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赶忙点点头;“那后来这事儿怎么解决的?”

老太太长出了一口气,柴秀丽跑掉了,但是有人去帮她追,还有人陪着她在这儿说话,这显然要比她自己陪着精神状态不对的柴秀丽散步要有意思得多,所以她聊天的兴致也格外得高:“也没怎么需要解决,医生肯定不干啊,检查结果摆在那儿呢,人家就挺生气的呗,让她弟弟带着她去看精神科,她一听这个就开始哭,哭够了自己说实话了,告诉她弟弟,其实她没有怀孕,但是她希望自己怀孕了,因为自己要是怀孕了,那个男的为了孩子说不定就回头了。”

贺宁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小声咕哝着:“傻女人。”

“可不就是傻么!”老太太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一根筋,非得可一棵树上吊死!反正从那会儿开始,她弟弟就觉得她不是特别正常,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听说她有一阵子动不动就大半夜的说接到那个男的来电话了,让她回家,她爬起来开门就走,她弟弟一觉睡醒发现姐姐不见了,还得满世界找她,最后没办法,总这么下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她弟弟就把她送到医院去了,一检查,说是癔症,病根儿就是感情刺激,住了一阵子院,好点儿了,就出院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算是好一点儿的时候呢?”贺宁对此持怀疑态度。

老太太一脸无奈:“时好时坏呗,肯定是比最严重那会儿强了,就是见不得别人成双成对的,刚才我俩下来,她就是看到那边有一男一女一起走,其实都看不到脸,就看到个后脑勺儿,离得多老远,她就非得说是那个男的跟别的女的在一起呢,她要追上去问问,为什么那人这么久都不联系她,为什么要跟别人在一起,我说你糊涂了,看错了,那个不可能是你说那个人,那么老远,还是个后脑勺儿,上哪儿能看清去啊!她也不理我,撒腿就跑,这要不是遇到你们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哪追的上她呀!唉,我呀,想好了,回头我就跟她弟弟说,让他雇别人吧,我可看不动他姐了!”

“这么看来,她的病根儿还真是在那个男人身上。”贺宁心里有了数儿。

老太太点点头:“可不是么!要不说么,那种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啊,可真是坑人!这要不是那个男的坑人,现在她搞不好孩子都快上小学了呢,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怎么也不至于这么疯疯癫癫的呀。”

没过多久,汤力回来了,他拉着柴秀丽的手臂,柴秀丽好像掉了魂儿一样,一边趔趔趄趄的走,一边垂着脸,满脸的鼻涕眼泪都糊成一片了,哭的正伤心。

“哎哟,你瞧瞧!这怎么哭成这样了!”老太太连忙站起身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卫生纸,过去帮柴秀丽擦拭脸上的眼泪鼻涕。

“我没追上…我没追上…”没有了汤力的钳制,柴秀丽原本还呆呆的站在那里,这会儿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老范!老范!你别不要我啊!你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啊!”

第二十七章 死人

“这可坏了,看样子这是真犯了病了呀!”老太太一看柴秀丽这个样子,有些慌了神,抬头看看贺宁和汤力,“你俩谁有手机没有?借给我用用,我得给她弟弟打个电话,不行就让他回来一趟吧!瞧这个阵势,我可架不住啊,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个责任我可负不起。”

“我有,你用我的打吧,能记住电话号么?”贺宁一听这话,立刻把自己的手机摸了出来,非常热心的递给了老太太。这样一来不仅有机会可以不显山不露水的和柴元武碰个面,还能连他的手机号码也获取到,简直太理想了。

老太太接过手机来,有模有样的开始拨号,对贺宁点点头说:“那当然能记得了,我就怕她出事儿,她弟弟的手机号啊,我可是特意用心背过呢!”

贺宁听她这么讲,也就不再多说,在一旁等着老太太联系柴元武,顺便也仔细的打量一下柴秀丽。她等柴秀丽哭的差不多了,她才蹲下身,拿出一张面巾纸来,伸手动作轻柔的替柴秀丽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柴秀丽泪眼朦胧的看看贺宁,贺宁对她笑了笑,她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把目光从贺宁身上转移到了她身后的汤力,看了看汤力,又看了看贺宁,目光在两个人中间来回打量了半天。

“你们俩是一家子?”她忽然开口问,眼圈又红了起来,泪水一瞬间就盈满了眼眶,眼见着就要决堤而下了。

“哦,不是的,”贺宁一愣,没想到柴秀丽会这么问,不过眼下这个状况,说自己和汤力是同事很显然是不行的,于是她随口答道,“他是我哥哥。”

“你也被人甩了?”柴秀丽一听贺宁说她跟汤力是兄妹关系,又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个问题,看贺宁没有反应,她也不在意,就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说,“老范刚不要我的时候,我们家小武也是成天走到哪里都跟着我…”

看样子柴秀丽被范志打击的还真是不轻,只要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就会自然而然的做出这种联想,这样的思维方式很显然并不能够算是正常的,范志对柴秀丽的影响越深,就说明柴秀丽心里面对范志的爱就越深,而往往很多时候,爱的越深,恨得也就越深,只是不知道柴秀丽是否具有足够的攻击性。

“你…还想让他回来么?”贺宁犹豫了一下,把心一横,决定棋走险着,主动提起了范志,虽然没有直接提到名字,但贺宁相信以柴秀丽现在的思维状况,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明白自己说的是谁,贺宁很好奇柴秀丽的回答或者反应,或许会相对比较平静,又或许会反应非常激烈,激烈到他们几个人没有办法控制。

而这正是贺宁真正想要试验的事情,她想看看柴秀丽对范志的情感纠结里面到底夹杂了多少爱和多少恨,又有多大的攻击力。

柴秀丽果然和贺宁预想的一样,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贺宁的意思,她的眼圈又红了起来,点点头:“想啊,我做梦都想让他回来,我不能没有老范,我还想好好跟他过日子呢!我们俩都还年轻,只要他回头找我,我就跟他结婚,然后我们俩生个孩子,一家三口过得幸幸福福的。他现在是犯糊涂,早晚会明白的,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对他最好,再没有别人能像我这么对他了。”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面闪动着一种异样的神采,就好像是在说话的同时,她与范志之间美好的未来就都已经一幕一幕浮现在了眼前似的,贺宁相信这都是柴秀丽发自肺腑的表现,不是装出来的,假如真的是装的,那她也只能佩服柴秀丽的精湛演技了。看到柴秀丽的这副样子,贺宁的心里面隐隐的有些难受,面前的这个女人无疑是个傻女人,她爱那个男人恐怕已经爱得深入骨髓,所以才会在受到伤害后,明明精神上已经受到了刺激,却还在不停的麻醉自己,让自己忘却了遭到抛弃的那种痛苦,自我催眠似的相信范志还会回头,甚至连两个人究竟已经分手多久都已经没有了概念,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刚刚分手那个时候。

看到贺宁微微有些发怔,柴秀丽显然理解到了别的地方去了,她胡乱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然后努力的挤了个笑脸出来,拉住贺宁的手用力的拍了拍,一脸真诚的安慰她说:“你也别难过,你对象也肯定能回头来找你!”

贺宁有点哭笑不得,最后除了叹一口气之外,什么也不能说。

从老太太打完电话之后,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一辆三轮车从远处开了过来,直奔几个人逗留的路边,车子还没停稳就从上面跳下来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的男人,他直直的冲向柴秀丽,一脸关切和紧张,跑到柴秀丽跟前,没有顾得上开口说话,先拉着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柴秀丽一看到这个男人,登时就两眼发亮,来了精神,她反抓住那个黝黑的男人,略显激动的对他说:“小武,你猜我看到谁了?我看到老范了!他在咱们家附近!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住这儿,所以才故意跑到这边来的?你说他是不是来找我的?他是不是还想跟我好?你说他能找到咱们家么?”

这个黝黑的男人果然就是柴元武,其实仔细看起来,他的相貌和柴秀丽还是有几分相像的,只不过那种风里来雨里去的工作性质的缘故,让他被晒得很黑。

柴元武对柴秀丽的这番说辞似乎已经不感到陌生了,他无可奈何的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是不耐烦还是带着一股气,总之语气不大好听的对柴秀丽说:“姐,你看错了!范志死了,你还能大白天见鬼啊?!”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汤力和贺宁的目光一瞬间都落在了柴元武的身上,只不过他们的目光不着痕迹,而柴元武眼下也没有精力注意到他们。

“走吧,姐,回家,好不好?外面热,咱们先回家去呆着吧,啊!”他拉着柴秀丽就想往家里的方向走,顺便问问那个老太太,“张婶儿,你怎么样?”

“还行,还行,”老太太连忙摆摆手,“就是被你姐给吓了一大跳,岁数大了,不经吓啊!幸亏有这俩小年轻帮忙,要不然我上哪儿能追上你姐去啊!”

柴元武这才真正注意到贺宁和汤力,他迅速的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露出了笑容,点头示意了一下,说:“哎呀,谢谢你们了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妹子,走,上我们家坐坐去!咱们姐俩说说话!”柴秀丽挣开柴元武的手,走到贺宁身旁,亲昵的伸手拉住她,“我有可多话想跟你说了!”

这个机会贺宁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只不过她和汤力对于柴元武来说是陌生人,柴秀丽又摆明了精神状态不太对头,所以如果自己立刻就一口答应下来,可能会显得别有用心,而推拒的太干脆也会容易彻底错失了这个机会,所以在态度的拿捏上十分需要注意分寸。

贺宁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略显为难的看了看柴元武,然后对柴秀丽笑着没有说话,柴元武在一旁叫柴秀丽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柴秀丽去不管这些,仍旧死死的拉住贺宁,仿佛贺宁不是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是相识多年的好闺蜜似的。

“走吧,去我家!在我家吃饭!”柴秀丽不知道是原本力气就大,还是因为精神不太正常,所以力气变得格外大,她拉着贺宁的力道很大,就好像生怕自己稍微一松手,贺宁就会跑了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她先入为主的认定了贺宁也有着被人抛弃的经历,柴秀丽俨然对贺宁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亲近感,更是一个比别人可能更容易理解自己的倾诉对象,因此迫切的希望贺宁能够答应到自己家里去做客,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显得十分迫切,就连呼吸好像都变得急促了许多似的。

“还是不去了吧,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贺宁没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臂,只是口头上说着客气话。

“不麻烦!我们不麻烦!”柴秀丽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死死拉住贺宁,同时用求助似的目光一个劲儿的朝柴元武瞧。

柴元武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用恳求的语气问贺宁和汤力:“你们二位有什么事儿么?要是没有什么急事儿,能不能求你们去我家一趟?我保证一会儿就找机会让你们走,要是耽误是什么事儿,损失我来补偿,行不行?拜托你们了,我姐以前受过打击,我不能让她情绪太激动。”

“那好吧。”贺宁一副略显勉强的表情,实际上心里面几乎乐开了花。

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帮他们,正发愁不知道怎么掌握到关于柴秀丽和范志之间的第一手信息呢,现在机会就来了!

第二十八章 工友

柴元武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在带着贺宁和汤力回去自己家的一路上,一直不停的在和他们说着客气话,柴秀丽倒是仍旧一副活在自己小小的精神世界里面的模样,一直拉着贺宁絮絮叨叨的说她和范志之间的事情,她的讲述既没有时间顺序,也没有逻辑,有些事情应该是在她的心里面经过反反复复的回忆之后,早就被揉碎了,又重新攒在一起,听起来有些颠三倒四,有些已经受到了严重的主观加工的影响,听起来明显的有些失实,不符合常理,但柴秀丽依旧讲得兴致勃勃,一旁的柴元武只是一脸的心疼和无奈,时不时的看看柴秀丽,叹一口气。

不难感觉出来,柴秀丽对范志的感情的确是很深,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却仍旧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说起一些她与范志的陈年旧事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幸福的神采,就好像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被范志抛弃的事实一样。

贺宁看着柴秀丽这副样子,心里面的感受有点复杂,假如不是爱到了骨子里,恐怕也不会因为一段恋情的结束,一次单方面提出的分手,就把一个好端端的人生生给打击成了这副样子,柴秀丽现在俨然就是另外一种模式下的祥林嫂,全部的心思都在那段早就画上句号的恋情上面,而柴秀丽这样痴痴颠颠的惦记着范志,想必她对范志的执念有多深,她的亲人对范志的怨怼就有多深吧。

柴元武和柴秀丽的家略微有那么一点破旧,房子本身就已经不新了,再加上柴秀丽的精神状态始终不大对头,柴元武又得一个人外出工作赚钱维持自己和姐姐两个人的生活,家里面自然是没有人去收拾,所以显得凌乱不堪,到处都是皱巴巴的一副,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外卖餐盒,房间当中的气味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柴元武有些尴尬,急急忙忙的拿了个大袋子把桌上的垃圾草草的扫进去,柴秀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现在就一。门。心。思的想要对贺宁这个难得的听众倾诉自己和范志之间的往事。

柴秀丽的讲述虽然有些颠三倒四,但是听了半天之后,贺宁倒也能够从中梳理出一个大致的情况。当初范志曾经在a市的一家工厂打过工,当时柴秀丽也是厂子里面的工人,两个人在同一个车间,还经常轮班会遇到一起,范志一张嘴巧舌如簧,经常会把老实巴交的柴秀丽给抖得忍俊不禁,渐渐的,两个人的关系就开始变得不太一般了,柴秀丽当时已经二十*岁,先前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让她好几年没有缓过来,范志算是让她从上一段感情伤害当中走出来的那一个,柴秀丽很快的就陷了进去,和范志搬到了一起去住,平日里对范志洗衣做饭,嘘寒问暖,对她来说,和范志结婚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她已经把自己视为了范志的准妻子,注定要和他走完一辈子的那个女人。

柴秀丽不知道是有意还是下意识的回避了她和范志分手的那一段经过,几乎可以用闭口不谈来形容,她也有提到一些两个人闹矛盾的经历,但是都会刻意渲染成小小的摩擦,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矛盾,等她终于在柴元武的催促当中放开贺宁几乎被握麻了的手,放贺宁和汤力离开,都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出了门,一直走到离柴家所在那栋楼很远的地方,贺宁才咝咝的倒抽着气,揉了揉自己那只可怜的手,柴秀丽的力气出奇的大,她的手被攥得有些微微发肿,又酸又痛,刚刚当着柴秀丽和柴元武的面,贺宁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硬是忍到了现在。她一边揉着自己的手,一边问汤力:“方才你们在客厅里头聊天儿来着吧?我在柴秀丽那屋都听见了,真让人惊讶,你居然还有聊天这种功能!”

“工作需要。”不知道是不是贺宁的错觉,汤力在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和神情似乎都带着那么一股淡淡的哀怨和无奈。

“那你打听到什么没有?柴元武有和你提到什么有关范志的事儿么?”柴秀丽避而不谈和范志分手的事,贺宁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汤力那边了。

“柴元武说范志和柴秀丽分手是嫌柴秀丽管束他,让他觉得不自由。”只有在谈论案情和交换信息的时候,汤力的话才能略微的长那么一点点。

贺宁撇了撇嘴,这种托辞她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新鲜,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不管是男是女,一旦在感情上变了心,理由都无非是那么几种,大致分成两类人,一种是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说一切都是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对方,另外一种就没那么厚道了,不管是说对方对自己约束太多,还是对方性格上有什么样的缺点毛病,总之一切都是对方的错。

很显然,范志并不是相对比较有风度的那一类人,结合他在家中对自己父母、妹妹的所作所为,倒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还有什么别的么?柴元武有没有提到他对范志的看法之类的?”贺宁希望汤力那边还有一些别的收获,而不只是柴秀丽和范志两个人的分手原因而已。

汤力摇摇头:“他比较克制,也比较回避这方面话题,只说早点发现对方是个人渣比晚发现好,他希望当初范志暴露的更早一些就更理想了。”

“是啊,再早一些,可能他姐姐就不至于陷那么深,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自然也就会少一些吧。”贺宁明白柴元武这番话背后的潜台词,“我倒是从柴秀丽那里听说了一件事,她不过是随口提到,但我觉得说不定是对咱们有用的信息。你还记得案发现场对门邻居提到的那个跑去案发现场企图撬门的人吧?”

汤力点点头,表示自己对丁思源提到的那件事印象还很深刻。

“柴秀丽在给我讲她和范志以前的事情时提到了一个人,我听着觉得和丁思源形容的那个人有点像。”贺宁把自己偶然捕捉到的信息分享给汤力,“柴秀丽说她之前和范志在同一个工厂里面打工,但是后来范志嫌累,就辞职不做了,之后就几乎是在家里呆着,什么也不做,全靠柴秀丽打工赚钱养着他,柴秀丽要是问他找工作赚钱的事情,他就骂柴秀丽目光短浅,不知道考虑长远,他不想一辈子给别人打工,是想要找合适的机会自己创业,以后过好日子。哦,当然了,这种明显糊弄人的无稽之谈,柴秀丽是很相信的,就算是到了现在,她给我讲这段事情的时候,也还是非常的认真,她说她那时候觉得这样也挺好,因为厂子里有一个工友,以前总和范志混在一起,柴秀丽不喜欢那个人,觉得那人不靠谱,会带坏范志,范志辞职之后,两个人就可以不用再继续往来了,结果没有想到,范志是辞职回家不工作了,但跟那个人的往来还很频繁,因为这个范志和柴秀丽也没少产生摩擦,范志几乎可以说是不听劝阻的坚持跟他的那个工友打交道,最后柴秀丽也管不住,索性就不管了。她认为范志后来都是被那个人给带坏了的。”

“那人叫什么名字?”汤力听贺宁说完之后,开口问。

“卢正平,”贺宁回答,“柴秀丽无意当中提到了这个人的名字,我记下来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柴秀丽提到过这个卢正平脸上有疤,让她觉得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所以就特别防备着这个卢正平。”

那天丁思源提到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并暗中试图撬锁的陌生人也是在头上和脸上各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至于是不是同一个人,就还得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柴秀丽说这个卢正平总是勾搭着范志一起玩,一宿一宿的打牌不回家,但是这两个人的相处又不是特别的融洽,时不常因为打牌上的一些输赢还有矛盾,卢正平曾经在厂子里直接找到柴秀丽,让她替范志还打牌欠下的钱,柴秀丽先前确实答应了,但是事后又会被范志责怪,说她傻,不分青红皂白就被人骗钱,所以后来柴秀丽也学聪明了一点,不理卢正平要她赔钱的要求了,被追着要钱追急了,就让卢正平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情找范志本人说清楚,本来她是担心自己被卢正平骗了,白白给了他钱,结果没曾想就因为她这番话,后来卢正平和范志差一点点就打起来,因为这个,范志跟她发了好大的脾气,她事后哄了很久范志才稍微给她一点好脸色看。”

汤力把卢正平的名字记载了自己的本子上,打算之后查一下这个人的底子,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打电话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第二十九章 提供线索

打电话来的是一个陌生人,自称是王经理那家代驾公司的司机,之前就是他把范志家的地址提供出来的,听说范志出事了,他又想起了一点别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有帮助,所以打电话联系汤力,打算约他们见个面。

汤力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他言简意赅的在电话里和对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就挂断电话。

“咱们是现在就去和那个司机见面,还是晚一些时候?”依着汤力的性子,贺宁知道根本没有必要浪费口舌在这个时候追问许多细节,因为汤力根本不可能在明知道要约见的情况下,还在电话里询问很多,她就只需要知道时间安排就可以了,其余的等到见了面她自然可以亲自去和那个司机交流。

“先回局里,司机现在有事。”汤力回答道。

“哦,那好吧,”贺宁点点头,对于今天截止到目前的收获,她感到很满意,“今天咱们俩的运气还不错,从一无所获,到现在柴元武也见着了,柴秀丽本人也见着了,还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些信息,现在居然还有人主动打电话过来要给咱们提供线索,这算不算人品大爆发啊?”

汤力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贺宁也没指望他真的会开口回应自己,两个人上车之后直接回了公安局,打算利用和那个司机见面之前的时间,对柴秀丽提到的那个卢正平的情况也稍微的做一些功课。

柴秀丽只提到了卢正平的名字,还有脸上有道疤这样的面部特征,并没有说出什么更详细的个人信息,为了不引起怀疑,贺宁也没敢追问的太具体,只能结合之前丁思源提到的情况和自己的判断认定卢正平的年纪应该和范志不相上下,范志今年的实际年龄是42岁,那么卢正平的年纪可能也在这个区间内。

于是贺宁和汤力就开始了分工,他们以范志的42岁为中心,向前向后各推五六年,然后开始筛查在这个年龄区间内所有叫做卢正平的男人,特征很简单,就是脸颊上的疤痕,丁思源当初透过门镜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疤痕,说明疤痕还是很明显的,假如这个人在他们寻找的范围内,通过户籍系统内的照片不难找到。

然而查了一圈,却让他们很意外,在这么大的年龄区间内,竟然没有一个叫做卢正平的人符合他们要找的那种特征,这下子贺宁有点失望了。

“你说,会不会是柴秀丽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说的根本不是真的,都是她主观上的东西?她的记忆都是乱序的,到现在连自己和范志分开了多少年都不记得,说不定很多事情都根本记不清楚,所以就主观加工,编造出了一些人和事也说必定啊!”贺宁感到有一点受挫,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来了。

汤力比她沉得住气,想了一下,摇摇头,对她说:“还有丁思源呢。不用急,咱们把年龄再上下多加减四岁,再查查看。”

贺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查不到卢正平这个人,一时着急竟然把丁思源之前提供的情况给忘记了,即便是柴秀丽精神状态并不太稳定,会有一些主观编造的内容在她的回忆里,但是丁思源却是个精神状态良好的人,没道理他们两个会不约而同的主观编造出一个具有相同特征的人来。自己果然还是需要磨练,之前从一无所获到一下子冒出来两个值得怀疑的对象,自己就有些急于求成了,忽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生出枝节,就一下子着了急,差一点没了主心骨儿。

于是她也沉下心来,不让自己的情绪变得浮躁,对汤力点点头,把年龄范围又降低了四岁,继续筛查起来。

可是,在以范志的年龄为中心,上下十岁的范围内,仍旧没有找到符合特征的那个“卢正平”,这样的结果让贺宁有些茫然了。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脸上有疤的呢?是不是柴秀丽把名字记错了?”她忍不住又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最初坚信的信息了。

“不会,关于范志的事情,柴秀丽记得很清楚。”汤力摇摇头。

贺宁一想,说得也对,别的事情对于柴秀丽的记忆来说可以用一团乱麻来形容,凡是与范志有关的事情,事无巨细,柴秀丽却都会记得非常清楚,不知道是不是与她对范志那份感情的执念有关,所以虽然也存在记错的可能性,但是一个导致她和范志发生过很严重矛盾的人,似乎不在这个范围内。

“假名字?假身份?”贺宁想到了另外的一种猜测,虽然有些大胆,但结合眼下在可能的年龄区间内无法找到“卢正平”的情况,这样的假设也是成立的。

汤力点点头,他也有类似的想法,丁思源之前提到过那个他从门镜里面看到的人,也说是个中年人,不年轻,但是也不老,刚刚他们以范志的年纪作为中心点前后各推十岁,跨度就已经从52岁到32岁,在这样的一个年龄区间内都找不到符合特征的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个人并不真的叫卢正平。

一个用假名字跟别人打交道的人,这也是一个很值得注意的对象。

“卢正平”因为他的“查无此人”而一跃成为贺宁和汤力心目中值得留意的重点人物,只是眼下和那个代驾司机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他们只好暂时把卢正平的事情放一放,开车赶去见面地点,与对方碰面。

那个司机名字叫做张勇,约了他们距离王经理的代驾公司不算太远的一条小街的小面馆里面,汤力和贺宁赶到的时候,张勇已经坐在里面了,正捧着一个大海碗稀里哗啦的吃着面条,看到汤力他们来了,一眼就认了出来,嘴里塞了太多面条一下子咽不下去,吐出来也似乎不大合适,只好含含混混的先摆摆手示意一下,然后几乎没怎么嚼的就把嘴里的面条给咽了下去。

“来啦!坐坐!你们俩吃了没有?一起吃点儿吧?”张勇长得瘦瘦高高,说起话来嗓门儿倒是很宏亮,把面条吞下肚之后立刻开口打起招呼来了。

“不用啦,你吃吧,我们坐着就行了。”贺宁连忙笑着回绝了张勇的提议,一来眼下还没到正常的就餐时间,二来这家面馆的卫生环境实在是有些堪忧,贺宁虽然说不是那种娇生惯养又讲排场的女孩子,也不挑嘴儿,可是对卫生还是有一定要求的,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因为吃坏了肚子而影响工作。

好在张勇也只不过是随口客气客气,没有当真,他伸手从身后那张桌子旁边又多拉了一张塑料凳子过来,对贺宁和汤力笑了笑:“那行,那我就不跟你们瞎客气了,我一边吃咱们一边聊,你们肯定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饭都得赶在别人吃饭之前就吃完,要不然的话人家客户吃完饭出来想要找代驾了,你在那儿吃饭呢,这不耽误事儿么,人家可不会等我们吃够了饭再回家!”

汤力点了一下头,把塑料凳子挪过来,顺手从桌旁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默默的铺在了上面,推到贺宁的身旁,他自己则坐在了另外一张塑料凳子上。

贺宁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她今天穿了一条颜色很浅的裤子,那塑料凳看起来油腻腻的,上面的凹槽里都是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她刚才还真有点担心这一屁股坐下去,再起来的时候自己的裤子会不会变成了印花款,偏偏自己里纸巾盒的位置比较远,伸手去够又怕给人一种太过矫情不好打交道的印象,原本是打算硬着头皮坐下去的,还好汤力不着痕迹的帮自己解决了难题。

“你今天特意打电话约我们出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们讲么?”既然汤力帮了自己的忙,贺宁当然也是很知恩图报的,汤力不爱说话,那和张勇攀谈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于是她很自觉的主动开了口。

张勇吸溜着面条,点点头,很不拘小节的用筷子朝贺宁点了一下:“嗯,对,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我再跟你们确认一下哈,死的真是范志啊?”

“对,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了,死亡时间至少有两年了。”贺宁对他点点头,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范志的遇害大致事件,免得张勇浪费了彼此很多时间去陈述跟范志的死亡事实没有什么关联的事情。

“哦,两年前啊!那就对了!”张勇连连应声,“这要不是两年前啊,我找你们的这件事儿说不说好像就没什么意义了,这事儿就是两年多之前的。虽然说我跟范志关系也没有多好吧,但是毕竟以前总在一起等活儿,没事儿随便侃侃大山什么的,这么个人死了,我知道点儿事,要是不给你们提供个线索,总觉得有点儿良心不安似的。”

第三十章 骚扰

“要是我们接触的人都像你这么有觉悟,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可就轻松多了!”贺宁看张勇很积极的样子,也不吝啬给他扣一顶高帽,“你说,我们听着!”

恐怕没有人不喜欢被人夸奖,张勇一听贺宁这话,也很高兴,抽了一张面巾纸抹了抹嘴,面也不急着吃了,对他们说:“是这么回事儿,之前范志不是跟我在一家公司呆过一段时间么,后来他因为犯糊涂,拿了人家客户车子里的小玩意儿,其实也不值什么钱,但是这事儿性质不太一样,影响不好,就被老板给开了,开了之后他还是干代驾,属于接零活那种,得一晚上一晚上的在各个饭店门口等着,能不能有生意全靠运气。我总能遇到他,毕竟以前也还算熟,在外面等客户吃完饭出来的时间也挺无聊的,所以遇到了也聊聊天什么的。他跟我说过一次,说他热了点儿麻烦,捅了个蚂蜂窝,保不齐哪天就要挨揍。”

“他得罪了什么人?”贺宁见张勇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知道他这是在吊人胃口,希望被追问,便顺着他的心意开口问道。

她果然猜得没错,张勇见自己真的吊起了贺宁的胃口,兴致也高了很多:“范志那个人啊,唉,我不知道你们跟没跟别人打听他的情况,人其实也不算坏,但是嘴巴有点不好,还有就是…他的道德标准跟别人不太一样,反正好像他觉得只要不干出来那种杀人越货得被判刑的事儿,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我俩聊天的时候,他就说过,他说虽然说他读书不多,但是可听人家讲过,讲得可明白了,这违法跟犯罪可是两码回事,犯罪那是大事儿,一旦出了事情,一辈子别想翻身,但是违法的事儿就小了,过马路翻栏杆、违章停车,这都算,全国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人在违法,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特别喜欢做一些给自己惹麻烦的事儿。有一些小事儿我觉得没有什么意义,就不提了,要跟你们说的这个事儿比较大一点,简单点概括呢,就是范志他不老实,闲着没事儿撩了别人的老婆,还被人家老公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他跟一个有夫之妇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贺宁听着张勇的这番话,自然而然的理解成了这样的一种情况。

张勇摆摆手:“哪儿啊!就是范志自己单方面的撩人家,人家根本不想理他,真要是那个女的也搭理他,俩人勾搭在一起了,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说也不怎么体面,但这年头这种事也算是见怪不怪呗,范志这个纯粹就是闲着没事儿故意去恶心人的,我也没觉得他真看上人家那个女的了,就是人家越烦他,越不爱搭理他,他就越没玩没了的去骚扰人家,就好像故意气人似的。”

“那个女的是做什么的你知道么?”

“知道啊,也是个代驾的司机,唉,你们是不知道啊,这晚上出来做代驾的女司机不多,但是生意比我们可好多了,有好多女的跟人吃完饭,喝了点酒,自己开不了车了,但是呢,找我们代驾又觉得害怕,担心不安全,就更愿意找女司机,所以这女司机是要么不开张,一开张那就什么都不愁了!”张勇满脸都是羡慕的发起感慨来,说了半天,看贺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跑了题,赶忙把话题扯回来,“那个女的叫什么名我有点忘了,我先说说这个事儿的过程,你们要是觉得有用,回头我再帮你们去打听打听,行不?”

汤力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赶紧说正题。

张勇说:“那个女的长得其实也就是普普通通,一般人儿,平时不太爱说话,虽然都在一起等活儿什么的,她一般都是一个人在一旁玩手机什么的,也不太跟我们瞎侃瞎贫,我们呢,也没谁主动去搭讪人家,就范志,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去搅合人家,那女的根本不愿意搭理他,这要是一般人,肯定人家不愿意理就不去自讨没趣,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吧?就范志跟正常人不是一股劲儿,人家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粘着人家,最后把那个女的给烦的都快要受不了啦,回家就跟自己老公说了,她老公那肯定不高兴啊,这事儿随便搁哪个男人身上,估计都受不了。哥们儿,你也是男人,要是有人这么去骚扰你老婆,你能忍么?”

汤力只是对他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张勇也没真的想和汤力探讨这个话题,于是没在乎他给出什么样的回复,继续说:“后来人家老公就跟着老婆一起晚上过去那附近排活儿,就为了会一会范志,范志呢,也不知道躲一躲,就被人家堵了个正着,那女的她老公当时就警告范志了,说如果再敢骚扰他老婆,他就要范志吃不了兜着走,这辈子别指望再吃代驾这碗饭,两个人差一点就打起来,多亏我们在旁边拦着。哦,我们倒不是为了护着范志啊,他撩别人的老婆这本来就不对,没什么可说的,我们是怕闹起来,把人都吓跑了,我们其他人也跟着没生意接。”

“那后来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贺宁问。

张勇摆摆手,一脸的无奈:“唉,别提了!我们好不容易给劝开了,那女的她老公撂了几句狠话,说以后让范志老实一点,然后就走了。这就是我要说的最关键的地方了,人家走了之后,换成别人肯定就见好就收了吧?范志可不,他就老实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见到那女的,那简直就是翻倍的去烦人家,用赖皮赖脸一点儿都不夸张,那女的后来急了,都直接骂他,说他臭流氓,他也不在乎,非跟人家说一些日爱日未的话,还开荤段子,我们听着都觉得有点儿过了,说他让他别那样,过分了,他跟我们说,不过分,本来就是随便开开玩笑,谁让那女的把老公叫来羞辱他了,那他就人家越烦他越要恶心人家,非得看看谁先受不了。”

贺宁皱了皱眉头,范志的这种逻辑简直就是流氓逻辑,明明是他先去骚扰了一个有夫之妇的女司机,对方忍无可忍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选择了叫自己的丈夫来出面解决,结果到了范志那里,他完全无视自己行为的不妥,倒把对方两个人被他骚扰的人说成了始作俑者。不过结合之前听说过的一些范志的所作所为,包括与妹妹争家产时的嘴脸,对柴秀丽的翻脸无情,张勇说的这种事,听起来倒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那他这么变本加厉的骚扰人家,那女司机的丈夫有没有什么反应?”贺宁又问。

张勇两手一摊:“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呢,我们都以为那个女的她老公这回还不得真狠狠的跟范志动个手啊,之前那话说的,说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做代驾,意思不就是说要废了他的腿么!别说是我们了,其实范志自己也特别警惕加小心的过了好些天,我们都觉得哪天范志忽然就被人套了麻袋一通毒打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没想到一直过了很久,范志什么事儿也没有,慢慢的我们都把这一茬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哪天你们去公司了解情况,我听说范志可能是死了,这事儿还想不起来呢!”

第三十一章 是非精

张勇的讲述让贺宁有些瞠目结舌,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走出校园的时间还比较短,所以接触过的形形色色的人还不算多,至少张勇口中的范志这种人,她还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呢,让她一下子还真有点找不到形容词来概括。

是滚刀肉?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是臭狗皮膏药?似乎都对,但是又似乎都不那么准确,综合范洁和张勇讲述的一些事情,可以看得出来,范志这个人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道德束缚的,而且也丝毫不顾及面子的问题,有一点睚眦必报,十分的翻脸无情,虽然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过任何的犯罪记录,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坏人,却也不大算是“好人”行列当中的成员,抛开范志一直在想方设法给别人添堵的事情不谈,他的那些所作所为也等于是在无时无刻的给自己找麻烦。

这样的一个人,造人报复、遇到危险的几率必然要比普通人高出许多,也就是所谓的犯罪高风险人群。以前贺宁的一个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说过,遇到案子的被害人是一个所有人口中的大好人,这并不是什么难题,毕竟这样的人谁跟他有过结都好像是雪地当中的一块煤炭,秃子头顶的虱子,一目了然。比较麻烦的就是范志这一类,堪称是是非精的人,到处招惹别人,给自己招惹了一身的是非,仇家遍天下,有足够动机的人不止一个,想要从这些明里暗里跟死者有矛盾的人当中找出潜藏的真凶,劳心费神。

但是从来都没有警察挑选被害人的道理,遇到了这么一个是非精式的案子,也自然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在收集信息的时候还必须要尽可能了解更多,以免杂音太多,漏掉了什么关键的线索,到最后查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这个女司机的丈夫你们是就见过那么一次还是也能算是认识的?知道叫什么名字么?”贺宁问张勇。

张勇摇摇头:“那女的叫什么我都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更何况她老公来着!不过她老公我们虽然不熟,也是见过的,开出租的,以前晚上晚了的时候会开车过来接他老婆回家,我们还跟那女的开过玩笑,说他们两口子这也算是夫唱妇随,比翼双飞了,一个开出租,一个做代驾。具体叫什么,我回头一起打听打听,再给你们消息吧,怎么样?反正我是觉得范志骚扰人家老婆那事儿吧,是个人就不会忍得下去这口气,更别说后来人家警告他了以后,他还跟人家杠上了,之后那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了,这也太奇怪了,要是那边怂,还说得过去,可是来找范志算账那会儿,看着也不怂啊,挺凶的,怎么可能就那么算了,万一要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我这两天越想就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怪吓人的。”

汤力摸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张勇:“问到了联系我们。”

“行,那肯定没有问题呀,我要是不想给你们报信儿我就不约你们出来了,是不是?”张勇回答的十分痛快,一边收下汤力的名片,一边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表情变得有点神秘兮兮的,“其实,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件事儿,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跟你们说,说了怕你们误会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偏见…”

“没关系,想到什么你就尽管说,你这么帮忙,我们要是还误会你,那我们也太不像话了,是不是?”贺宁笑眯眯的鼓励张勇有话就说。

张勇听她这么说,也嘿嘿一笑:“那倒是,你们俩一看就是明事理的人,那我可就说了啊!范志在我们公司当代驾司机那会儿,其实还得罪了一个人,也是我们公司的司机,但是这事儿吧,比较特殊一点儿,知道的人不多,是有一次范志当笑话跟我说的,我当时也就随便那么一听,没当回事儿,现在咱们这不是事无巨细么,是不是,所以我就想跟你们提那么一嘴,到底有用没用你们自己衡量。我们公司有个司机,名字叫甘文林,年纪比我小点儿,比范志小的那就更多了,今年好像三十刚出头那样,怎么说呢,小伙子人挺好的,平时性格挺开朗,爱说爱笑的,跟我们相处都不错,有啥事儿能帮忙的也肯定不会推三阻四,但是就有一样,他有个小秘密,我们原来都不知道,后来我才听范志说了才知道。”

“是什么事儿?”贺宁嘴上问着,实际上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猜测,估计肯定是范志抓到了甘文林什么不太见得了光的小辫子。

张勇表情略显古怪的朝周围看了一圈,身子朝前弓了弓,声音压低了许多,神秘兮兮的说:“那个甘文林他…他好像是喜欢男的。”

贺宁原本还被张勇把胃口吊的老高,结果听他说完,多少有那么一点失望:“取向的问题呀,这没有什么吧?不管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只要没给别人造成伤害,这就是人家当事人自己的事情,而且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

张勇一摆手:“那是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岁数大一点儿的,对这种事没有你们看得那么开。我先声明一句,我个人是没觉得有多大问题啊,这事儿是范志跟我说的,说最重要的是甘文林家里头三代单传,就这么一根独苗苗,甘文林三十出头了,还没找对象娶老婆生孩子,家里头父母都已经很着急了,一直催他,但是他心里头有苦说不出来,因为他其实有对象,当然是个男的了,所以不敢告诉家里面,就只能爸妈一说让他找对象的事儿,他就躲躲闪闪的不搭腔。范志是有一次听到范文林跟他那个男朋友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甘文林家里给他安排相亲了,他的那个男朋友不太高兴,他跟那边哄了半天,说无论如何不能这个时候告诉家里,让那个人再忍一忍。”

“这事儿跟范志出事有什么关系呢?范志又做了什么事么?”考虑到截止到目前听说过的范志的很多所作所为,贺宁猜到这件事绝对不是无意中探听到别人的秘密那么简单,里面肯定还有别的关键环节。

果不其然,张勇说:“是啊,你说他听到了之后就算了呗,人家都不想让家里人和外人知道的事情,要是让人家知道你听见了,多尴尬啊是不是?结果范志就不觉得,他还跑去告诉甘文林,说他听见了甘文林打电话说的那些事,而且还知道甘文林家住在哪里,甘文林被他吓得不轻,过后请了范志吃饭,挺大的馆子吃了好几顿,花了快两千块钱,之后还给范志买了几条好烟,这都是范志亲口跟我讲的,咱们说实话,以前范志撩人家女司机什么的,我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是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他见不着我老婆,我跟他也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这一回我可是真觉得心里头不太舒服了,偷听别人的事儿,然后讹人家,这太过火了,所以从那之后,我就跟范志来往的少了,那会儿他都已经被我们公司开除了,所以想来往少一点也不难,都是表面上的嘻嘻哈哈,骨子里我已经开始有点防着他了,也不知道之后他有没有又继续去拿这个秘密讹甘文林。”

“据你所知,甘文林有多怕家里人知道他的事?”汤力问。

“特别怕,要多怕有多怕,听范志说甘文林的爸爸特别重视自己这个独生子,催他结婚生孩子也挺急的,肯定不能接受他的那个喜好,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家老爷子还有特别严重的心脏病,稍微有一点儿什么刺激,就能过去的那种程度,身体一直也不是很好,甘文林的意思好像是想这么先瞒着,能瞒多久瞒多久,等老爷子以后要是糊涂了,或者是去了,他再该怎么样怎么样,横竖不能活活把自己的爹给气死。你说,就这样的情况下,他敢然范志跑去给他全捅出来么?自己一点一点儿渗透都还会怕刺激着老爷子,冷不丁被一个陌生人给抖出来,那估计他们家就真的要出人命了。”张勇说,“不过我跟你们说这事儿,是我也不太确定后来范志有没有继续拿这件事讹过甘文林,而且这件事,也确实是范志做的太不地道了,换成是我,也得觉得特别生气。但是我可不是觉得甘文林把范志杀了哈!本来他被范志给敲诈就够惨的了,要是因为我把这件事说出来,搞得他又被你们当杀人犯去查,那我就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对不起人家了!你们想查这事儿的话,也帮甘文林保密啊,这算是我拜托你们!”

“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到无关的旁人的。”贺宁眼珠子微微转了一下,心里面已经有了主意,同时也算是给张勇一个承诺。

张勇听她答应得痛快,这才略微的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二章 青梅

和张勇谈过之后,贺宁的感受略微有点复杂,在和汤力两个人离开的路上,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对汤力说:“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和角色,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听了这么多人对范志的评价,包括范志自己的妹妹一家,我怎么觉得范志这个人这么让人讨厌呢?他简直完全没有任何道德底线可言啊!”

汤力比贺宁见过的各种各样的被害人都要多一些,并没有像她一样那么感慨,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一样米养百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