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勉似是在犹豫,既没有答应, 也没有拒绝。汪雯雯很聪明,转过头跟岑曦撒娇,岑曦见她这模样就想起自家妹妹,于是就晃了晃萧勉的手臂。

最终汪雯雯还是跟着他们同行,除她以外,凌隽也有出席。

由于两方合作并不是那么顺利,岑曦原以为今晚那气氛会怪异又尴尬,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方家父子都是道行高深的角色,不管之前的谈判怎样僵持不下,离了谈判桌,他们都变了另一副模样。席间,他们只字不提公事,聊的皆是很轻松的话题,甚至还一尽地主之谊,邀请大家到落成不久的马术俱乐部参观游玩。

作为大家长,萧明自然代表众人答应,并感谢方家父子的热情招待。寒暄过后,他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你们在这边也有自己马场,而且驯养的全是名种。”

方德元膝下有四个儿子,今晚在场的是他小儿子方弘宇。方弘宇虽然出生于富贵之家,但并没有纨绔子弟特有的轻浮与骄纵。他举止与谈吐皆沉稳而得体,十分迷人,就连汪雯雯对上他那双带笑的眼睛,脸上亦轻轻泛起红霞。听了萧明的话,他态度谦谨回应:“我们家族是做娱乐产业起家的,至于养马,顶多就是半路出家,怎敢在你们面前卖弄?”

方德元随意地倚着椅背,语中带着叹息:“真可惜,运来那两批马都没了,不知道新一批马什么时候到呢?萧老兄,我们并不是存心索赔,而是焦急啊,明年的国际赛马会,我全指望你们的纯种名驹,帮忙赢点小钱挥霍挥霍…”

听着这对父子一唱一和,岑曦心里担忧。这种在商场上纵横无忌的人,想必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现在他们占尽上风,若不借此狠敲一笔,肯定不会罢休。

相比于岑曦,萧勉则淡定得多。他从容地替岑曦添了点热茶,又低声问她要不要吃点心,心思似乎不在这场谈话上。察觉她略带疑惑地看向自己,他给了她一记安抚性的微笑,接着便悠然地享用盘中佳肴。

萧勉这般安然,岑曦亦渐渐放下心来。刚拿起筷子,她就听见萧明说:“方兄真懂得开玩笑,你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在意那点小钱,赚钱,就得狠狠地赚。”

方德元的眼睛透出亮光,他微微敛起情绪,问:“老兄囊中藏着什么妙计?”

萧明瞧了萧勉一眼,萧勉意会,接着说:“如今在国内,想找一家有点规模又像点样子的马术俱乐部,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我想你们也是看中这一点,所以才投入这么大一笔资金搞这个项目。你们确实抢占先机,也正因如此,你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曲折磕碰自然也少不了。冒昧说一句,你们的马场应该经营得不怎么样,甚至不足以自给自足,否则你们就不会大量引进我们的马。”

方家父子脸部改色地接受了这个评价,半句话也没有反驳,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萧勉,似乎对他的下文极其期待。

萧勉轻呷了一口热茶,将茶盏放下,他才把话说下去:“自祖辈起,我们家族就开始经营马场,至今已经是第三代。我敢打包票,我绝对能解决你们当前面临的问题,甚至可以帮助你们制订合适的经营战略,让你们顺顺利利地挖到这一桶金。要是感兴趣,不妨抛开这次的意外,考虑继续跟我们合作。赢得一场赛马,奖金再多也不过是一个有限的数字;赢得一整个市场,那就等于拥有无限的可能,这么简单的选择题,应该不会难倒你们的。”

眼见形势急转,岑曦意外的同时,更多的是欢喜。她喜上眉梢,而汪雯雯则袒露得多,她望向萧勉的眼神满满都是崇拜,就差当着众人的面为他拍手叫好,惹得坐在对面的凌隽脸色微沉,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

萧勉仍在继续游说,方家父子的态度显然开始软化,此后对索赔一事亦没有咬住不放。

方家在国内得势,人脉广、资源足,萧家需要依靠他们敲开国内市场的大门;萧家有的是马源以及马源经营管理等无形资产,他们的优势很突出,而短板亦很致命,两方都心知肚明,只有通力合作,才能够达到双赢的局面。既然如此,他们何不放弃眼前那一点利益,去追求更丰厚的回报?

他们的谈判渐入佳境,而方德元也道出了自己紧张国际赛马会的真正原因:“事实上,国内还有三两个财团也搞着同样的项目,他们也参加赛马会,所以我很希望在赛事中夺个冠军,打响我们马术俱乐部的第一炮。”

萧勉沉吟了一下,说:“这没问题,下个月上旬,我一定会给你运来一批赛马,绝不会影响你们正常的训练进程。”

方弘宇对此深表怀疑:“然而它们在这边根本活不过十天。”

萧勉似乎早料到方弘宇会这样说,他回应:“这批马不一样。至于我们的马为什么活不过十天,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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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岑曦虽然不知道萧勉用什么办法运来一批赛马, 但见他这么胸有成竹,她便安心地随大伙到方家的马术俱乐部游玩。

今天还是方家两父子接待客人,他们提前了十分钟在酒店大堂等待, 一起在餐饮部吃完早餐才出发前往目的地。

方家的马术俱乐部位于北渝市的郊区,占地极广, 丝毫不输萧家在英国的马场。由于俱乐部尚未正式对外开放, 里面只有负责保安和清洁的工作人员,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着,依旧很冷清。

萧勉已经来过这边几次,对环境也比较熟悉, 不一会儿就带着岑曦偷溜了。

从英国回来后, 岑曦再没有骑过马。她原本就只懂一点皮毛,这么久没有练习, 那点本领早就还给师傅了。当萧勉带着她走向马厩时, 她只得摆手:“我已经忘记怎么骑了, 要不继续散散步?”

这边的马全来往方家马场, 跟萧勉平日骑惯的, 简直有天壤之别。他左瞧右看,就是没有选到合心意的,转头望了岑曦一眼, 又觉得合适, 于是便牵了一匹很帅气的白马出来:“没事,我来教你。”

对于岑曦这样的初学者,确实不需要过于高配的马匹, 否则她将难以驾驭。在萧勉的帮助下,她利落地上马,之后就本能地手握缰绳,身体微微向后倾斜。

萧勉挺满意的:“看来还没忘光。”

岑曦调整了一下坐姿,有点小得意:“你爷爷亲自教的,当时很紧张,可能这就印象深刻。”

萧勉带着她下场转了几遍,她悟性不错,加上有点底子,很快就不需要旁人看顾。他折回马厩,随手牵了一匹骑过去,与她悠悠然地绕圈子。

马蹄声入耳,干脆而有致。岑曦朝他伸手,他似乎不赞同,眉头蹙着,并没有动作。她很坚持,手指调皮地扬着:“牵我。”

“很危险。”萧勉说得严肃,但见岑曦笑意盈盈,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将手搭了过去。

岑曦轻轻地晃着手,轻快地说:“不呀,你骑得那么慢。”

萧勉挑眉:“要不比一场?”

“你会让我吗?”岑曦侧着脑袋问。

“当然。”萧勉弯起唇角,手指紧紧扣住她的,“光比不刺激,要不来点惩罚?”

岑曦嗅到阴谋的气息:“不要。”

萧勉眼中闪过一丝奸诈:“那换奖赏好了。”

“有区别吗?”岑曦坚拒,“我才不要跟你玩这些文字游戏。”

汪雯雯跟方弘宇骑着马过来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岑曦有点诧异,在她记忆里,那丫头的骑术虽不及萧勉凌隽那么好,但肯定不可能也连牵缰绳都不会。当方弘宇帅气地翻身下马,亲自为汪雯雯纠正手势与角度时,她又顿然醒悟,忍不住低笑:“这姑娘够精!”

萧勉早已见怪不怪,他说:“她皮得很,从小鬼点子就很多,我跟我哥都着过她的道。”

这下岑曦真对那丫头另眼相看了,发现凌隽在不远处靠着栅栏抽烟,她坏心骤起,送了萧勉的手便策马过去。

凌隽也没抽两口,香烟就夹在指间,那衬衣的纽扣解了两颗,看起来有点痞气。

他沉默地看着停在跟前的岑曦,岑曦扬起笑容,故意说:“怎么不过来一起玩?你看雯雯跟方公子玩得多高兴。”

瞧见她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凌隽深深地抽了口烟,接着向着她那方全数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以牙还牙的机会,岑曦自然不会放过,她即使被呛得直咳嗽,依旧也不减笑意:“不来就算,我走了。”

萧勉在原地等候,待岑曦欢快地回来,他摇了摇头,略带无奈地说:“那家伙已经够郁闷了,你居然还落井下石。”

“是他先招惹我的。”岑曦撇了撇嘴,“你只知道替他抱不平,我还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呢,你怎么不心疼我?”

萧勉笑着让步:“你没有做错,是他活该。”

一连几天,凌隽都摆着一张臭脸,对谁也爱理不理的。岑曦出过气就没有再招惹他,反倒是汪雯雯,每天都跟方弘宇黏在一起,要多快活有多快活,惹得他更加窝火,后来干脆不再出现。

岑曦看了几天好戏,原本等着凌隽爆发,结果他一声不响就跑掉。她非常失望,忍不住对着萧勉说:“诶,凌隽那家伙该不是那么没出息,连争取也不争取一下就放弃了吧?”

在北渝待了大半周,岑曦尝遍当地美食,可惜却找不到餐馆吃正宗的霜江菜。她十分怀念故乡的味道,嘴馋之际想起萧勉做得一手好菜,于是缠着他进厨房。

他们所住那度假屋的厨房设备并不齐全,然而这并不影响萧勉大展身手,此际他正摆弄着梅花肉,连头也没抬:“他有正事要做。”

岑曦闲着无聊,用筷子搅拌着萧勉调好的酱汁:“什么正事?”

萧勉说:“那批马的死因有眉目了。”

岑曦的手倏地一顿,不由自主地收起玩心:“不是意外,也不是巧合对不对?”

从她手里夺走酱汁,萧勉用小刷子将酱汁涂在梅花肉,他涂得很细致,连边边角角的位置都没有落下:“它们的真正死因不是水土不服,而是食物中毒。对方做事很小心,也很隐秘,我们之前验过新西兰马场的饲料,也查过这边供给的马草,一点发现都没有,直至把两者放在一起研究,才发现其中的奥妙。体质好一点的马可以多熬几天,体质不好的马就一命呜呼,如果不细查,很可能当作普通事故。”

得知事情真相,岑曦既诧异又愤怒:“真是疯了!三百多匹马,三百多条生命,那些人的心是不是黑色的,否则怎么狠心下这样的毒手!”

梅花肉至少腌制24小时才入味,萧勉将它们装进保鲜盒,放入冰箱后又着手将西红柿切块。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里头却隐隐透出寒意:“几百匹马就能破坏我们跟方家的合作,这代价已经算小了。”

岑曦控制情绪的能力自然不如萧勉,萧勉很快恢复心情,而她则依旧忿忿不平。食欲被这段不愉快的插曲搅得一点不剩,尽管萧勉很有心思地做了几道开胃的小菜,但她还是兴趣缺缺的。

萧勉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没有道破,只跟她开起了玩笑:“我好不容易下厨一次,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岑曦敛起思绪,一边夹着菜一边对他说:“哪有,我只是惦记着冰箱里的梅花肉。”

萧勉笑她:“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我不管!”岑曦说,“无论如何,你明天一定要给我做蜜汁叉烧。”

萧勉一口答应,最终却食言了。

当天晚上,萧勉接到凌隽的来电,跟岑曦交待一声,就匆匆忙忙地出门。他彻夜无归,翌日在餐厅吃早餐,她只看见汪雯雯和容雅贤的身影,家里的男人全数缺席。

容雅贤似乎看出她的困惑,于是告诉她:“他们在饲养场那边,待会应该就过来了。”

岑曦点头,结果没等到萧勉,反而等来了凌隽。

凌隽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但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他往岑曦边上的位置一坐,趁着萧母招来服务生的空档,便悄声对岑曦说:“恭喜你啊,你的旧情人要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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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岑曦从不觉得凌隽的口中能吐出什么好听的话, 却没想到他在容雅贤面前也敢这样乱说话, 内心不禁涌起一股无名火。

幸好他的声音压得低, 容雅贤没有听见,也没有察觉不妥,吩咐过服务生以后, 她问:“现在马场那边什么情况?”

惹怒了岑曦,凌隽的心情明显比刚才要好, 他悠悠然地给自己舀了一碗小米粥,同时回答:“找到幕后黑手了。”

说到这里, 他看了岑曦一眼,岑曦微微抿着唇, 而后听见他说:“很不幸,是自己人。”

此话一出,席间的气氛凝重了几分,就连一向嘻嘻哈哈的汪雯雯,也变得格外安静。

岑曦的心不断往下沉, 千百种念头在脑海中翻滚,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最终是容雅贤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她一脸淡然:“是阿伦吧?那边牧场全是他打理,他想动什么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阿伦萧家聘来的牧场管事,他们之间的宾主关系已经维持了三十余年,而萧明待他亦如家人那般亲厚。凌隽这个“自己人”说得十分讽刺,而见惯背叛的容雅贤早已懒得为这种事情而动怒, 她呷了口热茶,声音没什么起伏:“阿伦应该不容易不打动,这次收买他的,想来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容雅贤虽然常年在家相夫教子,鲜少插手生意上的事,但她的心思却非常通透,很多事情都瞒不过她的眼。凌隽对她向来敬重有加,他胆敢在别的大家长面前飞扬跋扈,但在这位长辈面前,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想来她已经心中有数,凌隽也不作隐瞒:“没错,还是赵家那帮小贱-人。”

“他们到底给什么好处阿伦了?”容雅贤问。

“他儿子跟赵家的幺女好上了。”凌隽不屑地说,“我敢打包票,只要赵家达到目的,那小子肯定被人一脚踹开。”

岑曦进门时间尚短,对萧家的家事了解不深,对于萧赵两家的恩怨,也从未听说过。汪雯雯似是看出她的迷惘,在凌隽跟容雅贤谈话的同时,侧身凑在她耳边说:“赵家那四个姐姐都很漂亮啊,可是勤哥哥和勉哥哥都不喜欢她们,就连凌隽这种花心大萝卜也从来不招惹她们。”

虽然这个时候聊八卦有点不合时宜,但岑曦还是听得津津有味的。原来萧、赵两家都是在英国以马场起家的华人家族,创业初期,他们的祖辈曾是合作伙伴,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双方有了各自的手段与门路,于是都自立门户,分开发展。

可惜同行如敌国,即使旧日有过深厚的革命友谊,但在利益面前往往经不住考验。生意场上免不了竞争,虽然是各凭本事,但长久处于劣势的赵家开始嫉恨萧家。他们明里暗里地破坏萧家的合作,偶尔也用让人不齿的损招抢枪他们的客户,久而久之,两家人的关系渐渐变得疏离。

如今赵家的生意都是四位赵家小姐在打理,萧家两兄弟的皮囊长得极好,她们已觊觎多时,甚至曾为他们争风吃醋。尽管如此,萧家兄弟也毫不领情,在生意场上更是不作谦让,惹得她们因爱成恨。

不知道是汪雯雯的音量太大,还是凌隽的耳朵太灵,她们的悄悄话正聊得兴起,凌隽一抬手就往汪雯雯头顶敲了一记:“臭丫头,有你这样当着人面讲坏话的吗?”

汪雯雯捂着被敲疼的地方,可怜巴巴地向容雅贤告状,容雅贤不满地瞪了他一下:“小隽,别老是欺负雯雯。”

受训后的凌隽没有再造次,吃过早餐便离座,举步之前,他往岑曦那方看了眼。岑曦有所意会,多坐一会儿,也跟着走了出去。

马术俱乐部里停放着很多观光车,凌隽不知道从哪里拿来钥匙,此际正坐在驾驶座上,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扶着方向盘,看上去痞里痞气。

盛夏的阳光有点毒,岑曦伸手挡在眼前,之后就听见他催促:“快上车。”

岑曦只得快步走去:“催什么催。”

凌隽没好气地说:“等下汪雯雯那牛皮糖追出来就麻烦了。”

岑曦忍不住打趣他:“我看你是巴不得人家黏着你。”

凌隽转头朝她笑了笑,她尚未读懂笑容里的含义,他便已狠狠地踩下油门。

观光车没有车门,座位上的护栏聊胜于无,毫无预兆的疾速起步骇得岑曦脸色都变了。迎面而来的热风将未绑起的长发吹乱,她紧紧地握着护栏,根本腾不出手去梳理。凌隽似乎正玩上瘾,并没有减速的意思,她咬着牙说:“我想吐,再不停车我就要吐到你身上了。”

听了这话,凌隽立马松开油门,而车速随即也慢了下来。

他们已经离开度假区,确定周遭无人,凌隽就阴阳怪气地开口:“真替我哥头疼,怎么就摊上你这个麻烦呢?”

刚才萧母在场,岑曦不好追问他进门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如今只剩他们,她便放心地发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碍于岑曦跟高衡的关系,凌隽并没有把事情巨细都交待清楚,诚如容雅贤所料,赵家确实是罪魁祸首,然而她却比知道,真正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正是一个跟岑曦有过千丝万缕关系的男人。

凌隽跟她看上去貌似水火不容的,但她真正有难时,他并不会落井下石,否则被容雅贤知晓其中渊源,那么这本该是生意场上的矛盾,很容易就会转化成极为棘手的家事。正因如此,他才要将她带离度假屋,免得再度惹来麻烦。

观光车被缓缓停靠在路边,凌隽下了车,把那半截香烟摁熄在泥地:“这些年来,赵家那几个女人可没少给我们找麻烦,不过她们的智商跟我们的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搞的小动作既不聪明又不漂亮,甚至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伤害,我们也懒得跟几个女人计较,所以一直没有动她们。”

想起汪雯雯的赞美,岑曦笑言:“居然能让你们手下留情,看来赵家的姐妹个个都美若天仙呀。”

凌隽显然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他接着说:“她们那把戏从来不入流,这次居然那么歹毒,还三番四次挑拨我们跟方家,做得这么高明这么利落实在不是她们的风格,我们初时怀疑别家,后来才发现她们背后原来有高人指点。”

“高人”这两个字,凌隽咬得特别重,岑曦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正是高衡。高衡的手段她见识过,她暗自心惊,眉头越皱越紧:“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做?高衡这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凌隽嗤之以鼻:“我知道高衡勾结了几大帮派,里手确实有一点势力,不然怎么会让赵家的人言听计从。不过你得知道,高衡跟他们的交好仅仅建立在利益之上,他利用自己在g的权力,源源不断地向他们输送资金,还通过g洗-黑-钱,要是他失了势,你觉得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会不会瞧他半眼?”

岑曦完全没想到里头还有这样的内情,她问凌隽:“你们手头上有证据吗?”

“当然有。”凌隽半倚着观光车,“难不成你以为我糊弄你?还是说,你担心你的老情人有什么不测?”

岑曦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她追问:“既然涉及到其他帮派的利益,要是动了高衡,会不会惹到他们?”

凌隽这才明白她的顾虑,他直言:“我们家虽然做的是正当生意,但是有些时候还是得跟他们往来,也必须跟他们和平共处。”

岑曦理解,这是一种平衡,也是一种生存法则。这样的势力像是一把双刃剑,能够挑起矛盾,也能保持安宁。想到萧家的处境,她又问:“这么说,你们动不了高衡?”

“笑话!”凌隽说,“一个狐假虎威的家伙,我们还动不了他?就算我沉得住气不动他,你老公也不肯吧?你以为我们最近瞎忙活什么,还不是忙着收拾他吗?”

当她追问他们的打算,凌隽却拒不作答,只说:“其余的事,你还是等你老公忙完以后,亲自问问他吧。”

待天色黑透,萧勉也没有回来,期间他打来一通电话,说他正处理一些琐事,没说两句就匆匆地挂了。

晚饭时分,萧明终于回来,容雅贤见了他,立即上前询问:“儿子呢?”

“他跟弘宇还在马场。”说罢,他便上楼换衣服。

容雅贤跟了过去,边走边问:“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的谈话隐隐传来,岑曦听得不太清楚,只好等萧勉回来再询问。

然而萧勉仍是彻夜未归,枕边少了一个人,岑曦睡得不怎么样,清晨起床不觉舒爽,像没睡过一样。

又一次接到萧勉来电的时候,岑曦正跟汪雯雯在露天广场晒太阳,听见他的声音,她内心那片幽暗的角落瞬即明媚起来。

“起床了吗?”他问。

他的声音透着倦意,岑曦有点心疼,反过来问他:“昨晚没睡?”

萧勉避而不答,只说:“雯雯在不在?带上她来马场走走吧。”

在北渝这些天,岑曦的活动范围基本都在方家的马术俱乐部,还真没踏足过萧家在这边设立的马场。她向俱乐部的管事借了台汽车,按着萧勉发来的定位,经过大半小时的车程,终于抵达目的地。

凌隽早在外面候着,看见她们,便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

汪雯雯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笑嘻嘻地问:“怎么是你,勉哥哥呢?”

凌隽高傲地抬着下巴,指了指树荫的位置,丢下一句“停这儿”,就转身往里面走。

汪雯雯重新靠回椅背,鼓了鼓腮帮子:“搞什么啊…”

岑曦正看着后视镜倒车,分心笑道:“你眼里只有你家勉哥哥可不行啊。”

没听懂岑曦揶揄的汪雯雯很尴尬,她的脸颊染着浅浅的粉,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岑姐姐,我没有…我…真的!”

瞧这小姑娘急得口齿不清,岑曦无奈地摇了摇头:“真败给你了,该迟钝的你不迟钝,不该迟钝的时候,你倒迟钝得不可救药。”

汪雯雯听得糊涂,她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随后挽着岑曦的手臂,结伴走进了马场。

相比于设施齐备的俱乐部,岑曦更喜欢这个简朴又别致的马场,这里没有钢筋水泥,连房子都是由木头搭建而成的,站在石阶铺成的小径眺望,入目的是苍苍茫茫的草地,以及三五成群、正摆着尾巴吃草的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