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和汤力不动声色的听着,心里面都觉得其实苟德寿这一番话说的也还是比较准确的,娄小琴离开倪胜的原因虽然他们没有去具体讨论过,但是猜也是猜得*不离十,如果不是因为倪胜的经济条件明显好过邵英光,娄小琴估计也不会那么爽快的就与邵英光一刀两断,选择和倪胜在一起,之后她又选择了和倪胜分手,不管她自己说的理由是什么样的,也不论从倪胜那个账号里面显示出来的几次转账信息是否是倪胜为了让娄小琴回头而做出的徒劳的争取,就单说他们那天与娄小琴碰面的时候,娄小琴的穿着打扮,还有她贪图之间流露出来的生活内容,贺宁和汤力都确信娄小琴一定是找到了另外的可以仰仗的对象,条件只会比倪胜更好,不会比他更差,从这一点来说,这倒也和苟德寿的观点很相符。

“这跟你去找倪胜的麻烦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他的父母,他找了一个靠谱还是不靠谱的女朋友,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贺宁故意问。

“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苟德寿没有立刻开口反驳,反而还特别高兴的对贺宁点了点头,“这事儿确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不过是跟人家大老板有关系不是么!为了一个女人,断自己的财路,这别人确实是管不着,但是他这么脑袋一热的一冲动,断了大老板的财路,那不就不太好了么?大老板之前对他也不薄,现在他那么闹,所以大老板就让我去做做这小子的思想工作,而且也不光是我,还有别人,都是大老板手底下混饭吃的,别说我这人没义气啊,你们要是问我名字,我挨个儿都告诉你们,这东西,出来混就是早晚要还的,就算你们今天是把别人给逮起来了,他们谁把我给咬出来,我也绝对一句二话都没有!但是这件事就像刚才这妹子说的那样,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所以我也就是拿着大老板给发的钱,必须得对得起人家给的好处,所以就帮忙去跟倪胜那小子唠唠,行就行,不行的话回头我也是问问大老板,用不用教训一顿,揍几下,用我就动手,不用我就省事儿。你们说我至于傻到那种地步么?为了一个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儿,杀人放火去?”

“正常来讲,是不太可能,”贺宁先是点点头,然后忽然话锋一转,“但是你刚才不也说了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哎,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为财死,那得是能砸死自己的马头金,鸟为食亡,那得是能把自己给活活撑死的足够多的食儿,不是么?大老板也不可能给我那么老多的钱,就为了解决一个倪胜啊!”苟德寿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最起码,得给我一笔钱,让我整个容,改头换面,让谁都认不出来我吧?然后还得给我钱在外地买个房,手头还留个百八十万的好过日子吧?我又不是大老板的孙子,我凭什么替他做了杀人害命的事儿之后,还得自己鬼鬼祟祟的躲到哪个山沟沟里头去灰头土脸的干苦力挣饭钱啊!我咋那么有瘾呢!”

第五十五章 帮忙

“你们一共去找过倪胜几次?”汤力等他说完之后,开口问道。

“哟,我算算啊…”苟德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怎么也有十次八次了吧?倪胜脑子就跟大石头似的,油盐不进,不管你磨破嘴皮子,人家就是不听,就非得要去追求什么真爱去!我真的是好说好商量也试过了,怒气冲冲的吓唬他也试过了,倪胜软硬不吃,这我就没办法了,所以我就回去告诉大老板,我说这事儿我是办不成了,你让别人再试试吧,万一他跟谁关系比较好,听得进去呢。之后龙哥就没再让我去过,有没有别人去,我就不知道了。”

“倪胜平时跟谁关系比较好?”贺宁一听这话,连忙开口。

苟德寿摇了摇头:“好像也没谁吧,那小子这方面跟我差不多,都有点独行侠的意思,有啥事儿就自己闷头干,也不需要别人帮忙,人多了反倒还容易添乱,没啥大用处。反正据我所知,没听说他跟谁关系好的,一般都是独往独来。”

说完之后,苟德寿自己想了想,又觉得方才自己陈述出来的事情并不足以证明自己是没有杀人嫌疑的,便又说:“我其实每天的日子都挺有规律的,看着好像是挺自由,但是实际上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儿,那都等同于是规定好了的,每天晚上大老板的那几个场子,我哪个都得走一遍,哪一个都得呆一会儿,一处两处还好说,关键是大老板手底下好几个地方,我就一个地方呆半个多小时,你们自己加一加,再算上路上的时间,你看这一晚上是不是就过去了?我基本上等到能回家都得傍天亮,因为好不容易这一宿顺顺利利,什么幺蛾子都没出的就过去了,我们哥儿几个也得出去喝点儿不是么!回到家傍天亮,基本上我就睡觉了,等我睡醒基本上就是下午,我就直接去外面吃点饭,接着还是前一天一模一样的那一圈转下来,这事儿你们随便打听,我一天能碰见那么多人,肯定有人证!”

“你最后一次见到倪胜是什么时候?当时倪胜的情况怎么样?”汤力问。

“最后一次…至少也有两个多礼拜了吧!”苟德寿算了算日子,“具体记不清了,那小子心情好像也不是特别好,跟我说话的时候唧唧歪歪的,我其实火气都要已经到了嗓子眼儿了,后来又给压了回去,一想吧,他也不是冲着我这个人来劲的,他那不是冲着我来找他的事儿来劲么,我也是替人办事儿,这里头好坏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犯得着为了这事儿跟他生那么大气么!反正如果龙哥不高兴,想要怎么办,那也是回头的事儿,我没那必要狗拿耗子一回啊!”

“那后来周玉龙有没有找人或者找你去帮他再处理倪胜的这件事?”

“至少龙哥是没找我吧!我那次见了倪胜,也算是惹了点气回来,我还问龙哥要怎么处理,我就想着,如果龙哥咽不下这口气呢,我就权当是公报私仇一回,要是龙哥说算了,那我就不给自己惹事儿。”苟德寿一脸无奈的说,“龙哥跟我说算了,让我以后不用管倪胜的事儿了,他再考虑考虑,那我还说什么啊,直接答应着就把这件事儿给扔脑后就可以了!龙哥都发话了,我就不瞎掺和了,免得到最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再给龙哥惹了麻烦,那我不是里外不是人?”

“周玉龙靠着倪胜的那些生意,现在运行的怎么样?还能维持么?”既然先前的大胆猜测果然把苟德寿的真话给诈出来了,估计就是**不离十,所以现在贺宁也就更有底气了一些,继续装作自己早就已经摸清了对方底细的样子,开口向苟德寿套话,顺便往外套一套周玉龙那些桃色生意的情况,以及因为倪胜的退出,到底受到了多大的影响,造成了什么样的损失,借此来推测一下周玉龙对于倪胜到底有没有足够让他动了杀心的动机。

“应该还行吧,龙哥也不太跟我说这些事,我们这些人,分工还是比较明确的,谁也不管别人的那一摊子事儿。”苟德寿回答的有一点含煳,不过看起来这一次倒不像是他在耍滑头,而是他真的对这件事了解的不那么清楚,“反正平时那几个店里都正常,最近没有来什么新人倒是真的,还都是那几张老面孔,大体上好像还算过得去吧,也没出过什么乱子。龙哥最近也不太提这方面的事情,我也没主动去问过他倪胜的事儿,这点儿眼力见我还是有的,万一人家心里头不爽呢?我还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可不行。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你们都把我给弄这儿来了,我还得从你们嘴里知道倪胜出事儿的这件事呢。”

汤力和贺宁又向苟德寿询问了一些关于周玉龙那些见不得光的暗中生意,苟德寿似乎知道的也并不是特别深入,但是至少算是比较了解情况的,转来转去的倒也提供了不少周玉龙明里做ktv和洗浴中心大老板,私下里却靠组织年轻女性出卖色相来发横财的事情。

“二位,咱们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对不对?那我帮了你们这么多,算不算是立功表现吧?”苟德寿觉得自己已经把能够提供出来的东西都提供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提条件,“那回头你们是不是也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先说说看。”这种事汤力当然不会随便作出承诺。

“你们打听这么多,我其实也明白,龙哥这是要挨收拾了吧?我呢,其实自知之明是有的,过去为了帮龙哥解决问题,打过架,动过手,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事情早就结束了,人家也没找我的麻烦,也没报过警,你们不可能到现在了再找我算什么账,对吧?”苟德寿说起话来有点支支吾吾。

“你是希望我们让你走?”汤力猜测着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苟德寿摆摆手,又摇了摇头:“反了,我不想让你们放我,我想让你们拘留我一阵子得了,要不然的话,回头我刚被放了,一转头龙哥那边出事了,这不是傻子都知道这里头肯定有我的事儿么,我肯定是那个内奸啊!弄到这个份上,我也认栽,以后龙哥倒了,我也不干这种事儿了,随便找个什么活儿,能煳口就行,但是好歹这一次我得先平平安安的度过去不是么,别回头再被人寻仇!”

这个请求倒是让汤力和贺宁感到有些意料之外,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人不能随便说放就放,但是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不能说关就关,苟德寿的这个要求听起来确实是挺新鲜,可贺宁他们还是不能够随随便便的答应他。

“你们是不是为难啊?要不这么着得了,我跟你们自首一件事吧!”苟德寿纠结了半天,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如果就这么被放出去,恐怕不太靠谱,于是一狠心,开了口,“大概一个多礼拜之前,我把一个人给打医院里头去了,当时他们家里人说是要报警,要告我,但是被我吓唬住了,我说如果他们敢报警,我就连他们家房子都拆了,反正试试看谁豁得出去呗!后来也没人来抓我,我估计他们家是怂了。我知道那人在哪儿住院,我去医院吓唬过他,我告诉你们,你们去核对核对,看看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这事儿肯定够拘留了!”

“你就不怕不止是拘留啊?”贺宁没想到苟德寿居然为了能够不被周玉龙怀疑上,竟然这么豁得出去,这倒是让她感到十分的诧异。

苟德寿苦笑了一下:“不止就不止吧,起码有个由头不是么!我是因为之前打人惹事儿了,所以被抓起来了,横竖跟龙哥那边没关系就行!再说了,你们就不怕我这边跟你们说完了,一扭头回去就跟龙哥通风报信么?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你们就去核实核实吧,我进去蹲个一两年也没事儿,真的。”

看得出来,他为了能够撇清向警方提供周玉龙相关情况的这件事,可以说是铁了心,汤力和贺宁交换了一下眼神,由汤力留下来继续守着苟德寿,贺宁去核实一下是否真的有苟德寿说的那么一桩事情,然后再做决定。

贺宁打电话到苟德寿提供出来的那家医院,联系到了伤者所在的科室,得知的确是有那么样的一位患者在住院,现在正好还没有出院呢。贺宁连忙请对方找来了伤者的陪护家属,家属一听说是公安局的,立刻就在电话那一边哭了起来,请贺宁为他们做主,严惩苟德寿这个心狠手辣的恶棍。

贺宁在电话里听对方哭诉了半天,大致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她已经向医生询问过了伤者的伤情到底如何,于是便告诉家属,让他们到公安局这边来处理报案立案等等相关的程序,家属感到十分高兴,千恩万谢的答应了。

挂断电话之后,贺宁有些无奈,如果不是苟德寿权衡过利弊之后,宁愿自己坦白出这件事来,好能够顺利进拘留所甚至看守所,以洗脱提供周玉龙相关情况的这个“罪名”,伤者一家被苟德寿给吓住了,估计到过几天伤好出院也还是会因为不敢招惹苟德寿而选择了忍气吞声,或者搞不好用违法手段进行私下里的打击报复,那样整件事情的性质可就都变了。并且假如不是那家人出于畏惧心理,根本不敢报警处理,贺宁他们早一点掌握到这件事的话,想要从苟德寿这里打开缺口,也不用使出之前那样的馊主意笨办法来,贺宁现在想一想还觉得尴尬呢。

没过多久,伤者家属就来了,还带来了医院开具的诊断书等等相关材料,贺宁把他们安排给其他的同事来处理这件事,包括过一会儿苟德寿也要交给其他人去进一步了解他与伤者之间的矛盾和打架斗殴的过程之类,她和汤力还要继续处理倪胜被杀的这个案子,以够及把苟德寿提供出来的情况及时与其他同事沟通。

处理完了苟德寿余下的事情,汤力和贺宁与其他同事一起开了一个碰头会,把关于周玉龙名下的那些商业场所暗中从事色情交易的相关证据与其他人介绍了一番,大家一起商议之后,确定有了苟德寿提供的这些更加详细的信息,接下来他们可以对一直藏在暗处,没有找到切实证据的周玉龙进行收网了。

想要抓周玉龙就必须要出师有名了,那自然就是先从他名下那些ktv和洗浴中心当中的肮脏勾当下手,这些贺宁和汤力因为分工有别,所以没有参与其中,只能等着另外那一队同事带回来进一步的消息。

很快,周玉龙名下那几处场所就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一锅端了,不仅抓获了许多不良从业者,还抓住了几个团伙当中的骨干成员,随后周玉龙本人也落网了,在第一轮审讯过程中,通过被捕的那些骨干成员,以及一部分不良从业者的主动交代得知,周玉龙这些年来一直伙同那几个骨干成员,第一步先由倪胜及与他分工很相似的其他人在网上利用交友的旗号,骗取女孩子的信任,进而通过谈恋爱、交朋友之类的手段对女方进行拉拢和控制,之后再由其他人展开威逼利诱,最终让女方同意在周玉龙的这些个场所里面从事不良职业,为他们谋取利益,总体来说,周玉龙和他手下的这一群人,包括已经死去的倪胜在内,是一伙有组织的团伙,专门从事胁迫和组织女性卖yin的勾当。

一桩人命案,背后居然牵扯出一个这样的团伙,如果放在接手这个案子之初,估计贺宁会觉得挺惊讶,现在她倒是已经有些意料之中了。

第五十六章 赔本买卖

接下来,便是确认周玉龙与倪胜的死是否有关这件事。

见到周玉龙本人的时候,贺宁其实是微微吃了一惊的,原本她以为像周玉龙从事这种生意,以及暗中还有那样的勾当,应该是一个中年发福,一脸油光,甚至神情举止略显油滑猥琐的模样,没有想到实际上周玉龙的形象却与她的猜测截然不同,虽然从个人信息上来看,周玉龙已经年满四十岁,但是实际上看起来就好像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比较年轻,身材保持的也不错,不但没有将军肚,反而还显得比较清瘦,穿着打扮也偏成熟知性,即便是已经被带到了公安局来,身上的衬衫也穿的一丝不苟,不见一点狼狈,甚至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很斯文的眼镜,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机关工作人员,或者中学老师之类的。

之前他已经被另外一队的同事讯问过了关于他那些场所暗地里的那些个勾当,现在又换了两个人过来,周玉龙自己似乎也略显茫然,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看着贺宁和汤力,等着他们来主动开口和自己说话。

贺宁和汤力坐定之后,也先打量了周玉龙一番,然后汤力才开口对他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倪胜的人?”

“认识,”周玉龙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一点犹豫,“他以前替我做事。”

“具体说一说,替你做什么?”汤力示意他。

“替我在外面搭讪他觉得可能会愿意为了多赚点钱,到我这里来替我做事的小姑娘,”周玉龙说话的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慢条斯理的,语气也很平缓,他看了看贺宁,对他们微微一笑,说,“我的那些事情,之前跟其他人也已经说明的差不多了,现在有女士在,我就不说的太具体了。”

“你们之间的合作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分歧的?”贺宁问,并且她觉得方才周玉龙表现出来的所谓绅士风度,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讽刺,他私下里的那些勾当,简直没有一丝一毫尊重女性的意思,偏偏表面上还要摆出这样的姿态来,这个人的两面性还真的是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应该算是个老狐狸了。

“也不算分歧吧,”周玉龙笑了笑,“人各有志,就像你们当警察的,哪天要是觉得太辛苦了,或者干腻了,想要缓一缓环境,缓一缓工作,辞职走了,这不也是很正常的么?倪胜以前确实是帮我做事的,后来他自己觉得不愿意继续过原来的那种生活了,所以不想做了,我尊重他的选择,这不算分歧。”

“他的选择对你的生意不是也构成了冲击么?你会那么心甘情愿么?”

周玉龙听了这话,眉毛微微向上扬起,他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多么斯斯文文,实际上毕竟是苟德寿他们那些人口中的“大老板”,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听贺宁和汤力问了这几个问题之后,心里面就已经大致明白了,但是他对这件事到并没有很在意似的,甚至脸上还很随意的笑了笑。

“倪胜出事了吧?”周玉龙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你们怀疑和我有关?”

“听说倪胜出事,你觉得很开心么?”贺宁看他的笑容,感觉很怪异。

“开心谈不上,我倒也确实没有什么心情去替他难过就是了,毕竟我自己现在也是自顾不暇的这么一个状态,哪还有什么闲心去关心别人呢。”周玉龙并没有因为贺宁这么问自己而感到不悦或者慌张,他依旧表现的非常淡定,“我其实方才听到你们那么问,忽然就明白了,然后心里就觉得挺讽刺的。当初倪胜不想干了的时候,我确实挽留过他,谁劝都不听之后,我自己找过他,跟他聊过。他说他觉得腻歪了,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找个女朋友,找份正经工作,别整天为了赚钱,跟别的女人关系不清不楚的,他想过正常人的日子。我看他都已经这么想了,就也没再多劝他什么,还是刚才那句话,人各有志,为了钱,有人愿意干这些,那就来,有人宁可少赚钱,就想过的安稳,那也没什么不对。就是没想到,我这边不安稳的,确实是出事了,但好歹命还在,倪胜这孩子口口声声跟我说他想要安稳,结果反倒把命都给丢了,老天爷太捉弄人啊。”

“你倒是挺能肯定倪胜是死了而不是伤了。”汤力对周玉龙说。

周玉龙笑了笑:“我要是跟倪胜一样,二十刚出头的年岁,可能我也不一定这么快就能什么都明白过来。我今年都四十岁了,四十是什么?四十不惑。你们刚才绕着圈子问我跟倪胜是不是认识,是不是有分歧,这肯定是倪胜出了事,而且死无对证了,或者是没死也差不多,就剩一口气,只能从别人身上要说法,如果只是伤了,你们怀疑是我干的,那就直接摆证据好了,要是怀疑是我雇人干的,那我说一句可能显得有点自以为是的话,你们把我都给带来这里扣住了,那就说明在我之前,你们已经抓了一串的人了,最后才能把我给牵扯出来。要是这样的话,那也一样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别人早就会把我给供出来了,不是么?”

“据我们所知,你之前确实是找人去找过倪胜的麻烦,这一点你否认么?倪胜要求洗手不干,这对你的生意是一种冲击,你的店里面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帮你骗来其他女孩儿从事那种勾当了吧?”贺宁对周玉龙说。

周玉龙对她笑了笑,摇摇头:“这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知道我讲话你们未必会信,但是我不说肯定是不行的,那我就说说我的心里话,你们姑且听一听,如果觉得我是在说谎呢,随时去调查,我也不担心。”

说完之后,他知道自己不需要等汤力和贺宁表态,于是便继续说道:“我承认,在帮我招人的人里头,倪胜是最得力的一个,我平时也挺指望着他的,所以最初他跟我说不想做了,我确实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松口,还得做做他的工作。但是你们也知道的,我手里头那么多个店面,每天还有别的应酬,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去找倪胜做思想工作,所以我就让我身边其他人帮我这个忙,去劝一劝倪胜,别放着好钱不赚,毕竟这也算是你好我也好的双赢局面。我跟他们也交代过,好好说,别总把那一身匪气拿出来,倪胜不是那种你吓唬吓唬他就认怂的类型,而且假如是因为被恐吓了几次,最后决定妥协让步的,那也是口头上答应了,实际上心里面也不会是和以前一样,那样就没有必要了。”

贺宁不吭声的默默听着,心想这周玉龙倒也还算是个挺懂得人心理的人,可能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成为那个大老板,让手下的那些流氓也好,打手也好,能够都不闹事的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听他差遣的原因吧。

周玉龙不可能知道贺宁在想什么,他仍旧在继续着自己的讲述:“至少我是这么叮嘱过他们的,至于他们有没有完完全全的做到,我也不敢保证,或许这里头有那么一两个脾气不太好的,会跟倪胜有一点小摩擦,小口角,但严重的矛盾冲突肯定是没有的,因为我后来和倪胜见面的时候,他还挺好的,没什么事。”

“在那之后,你什么时候和倪胜见过面?”汤力皱了皱眉头。

周玉龙示意了他一下:“你们别着急,让我一点一点说,这件事我后面会跟你们详细的解释一下,我先说别的。倪胜其实不是最近这一两个月才开始有这种波动的,之前他也有过想要退出的念头,我也同意了,之后不到两个月他就回来找我,说还想继续跟着我干,这种结果也是我意料之中的,很正常,毕竟赚惯了容易钱,赚惯了快钱,忽然一下子你真让他去靠卖力气赚点钱,他反倒吃不消。肯定还会回来找我的。所以这一次他又跟我说,他想好了,真的不想再继续帮我做事,我也没多说什么,但是后来我觉得他可能很以往不太一样,这一次是有点铁了心的意思,这才找人去劝说他,不想让他犯煳涂。”

“犯煳涂?”贺宁对周玉龙口中的这个词感到哭笑不得。

周玉龙自己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倒是挺一本正经的对贺宁说:“对,犯煳涂,你们听着可能觉得他不想干了算是迷途知返,但是咱们的立场不一样,所以看待事情的观点上面肯定也是有差异,对我来说,倪胜那样一天都没有认认真真给人打过工的人,你让他放着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去把握,非要洗手不干,这就是犯煳涂的表现。之前我叫别人去帮我劝他,他们回来都说劝不住,好说好商量也不停听,有的忍不住被他搞得火气大,说几句重话吓唬吓唬他,倪胜也不在乎,反正就是铁了心的样子,我怕再让别人去,搞不好容易把事情给闹得反而更僵,想着平时我对他也算是不错的,所以这回也还是自己去找他谈谈吧。”

周玉龙除了倪胜之外,一个具体的姓名也没有说出来,不过他讲述的内容还是让汤力和贺宁从中听出了苟德寿的戏份,结合韩景明提到过的事情俩看,那帮忙去找倪胜做思想工作,结果后来惹了一肚子火离开的就应该是苟德寿。

“我找倪胜的时候,我想一想…”周玉龙微微抬起头来回忆了一下时间,“大概也就是这个月初吧,他估计也没想到我会亲自去找他,还挺吃惊的。”

贺宁和汤力一听,他说的这个时间,应该就是倪胜遇害前几天而已。

“你是自己一个人去找的倪胜?没带着别人?”汤力问。

“没有。”周玉龙回答,“我觉得有旁人在,反而可能倪胜容易面子抹不开,不容易松口,倒不如我自己去劝说劝说,推心置腹一点,恳切一点,说不定他就松口了。我就自己一个人开车去他住的地方找他,他那个地方平时也不太愿意让我们去,估计是怕给自己惹麻烦,倪胜这孩子做事还是挺小心的,这也是我特别喜欢他的原因,他总能分清楚什么人是可以介绍到我那边去的,什么人不能,什么人是麻烦,最好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帮我做事这几年,从来没给我惹过麻烦。”

“我估计你的推心置腹,作用也不大吧?”贺宁对周玉龙说。

周玉龙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对。倪胜看我去找他,其实挺惊讶的,但是他当时的状态不算特别好,明显应该是之前喝酒喝醉了,我去找他的时候他睡了一觉起来,还有点迷迷煳煳的,看到我去有点懵,后来我们两个就坐下来聊了半天,我把我的诚意告诉他,他也跟我说了一下他自己的想法。他说他交了一个女朋友,挺喜欢对方的,但是对方嫌他总是神神秘秘的泡在网上跟别人聊天,有的时候还跟一些看起来不太地道的人打交道,所以嫌他靠不住,不想跟他耗下去了,他现在还在努力的挽回呢,觉得自己已经拿出了十分的诚意,女方肯定会看得到,肯定会愿意回头的,我听他说的那么恳切,就没有再勉强他什么,就跟他说,以后如果觉得还是想吃这一口饭,随时随地欢迎他回来找我,我肯定还继续用他,他也答应了,至于这是不是客气话,反正我没觉得是,他可能只是应付我,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必要去纠结这种细节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对贺宁和汤力说:“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见过倪胜之后,倪胜还是好好的,活蹦乱跳的,但是我可以跟你们坦诚的讲,我不可能亲手或者找人杀他,没有必要给自己惹那种事,这是个赔本买卖。”

第五十七章 玩味

“倪胜知道你的那么多底细,你那些生意的事情他都很清楚,这样的一个人,脱离了你的掌控,可就要从得力的手下转化成为一个变数,一个定时炸弹了。”贺宁并不奇怪周玉龙会这么说,“如果一旦他与你反目,把他手里掌握的这些事情都给你都出去,那对你来说岂不是很危险?你怎么敢保证他会替你保守秘密?”

“首先,我不敢保证他会替我保守秘密,倪胜和我原本只不过是金钱往来的雇佣关系而已,交情也谈不上,让他无条件的替我保守秘密,这个我是不指望的。”周玉龙回答的十分冷静和理智,情绪稳定,不见一丝波澜,“但是,他不替我保守秘密,也得替自己保守秘密,不是么?我的那些生意,他也是在里面起了主要作用的人,如果他把这些事情抖出去,对他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我们两个说白了,那就是一条绳上面的蚂蚱,就算他洗手不干,也不代表他能把自己过去已经做过的事情都洗刷干净,撇个一干二净。他既然是想要洗手不干,跟女朋友一起过踏踏实实的日子,那自然就也不会想要进监狱,他进监狱,他那个当时还没有哄回来的女朋友就更不可能等他了,这对他没好处。所以我心里还是很有底的,就算他不考虑这几年我对他是不是够意思,就算只考虑自己,他也不会说。”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汤力看周玉龙不为所动,把贺宁的质疑给顶了回去,便不急不忙的开了口,对他说,“这个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不不不!你可不要这么说!”周玉龙一听这话,立刻就摆了手,“你们这么诱导我也没有用,我这个人是有原则的,我承认我做的生意有一部分是违法犯罪的,也见不得光,但是我的原则上,我的手上不沾人命,这是没有疑问的。说一句你们可能不太认同的话,我那里的女孩子,几乎没有几个是我靠打骂恐吓留下来的,那种根本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也是容易给自己找麻烦的,我一般都只利诱,不威逼,所以只有她们接受,愿意,答应了,我才会安排人给她们进行包装,开始接活儿,否则就算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一直比较器重倪胜的原因,他很少给我找来那种思想又传统,举止又保守,还特别胆小的女孩子,找来的都是想多赚钱买吃买喝买名牌的,或者自己无所谓,家里也需要她多赚钱贴补的。为什么我说我不可能自己或者雇人害倪胜,因为这是一个赔本买卖呢?我现在这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行船万里,也保不齐会不会什么时候忽然就翻在阴沟里头,我也不是没有过这种考虑,就像我现在,被你们查到了,那该怎么判怎么判,我认罪态度良好,手上没有伤没有亡,判刑能判我多少?”

说完他就好像是在与汤力和贺宁互动似的,等着他们两个人当中有人能够主动回答自己的提问似的,等了一会儿,见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与自己配合一下的意思,便自说自话的接了下去:“我之前特意查过,我充其量算是提供场所,从中提成赚取了好处费,算是组织容留,但是我可没有胁迫强迫,这里头的女孩子我也是严格把关的,一个未成年的都不可以有,绝对都是18岁以上,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对吧?如果我在狱中表现良好,还可以争取减刑,用不了多少年我就可以刑满释放了。我生意的主要经济收入还是合法的那部分,所以就算没收我的非法所得,交罚金,我的家底也还在,到时候出狱了,我照样有本钱,可以继续做做小生意,过过日子,所以我何乐而不为呢?这要是沾上了人命官司,不是死刑也得是无期,无期就算我表现再怎么好,也是二十多年的事儿,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再过二十多年,我出来就是个糟老头子,那我这辈子不就没有希望了么?你们说这算不算赔本买卖?我根本不会那么做的。”

他的这一番话倒是让贺宁感到有些惊讶的,周玉龙的这一番分析,理智极了,并且一看就是真的在这些方面做过功课的人,每一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既然你连做这种事情会阴沟里翻船都考虑到了,还计算过刑期之类,那还为什么要铤而走险的去以身试法?”贺宁见过煳里煳涂的犯罪人,连自己行为的严重性都不了解,要不然就是抱着侥幸心理,自认为天衣无缝,绝对不会出现插错的,像周玉龙这样,连落网之后的量刑和自己的退路都想好的还真是第一个。

周玉龙笑了笑,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说:“人嘛,其实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侥幸心理的,而且还要看面对的诱惑到底有多大。对我来说,金钱的诱惑还是比较大的,毕竟这个世界上,再清高的人也不敢说自己完全不爱钱,不是么?离开前,人在社会上寸步难行,吃穿住行,什么都需要钱来解决,有更多的钱你就可以过更好的日子,让自己更舒服,人的**也是永远都不会满足的,总会是这山还望那山高,永远都觉得自己的钱还不够多。我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大俗人,所以知道会有风险,还是会想要把风险控制在自己能够承受得了的范围内,然后该怎么操作还怎么操作,当然了,我的底线是绝对不会被突破的,因为一旦突破了底线,那风险和后果就不在我的承受范围内了,那种就叫做孤注一掷,太冒险了,我不喜欢,我还没贪心到那种程度呢。”

周玉龙一口咬定自己和倪胜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他也提出了在倪胜遇害当日,他身边的人能够证明那一两天他正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被牵扯住精力,至少作为本人来讲,周玉龙是没有可能亲自去对倪胜下手的,至于他身边那些所谓可以给他作证的人会不会是畏惧他的势力,所以对他有所包庇,或者他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雇佣了其他人来做这件事,暂时也还是无从查证的。

对此,周玉龙倒是显得挺关切。

“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倪胜跟着我干了那么久,我也拿他当自己的小兄弟一样,他出这样的事情,我心里也觉得挺遗憾的,而且这件事情如果不查清楚,我这边也可能会受到牵扯,这对我来说影响就太大了,所以我现在的心情就和倪胜的家人一样,都迫切的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查明真相,把真凶绳之以法。”他对贺宁和汤力言辞恳切的说,“如果涉及到需要我本人,或者以前跟着我,给我干活儿的那些人谁配合你们工作,你们尽管找他们,如果他们不配合,你们就提我,或者要是人也已经被你们给抓起来了,你们安排我跟他们谁见面,帮你们做做工作这都是可以的,总之无论如何,与我无关的人命官司,一定不要落在我头上!”

结束了对周玉龙的讯问,贺宁和汤力其实也是心里面有些焦急的,毕竟周玉龙组织和容留卖yin的事实是已经证据确凿的了,但是倪胜的命案到底与他有没有关系,暂时还没有办法确定,这决定了移送检察院的时候,究竟是以一罪还是数罪对周玉龙及其团伙成员进行公诉的问题,马虎不得,并且时间紧迫。

“这个周玉龙,感觉实在是个老油条,”贺宁和汤力坐在办公室里讨论一下之前的收获和进度,贺宁把自己的感受说给汤力听,“我原来觉得苟德寿就算是比较老油条的了,没想到周玉龙的段位比他明显高出不止一截儿,这也难怪周玉龙是大老板,苟德寿就只能给大老板当个打手了!苟德寿看起来至少还挺让人觉得不像什么好东西的,好歹看起来会有点提防,周玉龙这种就太有伪装性了,看起来就好像是个温文尔雅的普通工作人员似的,讲起话来也有条有理,哪怕是歪理,也能被他说的头头是道。最重要的是,他在犯罪的过程中,还在计算着代价是不是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把退路要留好,这太可怕了!”

汤力点点头,但是没有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贺宁见状,以她对汤力的理解,已经大体上能够猜到此时此刻他心里面的念头:“你是觉得周玉龙给出来的那些解释有可信度是么?”

“我还是倾向于相信他的,这种时候说谎对他没有什么好处,他的处境比咱们更被动很多,”贺宁没有猜错,汤力的确是这么想的,“并且他已经落网,人关在里面,想要一边撒谎,一边想办法继续消灭痕迹,掩盖犯罪事实,这是很难的,一旦被查证他在这件事上说了谎,倪胜的死的确与他有牵连,反而会变得更加被动,对他没有好处,反倒不如趁现在争取主动,争取自首情节。他那么在意自己的承受能力和后果之间的比较,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汤力这么一说,贺宁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面对周玉龙这么双重标准又狡猾世故的人,她总是忍不住会有些心存疑虑,觉得有些信不过似的。抛开这些对周玉龙人格的质疑,以周玉龙这种性格来讲,他倒的确像是一个在越过法律这个界限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去权衡考量的人。

“咱们找负责调查周玉龙组织容留他人卖yin的那一组人聊一聊吧,问问他们关于周玉龙手下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到底是怎么一个运作情况。”汤力知道贺宁始终有些信不过周玉龙,他也并不会仅仅因为周玉龙的几句话就完全采信,所以至少目前他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侧面的印证一下周玉龙的一些说法。

于是他们找到了另外一队的同事,询问了一下之前关于其他问题,周玉龙的说法,还有一同被抓获的其他团伙成员、卖yin女的说法,他们彼此之间是否一致。得到的答复是那些人的供述基本一致,周玉龙在这件事上还真没有说过谎,那些卖yin女之所以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从事那样的勾当,大多都是收到了利益诱惑,有的是因为家境实在是困难,自己又想要快速的赚大钱来摆脱贫穷,其他正当职业没有办法实现,还有单纯就是私生活方面原本就比较开放,又比较爱慕虚荣,所以给了点甜头就上了贼船,这些人里面还真没有之前汤力他们担心的那种被胁迫才走上这条道路的,而这些落网的年轻姑娘当中,也有一大半都认识倪胜,都不同程度的与倪胜有过一段亲密接触,她们当中有很多人都只是见过周玉龙而已,极个别与周玉龙说过话,或者帮他招唿过生意伙伴,她们都说周玉龙是一个非常彬彬有礼的人,并且很少直接和她们打交道。

这样一来,周玉龙关于他自己从来不胁迫他人,也不会手上沾上人命的这些说法就得到了证实,但是从另外一个侧面倒也证实了另外的一件事,倪胜对于周玉龙地下生意的贡献的确非常大,比他们事先估计到的甚至还要更大一些,所以他的退出,对于周玉龙来说,短期之内或许影响不大,但是如果不是这一次直接被连老窝都一起端掉了,继续运转下去的话,长期来看影响是一定会有的,并且未必就很小,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周玉龙无法预知自己不久之后就会被一网打净,那么在倪胜表示要金盆洗手的时候,他真的还能够面对金钱方面的损失表面的那么豁达淡定么?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第五十八章 痕迹

在这之后,贺宁和汤力就开始辗转奔波,想要证明周玉龙与倪胜的死之间是否存在着关联,他们多方奔走,想方设法的查证,但是由于倪胜平日里打交道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其中还有一大半都是和周玉龙有关的团伙成员,现在早就已经跟周玉龙一起,甚至早于周玉龙就落网了,旁人那里能够得到的信息,有价值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这也让他们感到有些忧心忡忡,感觉好像案子本来还算比较顺利的一路查下来,查到了现在却忽然之间卡住了,很让人懊丧。

商量过后,两个人决定到案发现场再去看一看,包括现场本身,也包括周围的环境,看看能不能在结合了后续的调查收获之后找到一些当初没留意的细节。

两个人再一次来到这栋破破烂烂的小楼,通过逼仄的走廊上楼来到倪胜生前租住的那套小房子门前,门上面的封条都还原封不动的贴在那里,很显然在这期间并没有什么人来过这里,楼里面也是一如既往的空气混浊却又异常安静,看样子春节假期过去了这么久,这里的住户也并没有增加多少。

汤力打开门,和贺宁两个人换上了鞋套走了进去,屋子里面的空气有些不大清新,总体却比贺宁预期当中的已经好了很多,估计是因为老房子,门窗漏风的情况也比较明显,所以或多或少的起到了一点空气流通的作用吧。

现场还保持着他们第一天过来查看情况时候的样子,主卧室里的双人床上面大片血迹早已经完全干涸,乍一看就好像是一片黑漆漆似的,走近了仍旧可以闻到一阵阵的腥味儿,原本搭在电脑桌边上的电源线终于不再是摇摇欲坠,而是已经掉落到了地上,上一次来的时候,贺宁还偷偷的琢磨过,为什么那个入室盗窃的人拿走了电脑,却没有把电源线也一并带走,现在再一次来到这里,这个疑惑倒是没有了,因为现在他们很确定的知道,笔记本电脑是被何志文的猴子抱走的,作为一只被训练来专门偷东西的猴子,它或许知道笔记本电脑这种形状样式的东西是比较值钱,自家主人想要的,但是却不可能聪明到还知道连同电源线也一并带走,所以估计是硬把电脑从电源线上面扯下来抱走的。

屋子里的双开门衣柜那两扇柜门依旧敞开着,里面被胡乱翻过的衣服散落了一地,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贺宁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在那一堆东西跟前蹲下身,用手指头捏着衣服,一件一件的拎起来看一看,那些衣服或者薄,或者厚,都是男人的款式,没有一件是女式的,就连乱七八糟堆在衣柜一角的袜子也一样。

贺宁回头看了看那张被血染了大半的双人床,床上面的被子依旧卷成一团很随意的堆在那里,床上的被褥都是双人的尺寸,床上也有两只枕头。

之前娄小琴自己没有否认过,倪胜的前任合租伙伴韩景明话里面无意当中也夹带出来了这样的信息,那就是在娄小琴和倪胜还保持着恋爱关系的那段时间里面,娄小琴时不时的就会住在倪胜这里,和倪胜一起生活。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床上会有两只枕头,寝具也是双人尺寸的原因。

贺宁走出卧室,又在这个面积只有六十平米左右的小房子里面转了转,发现不仅是卧室里面,就连卫生间和客厅、厨房里面也都是一样,整个房子里面看不到任何一丝一毫曾经有过一个女人生活在这里面的痕迹,从头到尾怎么看都像是只有倪胜一个人独居在这里似的,除了倪胜的物品就没有其他多余的。

“你觉不觉得,这个房子里面有点太‘干净’了一点?”贺宁总觉得有点奇怪,于是便意有所指的问同样在房子里面四处查看的汤力。

汤力没有明白贺宁的意思,有些困惑的回头过来看了看她,毕竟这里实在是有些陈旧,卫生保持的也就只是普普通通而已,实在是谈不上干净。

“娄小琴之前和倪胜有过一段时间的同居生活,但是这个房子里面一丁点儿带有女性元素的东西都找不到,你看着不会觉得有些奇怪么?”贺宁见汤力不明白,就对他解释说,“你想想,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开始生活,需要用到的东西不在少数,而且都是零零碎碎的,大到衣服鞋子,中的到毛巾口杯,小的到什么化妆棉、双眼皮贴,虽然未必每个人都会用得到这些吧,就是那么一个例子,至少那天咱们看到娄小琴的时候,你看她的假睫毛贴的就好像小扇子似的,所以在这里生活过,就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之后闹分手离开把东西都收拾走了是正常的,可是真的能够收拾的那么一干二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么?我还不算是一个个人物品特别多的人呢,上一次从跟人合租的那个房子里搬走之前,仔仔细细的还检查了几遍,看看有没有收拾干净,结果还是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落在了那边,我现在住的地方,已经住了这么久,前几天打扫卫生的时候,还又从卫生间的墙壁一角发现了一条前任房客贴在那里的沾着眼线液的双眼皮贴呢!要不然我刚才也举不出来那样的例子来。所以我在想,为什么娄小琴在这里和倪胜同居过之后,这里却完完全全看不出来一丁点有过娄小琴痕迹的样子呢?”

“嗯,”汤力听完了贺宁的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倪胜还想和娄小琴复合,如果有遗漏下什么,他应该不会拿去扔掉的。”

“对,我就说这么想的,所以我觉得要不然就是娄小琴走的时候就做好了绝对不和倪胜复合的打算,或者别的什么打算,所以收拾的非常仔细,要不然不会这样的。”贺宁点点头,“我感觉,娄小琴好像是想要让人觉得她从来没有在这里逗留过一样,她自己当初可是特意对咱们强调过,说她是偶尔到倪胜这边来,但是其他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从苟德寿和韩景明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听得出来,娄小琴那一段时间是实实在在的和倪胜同居在一起的,一直到闹分手为止。”

汤力没有说什么,他方才也好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事情,不过估计还没有考虑成熟,没有捋顺好自己的思路,所以并没有急着对贺宁说,而是略微沉默了几秒钟,又开口问贺宁:“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么?”

“有,”贺宁的确也考虑了一些其他方面的问题,她指了指另外的那个小房间,“那个房间也很奇怪。咱们当时勘察现场的时候,刑技的同事就说过了,房子里面是真的被人翻箱倒柜的折腾过,不是那种纯粹意义上的在杀人之后故意把房间里弄乱,伪装出入室盗窃杀人的假象,也就是说凶手的的确确在倪胜的住处翻翻找找了一阵子,或许带走了什么东西,又或许并没有找到,这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你看这个房间,里面虽然堆放了很多的破破烂烂、零零碎碎的东西,但是明显那就是原本被对方成那个样子的,并不是被人翻成那样的。也就是说,凶手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翻过那个小房间,很显然这个凶手知道,那个房间已经是人去屋空,根本就什么正经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堆破烂,所以不需要理会。”

“对,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凶手对倪胜住处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汤力听完了贺宁的话,想了想,也对她说,“我还在想另外的一件事,有没有可能凶手并不是咱们最初以为的那样,是偷偷摸摸撬门熘进来的?”

“当时刑技的同事的确说过,没有明显的撬锁痕迹,怀疑是技术开锁,或者是因为门实在是太简陋了,是被人用工具拨开的。咱们当时主要认定要不然是入室盗窃转化成为了故意杀人,要不然就是偷偷熘进来实施了杀人之后再进行盗窃,但是仔细想想,确实第三种可能性也是成立的,凶手根本不需要去想办法撬开那扇门,大门是直接被人从里面打开,把凶手大大方方放进屋子里去的!”贺宁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包括那个可以大大方方出入这个房子的人会是谁,答案也是那么的显而易见,“所以…娄小琴在倪胜遇害之前回来找过他?”

“我怀疑是这样的,”汤力拉着贺宁到厨房,看了看那口黑乎乎的锅,幸亏现在天气还比较冷,锅里面的东西估计也是煳的实在太严重,到现在也并没有腐坏的太严重,只是黑乎乎干巴巴的粘在了锅底,“当时厨房的这扇窗是开着的,何志文的猴子就是从窗口熘进来的,开窗的原因应该就是这锅里面不太成功的厨艺展示吧。倪胜的住处里,我们发现了很多的外卖包装、方便面碗之类的东西,结合他平时的生活内容,可以推测出他并不是一个平日里喜欢钻研厨艺或者擅长烹饪的人。一个平日里靠外卖度日的人,忽然之间进行了一次不太成功的尝试,我觉得这个行为本身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你觉得呢?”

“你的意思是,因为娄小琴回心转意,愿意给倪胜机会,倪胜为了证明他有诚意和娄小琴一起过普普通通的生活,所以特意想要尝试一下自己烹饪晚餐,没想到最后搞成了这样?”贺宁觉得这种推测倒也是很有可能的,她大学时期同寝室的一个女同学和男朋友都参加了工作之后,男朋友入住了租好的房子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这名女同学体验一下小两口一起做饭一起吃饭的浪漫和乐趣,于是两个人周末大包小包买了很多食材回去,最后也是以这两个厨艺盲把那些经过他们折腾已经严重走了样的食材统统捐给了垃圾桶而收场的。

她这么一想,赶忙对汤力说:“那要是这么说起来,娄小琴岂不是很有嫌疑?在倪胜遇害之前,另外那个账号里面的钱不也都是被转账到了娄小琴的账号里面么?咱们之前查过了,倪胜名下就只有一个银行账户,并且基本上没有往里面存取过钱,就一直闲置着。倪胜每次给家里面汇钱虽然也算是比较出手大方了,但是和周玉龙自己供述出来的支付给倪胜的好处费比起来,也只是极小的一部分而已,倪胜给周玉龙做这件事的时间也不短了,周玉龙那么多家店面,每一家都涉及到那种桃色生意,这里面被牵连出来的不良从业者人数也是相当可观的,还不算那些已经全身而退,不再做这种事情的女孩儿,算起来的话,倪胜也算是收入不菲了吧?他到夜店那种地方一掷千金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由周玉龙在负担涉及到的开销,不用他自己支付,那除去他的生活开支,剩下的钱呢?他之前为了博取娄小琴的欢心,对娄小琴出手很大方,连娄小琴之前工作的美容院的人都知道这件事,那娄小琴和倪胜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难道她会不知道倪胜的底细么?我觉得她一定知道,就算早先不知道,后来倪胜为了挽回她,也一定会把这些事情拿出来彰显自己的实力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也要考虑到,倪胜的尸体咱们都看到了,他的手上有刀伤,刘法医当时推测应该是夺刀的时候造成的,因为没有成功夺刀,最终被凶手割到了颈部,造成了颈动脉的破裂,导致了最终的死亡结果。”汤力皱着眉头,把自己考虑到的另外一个问题说了出来,“娄小琴我们见过,身材比较苗条,从体力上来讲,她不占优势,并且她作为一个那个年纪的年轻女性,有没有独自作案的勇气,也值得商榷。”

第五十九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贺宁点了点头,汤力说的是有道理的。虽然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少柔弱的男子和强悍的女子,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女性在体能方面较之男性是并不占优决定性优势的,尤其单纯拼一口蛮力的这种时候。倪胜的尸检结果当中并没有显示他遇害之前曾经服用过任何类型的镇静剂,也没有醉酒,所以哪怕是在沉睡中忽然惊醒,体能力气比平时清醒状态下会略微打一点折扣,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人的生存本能也会让他爆发出力量去进行反抗,那种爆发力也还是比较可观的,以娄小琴的身量,除非她是一个深藏不漏的体能达人,否则整张状态下是不应该在面对倪胜的反抗时还能有那么大体能优势的。

要知道倪胜手心里的伤口看起来也是非常触目惊心的,这说明了他当初情急之下握住了刀刃之后,也是不顾疼痛想要拼命把刀夺下来的,人在危急关头疼痛感也会因为求生本能而降低很多,应该不至于让倪胜的力道有很大幅度的下降。

“先抛开娄小琴不谈,这件事里面,我觉得她一定是有问题的,至于是不是她本人动手杀人,咱们现在不讨论,就说倪胜伸手抓住了刀刃的这件事。”贺宁经汤力这么一提醒,也想到了一些事情,“假如说对方忽然对自己发起袭击,通常你会怎么做?就比如说现在我手里有一把刀,我忽然抬手就要刺你。”

说着,贺宁假装做出了一个手里握刀的动作,然后假装刺向汤力,汤力本能的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贺宁的手腕,控制住她的动作,不让她能够继续把手里的“刀”挥过来,当然了,他并没有忽略掉这只是一次模拟,所以手上没有发力,只是抓住而已,否则以他的力道,贺宁的手腕可就要吃苦头了。

“你看,人的本能应该是去抓对方的手腕,对吧!因为这个地方一旦被抓住了,比较容易发力,对自己也更加有利一些。”贺宁对自己的测试结果感到很满意,“但是偏偏倪胜抓住的却是对方的刀刃,这就不是那么合理了不是么?求生本能是一定的,只不过我认为倪胜要不然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对自己下手,要不然是没有预料到会忽然有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并发起袭击,所以第一反应是错愕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根本已经来不及去抓住对方的手腕、手臂,只能通过抓住刀刃这种最不理智的办法来抵御对方的攻击了。换句话说,如果对方的袭击是让倪胜感到特别出乎意料的,那么袭击者就有可能是娄小琴本人,如果倪胜的迟疑是因为惊讶于为什么会有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发起袭击,那就另外一种可能性了娄小琴开门放了别人进来对倪胜动手。”

“第二种可能性也比较容易解释双方体能方面的问题。”汤力点点头。

“那你觉得,假如说真正对倪胜动手的人并不是娄小琴本人的话,那么那个跟她传统好,被她放进来的人又会是谁呢?”贺宁脑海当中其实是有所猜测的,她也想要听一听汤力的意见,绝大多数时候,她和汤力的思维是可以保持一致的,不过也有一些时候,汤力会注意到一些自己注意不到的角度和细节。

“从屋子里被人翻找过的痕迹来看,先暂时不考虑凶手是谁,至少我们可以确定凶手是有东西要找的。”汤力给了贺宁一个启发,“假如得手了呢?”

贺宁觉得自己的脑海当中忽然被点亮了一盏灯似的。倪胜身边最有可能被人盯上、被人惦记的东西,恐怕就是他这么久以来从周玉龙那里获取的非法所得吧,如果周玉龙没有说谎的话,积累到现在,倪胜手头的钱应该也不算少了,为了一笔钱选择铤而走险并不奇怪,得手之后,拿到了一笔等同于从天而降的不义之财,相信凶手一定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反应,这种反应或许是两种极端,一种是受不了金钱的诱惑,开始大肆的花销,一下子就变成了“暴发户”,还有一种可能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生怕别人怀疑到自己,可能反而会表现得更加穷酸小气好让旁人觉得自己是一个手头非常拮据的状况,从而回避得了横财的事实。

所以如果娄小琴本人,还有能够与娄小琴扯上关系的人当中,有谁忽然之间好像中了彩票一样出手阔绰起来了,或者是忽然吝啬起金钱来,只要是反常的,就都值得留意。至少到目前为止,娄小琴本人就是一个绝对值得留意的对象,她自称离开了倪胜,并且也没有证据显示她现在从事着什么收入稳定的工作,可是她的日子却过的好像是一个阔太太似的,终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外面招摇,询问她是否已经开始了新的感情,她也恼羞成怒的不肯正面回答,这些种种都很可疑。

“估计倪胜应该是偷偷的藏着非常可观的一大笔钱吧,”贺宁和汤力离开现场的时候,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倪胜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都算是何志文捡了便宜才拿到的,也就是说凶手没有稀罕去拿这两样东西,那两样东西加在一起,倪胜的电脑新旧程度什么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能卖出去应该不至于太差,手机就不用说了,这个咱们之前调查过,这两样东西凑在一起,卖的钱说多不算什么大钱,但说少也绝对不少,凶手能够对这些东西不理不睬,这是不是也就说明了从倪胜那里翻找出来的东西,假设是现金的话,金额一定远远超过了二手笔记本电脑加上二手手机的价值总和?因为差距太悬殊了,才会嫌麻烦,懒得一起拿走,还得花精力去找二手店回收或者寄卖。”

“凶手获得的利益一定是超出那两样东西价值很多倍的。”汤力也是这么想的,“以娄小琴为例,她的层次应该没有高到卖手机和电脑的钱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你有没有觉得奇怪?”贺宁想到了这些,又有些想不通了,“假如这件事真的与娄小琴有牵扯,那为什么呢?她图什么?根据咱们了解到的情况,倪胜对娄小琴可以说是非常喜欢的,迷恋到不行,想要为了她金盆洗手,从此以后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再做之前的那种勾当。能让一个一直以来都以此为生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且还态度非常坚决,苟德寿的威逼,周玉龙的利诱都没有办法让他松口,这绝对不是一时轰动的头脑发热,恐怕是真的爱上娄小琴了。那样的话,倪胜又对娄小琴出手大方,他的钱早晚都要归娄小琴支配的,娄小琴如果对倪胜起了杀心的话,这和杀鸡取卵又有什么区别呢?”

“被人唆使,或者娄小琴对倪胜就只图金钱,根本没有感情可言。”汤力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这样的。

“如果是受人唆使,那她对那个人可是有够信任的!”贺宁感慨道,“这可不是随便的什么事,而是杀人害命啊!还有另外一件事你有没有注意到,咱们之所以会留意到周玉龙、苟德寿他们那一伙人,最初就是在娄小琴的启发下,是她反复提到倪胜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让她很害怕,倪胜好像对她有所隐瞒,让她心里面不安,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似乎在找倪胜的麻烦,她反复劝过倪胜,倪胜不听她的,所以最后选择了跟倪胜分手。如果不是她提到这些,咱们后来也不会怀疑到倪胜的收入来源、从事的行当,还有苟德寿、周玉龙他们那边去。”

“嗯,”汤力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我不认为倪胜会那么固执不听劝。”

“我也是,如果倪胜真的那么固执,就不会为了想要和娄小琴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坚决要洗手不干,和周玉龙他们划清界限了。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娄小琴?暗中留意一下娄小琴,看看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跟什么人有来往?”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你觉得去哪里比较容易找到她?”汤力问。

贺宁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找到另外一个人,肯定能找到她。这就和那个在沙漠里找不到水,所以故意给狒狒吃盐巴,然后跟着吃了盐巴口渴了的狒狒走就一定能够找到水源的故事是一样的。现在回头想一想,觉得那人当初说起娄小琴的时候,神态似乎也是不大自然的。”

汤力也认同贺宁的这个办法,但是他并没有开车直奔目的地,而是先回了一趟局里面,找到唐弘业,让他帮忙调查一下某一个人的经济状况,尤其是近况,交代完这些之后,才又另外开了一台局里面的车,载着贺宁直奔市中心附近的某个商场,把车子停在路边,与贺宁一起默默的蹲守起来。

“我觉得这一次,咱们一定能有收获了!”贺宁对接下来的事情显得很有信心,“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本身而言根本不会牵扯那么大那么广,咱们之前应该是被误导了。仔细想一想,其实周玉龙说的也还是挺有道理的,他本来那些地下生意做的也还算是有声有色的,风平浪静,就算倪胜自己主动要退出,好说好商量解决一下,无非也就是损失一个比较得力的帮手,大不了再找别人来做就是了,但是真要是三番五次的骚扰,最后还把人给弄死了,那造成的影响自然也就会变得比较大,最后拔起萝卜带着泥,想不把他那些非法勾当牵扯出来都难。这对他来说,肯定是弊大于利的,但凡头脑聪明一点的人都不会那么去做。周玉龙肯定算得上是个聪明人了,再退一万步说,他要真想弄死倪胜,之前又何必几次三番让苟德寿他们去打草惊蛇呢?这仔细想想,实在是不合逻辑,咱们之前都被苟德寿和周玉龙那些事情性质的严重性给蒙蔽了眼睛,陷入误区里面了。”

“好在歪打正着,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汤力说。

这倒是,端下了周玉龙和他的团伙,以后就会少了很多倍引诱走上歧途的年轻姑娘,这也绝对算得上是好事一桩,无非就是浪费了他们一些时间罢了。

到了傍晚,从商场那扇侧门里果然走出了他们等候已久的邵英光,邵英光大摇大摆的从里面走出来,看样子估计是又在游戏厅里耗了一天,他出门来到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汤力也跟着把汽车发动起来,不远不近的稳稳跟着那辆出租车,一路来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封闭式小区门口,邵英光下了车之后就站在路边摸出手机打电话,贺宁他们的车子调了个头,停在马路对面,远远的看着这边的情况。

邵英光打完电话之后,一脸喜色的站在那里等人,时不时的还伸长了脖子朝那个挺漂亮的小区里面张望着,过了一会儿,里面不紧不慢的走出来一个人,过膝靴,短皮衣,浓妆艳抹,正是他们要找的娄小琴,看来她现在的住处应该就在这个小区里面了。

邵英光看到娄小琴,自然是很高兴的,喜笑颜开的迎了过去,伸手想要去揽娄小琴的肩膀,娄小琴眉头一拧,闪身躲开了邵英光的动作,一脸不高兴的对他不知道说了什么,邵英光有些讪讪的,却也很听话的没有再做出什么亲密的动作来,两个人并肩走到马路边,又过了马路,就从汤力和贺宁的车子前面走了过去,好在这辆车是贴了膜的,再加上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了,从外面并不能看清车里的人,所以邵英光和娄小琴这两个人谁也没有意识到他们一直都被锁定在别人的视线范围内,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前走,很快就拐进了路边的一间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