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嫁妆

“那爹爹你是怎么想的?”夏衿问道。

照着她的意思,她并不愿意夏正谦去做御医。伴君如伴虎,更何况,做个御医,大多数还得给后宫妃子看病。想想自家老爹要给后宫那些靠姿色侍人的女人们下跪,生命都掌握在她们手里,夏衿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但这世道,做郎中似乎要做到御医才算是功成名就,就跟读书人非得中个进士一般。夏正谦以前在临江时就说过这个话题,说到某某郎中被皇上看中,任命为御医时那艳羡的表情,夏衿现在都还能清楚的记得。如果夏正谦执着于这个名头,她倒不好拦着。

“我拒绝了。”夏正谦道。

夏衿一愣。她没想到夏正谦会这样做。

“为何?”她问道。

夏正谦叹了一口气:“以前是我没见识,以为做郎中能进太医院,就算是功德圆满。可进了京后才知道,御医不是那么好做的。这段时间梁院使和贾御医常请我喝酒,听他们无意中说起在宫里遇到的种种遭遇,才知道医术好不一定能治好病,这里面的水浑着呢。而且,我看他们做了御医,看病就怕出错,所以总是开些温温吞吞的药,治不了病也医不死人。这样子做郎中,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我自由自在,信得过我,你就来;信不过或吃了两剂没见好,便去找别的郎中。开方抓药全凭病情,不必考虑那么多。”

夏衿大为父亲能想通这事而高兴,拍掌笑道:“爹,您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夏正谦瞅了夏衿一眼,抚着胡须。含笑道:“怎么,你也不赞成爹去做御医?”

夏衿点头:“那是当然。”

夏正谦“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夏衿对岑子曼道:“你看看这丫头,都不盼着她爹好。”

岑子曼面对自己未来的公爹,即便性格大大咧咧,也有些放不开。只抿着嘴笑着,并不说话。显得很是娴静。

夏正谦也不以为意。问夏衿道:“我听你娘说你要开个成药铺?”

“嗯,今天出来就是找铺面的。”夏衿点点头。

当初夏衿去边关,为了让父母放心。把自己所制的丸药和药米分给夏正谦和舒氏看过。夏正谦对此大为赞赏。那些得了急症、马上就要咽气的病人,还得等郎中开了药方去抓药,再慢吞吞地放到药罐里煎制,煎制好了之后还得等药温降下来。那种眼看着病人不行了药却还未能入口的感觉,夏正谦身为郎中。最有感触。现在夏衿能省去煎药这一道程序,化繁为简,绝对是一项善举。同时,也绝对赚钱。

夏正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夏衿。

“这是什么?”夏衿接过来,待看清楚上面是一张房契,地址就是这条街上。而房主的名字则是她,她立刻抬起头来。向夏正谦看去,“爹,您这是…”

夏正谦却没有理她,转头对岑子曼道:“曼姐儿,我们还在临江时你就跟衿姐儿交好,我们家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想来你最清楚。当初分家的时候,家里只有几十文钱,一家四口带着几房仆人,眼看就要饿肚子,是衿姐儿给你姑母看病得了赏钱,我们才缓了过来;后来又靠着她做买卖的钱,我们的日子才富余些。要不是有她,她哥哥都不一定能一直念书,更不要说拜得名师,中得秀才。我们家有今天,全靠衿姐儿。现如今她要出嫁了,我也没什么东西给她,买个铺子,算是我当爹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自嘲地一笑,摇了摇头:“其实说起来,就是这买铺面的钱,都是她赚的,我只是占个名头罢了。”

“爹,您别这样说。”夏衿听得夏正谦说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么些年,她在临江开酒楼、点心铺子,又搞旧城改建,是赚了不少钱。可除了当初买宅子,家里用的基本上都是夏正谦开医馆赚的钱。到了京城后就马上与邵家人相认,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祖产所出,也没花到她赚的钱上。

夏正谦是个十分有责任心的人,以前在夏家,即便受到十分不公的待遇,也默默地赚钱养那一大家子。更不用说分家后养自己的小家里了。他一直就觉得他是一家之主,养活家里人是他的本份。女儿有本事是女儿自己的事,赚的钱再多,也是添在嫁妆上,他绝不会靠女儿赚的钱过日子。

他刚才这样说,一是为她涨脸,二来也怕未来的儿媳妇多想,担心她嫁到邵家后发现夏祁能拿到的财产不多,心里有想法。

邵老太爷早就言明,这些收回来的祖产,不管孙辈有多少,他既只有三个儿子,就把祖产平分为三份,一房一份。三房又只有夏祁一个男丁,那时夏正谦和舒氏就商议决定,待邵家分家的时候,分下来的祖产就归夏祁,而夏衿这些年赚下来的几万两银子,以及皇上赐给她的大宅子、田地、银两,全都给她做陪嫁。

邵家在抄家前虽也算有些家产,但分成三份后,每一房的财产并不是很多。夏祁拿到的祖产折算起来大概也不到夏衿手上的财产的一半,而且,这些祖产到手还得等邵老太爷和邵老太太百年之后。

夏祁对这决议自然没有异议,还觉得自己占得多,愧对妹妹——夏衿赚的钱,他也跟夏正谦一样,觉得那不算自家的财产,不管有多少,都是不作数的。

岑子曼从不是个斤斤计较的性子。而且在她看来,父母既为她置办嫁妆,那么夏正谦和舒氏为夏衿置办嫁妆,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这都是邵家的家务事,夏正谦和舒氏给夏衿多少嫁妆,可不是她能置喙的。

她笑着道:“这些我明白的。”便不肯再多说一句话。

夏衿去边关前就把她的所有财产给了舒氏保管。她回来后,舒氏本想把这些东西都还给她,但夏衿以要置办嫁妆为借口。并没有将东西拿回来。她有本事赚钱,所以对这些身外之物一向看得极开。夏正谦和舒氏给多少东西做陪嫁,她都无所谓。她不知道夏正谦买这铺面花的是她的钱,还是他这几年攒下来的积蓄,她只当这是父亲给她的结婚礼物,开开心心地收了下来。

“谢谢爹。”她将房契折好,放进荷包里。

见女儿没有推辞。夏正谦大为高兴。又叮嘱道:“眼看着成亲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事情多的很,这开铺子的事就先放一放。等你成亲之后再说。”说着,满含深意地看了夏衿一眼。

夏衿本想说没什么事。可看到父亲这眼神,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脑子转一转,她隐隐明白了夏正谦的意思。

这成药钱眼看又是个极为赚钱的买卖。虽说她两个月多后就成亲了。但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别人看到这成药铺赚钱的潜力了。邵家人虽说都不错。但以前呆是北寒之地,一无所有,所以保持纯朴。可到了京城熏陶了几个月,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变质了呢?财帛动人心。她开酒楼、点心铺子赚的钱邵家人不知道。京中的宅子、田地都是皇上赐在她个人名下的,邵家人分不走,但这成药铺却可以算是邵家的财产。到时候有人拿邵家公中会给夏衿一份嫁妆为理由。把成药铺当成邵家公中财产扣下来,难道三房一家四口。还得去为这么一个铺子跟家里人争执不成?不争,自然不甘心;争,又伤感情。何必呢?

人的贪欲是最经不得试的。

她点点头:“我明白了。”心里却为夏正谦的进步而高兴。

当初在夏家时闹分家的时候,夏正谦还没这么头脑清楚。如今在京城和大家庭里呆了半年,就已学会“防人之心不可无”了。这虽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有这样的父亲在,夏衿出嫁也能放心家里了。

见夏正谦再没别的吩咐,夏衿便与岑子曼告辞出来,准备坐上马车各自回府。

“咦,那边出什么事了?”岑子曼指着不远处叫道。

夏衿转头看去,便见一家银楼前围着一群人,大家都伸头朝里看着什么;而人群中间甚为吵闹,似乎有争执。

这种事哪时没有发生?夏衿不喜欢凑这份热闹,转身道:“走吧…”话还没说完,就见岑子曼朝那边跑去。

“姑娘!”雪儿跺了跺脚,无奈地跟夏衿对视一眼。

岑子曼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喜欢凑热闹。现在有热闹看,她哪有不去围观的道理?

夏衿只得跟了上去。

走近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更加没了兴趣。原是一个小乞丐在追着一个年轻公子乞讨时,不小心蹭到了对方的衣服,把对方那身精美白锦袍子给蹭脏了。年轻公子的随从想打小乞丐,被一个好心男子给拦住了。随从便叫那好心人替小乞丐赔衣服钱,好心人哪里肯?于是几人正在拉拉扯扯地争执不休呢。

这种事情本来平常,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小乞丐被骂几句打两下就完了。偏不知哪家的小姐同情心大起,站在小乞丐一边,让自家丫鬟站出来遣责年轻公子,说他没有同情心,于是把本来就乱的场面搅得越发的乱了。

夏衿本想离开,可见岑子曼看得津津有味,她只得站在人群外面等着她。

“啊,我的钱袋,谁偷了我的钱袋?”看热闹的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呼,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在那里惊怒异常,他周围的人赶紧闪开,生怕被怀疑到自己头上。

“呜,这是借来给我家老婆子买药的钱啊,谁偷了还给我吧。”老头儿急得哭了起来。

“老头儿,你骗人吧?你家老婆子病着,你还有心情来看热闹?”旁边的人叫道。

“我、我只是路过,伸头看上一眼。”老头儿尴尬地道,随即又哭了起来。

大家摸摸自己的钱袋,暗自庆幸自己的钱没有丢。担心接下来就轮到自己,这热闹可不能再看下去,便纷纷准备离开。

“喂,你别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一把揪住个穿紫色锦锻长袍的中年男子,“把钱袋还给人家。”

紫袍男子大惊,用力挣扎:“你干什么?你凭什么说我是小偷。”然而那丫鬟的手如铁钳一般,让紫袍男子怎么也挣不开。

那些准备要散去的人见状,立刻又停下脚步,重新聚拢过来。

丫鬟指了指紫袍男子的胸前,对那丢钱的老头儿道:“你的钱袋在这里,自己来摸。”

老头儿将眼泪一抹,上前伸手就摸,不一会儿就掏出一个陈旧的蓝色钱袋来。

他大喜,紧紧地握紧钱袋,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给丫鬟磕了个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快,差役大哥,这里这里。”一个穿着同款式服饰的丫鬟领着两个捕快走了过来,指着紫袍男子道,“就是他。”

老头儿看到捕快,激动地指着紫袍男子叫道:“差役大人,他偷了我的钱袋,快将他抓起来。”

“这人太坏了,连人家买药救命的钱也偷。”夏衿耳边传来岑子曼气愤地声音。

夏衿转头看了岑子曼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今天怎么不打抱不平啊?”

岑子曼红了脸,嗔了夏衿一眼:“不许嘲笑人家!”

夏衿来京之初,跟岑子曼上街最头疼的事,就是这妮子喜欢看热闹,而且还喜欢像刚才那位热心小姐一样打抱不平。但世间事不是非白即黑那么简单的,出手的结果常常弄得她郁闷不已,她帮的一方不一定感激她,却为自家父兄在朝堂上惹了个仇敌。

现在她虽然还是喜欢看热闹,但该不该出手,就变得谨慎多了。

“走罢,回去。”夏衿道。

“哎,别走。”岑子曼一把拉住她,指着远处的一个铺子道,“看,那就是龚家二姑娘,那两个丫鬟竟然是她家的。”

夏衿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正站在那里听刚才捉贼和找捕快的两个丫鬟说话。这女子瓜子脸、大眼睛,竟然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周身的气质却又十分娴静。两个丫鬟叽叽咕咕说了一阵,那女子只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哎,龚姑娘。”岑子曼赶紧追上去叫道。

第三百零一章 婚前培训

龚玉畹停住脚步,朝这边看来。见到岑子曼,显然是一愣,随即点头微笑着唤了一声:“岑姑娘。”便静静站在那里,等着岑子曼的下文。既然不上赶子问她有什么事,态度上又不冷淡,娴静守礼,让人无端地心生好感。

这姑娘不错。

夏衿站在远处,心里暗自点头。

从刚才的事就可以看出,这姑娘心头是极有成算的。既有帮人的那份善心,又不乱施好心,还知道用手段。可表面上却温温柔柔。面对这样的人,你就是发火都不好意思。

难得的是,这姑娘还长得极美。

这么想着,夏衿就觉得罗骞要是能娶上这么个媳妇,定然会忘了前情,从此幸福美满。

“阿衿,过来。”岑子曼回头招了招手。

夏衿只得过去。

“阿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龚家二姑娘,名叫玉畹。”岑子曼说着,又给龚玉畹介绍夏衿,“这是永安郡主。”面带得色。

想当初夏衿跟她去参加宴会时,没少闺秀笑话她跟一个乡下姑娘走这么近,简直是掉身份。可这会子却人人夸她眼光好,在永安郡主身份微末之时就跟她成了莫逆。所以在一众闺秀面前,每每介绍到夏衿的时候,岑子曼就一脸的得意。

龚玉畹上前行了一礼,原来淡淡的笑容顿时深切真诚了几分:“玉畹见过永安郡主。郡主高义大才,玉畹十分佩服。”

“龚姑娘谬赞了。”夏衿虚扶一下,邀请道,“不知能否请姑娘一叙?”

龚玉畹一愣,随即道:“自然没问题。不瞒郡主说。自打听说过郡主的事迹,玉畹就心向往之,期盼着能见郡主一面。如今能有一叙的机会,玉畹求之不得。”

嘿,这姑娘,还是个活络人,并不像岑子曼说的那么寡言少语。

夏衿目光闪了闪。指着自家的酒楼道:“那是我跟阿曼一起开的。上头有雅间,还算清静。咱们不如上那里去说说话?”

龚玉畹微笑道:“一切听从郡主安排。”

三人进了酒楼,夏衿领着直接往刚才出来的那间雅间走。一推门看到苏慕闲和罗骞正站起来,似乎准备离开。她佯装愣了一下,抢在苏慕闲开口前道:“咦,你们怎么在这儿?”还对两人眨了眨眼。

跟夏衿交好的。几乎都是七窍玲珑心的。即便是岑子曼这个大大咧咧的丫头,那心眼子也一点儿也没少。苏慕闲和罗骞见她这般。又一眼瞥见夏衿身后站着一个陌生姑娘,虽不知怎么一回事,但领悟她要传达的意思还是没问题的。

苏慕闲笑道:“你怎么来了?既然来了,就进来一块坐吧。我正有话跟你说呢。”

夏衿犹豫了一下。转头望了岑子曼和龚玉畹一眼。

岑子曼像是没看到夏衿的犹豫似的,直接进门找了个位置坐下,问苏慕闲道:“表哥。你在这儿跟人谈事吗?”

她问这话,是掩饰桌上她们留下的两人套茶盏。这茶盏小二还没来得及收呢。

“嗯,约了同僚在此坐坐。他们刚走。”苏慕闲道,吩咐阿砚,“把桌上的茶盏撤走,再叫人上一壶好茶来。”

阿砚忙收拾了桌上的两套茶盏,出门去了。

“龚姑娘?”夏衿用目光征求龚玉畹的意见。

龚玉畹不着痕迹地朝苏慕闲和罗骞面上扫了一眼,朝夏衿点了点头。

夏衿这才走了进去,一边给大家介绍道:“这是龚家二姑娘。”又指着苏慕闲和罗骞道:“这是武安候,这是皇上新任的兵部的罗主事。”

听到苏慕闲的名字,龚玉畹还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待得听到罗骞的名字,她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脸色飞起两朵红晕,蹲身行礼时,神情很不自在。

旁观的三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浮起了笑意。

看来兵部的龚大人想要让罗骞成为自家女婿的事,龚玉畹是知道的。

罗骞没想到自己跟岑子曼说的话余温尚在,她和夏衿就领了那位龚家二姑娘进来了,回礼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也有一丝尴尬,不过他惯会遮掩自己的情绪,面上一丝儿都不显,大大方方地朝龚玉畹一揖,还朝她看了一眼,这一瞥即逝,态度十分坦然。

他这自自然然的态度,让龚玉畹放松了许多,随夏衿坐下后,神情也恢复了正常。

“这几次你去府里给我娘看病,我都在宫里轮值。她老人家虽说好转了一些,但具体病情如何,尚不清楚。你跟我说说,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能不能彻底好起来?”苏慕闲既扯了个“有话要跟你说”的由头,便拿了武安候老夫人的病情做话题。

夏衿自然十分配合地掉了掉书袋,云山雾罩地把武安候老夫人的病情扯了一通。

在他们俩说话的当口,夏衿便发现龚玉畹时不时抬眸偷偷打量罗骞。而那头罗骞也悄悄打量龚玉畹,只是相比之下,他的打量就不动声色得多。

跟苏慕闲说了武安候老夫人的病,夏衿就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往边关上面扯,果不其然,不光听过所有经过的岑子曼来了兴趣,便是龚玉畹也眸子亮了起来。尤其是罗骞在讲述他们怎么在晚上摸进敌营偷袭的经过时,龚玉畹望向罗骞的眼神明亮得如天上的星辰。

显然,她对罗骞还是有些意思的。

大家喝着茶吃着点心,足足坐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离去。

送龚玉畹上了马车,岑子曼跟着夏衿也上了车,问她道:“怎么样?龚家这二姑娘还好吧?”

“好不好的,咱们的意见不重要。罗大哥觉得好才叫好。”夏衿道。

她觉得这位龚姑娘不错,但罗骞到底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岑子曼也就这么一问,相比罗骞的亲事。即将到来的婚姻生活更牵扯她的精力。她叹道:“唉,接下来这阵子都不得出府了,我娘正教我管家呢。今天要不是你约我,她都不让我出来。”

夏衿拍拍她的肩:“好好学哈,我娘可等着你进门帮她管家呢。”

岑子曼被说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啐了她一口,道:“说起来。你才是最需要学管家的那一个。现在我那位表姨病着。武安候府都没管事的女主人。你这一进门就当家。你要不好好学,到时候非得手忙脚乱不可。”

说起这事,夏衿也十分郁闷。

她上辈子玩的就是心跳。这辈子的生活节奏虽跟以前不同。但管理一个家的鸡毛蒜皮、针头线脑,实在跟她的风格不搭调好么?可近段时间舒氏整日在她耳边念叨,想让她把这项本事给学起来。

“唉,我恐怕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她哀叹道。

跟岑子曼分了手。一回府她就想骂自己乌鸦嘴。这不,还只进大门呢。守门的婆子就传达邵老夫人的“旨意”:“郡主,老夫人让你一回来就去正院呢,三夫人也在那儿。”

“说了是什么事吗?”

对于这位本事极大的小姐,守门的老婆子自然用心巴结。早就去打听了消息,好在夏衿面前卖个好。

此时见问,她便笑道:“是好事呢。老夫人说郡主不久就要出阁。想让您去学管家。”

夏衿不由得想抚额。

去到正院,就见屋子里除了邵老夫人和舒氏。大伯母郭氏和二伯母杨氏也在场。

“衿姐儿回来了?快来,看祖母给你挑的陪嫁名单。有些还得你来定夺呢。”邵老夫人一见她进门,就笑眯眯地招手道。

夏衿见并不是什么管家,暗自松了一口气,行了礼后便凑过去看邵老夫人手上的名单。

她虽没管过家,但也知道手下有一群能干下人的重要性。武安候府确实如岑子曼说的那样,她一进门就得管家。那么这些陪嫁就是她的左膀右臂,她的任何一个命令都得由他们去执行。那么这些人性情如何、是否忠心,跟她的脾性合不合,就很重要了。

待看清楚上面罗列的人员名单,她不由得点了点头。

菖蒲一家三口,薄荷一家四口,名字都列在最上头。薄荷的父母和弟弟,能力是差些,但忠心是没话说的。而鲁良和鲁婶,却一直是夏衿极得力的臂膀,这些年帮夏衿办事,能力也越来越强。过去之后,鲁良可以做一个管事,跟在苏秦身边打下手;而鲁婶则可以做一个内院管事。

除了这两家,荷香和菊香两家人的名字也在上面。

邵老夫人解释道:“你们从临江带上来的下人不多,我们从北边回来时也没带什么下人。府里大部分的下人都是回京后才买的。这荷香和菊香两家人我觉得还不错。而且一家人呆在一起,做事也安心些,不至于想七想八,或在外头惹出麻烦来。最重要的是,有亲人在府里,他们受外人诱惑的时候顾忌就比较多,不容易出事。”

“祖母考虑得十分周到,这四家人加起来也有十三个了,我看就差不多了。”夏衿道。

“不够。”邵老夫人断然道,“武安候府的情形,我听宣平候老夫人说起过。武安候老夫人没回来前,那府里一半都是锁着的,下人不多,丫鬟更是一个都没有。府里的那个叫苏秦的管家不光管着府里大小事,还得帮武安候张罗外面的田产铺面。武安候老夫人回来时带了些下人,但也不多,男女也才十来个。她是一心回来寻仇的,自然也没心思打理这些,并未采买下人。这么一算,偌大个候府,下人总共才二十几个,加上你手里名单上的十三个,笼统才四十人不到,实在太少了些。”

“够了,祖母。候府主子才三个,能用多少下人呢?”夏衿想起要管四十个人的吃喝拉撒,婚丧嫁娶,矛盾纠纷,生老病死,就觉得头大如牛。要是再添上十几二十个,她简直是不能活了。

“不够不够。我数给你听啊,光是守门的,大门、二门,轮值两班,至少就得八个。这还没算后门和侧门呢。要算上就得十六个…”

“天哪,让我死了吧。”夏衿有气无力地道。

舒氏“呸呸”两声,“啪”地打了她一巴掌,唬着脸道:“说什么死啊活啊的,没个忌讳!”

“娘,我还是你亲闺女么?下手这么狠。”夏衿揉着被打痛的手背,皱着鼻子抱怨道。

舒氏一瞪眼:“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好吧好吧,我错了。”夏衿只得认栽,毫没诚意地认个错,转向邵老夫人,“祖母,咱们说到哪儿了?”

“你这丫头!”邵老夫人指着她笑嗔一句,又掰起手指数了起来。

“祖母,照您这样说,我把府里的下人带完都不够呀。”夏衿苦着脸讨价还价,“不够的我到时候再买就是,真不用带那么多。否则别人都要说我不顾及娘家,把府里都搬空了。最多再添两个,两个!”

“不行,起码得十个。”慈爱的邵老夫人这回不好说话了。

祖孙两人来回拉锯,最后确定为再增加五个人。这一回夏衿不要一家子的了,而是挑了两个丫鬟,三个小子。

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些人有家人在邵府里的,虽说不那么单纯,容易跟邵府发生牵扯,但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通过他们回来探亲,及时掌握邵府的动向。毕竟夏衿还有父母和哥哥住在这里,通过下人之间的走动,她也能知道些小道消息。事实证明,当初对付夏老太太,这一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这些人,婆子丫鬟今儿就安置到你院里,你把她们管起来。后日晚饭时,你来向我禀报一下情况。”邵老夫人道。

“…”夏衿做了个哀怨的表情。

特么这原来是个坑。刚才闹了半天,原来不是挑陪嫁,而是进入管家模式。

她得了解这些人的品行性格,然后把她们用在最合适的地方;再通过手段让她们听话,唯她是从,指哪打哪。而这,还仅仅是开始。管好这些人之后,祖母定要她跟在郭氏身边,开始管理整个邵府,了解各个岗位的情况,掌握每一个生活流程。

光想一想,她就觉得想要晕倒。

第三百零二章 夏家来人

舒氏那点管家经验,在邵老夫人眼里就是个幼儿园未毕业级别,根本不够看;郭氏虽然一直管着家,但也只能算是小学水平,因为在乡下管家和在京城管家是大不一样的。在京城,作为一个权贵家的夫人,最重要的一个管家内容,就是做丈夫的后勤部长,进行夫人外交,与其他权贵进行礼尚往来。京城里皇亲国戚有哪些,国公府有多少,候府多少,权臣多少,世家多少。哪家有婚丧嫁娶,哪家的老太爷、老夫人过寿,哪家有孩子出生,是嫡是庶,这些人与丈夫的亲疏关系如何,要不要送礼,送多贵重的礼,怎么送,都有讲究。一个疏漏,就有可能给丈夫在朝堂上带来麻烦。

所以夏衿在管理郭氏送来的那十来个丫鬟婆子的时候,就收到了邵老夫人整理出来的名单,这名单是她跟宣平候老夫人、萧氏一起整理出来的,夏衿和岑子曼一人一份。上面是大周国人物关系表,比如某国公府的女儿有四,分别是现在的某候府夫人,某权贵家次媳,某省封疆大吏的夫人,某勋贵人家的长孙媳。而这个国公府,又有两嫡三庶五个儿子,分别又娶了谁谁谁家的女儿,光是一个国公府,其姻亲就能辐射到半个大周朝。饶是夏衿头脑聪明、记性极好,看到这么一份资料,就能头皮发麻。

这还没完呢,如果你觉得把上述这个表给背熟,就万事大吉了?做梦!这个表仅仅是表面现象,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的隐私情况需要记住呢。比如某候府夫人和某权贵家的夫人是姐妹,但她们一嫡一庶,庶妹的娘借刀杀人,利用另一个宠妾把嫡姐的娘害死了。这姐妹明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你死我活,两府几成仇敌,而她们跟自已娘家的关系,也不能以正常亲戚关系来推断,诸如此类,等等等等。这些东西还不能写在表上,宣平候老夫人和邵老夫人得摒开下人,关起门来暗自传授,说完就得记下,直把夏衿和岑子曼虐得欲.仙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