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这样说我们中华民族的瑰宝呢?知道么,西安有些耕地里翻出来的一块砖,在国外都能拍卖出大价钱!”

“可是那也不能去偷啊!”

“谁说我们去偷砖了?!”

“那我们去偷什么?”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圆明园外,他把车停好,带着她沿着围墙往前走。文昕觉得好笑:“真的去偷东西?”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你知道最好的减压办法是什么吗?那就是去做一件特别刺激的事!”

文昕担心起来:“会不会被抓住?”

他笑了两声:“放心吧,我是学法律的,绝不会让你被关进警察局。”

可是他并没有带她去圆明园,公园早就关门了,大门紧锁。他带着她绕到另一边,那边也是围墙,只看到一圈黑压压的树,墙内有一点闪烁的灯光。

“爬树你行吗?”。

到了这种时候,文昕也豁出去了:“还行!”

“那好!咱们爬树,然后翻墙进去。”

“里面是公园吗?”

“嘘!里面有人值班,当心被人听到。”

“不会被抓到?”

“小心一点就不会被抓到了。”

他们鬼鬼祟祟地爬树,文昕自从年满十六岁,就再没做过这样的事了,倒是一鼓作气,很快就爬到了高高的树杈上。梁江小声告诉她:“慢一点,翻到围墙上。”

他的动作很轻巧,一下子就落到了墙上,然后伸出手扶她。文昕手足并用地爬过去,坐在围墙上只觉得自己的心还在怦怦跳。

他熟门熟路地告诉她:“转角有个监控器,咱们要避开它,所以不能直接往下跳,我们从那棵树上爬下去。”

等从树上爬下去,文昕才发现原来树底下就是一间值班室,有人在里面看电视,灯光映出窗外,照得地下一片雪白。

梁江示意她蹲下来,从窗台下慢慢挪过去。

一闯进黑暗里,她就抓着他:“到底进来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别担心,跟着我走。”

他显然对环境特别熟悉,带着她东绕西绕,没一会儿就绕到了楼房后面。文昕突然闻到扑鼻的香气,在黑夜中无声无息地袭来,就像把整个人突然浸在了香水里。可是香水没有这样天然而纯粹的味道,香得令人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就在这个时候,她鼻子发痒,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迅速地做了一个动作,“咔嚓嚓”一声轻响,然后就对她说: “快走!”

她还在莫名其妙,已经被他拉起来飞奔。

他们从另一角的树上爬出去,飞快地跳下围墙。他拉着她一路狂奔,直冲上了车子,然后发动汽车,迅速地掉头离开。

一直到上了主干道,她的心还在怦怦狂跳,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一阵发足狂奔,还是因为第一次偷东西。

“来,送给你,今天晚上的战利品。”

他将一枝梅花擎到她面前,说:“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才有梅花便不同。车窗外那些一掠而过的熟悉街景与灯光,衬得车窗内这枝花如同从幻梦中被擎出来,美得不可思议。梅花开得正好,斜枝横欹,深色的花蕾,粉色的花瓣,娇嫩得似乎呵一口气都会融化似的。车子里满是梅花的寒香,她拿着这枝花,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的母校,小时候经常跳墙进去偷花,今天又去干了一次这老营生,宝刀未老啊!”

她笑盈盈地拿着那枝花,左看右看,然后就开始不停地打喷嚏。

“你花粉过敏?”

“是啊。”她只好把那枝梅花搁得远远的,放到后座上,然后自己拿纸巾塞住鼻子,“不过我真的很喜欢……”

“不好意思,上次送给你栀子花……”

“没关系,我很喜欢,同事们也很喜欢……”

“下次送你经过处理的花。”

她不做声,因为想起小费曾经为她买过一束蓝莲花,那是经过处理,不会令她过敏的花。

她仍旧无时无刻不想起与他曾有过的点滴时光,一度他们曾经很接近,可是咫尺终究是天涯。

他将她送回家,温柔地吻在她脸颊,叮嘱她:“早点睡。”

“晚安。”

“晚安。”

她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去,他从车窗里伸出手,握 着手机摇一摇,示意她上楼后发短信给他,于是她点点头。

梅花仍旧放在他的车后座,被他带走了,可是整个梦里,似乎都是梅花的香气。因为过敏的缘故,文昕很少特意去看梅花,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种花可以香得如此清雅,如此寒淡。

上班忙到累死,中午吃饭的时候收到一枝梅花,卡片上写:“送到花店处理过了,战利品应该归你。”

她将梅花插在案头,一个仿官窑的瓷瓶,原来被搁在外头,不知道是哪个剧组的道具,当时被他们全回来当纪念品,现在插上梅花,相得益彰。每个到她办公室来的人都忍不住赞一声:“呵,好美的花,真香!”

其实她桌子上乱七八糟,不过放上这样一瓶花,似乎连心情都好很多。她用手机拍了一张,发到微博上去,顺便浏览所有关注者的更新。

费峻玮很少更新,因为他太忙,隔上几天才有一条半条。

汪海的更新也不多,偶尔有也是转发别人发的笑话。

因为微博出过事,所以文听看得特别勤,现在媒体记者都蹲微博。唱歌的天后说:“现在我们都是自己当狗仔队,自爆。”

不过这种形式不错,跟粉丝会更有亲近感,互动性也好。

看完微博,再去官方论坛,然后是几大人气论坛的娱乐版,轰轰烈烈的还是符云乐的离婚事件。这圈子就是这样,永远有新文代替旧闻,所有的新闻时效性也不过一周,再轰动的事情,时间久了,自然会渐渐平复。就像现在现在,已不再有人提到小费的直升机事件了。

而符云乐离婚事件,也会随着时间,渐渐被人遗忘,会有新的话题来取代它。

开会的时候她说:“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做话题,毕竟保持一定的曝光率,是必要的宣传手段之一,但一定得是正面新闻。时川会做什么,我们猜不到,不过想必他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有一场恶战要打。而且电影杀青,后期做完,马上会是宣传期。江导的片子都是随拍随映,他不会等档期,这是一个机会,既有利于我们做正面的新闻,也有利于别有用心的人借机生事。他们可能做的负面新闻我们都要想到,防患于未然。”

Vickie补充说:“公众一般最反感的事情是特权、婚外情以及权色交易。”

“直升机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是过去式,即使对方穷追猛打,也不会重新激起公众太大的反感。符云乐跟小费的关系一直不错,所以我们要提防对方拿这个来做文章,比如出现小费是符云乐与黎剑生离婚的第三者,如果出现这种论调,一定得立刻灭掉。”

“粉丝都知道他们是好朋友,对方操作绯闻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姐弟恋,岁数差这么多,公众不太会觉得有可信度。”

Vickie异想天开: “必要时可以将厉小姐拿出来当一下挡箭牌,如果老板不反对的话。因为媒体都异口同声地说,那是小费的正牌女友。”

文昕说:“能不牵涉圈外人,还是尽量不要牵涉圈外人,何况小费对这种事情很敏感。”

Vickie问: “汪海有部片子下个月在横店开机,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演男一号,你要不要过去?”

“好,我会过去。”

“有个问题,开机仪式的时间跟小费的广告撞期了,你不陪他去日本?”

文昕头也没抬:“你跟他去日本。”

“为什么?”Vickie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跟日本客户合作,你不过去有点不太好吧?”

“那好吧。”文昕很快决定,“我先去横店,参加完开机仪式就去东京。”

Vickie很开心似的:“国际巨星,听上去真气派!”

“只是刚刚打开东亚市场而己,几时笑傲好莱坞了,再自称国际巨星也不迟。”

“文昕,你不要浇凉水嘛,我觉得我们挺不容易了,内地艺人好少接到日本的广告”

“所以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再说公众对日货很敏感,小心对手利用这个黑我们一记。”

“对方要是想黑我们,任何理由、任何事件,他都可以用来黑。”

Vickie说:“时川要是再生事,我就剪个小人贴在格子上,天天用大头针扎他!”

文昕头也没抬:“不如把扎小人的时间用来联络媒体的朋友,说不定人家在对方下手之前,收到消息会先告诉你,可以防患于未然。”

她并不想和费峻玮一起出差,今时今日,她有点怕了,怕再次见到他。

虽然明明知道,工作中难免要打交道,回公司开会也好,首映式也好,谈广告也好,各种各样的接触总是会有的。

她只是不愿意想起他那天起身离开的样子,那个转身,几乎令她的心都碎了。

如果他不是费峻玮,她会非常非常地爱他,不顾一切,哪怕全世界都反对又怎么样?她会和他在一起。

可现实中,真正的爱,却是退一步,眼睁睁看着他远走。

她不能够那样自私。戏剧学院、电影学院每年那样多的毕业生,还有无数并非科班出身的演员,成千上万的艺人,能混到观众觉得脸熟的有几个?

成千上万的人,费峻玮却只是天上地下,唯独一人。

你是我的星光,我的天空因你而璀璨。

他曾经在歌中,那样一往情深地唱。

只有她知道,属于他的那片星空,却不能有自己的位置与阴影。

如果这样的选择摔是痛苦的,那么就让她一个人痛苦好了,他怪她薄幸也好,怪她无情也好,怪她不肯等也好,怪她怯懦也好。

公众眼里,他是光芒万丈的大明星。

可以牵了纯情玉女的手,在舞台上款款唱一首情歌。

也可以在银幕上,与倾国倾城的美人上演生死恋歌。

他才是真正的偶像剧男主。

童话里的王子,遇见的灰姑娘,最起码是伯爵的女儿。

可残忍的是,这世间并无童话。

汪海新戏的剧本她看了两遍,中间有一段写得特别动人。十余年前的恋人见了面,女人问:“为什么当年你那样怯懦,不肯跟我一起走?”

男人说:“我不是怯懦,我是爱你。”

因为爱,所以才转身离开;因为爱.所以才放手;

所以才独自一个人瓜走。

战火纷飞下的恋情如此,太平盛世中的恋情,原来亦不过如是。

The Good,the Bad and the Ugly

电影后期制作一结束就是宣传期,Vickie说:“我恨宣传期!”

人人都恨宣传期,整组人马都忙得人仰马翻,费峻玮和方定奇,还有主创团队一起,要连飞十二座城市做宣传。

即使清高执着如同江导,在电影上映前,也不能不听从宣发的安排。办公室的墙上挂了一幅地图,Vickie用小旗将十二座城市标出来,然后拿着厚厚一叠行程表,一边看一边叹气:“我的天啊,其中有六天要连飞,然后隔一天再接着飞,比空姐飞得还勤。十二场发布会,我想一想就觉得崩溃……”

文昕安慰她:“就当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

“每天一座城市,去了就开记者招待会,哪里是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完全是在替航空公司积累飞行里程。”

“也不错,去年我的里程换了一张马尔代夫的机票。”

“哗!”Vickie叫起来,“那你跟谁去马尔代夫?”

“一个人去不行啊?”

“太残忍了,我们要连飞二十天,你们却要去马尔代夫!”

“现在哪有时间去?”文昕觉得气馁,“我三年没有休年假了。”

“下次跟老板说,不如年会就在马尔代夫开。”

“刚过完年,就想着年会了。”

Vickie叹了口气:“人生总得有点盼头。”

文昕说:“打电话叫小费来开会,我可能没有时间跟着你们,所以有些事情大家先商量一下。”

后期配完音后费峻玮在家休息,小千说他精神不好,连形体教练的课程都取消掉了,体力与精力都透支得太厉害,几乎要大病一场。

隔了好几天没有见面,文昕坐在会议室,下意识转动着手中的圆珠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听到门“吱呀"”一声,接着有人打招呼:“小费来了?”

他似乎“嗯”了一声,拉开椅子自顾自坐下。文昕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果然神色憔悴,也许是因为今天穿了西服。他很少穿这样的正装,虽然是他自己代言的品牌。因为瘦,所以整个人越发显得高。坐下来腿一伸,然后拿出手机来,不知是在看短信,还是在刷微博。

即使他没有看她,她也明白,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开会之中他很少说话,一直专心致志地玩手机。

文昕也很少看他,对Vickie交代的事情最多,事无巨细,几乎样样都要确认一遍。

“汪海这边要做的事情很多,我就不跟着你们走行程了,有事情随时联络”

这时候费峻玮才抬起头来,问: “十二座城市你都不去?”

“Vickie跟着你也一样,而且她是宣传……”

“我知道,我是问,你,都不去?”

Vickie插了句话: “北京的首映式我们都会去,毕竟是首映.而且有现场直播。”

费峻玮看着文昕,文昕十分担心,唯恐他说出什么话来。幸好并没有,最后他只是说:“无所谓,我听公司安排。”

开完会Vickie问文昕:“你跟小费又吵架了?”

“没有啊。”

“总觉得今天你们俩都怪怪的……”

“他累了,心情不好,所以懒得多说话。至于我,说实话,这几天也觉得挺累的。”

“宣传期后休年假吧。”Vickie说,“绷得太紧,总应该缓一缓。”

文昕也是这么想。

Vickie说: “不过宣传期后马上就是续约,又得兵荒马乱一阵子。”

费峻玮的合约今年到期,Vickie很轻松地说:“还好是续约,几天就理顺了。”

因为工作忙,所以阵子文昕也很少给梁江打电话。这天他打给她:“女超人,今天周末,又没用时间一起吃饭?”

正巧她手头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于是答应了。

谁知晚饭吃到一半,Vickie突然打电话给她:“文昕……”

“怎么了?”她听到Vickie声音有气无力,不由问,“你不舒服?”

“是啊,肚子好疼!我室友不在家……我疼得站不起来……”

“我马上来!”

她告诉梁江有位同事非常不舒服,梁江很爽快地扔下吃了一半的晚餐,开车送她去Vickie家。Vickie租住的房子离公司不远,他们到得很快。文昕敲门听不见答应,打电话也不通,一时着了急:“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出了什么是?”

梁江说:“你让开。”

她让到一旁,然后愣愣地看着他往后退了两步,飞起一脚,踹开了门。

Vickie晕倒在客厅里。

文昕都急傻了,梁江抱起Vickie,说:“去医院。”

幸好他镇定。

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胆囊炎,挂上药水,做完各项检查他们一直等到Vickie醒过来。

“文昕,谢谢你……”

“应该的。”

Vickie似乎很累,说了两句话,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梁江跟医生谈完,回来告诉文昕:“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就是疼起来特别可怕,医生说要住院。押金我刷卡了。”

文昕很感激:“今天幸好有你。”

“应该的啊。”

从医院出来,文昕感慨:“纯粹是累出来的。我有一次宣传期太累,累到胃出血,也是独自在家,最后打给Marilyn,她飞车赶到,送我去医院。”

“Marilyn?”

“以前小费的经纪人,也是我最尊重的前辈,金牌经纪 Marilyn。是Marilyn把我带出来,她可以算做是我的老师 。”

“你这么英明神武,她一定更是。”

“何止英明神武,她还英姿枫爽,你没见过她做事情,杀伐决断,决胜于千里之外!”

“有没有这么夸张?”

“我一点也不夸张。你不是业内人士你不知道,她可以算是我们这一行的一代宗师。苏西你知道吗?方定奇的经纪人,心辰国际最得力的干将,也是业内赫赫有名的金牌经纪人,连她出道都比Marilyn晚,每次见到Marilyn,都客客气气叫Marilyn做M姐呢!”

“那你这老师现在在做什么?”

“退隐江湖了,先是去地中海度假,然后去英国念戏剧……”文昕无限向住,“闲云野鹤,世外高入,境界早就和我们不一样了。”

梁江觉得好笑:“你也可以退隐江湖……”

“打住!”文昕说,“怎么样也得像她一样,带出十个八个艺人,然后成为业内公认的金牌经纪人,才可以金盆洗手吧? ”

“哇,带出十个八个大明星,你也太贪心了!”

“像小费那样的,带出来-个就OK了。”

梁江不解地问:“你现在不是小费的经纪人吗?”

“不说这个了,我好饿。”

“晚饭只吃了一半,当然饿。”他坦然说,“我也饿了。”

“这个时间不知道哪间餐馆还开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