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上前敲了敲门,开门通知包间里的人又有客人到,戴煦和方圆这才走进去,发现包房不算大。里面一张圆桌,大概坐满了也只够容纳六个人左右,钟翰并没有来,唐弘业和汤力如约出席了,白子悦坐在他们两个斜对面,桌上的菜色倒是看上去挺丰盛的,可是看起来,好像几个人都没怎么动筷子。

“我的天,你们俩可总算来了!”一看戴煦和方圆进来,最先表现的如释重负的人。居然是唐弘业,他连忙迎上去,拉着方圆来到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白子悦面前,“白医生,方圆来了,你一直说要感谢救命之恩,这事儿我们哥几个可不能抢功,从一开始考虑到你的情况,一直到最后实施保护的,都是她。你要说非得说什么恩人不恩人的,我们几个人里头,也就只有方圆敢认这个了!”

方圆是压根儿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进屋就被推到了最前面,尴尬的不行。连忙摆摆手,讪讪的笑着,嘴上谦虚道:“没有,没有,我当时才是个实习生…”

白子悦看着她倒是笑得很亲切,伸手挽住方圆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跟前,很热情的亲自安排方圆坐在自己旁边,说:“我不管你当时是不是实习生,我就知道当时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搞不好命都没有了,所以说你真是我的恩人妹妹呢!”

“其实我当时会那么做,也都是前辈们的部署,不是我一个人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所以是大家的功劳。”方圆被白子悦的话夸得满脸通红,连忙摆手。

白子悦抿着嘴笑,说:“是,名师出高徒,所以戴警官的人情我也领了!”

戴煦刚在唐弘业跟前坐下,好像也没料到话题会突然一下子就绕到了自己的头上,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过奖了,老话说得好,徒弟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里头没我什么事儿,我今天就是借着方圆的光,过来蹭饭的!”

他这没说,唐弘业和汤力也都被说笑了,纷纷点头应和,方圆更不好意思了,一张脸红得鲜艳欲滴,直拿眼睛瞪戴煦,恼他居然推自己出来堵抢眼。

白子悦也跟着呵呵笑,笑过之后,就开始热情的招呼大家一起吃东西,她一边往方圆面前的碟子里夹菜,一边说:“行,我知道你小姑娘脸皮薄,容易不好意思,我其实也差不多,所以这样的话,以后恩人不恩人的那种话我也不说了,咱们以后就是好姐妹,我在A市亲戚朋友都不多,平时工作忙,也没有什么机会拓展自己的社交面,平时的生活其实也挺无聊的,你要是不嫌我这个人无聊,以后咱们就做好朋友,姐妹淘,没事儿的时候一起逛个街聊聊天什么的!”

“方圆,亏得你不是男的,你要是个男的,现在这就属于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了!”唐弘业听白子悦说完之后,忍不住一边笑一边调侃了方圆一句。

方圆讪讪的笑着,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她和白子悦满打满算只见过两次面,两个人一个是医生,一个是警察,职业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领域,再加上方圆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她虽然不至于不善言辞,但是在人际方面一向比较慢热,交朋友这种事完全随缘,就连当初实习的那段时间,能和戴煦相处得越来越熟悉融洽,这里面也几乎大半要归功于戴煦的性格和对她的包容照顾。

所以除了礼节性的应承之外,方圆对白子悦抛出来的橄榄枝还是惊大过喜的,从骨子里,她就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认为自己和白子悦根本就是两类截然不同的人,很难想象两个人硬凑在一起做朋友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相顾两无言,还是自说自话,各聊各的?怎么样都觉得很别扭。

白子悦似乎看出了方圆的笑只是一种礼节性的表示,却也不大在意,耸耸肩,轻轻搂了搂方圆的肩膀,对她说:“你放心吧,我平时也挺忙的,所以不用担心我有事没事就拖你出去陪我逛街购物之类的,我就是希望偶尔下夜班之后。一个人挺孤独的时候,能有个小姐妹陪我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一起吃个饭。随便闲聊几句八卦而已,我相信咱们俩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方圆连忙点点头,白子悦把话说得这么放低姿态,如果自己还绷着,那就显得太没有涵养了。虽然打从心里面,方圆一点儿也没有觉得像白子悦这样一个长得漂亮,工作又体面的姑娘,会像她自己说的那么凄凉孤单,方圆隐约记得当初去医院调查的时候,好像从别人嘴里听说白子悦的异性缘还是蛮不错的。

不过旁观者看到的永远都是表象,当事人的内心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恐怕也只有白子悦自己最清楚,方圆也不想太过妄自揣测,索性就不想了。

戴煦和方圆来到之后。包间里的气氛比方才显得略微热闹了一点,毕竟人多了,可以说话的人也就多了,汤力还是继续保持着他的沉默是金,唐弘业倒是很卖力的试图搞热气氛,会特意挑一些方便说的公安局内部的小段子、小笑话出来活跃一下气氛,戴煦在一旁基本上都是充当着证人的角色,证明唐弘业说的都是事实,不是他故意编出来逗笑话的,白子悦好几次被逗得直笑。嘴里直夸唐弘业幽默,把唐弘业夸得几乎快要飘起来了。

“我真没想到你们公安局内部其实这么有意思,”白子悦最后感慨了一句,“我们原本都以为。你们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肯定都特别的严肃死板,不苟言笑,好像木头人似的呢,看样子以后我应该多去串串门,拜访一下你们。深入的了解一下你们最真实的一面,帮你们破除一下外界的误会!”

这话听在公安局的四个人耳朵里,也就是付之一笑,谁也没有往心里去,公安局也好,法院检察院也罢,在外面社会上,经常被俗称为“衙门口”,平时没事儿的时候,躲都躲不过来,谁会有事儿没事儿的想要跑去找他们串个门儿。

差不多九点半左右的时候,几个人都纷纷表示吃好了,于是白子悦招呼服务员进来买单,服务员出去确认了一下,随后就拿着收据和找的零钱进来,径直递给了坐在比较靠门口位置的戴煦。

白子悦一愣,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服务员一指戴煦,说:“这位先生刚才来的时候,押了钱在吧台,等于已经预付了各位的餐费,没有超出预付金额,所以直接找零就可以啦。”

白子悦等服务员出去了,才对戴煦表示抗议:“戴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呀?太驳我的面子了,虽然说我现在还是个小大夫,资历和职称都没到位呢,但是请自己的恩人吃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呀,你这样让我多不好意思!”

“不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钱算是我替方圆押在那里的,你不了解她的性格,她最害怕的就是被人以为是个居功的人,今晚这顿饭如果真的是你请的,她回去会别扭很长时间呢。”戴煦笑呵呵的摆摆手,指了指方圆,对白子悦说。

白子悦愣了一下,一边亲昵的拉着方圆的手,一边说:“所以我的决定是最正确的,以后我跟方圆就是姐妹淘了,不提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不过呢,我这个人做事分的特别清楚,一码是一码,今天晚上这顿饭,算我欠了你的,回头以后有机会,我再把这个债还了。可能你对我还不够了解,方圆要是怕居功的话,那我最怕的就是亏欠别人的,不管是金钱还是感情上,都不喜欢,所以这个帐我先记着,回头早晚找机会还回来,你肯定跑不掉的。”

她说话的时候,听起来语气有点霸道,但是又有一种娇蛮的味道在里面,并不讨人厌,也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了,唐弘业在一旁直笑,戴煦倒没有说什么。

因为谁也没喝酒,所以除了饭店的大门,白子悦就挥别了四个人,自己开车先离开了,余下四个人站在饭店门口,谁也没有立刻上车回家的意思。

“戴煦,你还饿不饿?咱再找个地方续一顿?”唐弘业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抓了抓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问。

“饿啊,能不饿么,刚才咱们几个连一个吃过主食的都没有,走吧,咱换个地方再吃点儿。”戴煦也不和他假装,直接一挥手,“都上车,跟着我走。”

四个人喜滋滋的都各自上车了,方才虽然白子悦选的饭店很有档次,菜色也并不差,但是奈何不了白子悦作为名义上的主请人,一顿饭的功夫,几乎都是在用筷子拨碗里的米粒,除了几根青菜之外,几乎没往嘴里吃过什么东西,唐弘业还忍不住问了一句,白子悦说自己为了保持身材,晚上六点之后一般就只喝水,连含糖分的水果都不吃,饮食控制的十分严格。

她这话一说出来,坐在她旁边的方圆顿时就不知道怎么动筷子了,虽然说她现在对于身材的问题也算是想开了,但是一个相貌姣好,身材苗条的美女,并且还是一个并不熟悉的美女,在一旁严格管控着饮食,反观自己,最近因为心宽了,所以也之前的节食成果一去不复返,又再一次朝着丰满的方向高歌猛进,就算抛开所谓的自卑心理,客观上来讲,呆在白子悦身边,也还是给人一种相形见绌的感觉,让她在旁边敞开了饥肠辘辘的肚皮大吃特吃,还真是有些张不开嘴,也伸不出筷子。

其他几个人就不用说了,男人么,在比较出众的异性面前,就算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也会本能的想要保持一下风度,姑娘们都不动筷子,他们在那里胡吃海塞,也实在是太难看了,于是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都忍了。

第十八章 日记

这一回,没有了白子悦在旁边戳着,都是平时就很熟悉的同事,大家的状态就都放松自在了很多,唐弘业搓着手琢磨了半天,提议几个人去吃烤串,眼下已经时至深秋,夜里还是很凉的,几个半饥不饱的人,面对热乎乎香喷喷的烤肉串,恐怕谁也没有那个抗拒力摇头说不,于是这个提议很快的得到了通过。

于是在戴煦的提一下,他们转战了一家烧烤店,这家店的位置并不怎么起眼,但是这个时间去到那边店里买的顾客还是很多,气氛很热闹,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香喷喷的夹杂着孜然味儿的肉香,令人胃口大开。

找了一张桌子落座之后,四个人各自挑选了一些想吃的东西点上,服务员特别麻利的确认了他们的选择之后,没过一会儿,饮料也端上来了,烤好的肉串之类也一盘接一盘的端了过来,几个人趁热拿起来尝尝,味道好极了。

一根肉串下肚之后,唐弘业就被地道的口味这副了,对这家店十分满意:“老戴你可以啊!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这儿的招牌也不起眼,店面也不大,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简直就是深藏不漏的店中隐士啊!我听说钟翰在饮食方面特别的讲究,这家店该不会是你们俩共同发掘出来的吧?”

他的话一说完,汤力在一旁就先摇了摇头:“钟翰爱干净,不会来这里。”

戴煦对汤力竖起大拇指:“一阵见血!要让钟翰来这儿吃饭。比让我去登月估计还困难呢。他口味挺刁钻的这个不假,但是比起味道来,对他来说环境才是放在第一位的。稍微有一点烟熏火燎,或者油腻不整洁,他都不会进来。”

“唉,说的也是,钟翰可是个小资情调很深的人呐!”唐弘业也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有多不靠谱了,一边又从签子上咬下一块肉,一边看看在一旁喝饮料的方圆。忽然感慨了一句,“其实我才发现,女孩子啊。还是像方圆这样的好!”

方圆没想到这话题会忽然扯到自己的头上来,吓了一跳,连忙诧异地抬头去看唐弘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唐弘业指了指她碟子里吃了一半的肉串:“该吃吃。该喝喝。大大方方的,多好!你说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带着你一起出来吃东西,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别扭的,说句不恰当的比方啊,就好像带了个小兄弟,不是带了个小姑娘出来似的!”

方圆听完这话,就更加的哭笑不得了。她觉得自己虽然不算是什么漂亮的大美女,只能算是比普通人秀气一点儿的相貌。不过由于身材偏丰满的缘故,好像从小到大还真没有人对她说过,带着她在身边就像带着个小兄弟一样这种话,难不成自己还有比较汉子气的一面,最近才刚刚被开发出来么?

唐弘业一看方圆那错愕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又出现歧义了,他赶紧摆摆手,说:“你瞧我这人,平时挺能说会道的,今天这话怎么就说不明白了呢!我的意思是说啊,现在好多姑娘,爱漂亮,爱到不行,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我前段时间家里安排相亲就遇到一个,好家伙,约吃个饭吧,问吃什么,人家说随便,让我选,那我就选呗,我选一个,人家说太油,再选一个,又说热量太高,后来好说歹说选了个地方,坐下来,点了菜,基本上就等于是我找了个人围观我吃饭一样的感觉啊,那姑娘,一共就吃了能有两片叶子?喝了一大杯白水,然后跟我说,饱了!我这是找媳妇儿还是养兔子啊!真是特别的别扭!所以我觉得啊,方圆这种大大方方,该吃吃,该喝喝,不矫情不别扭的姑娘,真好!哎?不过方圆啊,你这个点儿了还不回家,跟我们几个在外面吃饭,爹妈不担心吧?”

他这句话一问出来,气氛顿时就变得略微有点尴尬了,唐弘业慢半拍的想起来之前林飞歌在办公室里面大张旗鼓的嚷嚷过方圆家里的事情,一下子也尴尬起来,有点怪自己没记性说错话,但是又不知道开口道歉会不会让方圆更尴尬。

方圆愣了一下,看到唐弘业那一脸尴尬的要命的表情,便笑了笑,指指一旁的戴煦说:“家里面倒是没人管我了,所以只要‘寝室长’不锁门我就回得去。”

方圆借住在戴煦家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基本上刑警队的人都是知道的,这种事本身来讲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所以她说的也很坦然,戴煦在一旁笑呵呵的听着,也没有做什么反应,唐弘业原本尴尬的要命,先走看方圆对自己家里面的变故,已经不像最初那样讳莫如深,而是选择了淡定的面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听完方圆的后半句之后,又眼睛一亮,看看戴煦,看看方圆,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把腰杆儿挺直了一些,摆足了一副想要开口调侃两句的架势。

可是架势是摆足了,就是还没等张嘴呢,汤力就把一串烤鸡翅直接放进了唐弘业面前的碟子里,在他开口之前,破天荒的抢先开了口。

“你点的鸡翅,赶紧趁热吃。”汤力的语气很平淡,眼睛却很迅速的朝唐弘业递了个眼色。

唐弘业一怔,然后很快的会意过来,嘿嘿一笑,拿起烤鸡翅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对,对,我今天晚上脑子有点搭错了,还是多吃东西少说话吧!”

方圆不疑有他,只当是唐弘业指的还是不小心说到自己父母的那件事,也不太在意,前几天方母倒是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无非是敦促她天凉了。这种时候最容易胃口大开,往身上贴膘,所以一定要忌口。要控制饮食之类,方圆只当是耳旁风,并没有当做一回事,嗯嗯啊啊的应付过去,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

不知道等什么时候方母又想起来见自己一面的时候,发现自己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胖了一圈,会不会感到十分恼火。不过不管她是不是会恼火。方圆倒也并没有什么顾忌,她现在已经习惯了独立的面对工作和生活,对父母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那种无论经济上还是精神上的依赖。所以只要她感觉对自己的生活现状是满意的,父母的意见就已经左右不了她了。

之后唐弘业好像真的怕自己接二连三说错话似的,虽然话匣子的本性让他没有办法真的多吃东西少讲话,但是话题一直都是绕着其他人和事来展开。不再涉及到在座的其他三个人。方圆虽然并不介意他之前不小心的询问,那毕竟也是一种善意的关心,只是她也没有办法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唐弘业去解释,说自己其实根本就不在意,那样反而会有一种欲盖弥彰的错觉,所以她也只好不提那些,乐呵呵的一边吃东西。一边听着他们说一些有趣的话题,比如唐弘业最近接二连三被家里逼着去吃的相亲饭。碰了几鼻子的灰,或者听戴煦在别人的追问之下,说一些他当初和钟翰他们一起在外维和期间的有趣见闻。

尽管戴煦讲述起来这些东西的时候,口吻是十分平淡而谦逊的,但是他说出来的很多东西,还是能让人感觉得到他是一个渊博的人,方圆一边听,一边想起来最初到公安局来实习的那个时候,关于外语水平和一些其他方面的东西,马凯不知道戴煦的底细,戴煦自己也从来不炫耀标榜,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里,马凯和林飞歌都以为戴煦只是一个好说话的傻大个儿而已。

现在想想看,那个时候的观点还真是有够以貌取人的,实在是浅薄的可以,经过了这将近一年的相处,方圆反而感觉到越是在戴煦身边相处的久,就越觉得可以从他那里学到的东西很多很多,不管是专业领域,还是为人处世。

续摊的这一顿,四个人吃的都很尽兴,因为第二天还都有工作,所以谁也没有喝酒,只喝了点饮料,吃饱喝足之后,就各自散了,戴煦载着方圆回家去,到家已经夜里十一点了,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什么话,一直到回到小区里,停好车,往家里走的时候,戴煦才忽然问:“今晚唐弘业不小心说错话,你没往心里去吧?”

方圆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啊,你也说了,他是不小心的,而且人家之前还那么猛夸了我一顿,我要是这样就不高兴,那也太恩将仇报了!”

戴煦认认真真的看了看她的表情,然后才露出笑容,点点头:“那就好。”

两个人回到家,戴煦一如既往的发挥着绅士风度,把卫生间先让给女士使用,方圆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并不化妆,所以洗漱起来步骤也很简单,没用一会儿就已经洗漱完,等她出来的时候,看到戴煦正歪着身子靠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从学校宿舍里带回来的那本软面抄,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呢。

“有什么发现么?”方圆一看戴煦正在读柯小文的日记,兴致也一下子被勾了起来,连忙走过去,在戴煦身旁坐下来,好奇的问。

“哦,你洗漱好了?”一股淡淡的馨香钻进戴煦的鼻孔,他坐直身子看了看方圆,方圆正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前额的刘海洗脸的时候被打湿了,服帖的趴在额头上,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乖巧,让戴煦差一点产生了一种想要伸手摸摸她脑袋的冲动,还好手里面有柯小文的日记本,于是他把日记本递给方圆,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我也先去洗漱一下,你自己先看看,回头咱们再说。”

方圆毕竟不是戴煦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方才一瞬间脑子里的千回百转,点点头,接过那本软面抄,从头开始小心翼翼的翻阅起来。

作为一个男孩子,柯小文的日记写的如同方圆意料之中的简练,没有太多的铺陈,也没有很多堆砌在一起的辞藻,基本上就是简单的记录一下柯小文自己认为需要留个纪念的事情,需要给自己提个醒儿的东西,或者一些一时之间无处排遣的小情绪,篇幅不长,有的时候只有一句话就是一天的日记,最多的也不过是三五百字的篇幅罢了,日记也不是每一天都写,只有在柯小文觉得有必要的时候,他才会翻开本子写上一点东西,所以日期之间的间隔很不规律。

这个本子是从这一年的年初开始用的,元旦那一天,柯小文比较郑重的写了本年度的第一篇日记,内容倒是很简单,只说了两件事,一件是自己决定买个薄的软面抄来当日记本,常规的日记本售价比较贵,也比较厚,自己用不完,索性就不浪费钱了,第二件是敦促自己,新的一年自己就要高二升高三了,到了人生最重要的冲刺阶段,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被外界干扰,要好好学习,提高成绩。

从这篇日记来看,柯小文也的确是个中规中矩的乖孩子,好学生。

方圆又往后翻了翻,一直到春节前,柯小文只写了寥寥几篇,并且内容无一例外,都是自己期末考试的各科表现总结,他对自己的学习成绩并不满意,似乎还有些忧心忡忡,方圆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面忍不住怀疑,一个成绩始终稳定在流动重点班里的学生,却对自己的学习成绩如此不自信,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邓老师的功劳。

很快,方圆的注意力就被春节之后柯小文的一篇日记吸引住了。

那是一篇很短的日记,只有几句话而已。

“爷爷奶奶给的压岁钱,刚回家就被他‘借’走了,其实何必说‘借’呢,明明是抢的,又不会还。我有点恨自己,为什么又不够聪明,又不够勇敢呢?到底要被他欺负到什么时候?算了,以后我的钱,还是藏紧一点吧,不然每次交杂费回去伸手,他妈也不给我好脸色,何必自讨苦吃。”

第十九章 欺凌

这篇短短的日记,却给方圆提供了很多的信息,虽然柯小文非常小心的一个名字和称谓都没有提到过,但是以他的生活圈子,想要弄清楚日记中提到的“他”和“他妈”到底是谁,简直是比小学生的脑筋急转弯答案还要更加的显而易见。

之前去柯有利家的时候,柯有利找不到柯小文藏在床底下的过年压岁钱,当着方圆和戴煦的面就对吴书琴发了一通脾气,一口咬定是吴学海拿走的,吴书琴和他争辩了半天,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吴书琴护短这件事,之前在公安局打交道的时候,方圆就已经见识的十分充分了,吴学海是个什么样的德行,也是清清楚楚摆在眼前的,现在再加上柯小文这篇日记里清清楚楚的提到压岁钱刚刚回家就被吴学海给抢走了的事情,并且从那个口气里面来看,这种事儿居然还不是第一回,以前应该也是还有过此类先例的,柯小文始终的一忍再忍,尽管心里面也很恼火自己的懦弱无能,却也毫无办法,只能默认。

吴书琴母子两个,一个对柯小文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几乎可以用冷暴力来形容,另一个则想着法儿的欺负柯小文,向他索要财物,再想一想柯小文在家里面的那件狭窄简陋的小房间,方圆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之所以从初中开始就早早的选择了住校,绝对不止是是否喜欢和继母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简单,对他来说,那个家里出了缺乏关怀之外,可能还充满了欺凌。

方圆又往后翻了翻,之后的内容比较单调一点,基本上绝大多数都是关于在学校的考试成绩或者课堂表现的总结,从字里行间不难发现。柯小文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并且把考上一所重点大学视为自己唯一的出路,出了出人头地之外,对他而言。这还意味着能够离开那个让他没有什么留恋的家,并且有个好文凭,将来自己就可以今早也更好的从家庭当中独立出去,那种不再看别人脸色,也不用再担心受谁欺负的未来。对柯小文而言,几乎是恍若新生一般。

方圆翻看着柯小文的日记,心里愈发的同情起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子,相比之下,自己还算是比较幸运的,虽然说自己的父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表现的可能还不如柯小文的父亲,柯小文的父亲至少承担起了对儿子的抚养责任,只不过是因为忙于经商,所以对儿子只有养育的责任。却没有怎么实打实的关心过,反观自己这边,父母离婚后各自迅速的再婚,并且都视自己如负担,谁也不愿意接收,但是好在他们两个婚变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上大学了,距离真正的独立生活就只有一步之遥,咬一咬牙,放低姿态求来了学费和生活费。也就挨过来了。

而柯小文呢?对于一个十二三岁就要生活在继母的白眼和继兄的欺凌下的孩子,摆脱继母和继兄带来的生活阴影,就显得有些路漫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了。那种近乎于绝望的感受,一定不好过。

卫生间里传来了一阵水声,把方圆飘远了的思绪又给再一次拉了回来,她看了看紧闭着的卫生间门,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确是幸运的。这个幸运也不止是父母在她年龄比较大之后才选择了离婚,更是因为自己阴差阳错的又被安排回原籍来实习,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她就不会遇到戴煦,没有遇到戴煦的话,毕业之后自己的落脚地就还是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假如硬着头皮去方父的新家借宿,那么自己的待遇,恐怕并不会比柯小文在家里面的待遇更好,说不定连柯小文那种程度都比不上吧。

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方圆又继续往后翻了翻柯小文的日记,关于学习方面的内容,她都迅速的略过了,只留意有没有其他一些涉及到家庭成员的问题,在朝后翻了很多页之后,才终于又找到了一篇,不过这一次写的倒算得上是一件高兴事,柯小文在一篇日记当中写到,自己在短暂的几天暑假过后,返校之前,父亲约他出去吃了一次饭,没有外人,就只有他们爷俩而已。

从柯小文简单记叙的内容来看,这顿饭算是柯小文马上就高三,柯有利抽空对儿子的一种鼓励,柯有利还许诺柯小文,只要他好好学习,考上一所重点大学,等到大学毕业的时候,柯有利愿意花钱供他出国留学,以柯有利的家庭条件来说,供柯小文从大学阶段就出国去读书,实在是有些困难,但是如果是毕业之后再出去深造的话,那就相对要轻松许多了。

柯小文的日记当中还隐晦的提到,柯有利似乎在话里话外流露出对于吴书琴之间生活的失望,以及对吴学海不争气种种表现的厌烦,所以告诉柯小文,他就是自己唯一的希望,所以一定要争气,不考上一所重点大学,又怎么能申请到一所比国内大学还好的国外大学呢。

柯小文得到了父亲的许诺之后,倍感振奋,振奋之余,也同时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他在日记当中写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在爸心目当中,是那么重要的,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爸,这一年,无论如何我都要拼出个好成绩,要突破自己,以后出人头地,给柯家争光。”

在这篇日记之后,柯小文的日记就变得很少了,只有寥寥几篇,基本上都显得情绪不高,因为他的成绩在进入高三之后,并没有像期待当中的那样,随着自己的努力而节节高升,不管他怎么样的努力学习,成绩始终就好像被钉在了原位一样,停滞不前,没有下降可是也没有任何的起色,这让柯小文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暴躁,日记里面充斥着很多焦躁情绪,就连字体都越来越潦草,到近期。干脆已经一篇日记都没有再写过了,软面抄的后面大部分都是空白页。

翻完了日记,戴煦也洗漱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他一面用毛巾擦着刚刚洗过的头发。一面问方圆:“看得差不多了?”

“是啊,柯小文可真的是挺不容易的。”方圆叹了一口气,“一方面来自家庭那边的无形压力,还有吴学海见缝插针的欺凌行为,另一方面他自己又给自己不停的加压。从他日记的感觉来看,出事前一段时间,他的精神压力几乎是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加上咱们从老师还有其他学生那里了解到的关于柯小文的性格特点,要不是火车司机紧急制动比较及时,再加上刘法医发现了可疑的针眼,给柯小文的尸体做了一个胸部透视,就冲他的情绪和心境,也完全让其他人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个性格内向。不懂得排解压力的学生,因为高考临近所以压力太大,无处抒发,最后钻了牛角尖,自杀身亡的事件。”

“没错,我猜,杀害柯小文的凶手也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所以才会故意制造柯小文试图卧轨自杀的这种假象出来,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戴煦点头。“关于日记里面提到的关于吴学海和吴书琴的部分,你肯定也看到了吧?”

“看到了,”方圆赶忙回答,“我之前在局里和吴书琴打交道的时候。就觉得她对柯小文特别冷血,知道柯小文出了事,并且是丧命的大事,她假装难过都一点也不走心,话里话外哪一句都不忘了标榜自己,根本就是平时对柯小文不好。所以现在柯小文出事了,她心虚的一种表现吧。吴学海就不用说了,就冲他欺软怕硬的那个劲头,你说他平时不会欺负柯小文,我都不太相信。柯小文有一篇日记里面提到说,柯有利找他单独出去吃饭的时候,跟他说过,对吴书琴挺失望的,觉得家里面的日子过得特别没意思。你说,柯有利都能把这话透露给自己的儿子,吴书琴作为和他同床共枕的再婚妻子,会感觉不出来柯有利的感情变化么?你看她到局里面来的时候,反反复复好多次提到了柯有利的前妻,说柯有利前妻是个祸害之类的,柯有利反而对他的前妻不太愿意提起来,你不觉得这有点奇怪么?”

“你的意思是…”戴煦听到这里,自然也听懂了方圆的意思,“柯有利前妻有想要重修旧好的意图,并且柯有利也有些动心了?你觉得吴书琴是把柯小文当成了是衔接起柯有利和前妻的那个桥梁,所以才会视其为眼中钉?”

“我觉得吴书琴有可能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实际情况来讲,柯小文很有可能是被冤枉了。”方圆点点头,指了指那本软面抄,“柯小文的日记里面,从头到尾一句都没有提到过自己的生母,不过要是按照吴书琴的说法,以及柯有利的默认来看,最近这一两年,柯小文的生母似乎一直在试图和儿子缓和关系,弥补之前几年对儿子不闻不问带来的影响。你看柯有利在柯小文开学之前,请他吃了一顿饭,鼓励他好好考大学,将来送他出国深造,柯小文就激动的写了很长的一篇日记,还说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在父亲心目当中自己那么重要,特别的开心。从某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可以认为柯小文算是那种比较缺乏关爱的类型,所以稍微从至亲那里得到了关怀和关注,他就会表现的受宠若惊,极其兴奋。照这样的情况来看,假如柯小文真的对生母抛出的橄榄枝有兴趣,也不会在日记当中只字不提,好像他的生母从来没有试图回到过他的生活当中似的。”

“所以如果按照你的这种分析,那可就有意思了,柯小文的继母对他有误会,以为他想要撺掇父母重归于好,而柯小文的生母,也不知道会不会恼火柯小文对她示好表现出来的反应,听柯有利的意思,柯小文的生母过去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戴煦叹了口气,“回头这个 生母,咱们肯定也要会一会了。不过在联系她过来跟咱们了解情况之前,我还是比较感兴趣吴学海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样对待柯小文的。这事儿找柯有利和吴书琴谁问都没有用,吴书琴肯定会护着自己儿子,毕竟柯小文现在属于死无对证,她随便怎么辩解,咱们也不好印证,柯有利虽然大概知道吴学海偷拿柯小文的钱物这种事,但是估计也不会知道的更多,咱们都是从那个年龄段走过来的,以大欺小的孩子,从来都不会当着老师和家长的面进行,吴学海虽然欺软怕硬,还有点无赖,但应该也没有那么傻。”

“那…”方圆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转,“对了!吴学海虽然比柯小文大一岁,但是他们俩上学却是同一年级的,吴学海学习成绩不理想,所以被吴书琴送去读了职业高中,但是初中阶段,说不定他们两个有可能是在同一所学校就读的。咱们明天查一下柯小文和吴学海的学籍,假如真的是在初中,咱们倒是可以想办法联系一下初中时候的老师,还有柯小文初中阶段的同学,他们说不定会对这两个人在学校里面的表现了解的比较清楚一些。怕就怕咱们运气不够好,他们俩如果念的不是同一所初中,那想要从老师或者同学那里了解情况,就真的只能碰运气了。”

“先不想万一不走运的那种可能性,查学籍这是个好办法,行得通,明天咱们就先这么办,一面了解吴学海的情况,一面联系柯小文的生母。”戴煦看了看表,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现在么,我作为寝室长宣布,不当夜猫子,立刻回去睡觉,养足了精神,剩下的事情明天再继续!”

第二十章 小霸王

睡前捋顺清楚了思路,所以躺在床上之后,方圆也是心情十分放松的,闭上眼睛沉沉的一觉睡到第二天闹表响,爬起来迅速的换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就和戴煦一起出门去上班,两个人在上班的路上经过一家早点铺子,里面的品种比较多,口味也不错,方圆买了一个肉夹馍和一杯热豆浆,肉夹馍很大,肉也多,戴煦也要了一样的,不过以他的饭量,一个当然不够,所以买了两个。

到了单位,方圆一边咬着肉夹馍,一边准备着手去查吴学海和柯小文初中的学籍,戴煦也有他的任务,虽然说他们两个人决定要先查吴学海,后联系柯小文的生母,但是不着急联系,不代表不需要尽快摸个底,所以戴煦的工作自然就是调查一下柯小文生母的个人情况,以及最近这几年的生活状况等信息。

两个人正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忙着工作的事儿,马凯又来了,他拿了几份材料,是要送过来给钟翰的,见钟翰还没到,就自动自觉的走过去放在了钟翰的办公桌上,然后熟门熟路的跑去跟戴煦打了个招呼,随便聊了几句,这才把注意力又转向了方圆这边,拖着椅子坐到方圆跟前,笑嘻嘻的问:“忙什么呢?”

“你自己看喽。”方圆一边吃饭一边忙着,也有点无暇理睬马凯。

上一次马凯在自己这里狠狠的碰了钉子之后,很快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虽说言行上面自己也比以前知道分寸了不少,但是还是一如既往的那种没深没浅,没羞没臊的做派,方圆也习惯了他这个样子,只要他不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评头品足,她也基本上不会主动去拿话敲打马凯,两个人之间算是相安无事。

“哦。对,我听说来着,你和老戴又弄了一个大案子,真够忙的。”马凯朝电脑屏幕上瞥了几眼。注意力很快就被方圆手里面的肉夹馍吸引过去了,“你怎么跟老戴一样啊?一大早就吃这么荤的东西,你瞧,油滋滋的…”

“你有意见?”方圆一听这话头儿起得不对,斜着眼看了看马凯。

马凯这回倒是学聪明了。嘿嘿一笑,立刻就把话锋给转了过去:“你别忙着激动啊,我是想说,油滋滋的,一看就挺香,回头我也买个尝尝。”

“你还是别尝了,吃胖了怎么办啊,万一这年头,小姑娘也不喜欢肉多的男生,你不就没行情了么?”方圆半真半假的也拿马凯一贯的言论出来逗了马凯一下。“所以我为你好,你以后还是多吃黄瓜白菜,少吃肉吧。”

“那哪能!做人怎么能那么肤浅呢!要是肉越少越讨人喜欢,那医疗模型那种骷髅架子还不得成万人迷啊?这人的魅力主要还在于性格,就比如你,方圆,你性格就特别可爱,所以有肉没肉都可爱,嘿嘿。”马凯堆着一脸的笑说。

方圆正嚼着东西,听他这么一说。差一点一口呛着,咳嗽了两声,赶忙喝了一口豆浆顺一顺气,冲马凯摆摆手:“你还是别说这种昧着良心的话了。你说着不觉得亏心,我听着都觉得臊得慌。”

“不不不!我可是句句发自肺腑啊,真的!”马凯差点伸三根手指头起誓。

“马凯啊,你们那边这么闲啊?”戴煦没有抬头,忽然冒出来一句。

“没有啊,我今天一堆事儿呢。”马凯不疑有他的回答。“唉,关键是事情多,还没意思,还是实习那会儿在这边的时候好,多刺激啊!”

“有事儿你就赶紧回去办正经事儿吧,一会儿我们也得走,真没空陪你在这儿聊。”方圆一听马凯说他也有不少事情要做,连忙开口赶人,“你这才上岗多久啊,就怨天尤人的,当心被你们领导听见了,对你有意见。”

“哟,你不说领导的事儿我还忘了,一会儿我自己还真得交一份材料呢,差一点儿耽误正经事儿啊!”马凯忽然一拍额头,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方圆,老戴,咱们回聊啊,我哪天再来找你们玩儿!”

马凯走了,方圆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幸亏你问问他有没有事,他要是再继续在这里胡说八道,我都快精神崩溃了,以前他是嘴贱,说话没深没浅的,总喜欢挤兑我,这还好办,大不了我挤兑回去,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挤兑怕了,居然还换了风格,听他假惺惺的夸我,我真是浑身鸡皮疙瘩!”

戴煦抬头看了看方圆,见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一本正经的在诉苦,忽然笑了出来,这一笑也把方圆给笑懵了,用询问的目光直盯着他看,最后戴煦只好摆摆手,说:“没事儿,我不是笑你,是笑马凯呢,有点同情他,这是何苦来哉呢。”

“他有什么值得同情的,我觉得之前被他踩得一无是处,现在又被他莫名其妙夸得乱七八糟的我,才比较值得同情吧!”方圆叹了口气,咬了一口肉夹馍。

戴煦只笑不说话,也默默的继续吃自己的那份早餐。

过了一会儿,方圆先查清楚了柯小文和吴学海两个人的学籍情况,拿到了结果之后兴冲冲的来到戴煦桌子跟前。

“他们两个初中的时候果然是一个学校的!这对咱们来说可真是个好消息!”她一边说,一边伸头看看戴煦手头忙着的事情,“柯小文的生母那边情况怎么样?”

“好像不是很好,”戴煦摇摇头,“柯小文的生母名字叫做洪清,原本是和柯有利一起做生意的夫妻档,后来两个人因为性格不合离婚之后,柯小文生母继续做自己的那一摊生意,柯有利拿了离婚之后财产分割之后折现的资金另起炉灶,结果柯小文生母的经商能力可能比柯有利还是要稍逊一筹,折腾了几年,把原本根基还不错的生意反而越做越差,到最后只能外兑了之后,自己再另外找了一份工作,从小老板变成了给别人打工。柯有利这边就正好相反了,离婚之初从头再来,不算是白手起家也差不多。经历了一段低迷期,后来就越来越顺畅了。”

“那柯小文的生母洪清有没有再婚?”方圆问。

戴煦又摇了摇头:“没有,这件事是我首先确认的,洪清在和柯有利离婚之后。一直是单身的状态,这期间有没有和什么人交往过,这个咱们就没有办法立刻掌握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没有再和任何人登记结婚过。”

“要是这么说起来的话。那她想要回头和柯有利重修旧好的几率还真的是挺大的呢,柯有利跟你有没有透露过这方面的事情?”方圆问。

“没有,那天我和柯有利聊起来过这个话题,因为涉及到再婚家庭,家庭成员的关系自然就会比较复杂一些,继子和继母之间关系的好坏,一方面在于两个人的相处和磨合,另外一方面也在于有没有外界的干扰,这个干扰自然就主要是来源于生母,这种情况可能存在于很多再婚家庭当中。所以我着重询问了一下柯有利,柯有利在这个问题上面显得比较谨慎,只说洪清确实想要弥补柯小文,跟他也私下里交谈过,觉得当初两个人的性格还都不成熟,太冲动,后悔不该吵架吵到了伤感情的程度,但是因为柯有利已经再婚多年,洪清并没有进一步的表示。”戴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但是从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柯有利现在显然是对洪清的印象更好的,觉得她的性格改进了很多。对吴书琴么…那天你也看到了,很显然他们两个也不是那种相敬如宾的夫妻模式。”

“柯小文的那篇日记里还提到了柯有利跟他单独吃饭时候说的话,你说,会不会柯有利嘴上没说,心里面已经多少有点别的念头了?”方圆问。

戴煦不置可否:“至少柯有利没有直接表达过什么,至于感情层面。思想层面上的东西,这个就比较为妙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且哪怕你从方方面面都觉得对方是有这样的心思的,只要人家不说,你就没有办法确认,不管怎么言之凿凿,都会变成你自己的主观臆测,不能做准的。”

方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吴书琴才会抓狂成那个样子,觉得柯有利对她有很多不满,又似乎对前妻印象好转,但是又抓不到柯有利想要吃回头草的证据,没有办法把这种推测坐实,所以闹也不是,不闹也不是。”

“是啊,所以说,柯有利这件事,处理的够精明,但是不够妥当。”戴煦叹了口气,“他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让吴书琴没有办法矛头直指他,但是没有想过,他这么一来,很有可能会把矛盾转嫁到其他有关联的人身上。你的早饭吃完了么?要是吃完了的话,咱们就去柯小文和吴学海的初中走一趟吧。”

“还剩一点儿豆浆,我端着路上喝!”方圆连忙回答,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套上外衣,端起桌上的半杯豆浆,“咱们这就走吧!”

虽然这个时候才刚刚过了上班时间,不过学校里面的学生作息总是要比上班族要更早一些的,等他们开车来到柯小文曾经就读过的那所初中的时候,学校里已经在上早上的第一节课了。

这所初中在A市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虽然没有柯小文就读的那所高中那么赫赫有名,不过在初中界也是算是名声在外,每年考上重点高中的升学率,也在A市所有初中当中算得上名列前茅的。

柯小文是从高一一入学就进了重点高中的流动重点班,由此可见,他当年的中考成绩应该也是相当不错的,一定也曾经是这所初中的尖子生,戴煦和方圆并不担心会问不到还记得柯小文的老师,果然,到学校里打听了几个人,很快就有人记起了柯小文,并且帮他们找到了柯小文当初的班主任老师。

戴煦和方圆得知,柯小文当年在初中的时候,就读的也是这所初中里重点班主任带的班级,这个班主任以教学水平高,管理能力强,每一届都能带出升学率最高的班级而著称,每年他带的班级里,学生人数都是最多的,不仅尖子生的数量多,班级里面靠关系塞进来的后门生也一样不少。

戴煦和方圆找到了这个班主任,一说柯小文的名字,班主任老师立刻就恍然大悟,表示对柯小文的印象很深也很好,是他上一届带出来的好苗子,而当他得知戴煦他们是公安局的刑警,过来了解情况是因为柯小文遭人杀害,更是十分震惊,表示如果不是确定警察不会恶作剧,简直不能相信这种事会是真的。

“柯小文可是个好孩子,从来不会疯疯闹闹,很有正事儿,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喜欢他。唉,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了…”班主任老师无比痛心的说,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柯小文,并不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

“是这样,我们想问一下,你知道柯小文有一个继母带来的哥哥,和他上同一年级,也在这所初中,名字叫做吴学海的么?”方圆问班主任老师。

班主任老师一听这个名字,立刻眉头就皱了起来:“吴学海?他我当然知道了,不是跟柯小文一个年级,是跟柯小文一个班级,也是我们班的,当初柯小文的爸爸和吴学海的妈妈想方设法的托关系找人,把吴学海也塞进来我的班级,我原本是不想要的,但是他们家里人说,两个孩子要在一个班,这样才方便照应,我觉得柯小文这孩子是个好苗子,这才同意接收了吴学海。结果哪曾想,这俩孩子差距那么大,柯小文就是个乖学生,吴学海就是个小霸王啊,唉,那三年啊,我脑袋上恨不得多了一半的白头发,都是被吴学海给气出来的。”

第二十一章 两个极端

班主任老师估计是当年被吴学海气得不轻,所以一提起他来,就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之后,也意识到戴煦和方圆过来,除了询问已经出了事的柯小文之外,居然还打听起吴学海来,肯定是有什么缘故。

“这个吴学海是也有什么…事情呢?还是…?”班主任老师怕自己说错了话,所以问的小心翼翼,也不敢把话说得太过于直白。

戴煦摇摇头:“出事的就只有柯小文,但是你也知道的,柯小文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但是作为一个高三的学生,他的生活社交范围其实还是比较窄,人际也比较单纯的,所以我们就想先从他的家庭成员角度入手。这种事呢,找柯小文的父亲询问,还是找吴学海的母亲询问,都不太恰当,我们觉得可能从学校这个方面来了解情况的话,得到的信息是会比较客观公正,也比较有价值的。”

班主任老师表情郑重而又严肃的点了点头:“那你们是希望我先给你们提供一下柯小文的情况呢,还是先提供一下吴学海的情况?”

“还是吴学海吧,柯小文的情况,我们从他高中的老师那里也有所谓耳闻,基本上从初中到高中,他都是个比较让老师省心的乖学生。”戴煦毫不犹豫的就做了决定,“吴学海因为初中毕业之后去了职业高中,和柯小文不在同一所学校了,所以我们不太容易了解到他们两个日常相处的情况,还需要老师提供帮助。”

“好好,这个没问题,关系到一条人命。这可是大事啊。”班主任老师又是一番叹息,“可怜了柯小文这么好的孩子了,我倒不是说谁就活该出事,就我而言,我是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但是柯小文真的是我觉得谁出事他都不会出事的那种学生,学习成绩好。平时人也老实。不多言不多语,不顶撞老师,也不招惹同学。这么说吧,他上高中之后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在初中的时候,全班不管学习好的孩子。还是学习不好调皮捣蛋的那几个,唯一有事儿没事儿去招惹柯小文的。还真就是吴学海一个人而已,别人再怎么皮,再怎么混的学生,一把对柯小文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种状态。唉,他出了事,真是让人有点难以想象。”

“是啊。我们了解过情况之后,也觉得特别惋惜。”方圆顺着班主任老师的话说,当然,这也的确是她和戴煦的真实感受,像柯小文这也一个中规中矩的好学生,为什么会遭人毒手,还是让人有些费解的,按照寻常的理论和规律,像柯小文这也的状态,应该是受犯罪威胁的低风险人群才对,只可惜,低风险不等于零风险,厄运降临到了头上的时候,柯小文也同样难以避开。

最重要的是,方才班主任老师的那一句只有吴学海招惹柯小文,一下子就引起了方圆的注意:“你是说,吴学海在初中阶段,就一直欺负柯小文么?”

“对,”班主任老师回答的十分笃定,“这件事也让我惹了不少的气。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方面的了解啊,人从小到大,大学咱们先不算,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一共是十二年的时间,这里头其实最难管教的,就是初中这三年,往前,小学时候毕竟年纪还小,无非是调皮而已,性质都比较单纯,往后呢,到了高中,其实一方面大一点,性格能稍微沉稳一点,另一方面就是人群分化也差不多已经完成了,是在学校里好好学习的,还是一天到晚逃学旷课在外面泡网吧的,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群体,谁也不太招惹谁。就中间初中的三年,是最麻烦的,正好青春期,又冲动,又叛逆,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出乱子,走了邪门歪路了。”

“你说的对极了,初中的时候还真的是比较混乱的三年。”戴煦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