗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从哪里为她找回盛枫?

世上最不能把握的,就是命运;命运转轮里最让人留恋的,就是爱情。

她的盛枫已在不可测的命运中来过,又带了最留恋的爱情离开。

林茗的头发未及吹干,依然湿漉漉的。

发梢的水珠攒得越来越大,终于滑落,滴在水凝烟光洁的前额。

他迟疑了一下,伸出拇指为她擦干。

指上的温热,忽然就换起了水凝烟更多温暖的回忆,泪水便控制不住滚落下来。

林茗吸一口气,眼神蓦地揪痛,张臂便将她拥到怀里,为她擦拭眼角的泪。

水凝烟分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委屈还是痛楚,身体僵硬地颤抖着,不想也不敢和他过于亲密,却似有什么渴盼已久的奇异温暖正吸引着她,居然让她一时没想到躲开他的怀抱。

迷蒙间,泪水更快地滑落,簌簌滴在林茗的掌心。

仿佛给那泪水烫着,林茗眼圈已红了,深深地呼吸着,努力平抑着胸/口的起伏不定。

一室的静默中,忽然传来了水妈妈含糊不清的罗嗦。

没等他们醒悟过来,卧室门开了,蓬头垢面的水妈妈望着客厅中相拥的一对,瞪大了眼睛。

等她看清抱着女儿的男人是谁时,她明显松了口气,眼睛很快变换了形状,皱得如菊花般明媚:“你们……继续,继续。我就说一声,这床还是一个人睡着舒服,凝凝,你睡别处吧!”

房门啪地关上,接着是房门反锁的喀嚓一声。

水凝烟愕然。

天底下有这样见“婿”忘义的母亲么?

林茗也愕然。

如果母亲的意思就是女儿的意思,他可就省心了!

水凝烟挣开林茗的怀抱,就要去敲门,林茗忙一把拉住,微笑着说:“又不只是这一个房间,别去惊扰老人家睡觉了!”

“你……你别妄想!”

水凝烟惊惶失措,捏紧自己睡裙前胸的蕾丝花边,却不由自主地被拉往另一间卧室。

并不是林茗的房间,而是另一间主卧,同样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墙上悬了一个少妇的照片,眉目清秀,一眼看去并不出奇,只是细细品味,却越看越美的那种,看起来有几分面熟。

“是我妈。”林茗简洁地回答,“uncle偶尔会来,就住这间。不过我们在一起总是说不上话,后来他也不来了。”

水凝烟依稀记得闻致远和林茗的母亲似乎是认识的,到底涉及别人隐私,何况和林茗之间心结多多,也不好多问,只指向门外道:“你……你回自己房间去。”

如果他用强的,母亲再来个不闻不问,她可惨了。

林茗啼笑皆非:“凝凝,我虽然有点醉,可还不至于醉到犯罪。”

他慢慢退了出去,反手带门时,忽然又问:“你和唐思源住一起时,应该不会这样防备他吧?”

水凝烟涨红了脸不说话。

林茗苦笑,拍了拍自己的额,叹气:“我真醉了,不然,是我嫉妒了。我嫉妒他,凝凝。”

他关门离去,留了水凝烟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那种情绪,曾被称为爱情

她睡得不好醒得也就晚而且还是给客厅中的欢声笑语给惊醒的。

忙赶回母亲卧室找了自己的衣裙匆匆换上再出去看时林茗正和母亲呆在厨房里向母亲请教着东北豆腐脑儿的做法而母亲正尝着新做的泡芙赞不绝口。

水凝烟满头冷汗。

她这个妈不会忘了昨天才和阿姨讨论过唐思源的口味吧?

还是林茗的魅力实在大大到水妈妈一夜之间就拍板了一定要他做女婿了?

凝凝早!

看到水凝烟林茗微笑着从容地打招呼好像他们之间从来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他不曾和江菲交往过她也不曾选择过唐思源将他一耳光打跑又半夜三更和他玩暧昧

昨天半夜其实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事除了林茗酒后神经过敏将她抱了一抱说了些含糊不清的话语

其实还不如现在水妈妈看着他们的眼神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