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和小彭的对话,贺宁转头过去找汤力,汤力那边还没有结束,他正在做笔录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小彭给贺宁指认过的搭车人——金哥。
这位“金哥”穿着打扮带着一股子不容忽视的“潮”味儿,即便现在是深夜,他的头发也是用造型产品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一件有点吊腰的皮夹克,皮夹克上面缀满了铆钉,下身紧身裤,黑皮靴,皮靴的鞋帮上也一样的铆钉造型。
“哎呀,我都说了不是么,我叫小金,就是闲着无聊,别人给我那么一张传单,我看着觉得还行,挺有意思,反正呆着也是呆着,就过来看看,结果什么都还没等看着呢,前头就鬼吼鬼叫的,差一点儿没把我给吓死,我就跟着出来了,鬼知道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金哥”对汤力说,说起话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看到朝他们走过来的贺宁,眼前一亮,立刻上下的把贺宁打量了一遍,“哎?你刚才是跟我们这些人在一起过来的么?我怎么没记得见过你呢?”
贺宁没有理他,告诉汤力自己那边的笔录做完了,问问汤力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汤力说他也只剩这一个而已,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其他人也都进度差不多,估计很快就可以安排这些人离开了。
“金哥”在一旁听出来贺宁居然是个女警察,眼神立刻就变了,他有些着急的开口打断汤力对贺宁的说话,笑嘻嘻的说:“哥们儿,别啊,怎么就不需要帮助呢!我觉得我跟异性比较方便交流,要不你让这个美女给我做笔录吧!”
“你以为这是超市么?由着你选?”汤力板着脸,瞥了瞥他。
“金哥”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对汤力还是有那么一点畏惧的,被说了之后也没有敢表示坚持,贺宁看都不看他,和汤力打了个招呼,告诉他一会儿可能得送小彭和菲菲他们三个人回学校的事,汤力对此没有异议,毕竟这么晚了,这三个冒冒失失的大学生要真的是出了什么事也不好,这样的做法也是最稳妥的了。于是他拿了车钥匙出来递给贺宁,让贺宁先带着那三个人过去他们的车里,等他这最后一个笔录做完就过去与他们汇合。
“再问一遍,你全名叫什么?”汤力继续询问“金哥”之前的问题。
“宋天禄。”
刚走出去几步的贺宁脚下一顿,回头看了看那个男青年,这年头难道流行出来玩还用化名的么?名叫宋天禄,却对所有人自我介绍不是“小金”就是“金哥”,给人一种他其实姓金的错觉,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五章 脑花
贺宁把小彭和菲菲他们三个从自称“金哥”的宋天禄车上叫了下来,又让小彭把宋天禄的车锁好,车钥匙给宋天禄送回去,宋天禄的这台车价格不菲,即便是贺宁这种对车子没有什么研究,只有粗浅了解的人都可以一眼就看得出来,现在原本就是手忙脚乱的时候,要是再有什么财物丢失之类的,那可就更加添乱了,所以贺宁还是本着谨慎的原则,打算处理的细致一点。
虽然说车钥匙是叫小彭还回去的,但是为了不出岔子,贺宁把两个女孩子安顿在车里取暖之后,也跟着小彭一起过去了,宋天禄起初对小彭过去送车钥匙的举动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不过当他听说是贺宁的安排,又看到了从后面跟着一起过来的贺宁,便立刻堆起了满脸的笑容,还不伦不类的冲着贺宁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然后说:“谢谢你啊美女,这么负责,回头请你吃饭!”
贺宁没理他,叫上小彭转身就走,一旁的汤力倒是眉头拧了一个大疙瘩,表情不大好看的样子,宋天禄仿佛不会看人脸色似的,一点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还又笑嘻嘻的对汤力说:“哥们儿,你们运气可真好啊,我还以为你们公安局跟和尚庙差不多呢,没想到不仅有女的,还是大美女,你们艳福不浅啊!”
这一次汤力也没有理他,反正笔录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这回车钥匙也给他送了回来,索性转身就走,去处理其他事情,把宋天禄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贺宁把三个大学生安顿在车里,给他们开了暖风,以免菲菲一直嚷嚷太冷,容易生出别的岔子,等把现场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才比其他人先走一步,和汤力一起开车送这三个大学生回他们学校附近去,因为这三个学生逃寝跑出来是为了参加什么惊悚派对,现在惊悚派对没参加成,倒是差一点卷入了一起刑事案件,此时此刻又已经过了午夜,三个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冒着被通报批评的危险跑去叫醒楼管员出来开门,没有办法,汤力和唐果只好把他们三个人送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快捷酒店,贺宁不大放心,还特意跟着进去,看着他们三个人办理入住手续,把菲菲和她的同伴一起送到了房间门口,这才准备离开。
“你用不用这样啊?”小彭虽然说怕给自己惹麻烦,但是仍旧忍不住对贺宁的这种做法表示了一点不满,“你当我是变态还是流氓啊?”
“你最好不是你刚才说的哪两种人,”贺宁瞪了他一眼,“就算你不是,到现在你还没反思一下自己冒冒失失的大半夜带着两个女同学跑出去的风险么?”
她没有好意思把话说的更直白一些,小彭或许不是什么坏人,但是这个二十刚出头的男孩子很显然头脑和心智都远远不够成熟,做事欠考虑,对可能存在的风险完全没做到应有的判断,不难看得出来,他今晚的举动本意上应该是想要追求和讨好那个叫做菲菲的姑娘,顺便制造一下两个人相处的机会,但是正是由于他的欠考虑,他这么做很有可能非但不能给自己创造什么亲近佳人的机会,反而还会给菲菲和她的同伴造成伤害。案发现场那种极端的情况都暂且不论,就单说那个自称“金哥”的宋天禄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从小彭讲述的内容来判断,宋天禄最初愿意让他们搭车,估计就是惦记着有两个姑娘可以搭讪,结果见了面之后,可能是菲菲和她的同伴并没有入得宋天禄的眼,所以他就转而去找别的姑娘套近乎,没有再理睬菲菲她们。假若不然呢?假如宋天禄对菲菲她们有歹心,并且还有其他同伙呢?那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小彭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抵御,更是会因此而悔恨终生的,真的到了那种情况下,被毁掉的可不止是他自己。
小彭被贺宁这么一敲打,也有些讪讪然,他明白贺宁的意思,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讷讷的说:“我以后不做这样的事儿了,遇到事情多考虑考虑。”
贺宁对他点点头,又叮嘱了一下第二天一早带同学过去说明一下传单的情况,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更多的话她也不打算说,长篇大论的说教只会让人腻烦,更何况她跟小彭素昧平生,从自己的职业角度出发,敲打几句是可以的,说多了也是僭越,至于到底能不能当做一回事,那就不是贺宁能够做主的事情了。
把他们这三个人安顿好,汤力就载着贺宁回了公安局,经过离公安局不远的一条小街,街上有几家昼夜开张的小吃店,平日里加班或者值夜班的时候他们都会来这里解决夜宵,东西不错,价格也实在,此时已经过了午夜,温度又不高,汤力就试探着问了贺宁一句:“你需不需要买点吃的?”
“你要是肚子饿了就买你的,不用带我的份,”贺宁赶忙摆了摆手,不说吃的还好一点,一说吃的她的脑海当中顿时就又浮现出案发现场那个库房里,木头台面上面的那个头盖骨做成的“碗”,还有那句餐巾上的“”,顿时就觉得胃里面又有些翻腾起来,不过为了不让汤力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就饿着肚皮,她又掩饰的说,“我怕胖,这么晚了就不吃东西了。”
“我也不饿,那就走吧。”汤力点点头,开车继续前行。
然而到最后,他们还是拐过去买了一些吃的,因为汤力接到了唐弘业的电话,他们都已经回到局里了,半夜里觉得又冷又饿,让汤力如果顺路的话,就帮忙买点吃的东西回去,最好是吃了以后特别暖身子的。
汤力照做了,他和贺宁是最后才到达办公室的人,其他几个饿着肚皮的都眼巴巴的等着呢,所以两个人一进办公室,唐弘业就急不可耐的迎了上来,从汤力手里接过他买回来的饭菜打开塑料袋一看,居然是满满一袋子的包子。
“就只有这个啊?没别的啦?”唐弘业略微有些失望,“老汤,你说你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姓!这大半夜的,又冷又饿,你真的是好歹买点带汤的回来啊,馄饨,汤面,什么不行,热乎乎的,连汤带水的吃进去,那才又暖和又管饱呢!怎么就光买了那么多个包子啊!”
“真饿的话,就不挑吃了。”汤力把包子递给他,顺便暗暗的堆着唐弘业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一旁的饮水机,“办公室有热水。”
唐弘业也一向是比较机灵的人,一看汤力这个暗示,顿时就明白过来,之前案发现场的头盖骨里面盛着的就是一些汤汤水水的东西,估计汤力是怕贺宁觉得恶心,所以才可以避免的,于是也不再抗议没有汤水的问题了,赶忙乐呵呵的接过包子:“我这人最知足了,有的吃就比没得吃强,最重要的就是不用跑腿儿。”
贺宁也看出了端倪,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表示:“我柜子里有方便面,要不然我给你们泡几包方便面吧,多放点水,就当是喝汤了。我没事儿,你们可别这么迁就我,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觉得自己像是咱们队里头的累赘了啊!”
“哎哟,你可别闹,你这种累赘别的队想要还没有呢。”唐弘业笑着对贺宁摆摆手,“没事儿,你不用放在心上,谁都有这么个过程,刚才我都恶心了半天呢,更何况你,只不过是经历得多,我也麻木了,所以恢复的比较快,慢慢来,早晚你也能磨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你遇到我们这几个有良心的同事也确实是挺幸运的,我那会儿遇到几个恶趣味的,刚出完一个跳楼自杀的现场,脑袋都摔裂了,那画面还在我眼前晃呢,一转头当时队里那几个前辈就请我吃饭去了,请我吃什么你猜?吃火锅,还专门给我点了一份脑花!哎哟我当时那个恶心啊…”
贺宁一听“脑花”两个字,立刻就想到了案发现场的那没有了头盖骨的头颅,还有一旁盛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头盖骨,只觉得胃里面猛地一抽,一股酸水顺着食道逆流而上,她赶忙一捂嘴转身从办公室里跑了出去。
唐弘业也是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点懊恼的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哎呀,瞧我这脑子!好端端的提这茬儿干嘛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汤力也有些无奈。
过了一会儿,贺宁回来了,看样子肯定是又吐过,脸色略微有点发白,汤力走过去,递给她一包薄荷糖,贺宁接过来倒出一颗含在嘴巴里,觉得舒服多了。
“唐弘业也是无心的。”汤力对她说。
贺宁点点头,对他笑了笑:“了解,你也不用担心,我吐一吐就习惯了!”
汤力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贺宁是在自嘲,便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因为突然之间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这半宿所有人都变得很忙,死者的头部被砍了下来,头盖骨也被锯开来,嘴唇被割掉,身上的皮肤也被剥得七零八落,基本上很难从相貌、体貌这方面的特征去对死者进行辨认了,现场没有任何的衣物,就更加谈不上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之类,案发现场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家,在法医没有对尸体进行完检查之前,想要对死者的身份做出初步判断都很困难。
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啥这个人,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杀这个人。
这几个问题往往能够说明很多事情,有了端倪才能逆推出关于凶手的种种蛛丝马迹。对于眼下的这个案子来说,那一连串的三个问题,似乎最后一个问题也就显得格外令人好奇,如此血腥的手段,如此变态的氛围,如此复杂的陈设,甚至还有故意发出去的传单,就为了引人来围观自己的“作品”,这种种不能不说是处处都透着诡异的,至少在贺宁为数不多的阅历当中,还没见过这么高调的犯罪嫌疑人呢,让人没有办法不去好奇此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那个库房的大门上泼洒的,的确是血液,至于是不是属于人的血液,有是不是属于死者本人的,这都还在进一步的化验确认过程当中,在那间库房的内外,除了大门上面的血迹还有里面个别柱子上泼洒的血迹之外,并没有其他大量血迹的存在,而这一桩杀人案的现场非常的残忍,光是死者被砍下来的头颅,被切割下来的身体部分,还有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几乎都被剥掉了的皮肤,就足够让杀人现场血流成河,这就说明了那间库房充其量只能够算作是“展厅”而已,尸体以及其他的那些诡异的布置,都是被人搬运过来,然后一点一点挂起来的。
杀人,发传单,布置“展厅”,这么多的事情,难道都是一个人做出来的么?会不会这里面隐藏着的是一个犯罪团伙呢?
“不太可能。”贺宁才刚刚把自己的这个怀疑说给汤力听,就汤力第一时间给否定了,“人多嘴杂,反而容易走路消息,坏了事,所以越是复杂,越少同伙。”
贺宁想了想,觉得汤力说的有些道理,凡事指望别人总是不如指望自己来得靠谱,这个道理在“守口如瓶”这个问题上也体现得尤其明显,自己一个人作案都尚且容易藏不住狐狸尾巴,假如真的是一个团伙,这还真是保不齐里面会不会有“猪队友”的存在,这样暴露的风险自然也就是加倍的增长,假如自己是那个犯罪人,并且被害人只有一个的前提下,是绝对不会铤而走险给自己招募什么同伙的。
第六章 端倪
出了这么大的事,加班加点的自然不止是刑警队这边而已,法医刑技那边也同样的在开夜车忙碌着,这一次的现场情况比较复杂,信息量比较大,这对于破案来说,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比起那些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找不到的简单现场,这种信息量大的自然能够获取的线索也多,不至于两手空空,找不到头绪,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这就是好的那一方面;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太多的信息也未必都是有价值的信息,其中还夹杂着很多很多无用信息,再加上那十几二十个来参加所谓“惊悚派对”的人,等同于已经把现场给破坏了,想要从那些繁杂的痕迹线索当中找出有价值的,这也如同与沙里淘金。
到了后半夜,贺宁和汤力他们得知,死者根据骨龄测试,大致可以推断其应该是一个年纪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的女性,死亡时间在四十八个小时之内,致死原因应该是窒息死亡,由于颈部和颜面部都遭受到了很严重的破坏,因此不能够判断出究竟是被勒死的,还是被闷死的。死者的头部是被钝器砍下来的,初步推断可能是斧子之类的工具,而死者的头盖骨却是用线锯给锯下来的,这两项,以及死者被剪子剪掉的嘴唇、眼皮,被割掉的****,被剥掉的皮肤,都是在死者死后才进行的,但尸体失血比较多,在死者体内残留的血液内检测到了香豆素类的抗凝剂,经过进一步的化验,法医认为其成分应该是华法林,一种用来防治血栓的药物,也可以作为心肌梗塞的辅助用药。
那么也就是说,这名女性死者可能是血栓或者心肌梗塞的患者咯?
这样的疑问很快就被否定了,通过进一步的解剖,法医并没有发现这名女性的心脏及其他脏器有适用于华法林这种药物的病症特征,同样的他们也排除了心脏手术、骨关节手术等需要术后服药预防静脉血栓的可能性,这名女性死者生前并没有接受过任何一种这一类的手术治疗,从她的身体脏器等方面来看,这名女性生前的健康状况是非常不错的,因此血液当中的华法林成分反而成了疑点。
现场发现的血液,一部分是来自于这名女性自己的血液,不过与现场打量的血迹比起来,所占比例不算大,并且这些血液当中还含有大量的柠檬酸,其目的也是和华法林一样,都是用于抗血凝的,只不过前者只能通过口服生效,而后者则恰恰相反,只能通过外用来事先,正是这些成分确保了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之间,血液却还能够保持不凝固,可以用来泼洒在案发现场。除了这一部分死者本人的血液之外,还有另外的一部分血液,所占比例不小,毕竟案发现场的血腥程度也是有目共睹的,其余的血液也的确是真血,只不过并非来自于人类,经过化验确认,是来自于家禽,确切的说是鸡血。这些鸡血里面同样含有柠檬酸成分,这才使得那些鸡血和死者的血液一样,可以保持不凝固。
死者头盖骨被以“碗”的形式放在现场的木头台面上,里面还盛放着一些让贺宁每次想起来都会胃部抽搐的东西,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经过化验之后,也已经明确了成分,竟然是死者的脑子,被水煮过了之后装在里面。
没想到那东西竟然真的是脑子,这在某种意义上倒也算是被唐弘业一语成谶,所以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不仅是贺宁的脸色不大好看,就连唐弘业都有些白了脸,自嘲的说这一回他可真的是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从此之后保不齐多少年内别说是实物了,他连“脑花”这两个字都不想再看到。
案发现场所在的厂子因为已经停产很久,基本上废弃闲置着,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去维护,库房因为除了一些破破烂烂的木头台子之外,什么值钱的物件儿都没有,就更是连大门都没有锁过,就那么随便的敞开着,厂子周围没有安装过任何监控设备,附近唯一能够找到的也只有距离那个厂子还有一小段距离的一个路口的交通监控摄像头,虽然帮助不算大,但是也算是聊胜于无。
小彭提供的那张传单上面可以提取到的指纹也非常的杂,在对传单的印刷进行了一番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张传单使用的是普通的家用喷墨打印机,所以想要通过传单的印刷单位来查找线索是不大可能的了。但还算有帮助的是,能够确定这种家用喷墨打印机的打印成本要远比大规模的印刷公司来得高,并且速度也相对要比较慢一点,所以可以判断的是当初散播这些传单的犯罪人并不会准备特别大数量的传单。一台家用喷墨打印机装上崭新的墨盒,大概可以打印一百张到四百张不等,取决于印刷品上面字数和图案的多少,变数比较大,现在已经拿到手的传单可以看得出来,没有图案,文字也并不算多,所以打印机墨盒能够承受的打印数量自然是趋向于上限的,以当晚现场总共出现的十九个人逆推一下,计算看到传单的人和看完之后真的感兴趣,真的打算参加这个“惊悚派对”的人的概率,最后大家都认为传单有可能印了二百份左右。
或许凶手原本期待着更多的人去欣赏他的“大作”吧。
贺宁有些庆幸实际上只有十九个傻大胆儿真的跑去了,而且因为夜间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黑,所以只有走在最前头的三四个人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听说吓得不轻,但是也幸亏他们几个吓得不轻,所以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往外跑,跟在后面的人虽然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也往外跑,所以倒也没有造成特别坏的影响,这算是坏消息当中的一点点好消息吧。
当天那个唯一距离厂区比较近的交通监控录像唐弘业他们调了出来,虽然暂时意义不大,但还是仔细的把那一天的录像都给过了一遍,最后的结论是没有办法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找到什么可疑的线索,打从那里经过的除了几辆小货车,车身都有非常清晰的货运公司标志,其余就都是小型的私家车,送快递的三轮摩托甚至送餐的小电瓶车之类,假如这里面有凶手所驾驶的车辆,除非能够掌握到进一步的细节证据,否则也很难从那些来往的车辆当中加以判断,毕竟把尸体藏在后备箱里的话,从外观是没有办法看出任何端倪的。
就这么折腾到了凌晨四五点,大家才分头找了地方休息,毕竟第二天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哪怕只有短短的那么两三个小时,也要抓紧时间,快速“充电”,以确保第二天的时候能够以最好的状态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贺宁没有睡,她在大家纷纷准备去值班室休息的时候也跟着一起起身,但是男女有别,她自然不好和其他人一起,需要到另外一间没人的值班室里去,她等其他人都去休息了,便又一个人从值班室里溜出来,重新回到办公室里,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是她睡意全无,一闭上眼睛就觉得眼前还都是犯罪现场的那些画面,让她整个人都觉得很不舒服,与其硬着头皮在只有她自己的值班室里躺着,倒还不如在办公室里面坐着比较好,毕竟环境比较熟悉也更有安全感一些。
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发了一会儿呆,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贺宁被吓了一大跳,身子猛地一抖,赶忙抬头去看门口,正瞧见汤力从外面走进来。
一看是汤力,贺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有点奇怪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吓着你了吧?”汤力没有回答她,而是开口问。
“没有没有,我是刚才走神儿呢,跟你没关系。”贺宁赶忙说,其实她算是出现场的时候被吓着了,所以才会对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反应格外明显,但是她不好意思当着汤力的面承认这件事,以免让汤力觉得自己太过于没用。
汤力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走到自己的桌子旁边,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本书翻看起来,贺宁看他居然不去睡觉反而跑来看书,有些纳闷儿,等了一会儿才问:“你不去休息么?睡不着?”
“嗯,他们呼噜太响。”汤力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尤其唐弘业。”
噗嗤——。
贺宁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这一点她还真没看出来,唐弘业那么一个端端正正的娃娃脸,居然是个呼噜震天响的家伙?那以后谁要是嫁给他岂不是不太走运,搞不好要变神经衰弱吧,要提前备好了耳塞才可以。
与此同时,贺宁也搜肠刮肚的给自己找了一个“不困”的理由,然而汤力却好像并没有对她不去休息的这件事感到好奇,对她笑了笑,就继续看书了,贺宁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就把下巴枕在胳膊上面胡思乱想的想一些自己的私事,努力的去冲淡自己脑海当中对案发现场的印象,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这一觉睡的非常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自己非常熟悉的办公室里,并且还有汤力在,所以心里面特别踏实,贺宁并没有自己担忧的那种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恶梦的情况发生,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早已经是天光大亮,办公室里有人在谈论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早点的香味。
咕噜噜噜——。
贺宁的肚子发出了一阵饥鸣,前一天晚上她就已经是肚子里面空空如也了,只不过因为被那重口味的现场恶心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所以也不觉得饿,现在她的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了,胃便也第一时间发出了抗议。
“哟?贺宁醒啦?正好,快点来吃早饭,不然凉了!”刚才在跟别人说话的就是唐弘业,他最先看到贺宁醒了,立刻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一起吃东西。
办公室里此时已经有三四个人在了,贺宁赶忙坐起身,肩膀上有东西滑落下去,她本能的回身去捡,拿起来一看,发现自己背上原本搭着的居然是汤力的外套,再看看办公室里面,汤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
“汤力呢?”贺宁有些纳闷的问。
“去值班室睡了,这个老汤,别人睡的时候他不睡,天都亮了才回去躺下,说是一会儿就过来。他回去睡那会儿我都醒了,正好上楼下跑了一圈,买了早饭回来。”唐弘业拿了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递给贺宁,嘴里调侃着说。
贺宁接过来,忍不住替汤力打个抱不平:“你还好意思说他,还不是你呼噜太响,震得他睡不着,他才半夜里又跑到办公室里面坐着来的。”
“我?”唐弘业一脸莫名其妙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呼噜太响?我从来不打呼噜啊!这可是关乎于我的名誉啊,老汤跟你说的,我打呼噜所以他睡不着?”
问完之后,他停顿了一下,不等贺宁回答,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有值班室可以睡么?怎么在办公室里面趴了半宿啊?”
“哦,我一开始睡不着,一个人在值班室躺着也是无聊,就回办公室坐一坐,结果后来困了,就趴着睡着了。”贺宁回答说,她怕唐弘业看出端倪来,眼神有些闪烁。
唐弘业听她说完,眼珠子在眼眶里面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多了一抹了然,不过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又拿了一份早餐放到贺宁桌上,对她说:“喏,汤力的那一份,你帮他保管着吧,要不然一会儿都醒了,僧多粥少,指不定没谁的份儿啊!”
第七章 捡来的
贺宁点点头,把唐弘业后拿来的那一份连同自己的那一份一起放在了一旁,趴在桌子上睡的很沉,现在醒过来有些胳膊发麻,腰发酸,脑子里也浑浑噩噩的,她起身去自己的储物柜里拿了一包速溶咖啡,走了两步又折回去多拿了一包,到饮水机那里冲了两杯热咖啡,一杯自己喝,一杯放在早餐那里,打算等一会儿汤力醒了之后给他喝。尽管只是速溶咖啡,但是热乎乎的喝下去,微苦的滋味还是在短时间内让贺宁有些僵住了的大脑重新被激活了回来。
唐弘业说他不打呼噜,还说汤力影响他的名誉…
刚刚因为大脑有些反应迟钝,所以没有回过味儿来的东西,现在她终于意识过来了,也忽然明白了汤力前一天晚上忽然之间又去而复返的原因。看样子唐弘业打呼噜只不过是他随口编出来的一个理由,真正的目的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在现场的反应,所以猜到了自己会因为害怕而不敢一个人去值班室睡觉,干脆找了个理由到办公室里来陪着自己,帮自己壮胆,又怕说出来会让自己尴尬,难堪,找了个借口,也让唐弘业莫名其妙的背了个打呼噜的黑锅。
这就能够解释通为什么他后半夜在办公室里看书,一直到天亮了才回去值班室休息了,因为天亮了即便是贺宁忽然醒过来,也不至于害怕到哪里去。
这么一想,贺宁觉得自己的心里面有点热,不仅是心里头,就连眼眶都跟着有点发热了,虽然说贺宁从小到大并不是一个缺少关爱的孩子,贺爸爸和贺妈妈都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好父母,但是长大成年之后,贺宁也不愿意让父母操心太多,开始学会了报喜不报忧,学着有什么事情自己面对,尤其是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需要换换环境,她离开了从小到大居住的家乡,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a市,所有的事情就更加需要她一个人去扛着了,她努力让自己不示弱,可是像前一天夜里那样的经历,还是略微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在这种时候,这种润物细无声般的关心不止是给了她一种温暖,为了怕她难为情而做出的考虑更是贴心到了让贺宁有些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的程度。
如果非要归纳一下在明白了汤力的用心之后自己的感受,贺宁唯一能够想到的词就是踏实,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和来自父母和朋友的又不大一样,让她好像忽然之间可以悄悄的松一口气,不用再把软弱当成是负担而努力的去隐藏了似的。
原本贺宁还有些担心等汤力醒过来了,会不会早点都已经冷了,还好没过一会儿汤力就过来了,这半宿休息的不太好,他的眼睛里面多了一些红血丝,一到办公室,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看到贺宁已经醒了,就对她也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贺宁拿出早点招呼他过去吃,顺便把他的外套也还给他。
“谢谢你的外套,也谢谢你之前过来陪我。”她笑着对汤力说。
汤力表情淡定的接过外套放在一旁,一边把吸管插进装豆浆的塑料杯,一边语气很平淡的回答道:“没事儿,反正唐弘业打呼噜我也睡不着…”
“那就奇怪了,刚才唐弘业说他不打呼噜啊。”贺宁憋着笑对汤力说。
汤力一愣,在椅子上挪动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又摸了摸后脑勺,之后就一言不发的闷头喝豆浆,大口大口的吃着包子,好像很饿似的,贺宁原本还想先逗逗他,然后再好好向他道个谢,看他这样的反应,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拉回来了,只好把咖啡也顺道给汤力,自己也先抓紧时间吃早餐,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刚吃完早饭没过多一会儿,刑警队里就有人来了,最先过来的是大队长杨成,队里面接了性质这么严重的一个案子,作为领导他自然也是要亲自敦促的,所以他把所有参与这个案子调查的人都找在一起开了一个会,就眼前所掌握的一点点线索来看,很多问题都还是没有办法得出一个结论的,但是有一个观点是几乎所有人都赞同的,那就是这个案子背后隐藏着的犯罪人,必然是一个变态杀人狂,不仅仅是在作案手法上面故意采用了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的手段,并且还用散发传单的形式,试图把影响给扩大化,造成恐慌情绪。
虽然这还都只是大家的一种推测,尚且没有得到证实,但是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这也让所有人的心里面都感到有些沉重,大家都在猜测,别人做点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因为见不得光,所以低调行事,悄无声息,偏偏这个凶手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要制造出这么大的声势,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杨成给大家开的会非常简短,毕竟更多的时间还需要留给接下来的调查工作,首先自然是通过对死者面部进行还原,尽快明确其身份,然后才好深入调查。
散了会出来,小彭已经在等着贺宁和汤力了,他还带来了他的同学,也就是那个最先拿到了传单给了小彭的人,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紧张,算算时间不难看出,小彭应该是一大早就跑回学校里面去,把人给叫出来,所以才会这么早赶到。
“你昨天说让我抓紧时间,尽早过来的,所以我已经是以最早的时间来的了,结果来了之后你们倒是没在。”小彭一看到贺宁和汤力过来,就赶忙开口对贺宁说,颇有些自我标榜的意思,并且因为前一天负责给他做笔录的人是贺宁,他对汤力有些陌生,讲话的对象便也就锁定了贺宁一个人,“今天早上菲菲她们我也给一起送回学校里了,怕你又不放心,给你报个信儿。”
贺宁对他点点头,小彭这个人感觉应该为人不坏,只不过是以前办事有些欠考虑,不够成熟,假如以后能够在这方面多加改进,倒也是个不错的男青年。
“坐吧,坐下来说。”贺宁朝办公桌方向示意了一下,和汤力率先落座,顺便问了问小彭带来的那个同学,“这位同学怎么称呼?”
小彭和他的同学也跟着坐了下来,他的同学被贺宁问到,有点局促的说:“我姓肖,名字叫肖筱亮,你们就叫我小肖好了,我同学朋友都这么叫。”
“小肖,这张传单是你给小彭的?”贺宁从桌上拿起那张传单,当然,这是一张复印件,原本那张皱皱巴巴的原件被当做证物妥善的保管起来了。
“哦,是,不过不是这张,我给小彭那张是彩色的,上面有红色的字。”小肖接过去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然后才很谨慎的做出了回答,看样子前一天晚上那里出了事的这个情况,小彭应该在来之前就已经对他做过了说明。
“你还记得传单是在哪里拿的,当时什么情况么?”汤力开口问。
小肖赶忙看向汤力,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记得记得。”
“你不用紧张,放松一点,我们找你来就是为了了解一下情况,没有别的意思,你就当是聊天好了,紧张成这样还怎么聊呢?”贺宁看小肖面对汤力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有些又好笑又无奈,只好开口安抚一下。
小肖自己也苦笑起来,挠了挠头:“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进公安局,而且还一上来就是刑警队,就是刑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自己从来没干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但是一来到这儿,一面对你们,我还是紧张。”
“不用紧张,实在是放松不下来就喝点水,调整一下。”贺宁看得出来小肖是真的绷紧了全身上下的神经那种,于是她起身去给两个年轻人倒了两杯热水来。
小肖客客气气的接过来,端着杯子闷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半天,一旁的小彭都有点不耐烦了,低声的一个劲儿催他赶紧说清楚了他们好赶紧离开,自己上午第二节还有课呢,那个老师是出了名的爱点名,去晚了就麻烦了。
“你别催我,现在是我比较麻烦你知不知道?传单是我拿给你的,你带着菲菲他们去,差点遇到事情,这里外里我不成了好像是故意挖个坑等着你们往里头跳的那个人了似的么!”小肖被小彭催促的急了,一下子恼了起来,“我现在自己心里都紧张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释清楚,你还在那儿担心什么点名不点名的!你有没有点人性啊你!再说了,这个麻烦不是你惹的么?我就是把传单给你,也是跟你开个玩笑,谁让你真的去了啊!你要是不带着菲菲她们去,不就没有现在这么多麻烦了么,你现在还在那儿催催催!催什么催啊!”
“哎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儿不要脸了呀?不想让我去你给我干什么?我去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我又没拉着你去!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传单,谁给你的,你跟人家说说清楚不就得了么,翻什么脸啊?嘴巴就长在鼻子下面,有牙有舌头的,零件都齐全,有什么事儿还至于说不清?!”小彭被小肖这么反咬一口,也有些恼火,脸色登时就变了,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看样子是真的动了怒。
“别激动,你们是想要把事情说清楚,还是想在我们这儿打一架,让我们这里的专业人士给你们指点指点格斗技巧?”贺宁开口提醒两个人注意情绪。
汤力站起身,拍了拍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小彭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虽然汤力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但是小彭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刚才还有些要暴跳如雷的架势,这会儿倒也收敛了,除了脸色不悦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情绪表达,至少不用担心会突然扑过去和小肖厮打了。
小肖一看小彭真的急了,也略微收敛了一点,嘴上是在对贺宁他们解释,实际上倒也多少有点说给小彭听的成分:“我真的是一听说那个传单惹了麻烦,心里就有点慌了,我怕我说不清楚啊。我那天就是跟几个一个学校的老乡一起出去聚会,在外面吃了个饭,吃完饭他们说天气挺不错的,要一起到附近有个公园里面去照相,我们就去了,拍完照片出来准备坐公交车回学校,正好看到一群人在路边不知道看什么,挺热闹的,我这个人就好凑个热闹,就过去看了看,正好就看到路边扔了一叠传单一样的东西,好多人拿着看,我就跟着拿了一张,当时我也没仔细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跟我一起的人催我,我就赶紧跟他们一起走了,后来等公交车来了,上了车,我才腾出空来看了看,也不是很感兴趣,本来想扔了的,那天也是巧了,公交车上那个垃圾篓坏掉了,没有地方可以扔,我就随手给塞到口袋里头去,回学校遇到小彭的时候,正好想起来他对这种事情好像特别感兴趣,就随手拿出来塞给他了,就是这么回事儿,我知道听起来好像有点不清不楚的,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一点儿也没说谎。”
“那些传单就随便的被扔在那里?周围没有什么人看管着么?”贺宁问。
小肖摇了摇头,他用食指和木质比了一个大约两公分的厚度:“应该是没有吧,反正我是没有看到啊,地上随便扔的,我看到的时候还有这么厚的一沓,周围还散了好多,有的都被人给踩脏了,看着不像是有人管的样儿,我就看别人都拿,所以跟着捡了一张,别的真的也说不清楚什么了,要是知道这么多的麻烦,我肯定打死都不捡这种东西,不凑那种热闹啊!”
“你看到这些传单是在那个公园的哪个门?”汤力问。
小肖想了想:“好像是西门…不对不对,是北门!北门,我确定了。”
第八章 闹很大
那个公园贺宁知道,之前刚刚调到a市来的那会儿,方圆总觉得她是因为有什么不愉快的心事所以才会调转工作,每到休息日的时候就会特意拉着她到处逛,一直到后来贺宁实在是不要意思占用方圆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去当电灯泡了,找了各种理由拒绝方圆的陪伴,让她跟戴煦该怎么约会就怎么约会去,这才停止了几乎每周一次的“a市一日游”活动。那个公园就是在那段时间在方圆的带领下去过的,哪个是北门贺宁一下子还真有些吃不准,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公园的地理位置属于闹中取静,周围都是相对车流比较繁忙的路段,不管是哪一类型的监控设备都不缺乏,如果传单是在那里被拿到的,线索应该不难找。
于是在和两个男生聊过之后,贺宁就立刻着手,先明确了北门是哪一个,和小肖确认过没有问题之后,便着手调取了那个大门口附近的监控录像。
根据小肖提到的日期来看,他捡到那份传单的时间距离所谓的“惊悚派对”开始的时间,也就是众人发现了死者的时间,仅仅相差一天,结合法医对死者死亡时间的判断,在小肖他们拿到传单的时候,这名女性死者应该已经遇害了,甚至凶手印制传单的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在杀人之后,此人的胆大妄为,也是让贺宁有些感到惊讶的,难道就不担心有人拿了传单比较好奇心强,不等到规定时间就跑去案发现场探看情况么?万一被人撞了个正着,凶手又打算怎么办?
调出了监控,贺宁和汤力仔仔细细的把公园北门所对应的路口都过了一遍,为了保险起见,公园其他几处门口附近的监控,唐弘业他们也有调取出来,经过了一番劳心费神又极其枯燥的筛查,还真被他们发现了可疑对象。
一辆银灰色小轿车,在凌晨天还没有亮起来的时候,从那座公园的北门前马路上经过,通过的速度并不快,在经过公园门口的一瞬间,从车窗口飞出一个白色的东西,落在路路边人行路旁边的绿化带上,车子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比之前加快了速度,加速离开了现场,直到消失在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内。
这个路口所安装的监控摄像头清晰度还是比较理想的,可以放大画面一看清楚一些细节,从车内丢出的那个白色物体的形状、体积,再加上落在路边的那个位置,结合这几种条件,不难猜测,那应该就是一沓捆扎好的传单,那辆丢出这一沓传单的车辆也显然是有所准备的,在车头和车尾的牌照上面都贴上了反光度极高的光盘,将号牌遮掩了一个严严实实,根本无从看出车牌号码。
没有办法,贺宁和汤力只好顺着这辆车子行驶的方向继续排查,试图通过这辆虽然看不到车牌号,却因为车牌位置处的光盘而显得同样十分醒目的银灰色轿车行进的路线来锁定驾驶者的落脚处,他们顺着路线查下去,在接下来的两个主要路口都看到了这辆车的踪影,因为是凌晨时分,这辆车也很幸运的没有遇到巡警的巡逻车,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追究遮挡号牌的问题,而过了那两个路口之后,这辆车就神秘的消失了,没有在从其他几个可能出现的路口找到踪影。
贺宁和汤力确认了一下那个地段的地形,发现那是一片老城区,周围有很多开放式的小区,有的小街非常老旧,甚至更像是胡同,这些地方往往都是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属于盲区,那辆车有可能是藏匿到了监控录像的盲区当中。
贺宁把之后那几个可能的路口找来的监控录像一口气放到了早上*点,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这一次的犯罪人果然是十分狡猾的,那个路段到了早高峰时间段,交通十分的繁忙,路上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都特别多,最常见的银灰色当然也不少,再加上那款车的车型在a市也是非常普遍,假如对方先藏在了监控的盲区当中,卸掉了用来遮挡车牌号码的光盘,等到早高峰来临的时候,再绕个路混入车流当中,自然就好像是把一条泥鳅扔进了装泥鳅的鱼缸里面,仅仅凭借方才能够掌握到的“光盘”这一线索,那绝对是无从找起的。
车子的线索到了这里就又断掉了,虽然令人有点沮丧,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挫败感,毕竟死者的身份都还没有明确,调查工作也刚刚展开而已,这种时候如果就那么一帆风顺,反而有些与案件表现出来的复杂性不太搭调。
“现场的那些娃娃,好像到处都买得到,没有什么稀奇的。”贺宁捉摸着案发现场的特征,过了半宿,换成了大白天,她的感受也稍微好了一些,但是细想起来还是会有一些毛毛的感觉,“死者身上被切掉的部位,被缝在搪胶娃娃上面的那些东西…好像除了看起来很恶心,很恐怖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还有那些被煮熟了的…东西…餐巾上面的字,总感觉好像凶手这么布置现场,应该是想要表达什么,但是又说不清楚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吃人?人吃人?被‘吃’的人是惩罚么?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惩罚呢?这种情况下,要么是情杀,要么是仇杀,所以难道凶手想要表达的要么是爱她就吃掉她,要么是恨她就吃掉她?可是如果是这样,切掉的那些部位就又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感觉就好像单纯为了营造一个恐怖气氛而刻意弄出来的似的。”
“也说不定是有什么变态的意图吧,现在没有明确的事情还太多了,不过归根结底一句话,变态的心理活动,咱们不懂。”唐弘业叹了一口气。
“不懂也得懂,”汤力倒了热水过来,递给唐弘业和贺宁一人一杯,“不知己知彼,怎么百战百胜?”
“是,咱们就得是学了一肚子变态的思维方式,但是还得一丁点儿违法乱纪的事情都不做,这得多有定力啊你说!”唐弘业抓了抓头发,伸展了一下有些疲劳僵硬的四肢,无限感慨的说。虽然说凌晨的时候也到值班室去短暂的休息过,但是终究还是疲劳,一转眼又忙了大半天了,只觉得浑身僵硬。
到了下午,死者的面部还原基本上完成了,其身高体重和年龄也有了一个大概的区间,死亡时间到了现在应该已经超过了四十八小时,假如她是a市本地人,按估计的年龄来看也多半是成过家的,估计到这会儿应该有人报案了才对。
然而一直到了晚上,始终没有任何的报案人,到了第二天一早,仍旧没有动静,贺宁他们有些担心,难道这名女性被害人生前是从事见不得光的皮肉勾当么?通常来讲,从事那种勾当的女人很容易成为犯罪分子下手的对象,并且因为那种勾当是见不得光的,通常这一类女性会选择背井离乡,到距离自己故乡非常远的地方去,平日里更是与家里面联系甚少,只定期的汇款回去支持家中的开销,而其在家乡的亲人也往往已经麻木了,只要照常有钱收,并不会主动去联络那些女性,过问她们的生活状况。正因为如此,这一类女人在出事之后,也很难确定她们的生死,更难等到来自于家人的报警,情况比较棘手。
到了第三天,终于有人报案了,接到报案的是公安分局,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到那里去报案,说自己的妻子之前跟自己在家里吵了一架,赌气离开之后,到现在已经有四五天的时间了,起初打电话不接,但是还回复他短信,到后来大概两天之前发短信不回,男人打电话过去,发现妻子的手机关了机,打从那以后就一直联系不上,所以他选择了到公安局报警,希望警察能够帮忙寻找妻子。
此人名叫麻经纬,今年四十一周岁,他的妻子名叫祝盼香,今年三十七周岁,是a市某医院的护士,麻经纬在报案前已经去祝盼香的工作单位确认过了,祝盼香已经好几天没有去上过班,谁也不知道她在赌气离开家之后去了哪里。麻经纬求助无门,公安局成了他最后的希望,找到妻子的救命稻草。
从麻经纬提供的照片来看,祝盼香的相貌看起来和汤力他们要找的这名女性死者还真的是非常相近,于是他们立刻联络到了麻经纬本人,希望他能够尽快到公安局刑警队来一趟,麻经纬在电话那边显得十分紧张,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下来,一个小时之后出现在了刑警队办公室的门口。
麻经纬虽然已经是四十一周岁的人了,看起来却要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几岁似的,如果不知道他的实际年龄,估计也至多会认为他只有三十六七而已。他本人身材比较消瘦,因为瘦的缘故,反而显得头有点大,再加上他的皮肤很白净,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给人感觉十分的文弱。
“你好,我叫麻经纬,我之前报案说我老婆祝盼香离家出走联系不上…”他有些怯怯的开了口,“请问你们找我来,是找到我老婆了么?”
贺宁微微叹了一口气,示意他进来,又让麻经纬在自己的桌旁坐下来,然后对他说:“我们叫你过来,是因为有一名女性死者,看起来样貌和你的妻子祝盼香非常相近,所以需要你过来跟我们确认一下。”
麻经纬的脸上并没有更多的表情,他木然的就好像没有听到贺宁在对自己说什么似的,迟疑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一步一步的走到贺宁的办公桌旁,贺宁示意他坐下来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椅子,然后就坐了下去,偏偏他的身体跟椅子中间还有一段距离,于是这么一坐就坐了个空,整个人摔了个四脚朝天,就连椅子都被掀翻了,发出嘭的一声响。
贺宁被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搀扶麻经纬,汤力在一旁比她更快了一步,把麻经纬拉了起来,麻经纬有些羞愧,满面通红,小声的连连道歉,声音有些颤抖,估计是太紧张的缘故,还好他再一次坐下去的时候坐稳了,没有再摔倒。
贺宁把还原后的画像给他看,他拿到手里看了一眼,两只手就抖了起来,张了几次嘴才成功的说出话来,声音比方才抖的还厉害:“我老婆…我老婆是大众脸,长得…长得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特征…”
“祝盼香的右手以前有没有做过六指的矫正手术?”贺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