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确实吓了一跳,忘了要甩开她了,后来她又是哭又是下跪的,我也觉得一来要顾及一下她的情绪,二来周围那么多人,也要顾及影响不是么。”方圆不太在意的笑了笑,其实比起被吴书琴掐疼的两个手腕,真正令她心烦的还是吴书琴的胡搅蛮缠,“再说了,之前咱们处理案子的时候,不是也有受害人家属什么的,拉住你就又哭又求的不放手,也把你胳膊都给拉红了么?”

“那怎么能一样呢。”戴煦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首先情况不一样,受害人家属悲痛欲绝,确实应该考虑,吴书琴刚才的表现不在此列,不是一回事。其次,我是我,你是你,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这情况也不一样。”

方圆被他的说法给逗笑了,她可没有不开窍到在这种时候还去和戴煦争论什么“谁说女子不如男”的什么男女平等观念,这种摆明了没有小瞧了谁,完全是出于善意的关心和维护,她还是很明白的,所以便点点头,非常认真的回答戴煦说:“我这次记住了,下回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我第一时间就把人甩开。”

戴煦对她的这个回答还是比较满意的,点点头,开车驶出停车场,回公安局去。原本只是过来看一下柯有利的情况,结果谁都没有想到会因为吴书琴而闹了这么大的乱子,吴书琴到底是真昏倒还是装昏倒,其实戴煦和方圆的心里面都是有一定猜测的,只不过现在柯小文的死,从大的侦查方向上来看,吴书琴的嫌疑并没有很大,所以他们不打算在吴书琴的身上浪费太多的经历罢了。

倒是吴学海,方圆在回公安局的路上,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戴煦听。

“我觉得吴学海,肯定还有别的事儿。”她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点大胆,但是戴煦一向鼓励她说出自己的观点,即便错了也不会打击或者嘲笑她,所以她也就非常习以为常的把自己的推测对他和盘托出了,“如果只是把柯有利打伤了,吴书琴需要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么?柯有利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公安局那边怎么处理就怎么办,他也不打算再深究或者对吴学海不依不饶,按照柯有利的伤势,进行伤情鉴定的话,也未必真的能让吴学海构成刑事犯罪的级别,吴书琴干嘛要不惜在住院部大门口又是哭又是跪的演那么一出大戏呢?做了这么多,就为了让咱们留下一句口实,其实也不能真的起到什么作用,如果不是有什么原因,逼得她没有办法,只能走这个下策,这么做的话也未免太得不偿失了吧?”

“吴学海身上还有别的事情的话,我也完全没有什么觉得奇怪或者惊讶的,想一想看,他从小到大,犯得每一个错误,都有吴书琴这个母亲在旁边包庇,不止是包庇,吴书琴还主动的帮吴学海找各种不能成立的主观借口,要么是年纪还小不懂事,要么是别人惹了吴学海,逼得他不得不做出什么样的过激行为,再不然就是轻描淡写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吴学海从来就没有机会学到最基本的一个道理——犯了错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戴煦点点头,“吴学海不光没学会承担责任,还学会了推卸责任,反正不管做什么,有人替他去摆平,替他去开脱,所以他才会嚣张跋扈,行为不端。你说的对,吴书琴并不是一个冲动不计后果的人,相反,她很懂的衡量利弊,给柯小文下药的事情,其实不管真假,都已经是死无对证的了,柯有利因为这件事打了她,一扭头吴学海就找人去围殴柯有利,还凑巧洪清也在场,你真的认为这是一种巧合么?或者说,吴书琴真的不知情么?”

方圆听了这话,恍然大悟:“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吴书琴等于是默许,甚至怂恿她的儿子去做这件事的?那为什么后来吴学海被抓了之后,她又对柯有利是那样的态度呢?”

“这就回到了你的那个怀疑上头,吴书琴有可能没想到吴学海会因为旁人报警而被抓,她原本可能笃定柯有利不会报警抓吴学海的,因为柯有利对吴学海也有所忌惮,所以原本吴书琴是不服气自己被柯有利动手打了的这件事,后来的低姿态,也是在吴学海被拘留以后才出现的,”戴煦笑了笑,“虽然这事儿不归咱们管,我还真打算打电话过去,和具体的经办人员打个招呼,让他们记得留意一下,吴学海这小子手里头是不是还有别的被压住的事儿。”

第五十六章 书包

戴煦说到做到,回到公安局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负责吴学海那个案子的分局,联系到了主要负责这件事的分局同事,把自己这边掌握到的情况和对方说了一下,虽然不敢保证吴学海到底有没有别的什么事,但是既然有这种可能性,就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多关注和留意一下。对方得到戴煦的这个提示,也表示深有同感,因为吴学海被捕之后,似乎比那几个下手最重的小混混、小流氓还要更加的紧张和慌乱,在讯问过程中,已经有过几次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自我表白,声称自己除了找几个小哥们儿教训教训继父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可是他越是这么强调,反而就越让人生疑,毕竟处理他们这个案子的民警也都不是什么新人菜鸟,经验还是很丰富的,早就已经有所怀疑,再听戴煦这么一说,也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感觉和判断,所以对戴煦表示了感谢,说会仔细的去调查。

把这件事沟通过之后,接下来后续的部分,戴煦就不打算过问太多了,如果有什么信息反馈回来,他们听一下结果也就可以了,毕竟他们真正负责的是柯小文遇害的这个案子,只要没有直接而又明确的证据指向吴学海,证明他与柯小文的死有关,那么吴学海做了其他任何违反法律的事情,也都会有其他警察去着手调查和处理,轮不到戴煦和方圆在这件事上浪费他们的精力和时间。

上午的时候,方圆有收到了一条消息,说有人找到了疑似柯小文个人物品的东西,没过多久,东西就被送过来了。是一个某一运动品牌的书包,看起来半新不旧,而且还湿漉漉的,沾满了水,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静水特有的异味,不大好问,戴煦和方圆打开书包。看到里面有几本高三年级的复习教材。有教科书,也有练习册之类的,这些东西都被泡的湿漉漉的。甚至还有一些隐隐的发臭。

戴煦翻了翻书包上面有一个用来挂标牌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没办法找到书包主人的个人信息,问了一下才知道。之所以怀疑这个书包有可能是属于柯小文的,是因为书包里面的一本教材上。有一枚红色的印章,印的正是柯小文就读的那所重点高中的名称,所以结合最近正在调查的柯小文失踪案,就立刻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认为这个书包很有可能是归柯小文所有。

那么既然书包上没有名字,就只好从书本上来找一找了,戴煦和方圆把书包里面的几大本书小心翼翼的拿出来。这些书估计和书包一起,在水里泡了有一段时间了。书包还好,毕竟是织物,除了湿漉漉并且带着一股异味儿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可是书包不防水,里面的书情况可就不大好了,纸张在被浸泡过很久之后,早就湿的透透的,除了书皮还勉强能够挺得住之外,其他的纸张基本上都已经被泡的很绵软易碎,想要翻开书页都非常困难,许多张纸都被泡得黏在一起,根本不敢动手去分开,怕会一下子就扯破了。就连大略的摊开书本都需要很小心,因为动作稍微重一点,就可能把书皮给弄掉。

方圆和戴煦十分仔细的翻了翻,发现书皮里面的封二上没有写名字,书页侧面也没有写,那几本教科书就不提了,基本习题册里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本的主人更习惯用铅笔来做习题,这些习题册被泡了水一段时间之后,里面的书页上只能看到一些非常浅的字迹,别说是提供主人的个人信息了,就连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到底是什么,写了些什么,都非常困难,几乎做不到。

不过虽然说书上和习题册上都没有物主的名字,但方圆却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来,她发现其中有两本书,和柯小文储物柜里面收着的书一模一样,估计都是学校统一安排购买,或者统一发放下来给学生做的,这样一来,既然柯小文的那两本书,方圆记得非常清楚,就在柯小文自己寝室的储物柜里面,那么这个书包应该就不大可能是柯小文的了。

为了保险起见,戴煦给学校方面打了个电话,希望他们能找个老师,到柯小文的寝室里面去,打开他的储物柜,看看那两本书是不是还在。

毕竟是自己学校流动重点班的学生出了事情,学校方面还是比较重视的,于是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下来,通知舍管老师到柯小文生前住的那间寝室里面去,检查了柯小文的储物柜内物品,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学校方面打电话过来,反馈给戴煦的结果是,柯小文的储物柜里面确实有那两本书在,方圆没有记错。

那么这样就更加可以确定,这个书包不是柯小文的。可是不是柯小文的,又会是谁的呢?从书本材料来看,自然也是属于一个高三学生,而且这名学生应该也是来自于那所重点高中的,因为在打电话去学校询问和请老师帮忙检查柯小文储物柜的时候,戴煦也顺便问了一下,那几本书和教材的来历,得知其中的一本书和一套习题册,是这所高中自己的秘密武器,从来都只内部流通,每一届高三都会重新更换题库和复习要领,所以只求当届高考之前不要外流,高考之后就反而不大在意了,因为这种时效性很强的“秘密武器”,一旦过期就没有价值了。

这样来判断的话,这个书包就应该是属于另外一个和柯小文一样来自于那所重点高中的学生,可是随即戴煦就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刚刚升高三,还在冲刺和奋斗的学生,会选择把自己的书包给扔了呢?我见过因为压力太大,所以烦躁,或者因为考试失利,心情非常暴躁。然后就冲动的撕书和撕练习册的,但还没见过连同书包都一起给扔掉的。”戴煦若有所思的对方圆说,“而且这书包和书都泡的这么湿,还有一股子臭水的味儿,很显然是被扔到了什么野外的静水当中,扔书包就扔书包,又那么多地方不扔。为什么非要往水里面扔呢?”

方圆又把鼻子凑近了那几本书。仔细的闻了闻,那股泡久了的异味当中,还夹杂着一点点的腥气。这个腥味不同于鱼腥,不同于血腥,而是带着几分土腥,她想了想。试着推测说:“闻这个味道,感觉像是那种水不怎么流动的湖。把书包扔到那种地方,我能想到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让人找不到。”

“是啊,扔到湖底去的话。可不怎么好打捞,如果这只是恶作剧的话,那玩笑还真是开的有点大。”戴煦点点头。拿起电话,给方才帮忙把书包送过来给他们的人打了过去。询问了一下具体找到书包的地点。

这边电话还没有打完,那边刑技的同事也过来了,带来了一份关于段飞宇离家出走信上面划痕的字迹分析。方圆道了谢,接过来,对方见他们还忙着,就没有多逗留,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方圆看了报告上面的结论,眼神明显亮了起来。

等戴煦问清楚打捞到书包的地点,挂断电话,她赶忙献宝一样的把那份报告递到戴煦面前,对他说:“你看,这是刚送来的结论报告,段飞宇留给他父母的那封离家出走信,上面的痕迹还真的是自己,而且根据那些字迹进行辨认和还原之后的内容,你看了以后一定会觉得特别有意思的。”

戴煦挑了挑眉毛,从方圆手里接过那份结论报告,迅速的浏览了一下上面的内容,这份报告上说,离家出走信上面的痕迹的的确确是字迹,并且在经过了仔细的辨认还原,以及内容的推敲,他们认为,那些痕迹所写的字,和离家出走信上的内容是一模一样的,除了个别字眼略有差异之外,基本上没有大的改动。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经过了一番对字迹的鉴定和分辨,负责文检的工作人员认为,离家出走信上面的自己,虽然和段飞宇语文卷子上的字迹有着极高的相似度,但是从一些比划的力度和书写习惯来看,应该并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而是有人非常仔细的,小心的,把段飞宇的笔迹模仿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你还别说,这事儿确实挺有意思的,”戴煦看完报告上面的内容,也笑了,“笔迹鉴定的结果,跟那封离家出走信上面的笔迹印子,这两个结论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的,划痕印子的实际书写内容说明了笔迹鉴定的结论,笔迹鉴定的结论也给出了那些划痕印子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有谁自己写一封离家出走信,内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形式就更简单了,直接留书出走而已,很冲动的行为,对段飞宇而言,或许还算是熟门熟路吧,那么他能够紧张到哪里去呢?一个从小就可以一声不响的拿了家里的钱闹离家出走的孩子,你觉得他会这一次不仅改了主意,要留书出走,还在写离家出走信的时候,需要紧张到了反复打草稿的的地步么?这很显然是不合理的,需要打草稿的合理解释就只有一个——”

他拖了个长音,没有把结论直接说出来,而是示意方圆来替自己说完,方圆从方才听他说这些的时候,思路就一直在跟着转,现在听他说到这里,自然也是立刻就心领神会,开口说:“除非是有人想要模仿段飞宇的笔迹,制造段飞宇离家出走的假象,又怕模仿的不够像,所以就需要反复的练习,或者是先试写几个字,反复调整到自己觉得写出来的感觉最逼真了,才真的正式动笔。”

“走吧,”方圆说出了和自己想法一样的结论,戴煦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今天虽然不暖和,倒也算是风和日丽的,咱们俩出去走走吧,逛逛公园,放松一下身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你是想去打捞到书包的那个地点去看看吧?”方圆当然知道戴煦别看嘴上说的轻轻松松,好像是要忙里偷闲的出去摸鱼一样,实际上他可是奔着正经事儿去的,书包上面散发着的臭水和土腥味儿,说明它是被从深水里面捞出来的,但是书包本身上面并没有沾染太多的泥污,这又说明了扔书包的那个地点只是一潭有些气味不大令人喜欢的静水而已,周围的环境未必很差,那么周围环境并不算差,水里面也没有太多的污垢却又静得有些发臭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公园。

“确实是去打捞书包的地方看看,不过那个地方就在公园里,咱们两个穿过公园走过去,这本身也算是逛公园,呼吸新鲜空气了吧?”戴煦笑呵呵的说,“人么,最重要的就是劳逸结合,苦中作乐,见缝插针的给自己放松一下神经。”

两个人便立刻动身出发了,他们要去的是a市的一处公园,这个公园地处市中心,是整个市区最闹中取静的那么一个地方,在a市还是颇有些知名度的,公园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景观或者其他游乐设施,当初在这里规划处一个公园来,初衷也是希望给居住在市中心附近的居民一个能够呼吸新鲜空气,活动活动身体的绿色环境,顺便也等于是在市区的水泥森林当中装点一些绿化,因此公园面积虽然不小,里面却只有大片大片的树林草地,以及一个非常大的人工湖。

整个公园恐怕最有名的,就是那个偌大的人工湖了,毕竟一个公园就只有树,只有草,也未免显得有些单调,而人工湖上面的脚踏船,倒是能在夏天吸引不少到这里漫步约会的小情侣。

而方圆和戴煦这一次的目标,就是这个情侣们比较喜欢的人工湖了。

第五十七章 打捞者

这个公园本身的面积并不小,而且因为在市中心位置的缘故,为了方便走位的人进出,这个公园的一圈,有大大小小不下十几处出入的门口,尽管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戴煦和方圆到公园去正是上午的时候,相比之下,也算是这个季节一天当中最暖和的一个时间段,公园里也不允许机动车驶入,所以戴煦和方圆到达那里,把车子停在公园一个比较主要的大门口前停车场的时候,这里已经停了不少的车,门口也有人进进出出,有的是年轻学生,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打扮得花枝招展,估计是要去拍秋天的红叶照片,也有来这里走路锻炼的老人,还有一些行色匆匆的中青年,手里拿着东西,或者肩上背着包,这一类人是为了抄近路,节省时间,不愿意绕着公园外面走,选择从中间穿过去的过路人。

方圆虽然是地地道道的a市人,但是原本生活的区域距离这边也没有很近,所以这个公园,她是知道的,但是打从外面经过的时候也许有很多次,真正走进去可就一次都没有过了,所以对这附近并不熟悉。下了车之后,她先把公园大门口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居然一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找到,她把这一点告诉戴煦,戴煦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这倒是让他们觉得有点新鲜,因为很少有公园会连大门口都不安装任何监控设备的。当然,有的即便是装了,是否正常工作也还是另外一回事,但至少其他类似的公园,面子工程还是有做到位的。

于是戴煦带着方圆径直去了公园这个大门旁边的小警卫室。说明了身份,向守在这里的公园内部工作人员询问了一下关于公园内不监控设备的问题,这个小警卫室里坐着两个中年男人,都是公园管理处的人,见忽然来了两个警察,还有点发懵,显然并不知道公园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捞到了一个书包这件事。被问到关于监控设备的问题。这两个人都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没有,原本安过几个。后来坏的坏,被人夜里给砸了的砸了,反正原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用处,后来就干脆不修不管了。”其中一个人,一边抽着烟。一边懒洋洋的说,“这个破公园,里头除了树林子,就是一个湖。里头也没有啥挺老贵的游乐设施,也没有什么商店,顶多就有那么两三个冷饮摊。几个公共厕所,哦。对,还有湖里头那些承包商弄的脚踏船什么乱七八糟的,个顶个儿的大,哪个小毛贼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把湖里头的船给弄出来扛走,那也算是能耐了。根本里里外外就没有什么怕丢的玩意儿,按什么监控摄像头呢。”

“那你们这个公园,一共多少个出入口?”方圆问。

抽烟的想了想:“哎呀,光是我们弄出来的出入口,就有十一个,这还不算有的人为了抄近道,把我们公园围墙的栅栏给掰开,自己弄出来的‘门’呢。那就更多了,数不过来,赶着修都追不上那些人掰的速度!”

“你们这儿晚上公园有没有清游客,锁大门的规定时间?”戴煦问。

抽烟的噗嗤一声乐出来了,看看他的同伴,他的同伴对戴煦摆摆手:“没有,公园不锁大门,原来早些年的时候,倒是锁过一阵子,夜里十一点锁门,但是后来发现不行,公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头林子有多,天黑了以后,谁要是在里面呆着,也未必能发现得了,我们早些年锁门那时候,总能遇到有那种小情侣啊,野。鸳鸯啊,不知道之前躲到哪儿去了,公园大门都给锁上了才想起来要走,天都黑透了,边边角角那种被人掰坏的栅栏口,除非是特别熟的,要不晚上也找不到,院墙高,翻出去又不现实,还得去值班室找人,求人家开个小门放他们出去。后来这种事隔三差五就有,搞得我们也挺烦的,还有那种,眼见着到了锁门时间,他想从公园抄近路,结果从这头进去的时候还没锁门,等走到那一头要出去的时候,发现门被锁住了的,总之就是麻烦,后来就干脆不锁了。”

“也就是说,没有监控,公园大门也全天二十四小时的不锁。”戴煦归纳了一下这两个人提供的情况,然后忍不住笑了,笑得有点无奈,“那这么多年,你们公园也算是挺幸运的了,之前居然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麻烦事。”

两个中年工作人员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看起来他们两个每天的工作,就是守在这个小小的值班室里,百无聊赖的等着下班而已,至于公园该不该安装监控摄像装置,彻夜彻夜的不锁公园门到底算不算稳妥,这些他们都毫不在乎。

那么,剩下的事情,再问这两个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也是无济于事,戴煦和方圆道了谢,走出这个形同虚设的警卫室,大步流星的朝人工湖的方向走了过去,从这个门口想要去人工湖边,还需要经过一大片松柏林,这个公园里的树,是按照不同的类别分布在不同的区域内的,远远看去,别处的林子里,树叶绿的绿,黄的黄,红的红,别有一番景观,而他们经过的这一大片松柏林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不过方圆和戴煦眼下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欣赏红叶,他们不仅需要到湖边去,还需要找到当初打捞到那个书包的人问一问情况。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他们才沿着林间小路终于走到了一片开阔区域,前方就是人工湖的区域了,远远的就能看到一大片的水域,人工湖是呈现出不规则形状的,比较窄的位置上面还有一些曲曲弯弯的水上回廊,小拱桥,开阔的地方,此时东一只船,西一只船。倒不是给游客玩的脚踏船,而是公园管理处的工人正在湖里面清洁水里面的垃圾和衰败的荷叶,以及不应该留下来的各种水草。

戴煦走过去,和距离岸边最近的一艘小船上面正忙着干活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询问他们认不认识名字叫做王戈的人,那几个人还真认得,戴煦表示自己需要找他有点事。那几个人伸手朝几乎斜对角的一片水域指了指。表示那个叫王戈的人,他所在编号的那艘船现在应该在那个区域清洁水草和垃圾。

戴煦谢过了几个人,和方圆穿过水上面的回廊。又绕过一座小拱桥,走了差不多又有十分钟,这才总算见着了王戈所在的那个编号的小木船,那艘船已经靠了岸。上面的人正在把清理到了岸边水里面的水草和枯枝烂叶以及垃圾给挑到岸上,等着垃圾车来把这些都统统拉走。

戴煦和方圆走过去。那几个人一边干活,一边好奇的看了看他们,戴煦也打量了一下那几个人,然后开口问:“请问那一位叫王戈?”

一个看起来能有五十出头的男人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打量了戴煦一番,又看看一旁的方圆,十分没有底气的回答说:“是我。我叫王戈。”

“你好,”戴煦亮出了自己的证件。“今天是你捡了一个书包,交给公安局的人了,对么?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我们有些事想要再多了解一下。”

“哦,哦,好好。”王戈看起来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一听戴煦这么说,连忙点头答应着,然后把手上的耙子随手扔到旁边的花坛旁,摘下手里湿漉漉的胶皮手套,随手别在腰上,然后冲戴煦和方圆走了过来。

戴煦和他握了握手,王戈略微显得有点拘谨,于是戴煦便先开口说:“首先我要代表我们公安局,向你的拾金不昧表示感谢,你见到的书包正好能够给我们正在调查的一个案子提供非常重要的线索,对我们的帮助很大。”

听了戴煦的话,王戈似乎也很高兴,原本的紧张便也被冲淡了不少,他憨厚的笑着,摆摆手,非常谦虚的说:“我这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儿,没有什么,换了别人也能那么做,我当时也没想太多,我就寻思着是不是哪个小孩儿迷迷糊糊的,在湖边玩的时候把书包给弄掉了,自己老不上来,回去以后还不知道得多着急呢,上学念书的学生丢了书包,那跟上战场的小兵把枪给丢了有啥区别,所以我就给我们公园这附近的那个派出所打了个电话,原来我还以为这种事儿,人家未必搭理呢,没想到不一会儿就过来人了,把书包给拿走,原来这里头还有别的事儿呢啊,那我也算是歪打正着,瞎猫碰着死耗子了!”

“你能帮我们指一下,那个书包,你是从哪里捡着的么?”方圆提出请求。

王戈立刻点头答应了:“行啊,那你们跟我过去吧,离这儿也没有太远。”

于是三个人就一起朝王戈捡到书包的地方走,因为就在湖边,所以他们只需要沿着湖边一直走就可以了,王戈穿着一双黑色的大胶皮靴子,走起路来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也略显笨重,走不快,戴煦和方圆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还催促人家,于是就跟着他不紧不慢的走着,大概绕着湖边走出去了一百多米,王戈在一颗贴着湖边歪歪斜斜生长着的老柳树旁边站了下来,朝树下水边的位置一指,对他们说:“那个书包我就是在这儿找见的,早上我们那一组在从这边往那边清理水草和垃圾什么的,我拿那个钩子左一勾右一勾,结果就勾出来一个书包。”

“这个湖里的水有多深?”方圆探头看了看,湖里面的水绿油油的,不算清澈,也看不见底,没有办法判断,她只好开口问王戈。

王戈摇头说:“这个可不一定,一片儿一个深度,都不太一样,这附近算是比较浅的,能有个十米八米吧,那边有一片最深的,三十多米,还有那边有一片最浅的,水就两米深,下面都是烂泥,我们清理垃圾的船都过不去。”

十米八米,这个深度对于三十米深当然算是比较浅的,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也可以算是深的了,于是方圆立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你们清理湖里面的垃圾,都做这么深入彻底的么?十米八米深的水里面沉着的书包也捞的出来?”

王戈一听苏童这话,就笑了:“要是沉底儿了,那还哪能捞得上来了,我们就是定期搞清洁的,也没有那么长的家伙啊,那个书包没沉底,估计就是哪个糊涂蛋,在湖边玩,黑灯瞎火的,书包就顺着岸边掉水里去了,我猜的啊。因为那个书包吧,正好就在这个柳树附近,这棵树长得里岸边太近了,好多树根都从岸上钻到水里头去,那个书包就是被一根挺粗的树根给挂住了,估计也就掉下去能有两米来深,我拿钩子那么一勾就碰着了,三勾两勾就给从树根上弄下来,刚开始也不知道是个啥,后来勾上来一看,还是个书包。”

“你们公园里每隔多长时间做一次湖里面的清洁?”戴煦问王戈。

王戈回答说:“这个得分季节,夏天人多垃圾多,我们就得经常弄,一周至少两次吧,要是太脏了,就还得再加一两次,再就是秋天了,秋天书里头的什么荷叶啊,水草啊,都黄的黄,烂的烂,我们就得忙一阵子,都给清出来,清理干净了,基本上就等着过冬的时候上冻了。”

“那最近你们做湖里面的清洁和打捞的时候,除了这个书包之外,有没有还打捞到什么别的东西?我的意思是说,不是普通的垃圾那种,别的不太寻常的玩意儿。”戴煦又问。

王戈被戴煦问得有点发蒙,迟疑了一下,才摇摇头,说:“没有啊,最稀奇不寻常的,就是我今天捞上来的书包了,别的就都算垃圾,矿泉水瓶啊,食品包装袋啊,还有大风刮进来的塑料袋,再就是枯枝烂叶那些玩意儿了。最近我们一直都忙着清理湖面,这个我还是说得准的。”

第五十八章 搜寻

既然王戈都这么说了,戴煦就没有再深问下去,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假如湖里面发现了人的死尸,或者是人的残肢,这绝对是非常恐怖非常刺激的事情,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都足够拿来做谈资,传播的沸沸扬扬了,王戈作为专门维护湖面清洁的人员之一,就算他本人没有亲手打捞到,真的有人看到或者捞到,他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还在戴煦含蓄问到的时候表现的这么茫然。

“那这个湖,不同区域为什么水深会比较不一样呢?是有什么特别的说法或者设计,还是说当初这个湖是顺着地势弄出来的?”他对王戈点点头,又问。

说起自己熟悉的工作区域来,王戈倒是挺有热情的,伸手比划着,开始给他们介绍:“你看那边,那边最深的地方,是游泳区和游船区,中间也没有啥特别明显的分割,反正游船那边水更深一点,游泳区那边稍微浅一点点,这样水底下有泥啊还是水草啊,也不那么容易勾到游泳的人的腿,安全一点儿呗。这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春天夏天那会儿,靠边比较浅的地方,下面泥厚,都是荷花,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是荷叶,有用的不让过来这边,一个是怕刮着人,另一个地下烂泥太深了,万一人陷进去,挺危险的,入秋之后我们就把已经不行了的荷叶什么都清理掉。那边最浅的地方,就没有什么大作用了,爱干啥就干啥。水太浅,都是烂泥,长很多芦苇之类的东西,人也下不去,就不管了。”

戴煦点点头,向王戈道了谢,王戈就又咯吱咯吱的走回去。继续忙他的事情了。虽然看得出来,他对警察特意跑来打听这些事还是很好奇的,不过非常识趣的没有开口询问什么。这也省了戴煦和方圆不少的口舌。

“你打算怎么做?这片湖还是挺大的。”方圆大致能够猜测到戴煦的打算和想法,只是涉及到具体要怎么操作的问题上,她就吃不准戴煦的主意了。

“是啊,这个湖比我以为的要大一些。”戴煦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才摩挲了两下。就又把手放下了,这两天他都保持着改造后的那种造型,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下巴自然也就光溜溜的。用手那么一摸,自己还有点不太适应,“走。咱们俩过去游船那边看看,打听打听人家的营业时间。”

方圆点点头。跟着戴煦朝方才王戈指出来的谁最深的游船区走了过去,头顶上的太阳正当空,晒得人身上多了几分暖意,旁边人工湖里面的水也绿油油的,被太阳光照着,看起来倒是又多了几分美感,越靠近游船区那附近,周围的林子也变化了树的品种,林间的树叶绿的绿,红的红,交相呼应,好看极了,只可惜,方圆和戴煦却没有漫步和欣赏的闲情逸致,两个人脚步走得很急,看起来有点行色匆匆,对于那个书包可能涉及到的很多事,心里都有一些隐隐的猜测。

为了走到游船区,他们两个人几乎绕了大半个湖,尽管戴煦为了迁就方圆,已经没有按照自己的步幅去全面的提速,而是走得有所保留,方圆却还是累得有点穿了粗气,没有办法,两个人的身高差摆在那里,方圆的两条腿要是能追得上戴煦那两条大长腿,那才真叫人类史上的奇迹呢。

戴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经过一个小冷饮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买了两瓶矿泉水,顺便和卖冷饮的摊主闲聊了几句,问了问对方每天开业和收摊的时间,冷饮摊的摊主说,夏天的时候会早一些,早上七点多就会开始摆摊出来,晚上也要九点多才会收摊,像现在这种深秋时节,他一般上午都是*点才来,下午四五点就收摊回家了,等到再过一个多月,落了雪,那就干脆猫冬,不出了。

戴煦付了钱,把其中一瓶水扭开递给方圆,方圆走得浑身直冒热气,嗓子眼儿也早就干了,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戴煦在一旁笑着对她说:“慢点喝,越是渴的时候越不能喝那么急,那么猛,会伤胃的。”

方圆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哦,那我以后注意。”

戴煦接过来她手里的那瓶水,帮她拿着,顺便用手指帮方圆把嘴角挂着的水渍给抹掉,方圆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偷眼看了看戴煦,却见戴煦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一派自然,就好像方才的那个动作非常稀松平常一样,于是她也没有吭声,反正除了忽然有点局促和难为情之外,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以来,自己在戴煦身边,好像一直都好像是个小孩儿一样的,被他不动声色的照顾着,关心着,指点着,甚至护着,方圆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最近,听了戴煦的一番自我剖白之后,这种感觉才越来越明显的。

两个人来到了游船区,这里有两个小码头,看样子是由两家不同的承包商承包的,一家是各种动物造型的脚踏船,一家是普通划桨的那种小船。一看到戴煦和方圆这么一对年轻男女走了过来,两家都非常热情的招呼起来,一来估计是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很像是一对情侣,二来眼下已经是淡季,再过一段时间,湖面开始上冻,他们就需要歇业等待着第二年春天的回暖了,所以这个时候正好是一年当中招揽生意的最后阶段,谁都想在关门之前多赚一点。

“两位划船吧?很好玩的,来划一会儿吧!两个小时我给你们算一个小时的钱!”划船的这边,一个中年女人裹着夹棉的外套,袖着手招呼他们。

另外一边,脚踏船那边也过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同样非常热情的招呼他们:“二位。脚踏船玩不玩?今天天气多好啊,先生带女朋友踩一会儿脚踏船吧,浪漫的不得了呢!韩剧里面不是都那么演的么,体验一下不?”

划船小码头的中年女人似乎对这种上门抢生意的行为感到很不满,眉头一皱,想要开口再说什么,戴煦可不打算让她们这么误会着。耽误没有必要的时间。于是果断的掏出了证件,和方圆一起走到跟前,并且示意那个替脚踏船招揽生意的姑娘也过来。正好这边就只有两家游船租赁的商家,两家凑一起,倒也省得同样的问题还要问两遍了,省时又高效。方便极了。

对于戴煦而言,这倒是好事了。但是对于两个招揽生意的人来说,潜在的顾客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来了解情况的警察,尽管两个人的嘴里都没有直接说什么,但是这种心理上的落差。还是明明白白的体现在了她们的脸上。

“你们最近一段时间,早晚的营业时间大概是怎么样的?”戴煦问。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那个年轻姑娘,说:“我最近早上八点来。晚上七点走。”

年轻姑娘也点点头,一指旁边的中年女人:“我跟她一样。”

“最近到公园里面来租船划船的人多么?”戴煦又问。

“还行吧。前段时间,放假那几天还挺好的,本地带孩子出来的,谈恋爱出来的,还有外地过来玩的,人不少,假期过去之后,就淡季了,我这边的话,一天大概能有个两三伙,跟夏天那会儿比不了。”年轻姑娘回答说,听她说话,倒像是个爽快脾气的人,回答的也比较坦率,没藏着掖着。

中年女人起初似乎不大想在自己的竞争对手面前讨论收益问题,但是这种事,两家紧挨着,估计不说别人也看得出来,于是她有点意兴阑珊的回答说:“我也差不多吧,还不如她那边呢,最近这几天,一天能有一个两个的,就算不错了。”

“来你们这里租船的人,你们会清点人数么?”方圆开口问,见两个人听了她的问题之后,表情似乎有些茫然,便又多解释了一句,“我是说,是不是几个人上船的就一定得几个人下船?你们会确认人数么?”

“那我们倒是不会特意去数数,不过…”中年妇女觉得方圆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想笑,又只能忍着,“这一个湖,就只有我们这个小码头能把船稳稳当当的靠边停住,所有船回来,都得到这儿才能下得来人,那来划船的人,还能中途变成鸭子游走了啊?肯定是多少个去,就多少个回来的啦。”

年轻姑娘也跟着点点头:“夏天人多的时候我也记不住谁是谁,不过应该是没有过去的时候多少个人,回来的时候还少一个俩的那种事。”

“那你们每天在这里守到晚上七点,是不是这周围有什么事,都能看得到啊?”戴煦看了看周围,发现这两个小码头的位置,视野还是非常开阔的,中年女人在小码头上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有一只望远镜和一个扬声喇叭。

“能,我们还得看着点儿呢,公园的人交代的,说让我们没事儿的时候也盯着点湖面上,万一有那种游泳的,非要挑战什么横穿湖面,结果游到我们游船区这边来了,或者划船的越了界,跑去人家游泳的那边去了,我们就得拿喇叭喊一喊,让船调头回来,或者是让游泳的赶紧往回游,要是谁不听劝的,我们管不了,就找公园管理处的人,喏,那边戳着牌子呢,越界不停阻拦的要罚款。”年轻姑娘回答说,“主要就是怕游泳的人和船万一撞一起,碰到危险什么的。”

“那最近有过那种事发生么?”方圆问。

中年女人摇摇头:“那倒没有,一说有罚款,这帮人还都挺自觉的。”

得到了这些信息之后,戴煦就没有再多和两个游船租赁的人多打听什么,道了谢,和方圆一起朝游泳区那边走,没走多远还真看到有一个牌子立在湖边,上面写着游船区以某个岸边的标志性物件为分界线,船不要划到游泳区那边,阻拦无效者,承担因此而可能产生的一切后果,以及接受公园的罚款。

游泳区那边比游船区看起来还要更萧条一些,因为并不是什么浴场之类场所,只是允许游人下水而已,所以公园并没有给来这里游泳的人提供任何的便利设施,没有固定的更衣室,也没有专门的管理人员,估计要么是现在进入了淡季的缘故,要么是平日里来这边游泳的人本来也不多,这边就连租赁救生圈之类东西的小摊贩都没有一个,湖岸边还有很多的垂柳,树影投在湖面上,形成了大片的阴影,岸边有那么两三处用石头铺成的伸向水里的台阶,其余地方就是光秃秃的岸边了。

戴煦在这附近转了转,抬起头,站在岸边确定了一下王戈打捞到书包的那个位置,发现两者遥遥相对,距离很远,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方圆:“方圆,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如果整片湖都全搜一遍困难比较大的话,我会选择先从这边开始。”方圆知道戴煦想问自己的是什么,所以直接把自己的观点说了出来,“假如真的有事发生,这么多天没有人发现浮尸,那就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沉了底,浮不起来,这边距离书包被发现的地点比较远,这也很合理,因为假如书包被人发现,有人因此怀疑什么人落水的话,也肯定会首先把范围锁定在书包周围,不会考虑相对距离最远的另外一侧。还有就是,这边水深,游船区虽然最深,收摊的时间,按照现在来说,天也黑透了,客观上有条件,但是做坏事不可能拉帮结伙,那边的船我留意了一下,最大的可以坐下六个人,假如六个人租一条船,回来变成五个,老板未必能注意到,可是假如两个人去,一个人回,这可就有点明显了。”

戴煦听完她的话,点点头,拿出了手机:“我这就联系距离,准备水中搜寻。”

第五十九章 碰壁

这个湖的深度是摆在那里的,想要下水去搜寻,可就不是之前对待柯小文遇害地点周围那条小水沟一样,随便几个人,拿着杆子在边上挑一挑,翻一翻,就可以解决的了,这个深度,恐怕就算是王戈他们那些专门在公园里负责清理湖中垃圾的专业人士,也未必能够探得到底,这件事,戴煦还真是先跑去找王戈确认过一遍,得知水比较深的这片区域,他们的确只能处理漂浮在水面上的垃圾,对于水底的并没有什么办法,这才最终给局里面打了电话,联系到了大队长杨成,把眼下的情况,以及他推测出来的结论都汇报给杨成,希望他能够帮忙协调,对这个公园的人工湖进行一番水中的搜寻,看看是不是能够和预期一样,有所发现。

杨成虽然对戴煦汇报过去的情况也很重视,认为他根据现有线索做出的推测是非常合理的,但是a市并不是什么沿海城市,室内就连水域比较大,比较有深度的江河都几乎没有,所以平日里需要涉及到水下搜寻或者打捞的时候并不多,所以公安局本身并没有这方面的专门人员,如果戴煦坚持要对公园里的人工湖进行搜索的话,就只能从其他单位协调借人,那么一来,这件事就不是杨成一个人可以拍板的了,杨成个人是表示支持的,只是再向上一级汇报,上级领导是不是也能理解,或者说这件事如果折腾到最后,却什么发现都没有,只是一场空,该怎么收场,这都是非常现实,也有点棘手的问题。

如果不能有一个合理的说法和计划,杨成也不敢直接就去和领导请示。

“杨大队,这件事,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而且这一次的搜寻结果。对于整个案件的性质,也会有很大的影响,到底是有针对性的寻仇,还是其他危害性更强的情况。就看着一次的结果了。”戴煦用难得的郑重态度,对杨成说,“所以麻烦你跟领导请示一下,这事儿如果搞砸了,责任我一个人担着。”

“好。我这就去跟领导请示一下,”杨成听戴煦这么说,倒也答应了下来,别的不说,他手下的这两员大将,一个戴煦,一个钟翰,因为来a市之前的种种优秀表现,以及到了a市以后的不俗成绩,在局里面还是比较有知名度的。在局领导那边也颇有几分面子,所以如果说这件事是戴煦坚持要求的,说不定会比其他人提出来,成功的几率要略大一些,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另外的一个问题了,“戴煦,我问你,你对这件事有很大的信心么?涉及到去外单位协调帮手,又是下水去搜寻。假如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引起了社会上的轰动,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这个后果可不是你说担就担得起来的。严重性你要考虑到。”

“你放心,我考虑到了,”戴煦不假思索的回答说,“而且我也有信心,不管怎么说,一个学生已经死了。还有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咱们得有个说法。”

杨成在电话那一端沉吟了片刻,终于答应下来:“好,那我这就去请示。”

在等着杨大队反馈回消息来的时间里,戴煦又带着方圆一起去找那些清理湖面的人聊了聊,尤其是负责浅水那部分的几组人,主要是询问一下他们有没有在清理垃圾的时候,发现湖底有什么异样的东西,那些人回忆之后纷纷表示没有发现什么,而且态度十分笃定,他们说浅水这一片,水下面好多烂泥巴,他们用特制的耙子,能够耙到湖底的淤泥,所以如果有什么,早就被刨出来了。

这些人里面,也有几个听说了王戈从水里捞出来一个书包的事情,所以便也顺着这样的思路做出了判断,问戴煦和方圆是不是怀疑有学生溺水了,戴煦他们顺势接受了这样的说法,点头承认,那些人很热心的表示,那也一定不是在浅水的这一边,因为他们真的是很仔细的都清理过了,不会连一个那么大的人在不在水里都发现不了,就算在,也肯定是在水深的那边,因为深,所以他们捞不到。

这些人因为戴煦和方圆的默认,所以几乎都相信了可能有个学生溺水在湖里,这样一来,从湖里面勾出来一个书包的这件事就变得容易理解得多了。

“我就说么,怎么会好端端的就能从湖里头捞出来一个书包呢,说不定是哪个学生,书包掉水里去了,自己想捞,结果一不小心自己也掉进去了。”一个中年女人十分惋惜的感慨,看年龄,她应该也是有孩子的人了。

另外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的也跟着叹了口气:“可不是么,而且要真是那么回事儿,也是该着那个小孩儿倒霉,掉下去的时候肯定周围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什么人,不然要是大白天,周围都有人,还能没人发现,没人知道么。”

“唉,这要真是淹死了一个学生,这家里头不知道得多难过呢!”中年女人摇摇头,长吁短叹了几句,就又走开去清理他们从湖里捞出来的烂草了。

戴煦和方圆心里也同样不是很平静,他们之所以能够向杨成请示,希望找人对湖里进行水下搜寻,无非是因为那个书包和里面的书,都可以确定是与柯小文来自于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就像他们当初提出的疑问一样,有几个高三的学生,会好端端的把整个书包都搞丢了,还掉在湖水里面呢?

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久未露面的段飞宇,段飞宇的父母亲提到过,段飞宇离家出走的时候,还背着书包,带着他学习用的书和习题册,王戈从湖里面找到的那个书包里面,也确实有书本和练习册,加上段飞宇离家出走信上面字迹的蹊跷,这个书包与段飞宇存在某种关联的可能性就越发增大起来了。

可是他们又不能立刻就打电话或者叫段飞宇的父母到公安局去对书包进行辨认,一个泡在水里的书包,可能是段飞宇的,也可能不是,并且这个书包就算经过了段飞宇父母的辨认,认定就是属于他们儿子的。那也不能够说明段飞宇眼下的行踪和安危,除了让那一对原本就生活在困境当中的夫妇丧失掉最后的一点希望和信念之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假如最后证明真的是段飞宇出了事,或许还好说一些。对于段飞宇父母而言,也是早一点知道噩耗和晚一点知道噩耗的区别,可是万一只是一场乌龙,段飞宇并没有死呢?那段飞宇父母岂不是等于白白受了一场刺激?

另外,就像之前戴煦和方圆都没有忍心当着段飞宇的父母面说出来。段飞宇父亲却主动表态过的那种可能性一样,段飞宇的行踪不明,有可能是误会,有可能是成为了被害者,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本人就是犯罪嫌疑人。如果段飞宇真的是犯罪嫌疑人,那么他把书包丢弃在湖里,然后选择远远的逃走或者躲起来,这也是非常说得过去,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在没有定论。也不能排除任何一种可能的情况下,戴煦和方圆决定不惊动段飞宇的父母,就算是暂时的,也让他们的生活宁静一点。

又等了一段时间,大队长杨成终于打回电话来,告诉戴煦,领导经过了谨慎的考虑,答应了他的这一请求,但是要求他一定把事情搞清楚,不能闹出乌龙来。戴煦在电话里又给杨成下了一番保证,告诉了杨成他们现在所在的地点,杨成表示一会儿他会亲自带队过来。听得出来,杨成对接下来的事也很重视。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几辆车沿着公园林间的小马路驶了进来,平日里这个公园很显然是不允许机动车驶入的,但是这一次情况特殊,所以公园方面也就特别情况特别对待,对公安局带来的车予以放行。车子停在距离湖边最近的一条路边,杨成最先从前面的一辆车里面下来。后面的两辆车里下来了几个刑警队的同事,还有几个带着装备的水下搜寻专业人员,都径直朝戴煦他们这边走过来。

“人我给你带来了,你看看接下来怎么办吧。”杨成指了指身后的人,对戴煦说,“你和方圆刚才把这附近的情况也大致了解过了吧?要从哪里开始,就听你们两个人的安排吧,其他人会尽力配合你们的。”

戴煦看了看后面跟着走过来的人,发现真正带着下水装备的就只有两个人,这可比他预期的要少很多,他略微愣了一下,问:“只有两个人么?”

“对,咱们这儿平时也用不太上水下搜寻,所以这方面的人才还是比较缺乏的,这都是局领导好不容易才从武警那边给借过来的,条件有限,只能克服一下了。”杨成的表情也有些犯难,点点头,对戴煦说。

戴煦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a市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他心里也有数,所以局里领导能借来人就已经算是很支持了,不能要求更多,他又和杨成交流了几句,就走过去和武警方面借来的专业人员打招呼和介绍情况了。

方圆也没有想到真正可以实施水下搜寻的人只有两个,其他队里面的同事跟过来,也无非是可以借了公园管理处的船,在附近做一些辅助工作,比如说接应水下的人,或者如果有所发现,帮忙把水中的东西拉到船上面来之类的。

人少,就意味着效率低,不过效率低总好过没有效率,方圆趁着戴煦跟两个武警的专业人士沟通这边的情况的功夫,赶忙跑去和公园管理处的人沟通用船的事儿,对方当然是没有什么犹豫的就答应了,不一会儿,就打从湖里面划过来三四条船,其中一条船上划船的人就是方才和他们打过交道的王戈,看得出来,王戈因为自己捡到了书包,得到了警方如此的重视,似乎还是有些隐隐小兴奋的。

船来了,戴煦那边的沟通也差不多了,他们决定把游船区划分成几个区域,用小船作为标志,两名蛙人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仔细排查,希望不会漏掉什么。

既然一切都安排妥当,所有人就都分成四组,分别上了四条小船,两名蛙人上了其中的一条船,划船的公园工作人员把船划到了戴煦所指的指定区域,两名蛙人就带着设备从那里下水去了。方圆站在船上,忐忑的等待着。

从借人到人来,这中间耗费了一些时间,折腾下来,就已经到了下午,深秋的白昼比起夏天来,已经变得短了很多,公园的人工湖四周又到处都是林子,太阳一坠向西方,就立刻隐没在了林间,温度也似乎骤然降低了几度,湖面上没遮没挡,风也格外的凉,方圆站在船上时间久了,也有点微微发抖,其他人的情况和她半斤八两,都暖和不到哪里去。

水下面的两个蛙人的进展也并不怎么顺利,虽说他们的设备上带有照明用的头灯,但是这个湖的水质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差,湖底有淤泥,湖水也绿而浑浊,湖水透光度一般,水下能见度不高,两个人又在戴煦的叮嘱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在指定区域内非常仔细的一点一点排查,接连排查过两个划分好的区域之后,仍旧一无所获,然而此时天色已经黑暗下来,别说水面上小船上的人浑身几乎都冻透了,就连两个蛙人也是一样,他们的潜水衣可以暂时隔绝水的寒意,保留住体温的热度,但是在水里面一泡那么久,寒冷也就慢慢穿透了潜水衣,两个人在第二个区域依旧没有收获,浮出水面的时候,嘴唇都冷得发白了。

杨成当即决定让两个武警战士上船,时间已经不早了,天马上就要全黑下来,白天水中的能见度都不理想,更不要说天黑之后了,没有必要再让他们在水下挨冻,于是所有人准备收队,余下的第二天在继续。

“戴煦,这两个武警的同志,今天晚上我负责安排,”上岸之后,杨成把戴煦叫到了一旁,他的表情有些严肃,“明天,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还没有收获,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继续折腾下去了。”

第六十章 添乱

听了这话,戴煦面色有些凝重的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杨成的这番话,对于戴煦而言,可并不是一个令人乐观的信号,这么大的一片水域,只借来了两个专业人士,很显然人手是远远不够的,但是a市的客观条件摆在那里,以他们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来看,上级肯帮忙借人,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也很信任他们了,再想要求更多,实在是不大现实。